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4章

鬧騰一會兒，曼莎就說要去下面的俱樂部看看。

曼莎離開後，蘇珊換下嬉皮笑臉的神色，頓時嚴肅而認真起來。她先将房門鎖好，又去窗邊察看一番，将白色的紗簾拉開；繼而又打開了留聲機，房間裏響起噪音似地京劇鑼鼓響。

“我檢查過，沒有竊聽器。”蘇珊說，“不過以防萬一。”

“你做這些很熟練，像是訓練過。”林心開玩笑似地說。

蘇珊愣一下，戲笑說：“我是為你考慮。”

林心淡笑，轉而問：“東西呢？”

蘇珊去了廚房，須臾拎着一籃子水果返回；将水果全部取出，從籃子底部拿出一大疊廢舊報紙來，都是一些普通的香港報紙。

蘇珊從中取出一張，遞給林心，小聲說：“請看。上周的《人民日報》。我敢保證，你是全臺灣第一個看到這份報紙的人。”

林心的心髒陡然收縮，盡管已有所準備，但全身仍舊感到一陣冰涼。她極力保持鎮靜，雙手接過那份報紙，卻沒着急看。

蘇珊點燃一支煙，遞給林心，興奮地說：“你終于等到了！”

林心用力吸一口煙。相比較蘇珊的激動，她顯得太過冷靜。

“你不激動嗎？”看到她的表情，蘇珊感到了詫異，問，“你父親還活着？□特赦了他，給了他自由。你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

“我當然很高興。”林心平靜地說。

蘇珊仔細觀察着林心五官的變化，緩緩地說：“林心，我覺得你變了。”

“老了！”林心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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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搖頭，說：“你變得難以捉摸。”

林心輕笑，看向蘇珊，說：“你難道沒變嗎？曾經的熱血青年，變成一個熱衷于時尚的庸俗女人。多麽不可思議？”

“熱愛時尚絕不等于庸俗。你這是偏見！”蘇珊反駁。

林心已不理會她，垂首，凝聚起所有精神，瞪大眼睛，垂首，一個個漢字看過去，一遍，兩遍，不知看了幾遍，終于看完了那則新聞。

“這份名單可靠嗎？”林心理智地問，“會不會是中共又在搞統戰？”

“這是他們的官方報紙。”蘇珊說，“而且還說周公在中南海接見特赦人員，應該不會有假。”

“你知道，我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有個人能去北京，親眼證實一下，我才會信。”林心緩慢地說。

“你就做夢吧！”蘇珊說，“我能給你搞到這份報紙已經很不容易了。要去北京？你該知道那邊這幾年鬧得很瘋吧。”聲音一壓低，又說，“幾年來，這邊的人過去的，有幾個能回來的？不是被捉就是被殺吧！”

林心沉默。

看到林心手裏的煙要燒到她手指了，蘇珊替她取下，嘆息說：“你也會抽煙了！”

林心不接她話，轉而說：“你找人想辦法去北京。所需要的一切費用由我出；美元或者金條都可以。”

蘇珊看着林心，笑一下，說：“這不是錢的問題。心心，我們是朋友，我才給你帶消息。我又不是做這個的。”

林心頗有意味地笑兩下。

蘇珊安慰她，道：“你父親不但安全，而且生活也應該還不錯。說不定，比還比在臺灣強。你呀，先放寬心。已經等了二十年，不是嗎？”看一眼默然的林心，不禁又說，“無論在哪兒，都活着！這就有了團聚的希望。”

“他還活着？”林心似乎是喃喃自語，“他竟然還活着？”她的目光盯住蘇珊，“你說他為什麽能夠活着？”

蘇珊愕然，說：“他為什不能活着？是你一直相信他活着！為何你又要問我？”

“文天祥沒有活下來！張煌言也沒能活下來。”林心聲音低沉的說。

蘇珊先迷惑，繼而領悟到她的言外之意，不禁憤怒地責問道：“你是在指責你父親為了活着而，而，……”

“投降！”林心緩慢地論斷。

“天啊！”蘇珊驚嘆，“這是一個女兒在得知父親還活着時應該有的心态嗎？林心，你太令我驚詫了！”

“他應該是寫了什麽自白書之類的東西。”林心悲哀地說。

“你父親坐了二十年牢！”蘇珊低聲呼喊。

林心緘默。

“所以你其實希望你父親死在陳官莊？”蘇珊責問，“和他幾十萬的國民黨大軍一起，為一個被人民唾棄、腐朽不堪的政權殉葬？”

“你不明白。”林心鄙夷地笑一下，“楚國也沒多麽偉大，然而你可以嘲笑屈原為之投江嗎？”

蘇珊愣住，又無奈地笑兩聲，諷刺說：“林心，你真可悲！你在為一個已經失敗的政權唱挽歌！而你其實根本就不屬于它。”

林心詭異地笑一下，看着蘇珊的眼睛，說：“這麽說，你是在為新政權唱勝利的贊歌？”

蘇珊錯愕，接着笑起來，肆意地說：“我只為我的愛情唱歌，好不好！”

林心卻不笑了！銳利地追問：“你是從哪裏得到這樣新的報紙？”

蘇珊做個鬼臉，說：“這是我的秘密。”

林心像是已了然，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