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4章

兩人又閑聊一些家常,大約到下午下班時間了,林心幫着曼莎帶着孩子們回家。進門一小會兒,楚雲行就下班回家了。

林心向曼莎示意一下,就随着楚雲行進入他的書房,随手關上了房門。

“你早來了?”雲行問。

“和曼莎一起在小公園裏看孩子,玩了會兒。”林心坐在他書桌對面說。

雲行也坐下來,笑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比曼莎更适合做賢妻良母。”

林心笑一下,說:“多謝你的誇獎。”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取出一封信,“言歸正傳,這是我在山上別墅的報告。餘下的兩個星期,我會再做一份。”

雲行接過信,沒有打開,仔細地将它收好,說:“辛苦你了。”

林心搖搖頭。

雲行拍打着信說:“你這次做得太好了。”他的語氣有些激動,“不,簡直是天衣無縫。多年來,老板一直想在山上安插一個人,都沒成功;而你卻做到了。”

“這也是機緣巧合。”林心謙虛地說,“本來我不過是想給自己找份暑假短工,豈料竟誤打誤撞,找到了那裏。”

“這也是你夠機警,順水推舟。”雲行贊賞,“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

林心淡笑置之。

雲行轉身,去打開保險櫃,從中取出一個用大號牛皮信封包裝地厚厚的一摞東西,交給林心,說:“你的經費。老板特意獎賞你,比平時多出一倍。”

林心不客氣地接過來,随意地放進書包裏。“還有特別交代嗎?”

“老板說:他很想單獨見見你。但是最近有些忙,所以要等等。”雲行說,“我猜,他是不是想要給你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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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溫婉一笑。

雲行嘆氣道:“想來你也不在乎這些。”

“最近你還好嗎?”林心關切地問。

雲行做一個很無奈地表情,說:“忙來忙去吧!”猶豫一下,他收斂表情,頗為嚴肅地說,“這兩天,國府戰略處和國情局開了幾個很重要的會。楊立仁也來了。”

林心點頭。

“上面想要改組在美國的機構,調派幾個得力人手過去。”雲行說,“局勢對我們頗為不利,蔣院長很不滿意那邊的工作,把他們統統罵了!”

林心沉默。局勢不好?她的機會卻要來了。

兩人正說着,曼莎來敲門,喊:“開飯了!”

林心随即轉身開門,曼莎站在門口,沖着雲行就道:“林心這樣山裏和臺北的跑,她還要照顧她媽媽,累的很。你有沒有和你們經理說說,不如讓她在你的部門做個文秘,好不好?”她還是希望林心遠離那個赫赫有名的中統老板!

雲行笑說:“林老師是讀書人,怎可以沾染我們這些商人的銅臭?”

林心拉着曼莎走向飯廳,笑道:“他們只聘用年輕貌美的大學畢業的女學生,哪裏會看上我這沒文化的?”邊說着,邊悄悄用手掐了一下曼莎的手臂。

曼莎會意,忙将話題轉向孩子們。

林心說還要回家給母親做飯,沒有留在楚家吃晚飯。沈太太用網兜裝了一些水果,送林心出門。

“曼莎喂奶,我來送你。”

“阿姨,您太客氣了。”

兩人讓來讓去,一直走出院門。

這時華燈初上,大門口旁邊和對面的路燈照亮了這周圍的一片區域。晚風送來一陣幽靜的金桂芬芳。

“林心。”沈太太攥住林心的手腕,語調和表情都為之一變。

林心立即猜出她有特別的事。

“曼莎一定和你說了,我知道你是去照顧楊長官。”沈太太字斟句酌地說。

林心點頭。

“林心,你和曼莎做朋友也有很多年了。”沈太太忽然開始憶舊了,“那時,你也到過我們家。一晃這麽多年!不容易啊!”

林心猜度着沈太太将要說的話。

“我也知道,你這些年很不平坦,一定吃過許多苦;而且一些苦,是莎莎永遠都不能了解和理解的。”

林心不語。

“阿姨能理解。”沈太太緩緩地說,“1930年,我放棄原定的學業,進入上海無線電學校。我想,自從我們踏入這一行,我們就不再是個女人了。我們被剝奪了女性原有的溫柔和善良,變得冰冷、生硬、殘酷。”

林心暗自驚詫:原來沈太太還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家族往事。

“雖然我也結婚,也有了女兒,但我的心底總有一處是異常的黑暗。”沈太太繼續說,“我想,你也一樣。就算我們沒有親手殺人,但我們的手也不幹淨。”

林心看一眼沈太太,腦海裏忽然浮現很多年前在上海時,她們三個好友都喜歡去蘇家和林家,卻一致不喜歡到沈家。孩子們的潛意識是非常靈敏的。

“不用你講,我就明白你為何要去山上的別墅。”沈太太終于轉回了正題,“我充分理解這些,所以才會默許莎莎幫助你。”

林心不語。

“可是林心,不可以趕盡殺絕,要為自己的良心留一點兒後路。”沈太太沉痛地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楊長官,他已老了。他把一生都獻給了國家,沒有家産,沒有兒女,還要遭到誤解。林心,既然我們是同行,就該明白:曾經的殺戮和血腥,都不是他個人的意志。在滾滾的歷史長河裏,也許只有最高級別的領袖才能支配他人的生死。其餘的人,不過都是工具罷了!”她自嘲地笑兩下,“工具們的下場自然不會好!你也該了解,50年代我們這些人經歷的血雨腥風。有多少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又有多少人含冤莫白?更有多少人受到株連而下大獄?為了女兒,我甚至出賣了自己的丈夫!”

林心的胸口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太太。

沈太太卻非常平靜:“他理解我。為了我們的女兒。他諒解我。可我無法理解自己。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傷痛。”

晚風送來一陣輕快悠揚的鋼琴聲,是肖邦的《小夜曲》。站在街口的兩個女人,心頭卻無比沉重。

她從側面打量林心,語氣一轉,道,“你知道,我一旦聽說你在山上時,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嗎?”

林心搖頭。

沈太太笑一下,說:“我知道,楊長官一定會喜歡你。你就是他最欣賞的那種女性:冷漠中又潛藏着熱情。”

林心的心頭重重一顫。沈太太到底知道多少她的事呢?

“他自己也是那樣的人。冷漠地像個冰山,不但将自己冰封,也将所有想要靠近的人都凍僵;熱情地像座火山,即使暫時休眠,卻始終潛藏着巨大的能量。”

又一個女人?!林心暗嘆。

“其實,他的心底一直有一處最柔軟的地方。如果沒有那柔軟處,他也不會活地那麽痛苦!他又怎麽會懲罰自己似地一生不婚呢?”沈太太再說。

林心默然。

“林心!”沈太太忽然親熱的握住林心的手,“相信阿姨,如果楊長官知道你的、你的真實身份,他一定會善待你,一定會加倍的疼愛你。”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中滿是懇求,“你這一生的苦,你這一生走的艱辛之路,到了他那裏,都可以停靠。”

林心忽然明白沈太太将要說話的內容。

沈太太換上一個輕松的語調說:“我聽說有人為你做媒?”

林心沒答話。

沈太太笑道:“依我看,那種庸俗男人,哪裏能配得上你?”她看向林心,“而你何必又舍近求遠呢?”她包含深意地看着林心。

林心輕笑。

“你覺得好笑?”沈太太皺眉,“我是真心實意為你打算!”

“阿姨,我也是一身的問題。”林心說,“如果再和楊長官有牽連,大家誰也說不清啊!”

沈太太愣住,不禁問:“你?什麽問題?”

林心不答,說:‘阿姨,您的好意,我全明白。”她真誠地道,“我母親病了這麽多年,精神時好時壞。幸虧有阿姨和曼莎在一邊支持我,我心裏非常感激。阿姨,您放心,我是不會傷害楊長官的。”

“媽媽!”曼莎的呼聲傳來。

沈太太忙回應女兒,和林心作別,返回屋裏。

“媽,您和林心閑聊什麽呢?”曼莎抱怨,“去了那麽大會兒!”

沈太太看一眼雲行,故作戲語道:“還能說什麽?給她保媒呗!”

一聽是這個話題,曼莎立即來了熱情,叫道:“你想介紹誰?不要太老的!心心還是個大姑娘呢!”

沈太太笑着,心裏卻想着:那個林心,一面是至情至性,為了弟弟和妹妹,可以舍棄自己的青春幸福!一方面又冷酷至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同一朵帶劇毒的曼陀羅花。楊長官,您可千萬不要被她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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