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所有的炮聲隆隆都遠去了,午後和平的陽光灑向寧靜的大地。往事似乎已經很遙遠。
“你有什麽打算嗎?”曼莎問。
林心輕嘆一聲,說:“莎莎,你知道我為何還要茍延殘喘地活着嗎?”
曼莎皺眉。她很擔憂林心這種說話的口吻。
“我活着,這二十年,最大的一個目标就是讓我母親再見到她的丈夫,讓我那從未見過父親面的弟弟親眼看到他的父親。我是為了這個才活着。是這個信念,一直支撐着我,鼓勵着我。”林心說。
曼莎握住林心的手,說:“這下好了。你父親獲得了自由。你們一家人可以團圓了。”
林心卻冷笑起來。
“你怎麽了?”曼莎很迷惑。
“莎莎,難道你不知道?”林心看着曼莎,“我們母子四人是不能夠離開臺灣的。”
曼莎驚詫又不解,問:“為什麽?”
“因為我父親還活着。”林心回答。
“我不明白!“曼莎更糊塗。
林心平靜地道:“關于我父親為什麽能活下來,還有很多說法。而我父親最信任的白參謀,竟然是一個共黨。如今他已在中共的外交部裏做高官。”
曼莎錯愕一下,随即就說:“這算什麽!胡宗南的秘書不也是CP?他還不是好好的做他的校長得意弟子!當年我們身邊多的是CP。聽說就是侍從室裏、校長的秘書室裏,都有CP。”
林心搖頭:“不一樣的。最近幾年我才查出:其實早在抗戰時期,當時的中統和軍統都對我父親很不滿。內戰爆發後,保密局就一直監視他。可是校長很信任我父親。我想,當徐蚌的敗局已定時,校長或許會期望他的愛将能殺身成仁,以告慰他的知遇之恩。就像張靈甫。所以一旦中央社說我父親陣亡。校長不但親自嘉獎,夫人還特別接見我。不幸的是,我父親竟奇跡般的活下來。想到自己被愚弄,校長當然很惱火。所以毛人鳳才會在上海陷落之前,一定要将我們全家裹挾至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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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們就知道你父親被俘?”曼莎詫異。
林心淡然道:“CP想要搞統戰,當然會迫不及待地宣傳他們的戰果;而我們為了鼓舞士氣,當然要想盡辦法隐瞞這些事,極力掩蓋它,将錯就錯。”
曼莎無語。
林心繼續說:“我們無法離開這裏。而我父親只要一踏入這裏,就會馬上被追究當年戰敗的責任。你也知道,當年有多少少将、中将,甚至上将,就因為一個戰敗的理由,就被槍斃。”
“那你怎麽辦?”曼莎焦灼地問。
林心沒有立即回答她,反而轉向另一個話題,道:“曼莎,你注意到最近的國際局勢了嗎?”
曼莎道:“我現在就是一個家庭婦女,哪有時間關心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我想,美國在亞太的政策恐怕要變了。”林心緩緩地說,“就如當年,英法想着辦法要擠兌蘇聯,結果呢?搞出了一個希特勒。他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但将整個世界拖入戰争的漩渦中,也使他們自己生靈被塗炭;經過戰火和鮮血的教訓,回顧共産主義誕生的一百年,資本主義世界應該明白:一味地排斥共産主義的結果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再看這二十年,對岸的CP不但沒倒臺,沒被圈住,反而越來越壯大。美國已經在越南拔不出腳,其國內,民權運動、反戰運動、婦女解放運動……,總而言之,美國是內外交困。他想要擺平亞太局勢,難道可以忽視對岸那占據一千萬平方公裏、四億人口的CP?”
“難道美國還會和CP談和?”曼莎不屑。
林心冷笑:“他們一定會談的。就如同你很讨厭你家附近的一家廉價百貨店,可是它占地大,你無論如何走,都繞不開它。你必須面對它。”
林心的這個比喻讓曼莎笑起來。
林心也輕笑,繼續再道:“正好美國又換了新的總統,也是時候真正解決越戰的問題了。”
“我聽說尼克松是有名的反CP分子。”曼莎說。
林心冷笑,道:“丘吉爾不反CP?一下臺就跑到美國宣傳鐵幕!可以說是冷戰的始作俑者;然而就是這個反CP分子,卻在二戰時,和蘇聯人搞同盟!政治是最現實的!尼克松想要解決越戰,絕不可能繞過中共。”
“繞不繞的,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曼莎越發糊塗,不明白林心突然講這些國家大事做什麽。
“只要美國和CP接觸,從國家大政,最後一定會談到雙方平民百姓的往來。也許那需要很長的時間,但遲早會有的。既然我父親不能來臺,我們也不可能去大陸;那麽我們可以都去美國,這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地方見面。”
曼莎呆住了,良久才緩緩地道:“你怎麽想到這個的?”
“我反複想了很多年。如果父親确實活着,他無法過來,我們也無法出去,這的确是一個兩難。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格局不會永遠一成不變。只要有所改變,美國就将是我們全家會面的最好地方。”
“所以你一直堅持要求小晖要去美國留學?”曼莎遲疑地問。
林心點頭,說:“我和小凡是走不掉的;但小晖可以走。去美國留學,這個理由非常之光明正大,比較容易解除他們的戒心,使他們很難拒絕;只要小晖出去了,可以在美國安家,然後再以孝道和治病為名,适時将我母親接去。如此,一旦有我父親的消息,只要他也可以去美國。弟弟和母親就能與父親相見了。”
“那你和小凡呢?”曼莎問。
林心笑一下,說:“我?不見也罷!相見争如不見!”頓一下,又說,“至于小凡,她的事與我無關。”
曼莎默然。這姐妹倆的事情,真有些不可理喻!
“莎莎!”林心忽然又說,“我明天要返回山裏,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
“什麽事?”
“我本來不想麻煩你,不過我也只信得過你。”林心說,“你給我查一個人,他叫段文津,目前在金門服役,應該有20歲。”
曼莎迷惑,好奇地問:“他又是誰?”
林心道:“我以後會告訴你。現在請你務必盡快給我查清。我急需。給你添麻煩了。”
曼莎道:“這有什麽麻煩!我直接找江之魯就是。”
“江之魯?”林心重複這個名字。
“你放心,他很可靠!”曼莎說,“而且他就在兵役科負責。既然那個人在服兵役,那他的資料一定在兵役科有存底。”
林心卻輕搖頭。
曼莎急躁起來,道:“哎呀,你不要瞻前顧後了。就算他以前是何民耕的手下又怎樣?這不正好說明是自己人嘛!”她見林心還在遲疑,又說,“我不會說是你要查,就說是別人拜托我查。你放寬心,他的嘴巴很嚴實。”
“好吧!”林心說,“我等你的消息。”
“明天我一準就給你。”曼莎說。
“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山裏。”林心說。她還要留出一點兒時間去會會那個淩姐。
曼莎道:“你就再等一天嘛!”稍停,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把抓過林心的手臂,低聲問,“我倒忘了。你的事,楊立仁能不能幫上忙?”
“他自己已經是泥菩薩過河了。”林心嘲諷。
“好歹他也能去校長那裏說話。”曼莎分析,“如果你能善加利用,應該有所幫助。”
林心淡笑。
曼莎瞅她兩眼,好奇地追問:“老實說,他真的是一個人過嗎?”
“是。”林心平靜地回答。
曼莎撅嘴,嘆息道:“哎!可惜你不是蘇珊。如果是蘇珊,讓她使個美人計!”她故作仔細地上下研判一番林心,說,“你太一本正經,沒她那狐媚勁兒,勾不住男人的魂兒。”
“小心,你背後說她的壞話,她要打噴嚏了!”林心取笑。
曼莎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