第22章
第21章
當他們回到別墅時,只見別墅的大門洞開。
看門人老霍望見立仁,迅速迎上前來,迫不及待地低聲道:“老板,臺北來人了!”
立仁皺眉,繼續往裏走。
客廳的燈光明亮,映亮了樓前的小廣場,赫然見兩輛綠色軍車。
立仁還向前走。林心卻快走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臂。他愣一下,沒有回頭,只伸手安慰似地拍打兩下她的手背。林心松開了手。
客廳裏,三個憲兵早已等候在那裏。他們一見到立仁,立即起身,行一個軍禮。
為首的一個中校,上前說:“長官,屬下奉命,請您即刻去陽明山官邸。”
立仁面色平靜,淡淡地說:“我要換件衣服。”
“請!”中校說。
林心盡力讓自己隐蔽在陰影裏,默默觀察着那三個憲兵。錢嫂在她左方,雙眼滿是恐慌,老譚倒還平靜,阮成不安地左顧右盼。
很快,立仁換了一件幹淨的長衫下來。他沒有看他的手下,而是向那憲兵,手一揮,喝令道:“發動車子。”
一個憲兵轉身離開客廳。
立仁大步走出客廳。在門口時,他忽然停住,擡下一手,說:“我的拐杖呢?”
阮成急忙遞上來。
立仁一把抓過拐杖,大搖大擺走近軍車。當他坐上車後,又用拐杖将車門頂開,沖着阮成喊:“小子,你是不是我的副官!老子要走了,你還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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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成這才醒悟,急奔上前,跳上了軍車。
六、姐妹們
林心已無心晚飯,随即上了樓。窗外,夜色沉沉,一片烏雲悄悄逼近了明月,夜風習習,送來一陣蟲鳴。
忽然錢嫂心急火燎地來敲門,吓了林心一跳。
“林老師,您看我,險些忘記了您的一件大事。”門也未關,錢嫂就站在門口說。
林心不解:“我的大事?”
錢嫂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字條,交給林心,說:“下午,您出去時,這位太太來了電話,說是您的朋友,有急事,要您立刻回電話。我說您出去了。她很急,說絕不能耽誤了。我就拜托老譚去湖邊找您。可是他沒找到。沒辦法,她就留了這個號碼,讓您務必打回去。”
在錢嫂敘述時,林心已展開字條。上面記着沈曼莎的名字和一組數字。奇怪,為何曼莎不留下她自家的電話?
懷着狐疑,林心到起居室,撥通了那個號碼。
才響了一聲,那邊就有立即人拾起了話筒,劈頭就問:“林心嗎?”
“你在等我的電話?”林心詫異,擡頭瞄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指針已指向九點半。這個時候,曼莎應該已陪着孩子睡下了。“孩子呢?”
“哎呀,你先別管孩子。”曼莎急躁地說。
“出什麽事了?”林心的心頭突然收緊。曼莎很奇怪!
“蘇珊來了。”曼莎壓低聲音說,”她要你馬上回臺北。”
“回去?”林心敏銳,“你知道我在這裏的期限還有兩個星期。”
“蘇珊說:別後音書兩渺茫,她想你想地頭發都白了。”曼莎嬉笑。
林心也笑,說:“這樣誇張?小女子我豈可承受?”
“她急着要見你。她只在臺灣待三天。”曼莎說,“她說:知道你辛苦,給你帶來許多好東西。不但有正宗的英國紅茶,又送你一套珍貴的明代青花瓷茶具。是她在美國從一個破落的中國貴族手裏買來的;另外,還附送你一副八大山人的畫,是真品。還有,想到你至今小姑獨處,怪可憐,特地為你從巴黎帶回來一打透明絲襪……”
“巴黎的透明絲襪?”林心緩緩地問,聲音突然沙啞,握着聽筒的右手一下子換到了左手,右手無意識地按住了桌面。她的全身,每一個細胞在瞬時間都驚醒了!這是她和蘇珊在很久、很久以前,約定的一個暗號。二十年,它終于來了。
“是啊!”那端的曼莎全無感覺,依舊笑嘻嘻地說,“我看了外包裝,漂亮地不得了!我聽說,好萊塢的明星都穿這個牌子。喂,你要給我留一雙,知道嗎?”
“當然。”林心勉強說笑,她的神經已開始戰栗,她的大腦已開始高效運轉,“你在哪裏?這麽晚了,老楚還讓你打電話?”
曼莎頗得意地說:“就因為他總是限制我打電話,我也實在不喜歡去他書房蹭那個電話。所以我自己在起居室,又安了一部,是我媽掏的錢。以後,你就打這個號碼。這是我們的專線。”
“蘇珊呢?”林心緩慢地問。她必須謹慎,絕不可以說錯一個字,走錯一小步。
“我讓她去住我媽那兒,她不肯。”曼莎說,聲音又低下去,幾乎是耳語,林心須将耳朵緊貼着話筒才聽見,“她是和一個男人一起來的。不是上次那個!”
“你和她說一下,我明天下午會到臺北。我請她吃飯。”林心故作輕松地說。
“她有錢,你讓她請。”曼莎說,“她也說,這一次要在圓山飯店請我們。”曼莎嘆息一聲,輕揚的語調轉為低沉,“哎,忽然好傷感!想起咱們從前,一起去大光明看電影,看《八千裏路雲和月》,哭地一塌糊塗,因為難過,所以跑去吃冰淇淋,草莓味的,那個味道,我到死都忘不了。哎!一恍惚,人老了,國破家亡的,舊朋友都做了分飛燕;仔細算來,咱們三個也有八年沒聚在一塊兒。”
林心笑道:“這次咱們一醉方休!”
“好!”曼莎歡笑。
挂斷電話,林心的心髒仍舊狂跳不已。二十年,她如此忍耐,耗費青春,埋葬生活,就是為了這個“巴黎的透明絲襪”!正是因這件事如此重大,蘇珊才會突然冒着危險來到臺灣!
熱血越沸騰,理智越要清醒。這是很久以前,一個人對她的教誨。她銘記在心。今夜,她無法安睡,可她還是強令自己靜靜地躺在床上,在心中一遍遍的安排着以後的每一步。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林心對錢嫂說:“我家裏有急事,必須馬上回臺北。我已給費太太去了電話,向她請了假。”
錢嫂不知所以然,只好說:“您要下山,就讓老馬送您。車子已經修好了。”
林心本要推辭,但老馬十分積極,已将車子開到門前。
正當林心要上車時,老譚從營區而來,嚴肅地說:“沒有老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下山。馬守諒,你是知道規矩的!”
“林老師已經向費太太請了假。”錢嫂說。
老譚瞪她一眼,她忙閉緊嘴巴。
“林老師不屬于這裏。”老馬跋扈地說,“她無須守我們的規矩。”
“林老師,您何不給老板去個電話?”老譚對林心說,“如此,您可以下山,我們也可以盡忠職守!不然,我們沒法向老板交代。”
“老板去了官邸,如何打電話?”老馬發怒,“你這是存心找茬?”
老譚冷靜地說:“我是公事公辦!”他再次盯着林心,“請林老師諒解。”
林心道:“我寫一個留言,如何?”她看一眼老譚,又瞄向錢嫂。
老譚迅速捕捉到了林心眼神裏的含義,神色大變。
林心從包裏掏出紙筆,随意寫了幾行字,交給老譚,笑說:“以此為證,想來将軍必不會為難你們。”
老譚接過留言條,和林心的目光相對幾秒後,無可奈何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