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39章
午飯前,立仁在書房單獨召見吳融。
“你真的記得她?”吳融未坐穩當,立仁已直接發問。
吳融驚訝,緩緩地問:“您不記得了?”
立仁一擺手,道:“誰記得她?這種女人!”
吳融不置一詞,心想,可憐的女人,當年也是舞會的皇後呢!
“她叫什麽?”立仁問。
“好像是,叫,叫什麽段淩吧!?”吳融故作遲疑地回答,“似乎就是這個。”
“她說她從上海去了東北。怎麽回事?”立仁再問。
吳融笑一下,說:“那是老湯,奧,湯沐雨自作主張,安排在您的專機裏。”吳融老實說。
這事他記得很清楚。因為湯沐雨似乎有讨好楊立仁之意;再者立青曾說:哥哥沒有女人的安慰,才會變得如此不近人情。
當年的段淩,也不過20歲;舞跳地特別好,才入行,還沒被過多污染,一方面是豔麗迷人,一面又心思單純。
湯沐雨曾信誓旦旦地保證:楊教官一定會被迷住。所以才特別安排段淩單獨坐上楊立仁的專機。
“湯沐雨?”立仁發笑,“這小子還背地裏算計我?活該他被共黨俘虜。”
“他也是一心一意為了教官!”吳融忍不住要為好友辯解。
立仁不屑地道:“就這個庸脂俗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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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還是不錯的。”吳融低聲說。
立仁還是一臉鄙視,語調一轉,道:“這女人跑來,死乞白賴地,想要将她兒子從金門調走。你去給我看看。那小子是個什麽貨?”
吳融腦袋沒轉那麽快,一時愣住。
立仁手指輕敲一下桌面,像是無意地說:“帶回張照片來。”
“是!”吳融下意識地回答,仍舊糊塗中。
立仁又揮一下手,說:“一樁小事,用不着搞出什麽動靜來!也不必知會這一個、那一個的。”
緩緩地,吳融有了點兒頭緒,忙應承。
當天,吳融走後,立華就匆忙來了。
立仁一見她,則說:“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
立華無奈地道:“沒辦法,就這脾性。”一聽說她可能有個20歲的親侄子,她就興奮,一刻也坐立不住。雖然立青有一雙兒女,但都在大陸;她這個姑姑也無緣得見;立仁又孤家寡人一個。有時立華難免感嘆:這楊家越來越凋零。
立仁諷刺道:“你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立華惱怒,反擊道:“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見到立仁的妹妹,淩姐當然使勁渾身招數讨好。立華本來就心軟,又想到她可能是自己親侄子的母親,不由得也對她很客氣。這馬上助長了淩姐的威風。
林心每天坐在起居室裏納鞋,對外面的事一概不過問。她現在已經迫切希望結束這剩餘的日子,重返自己從前的生活。
立華來的第二天,曼莎忽然給林心來電話,但才說了沒兩句,電話線突然斷了。
“昨晚有大風,可能将電話線刮斷了!”錢嫂說,見林心着急的樣子,又說,“您要是急用,不如用長官書房裏的那部電話!”
林心權衡再三,還是去求立仁了。
立仁正坐在客廳裏,和立華下國際象棋,淩姐坐在他一旁。
林心才說完她的請求,立華先說:“用去吧!”
立仁卻臉色一沉,追問:“是誰的電話?”
“我的朋友。”林心回答。
立華有些不滿立仁的态度,但很快想起林心隐蔽的身份,就不再發表意見了。
“哪一個朋友?”立仁再問。
“沈曼莎。”林心回答。
“啊!我還記得她,就是那個時髦的沈小姐?”淩姐很不合時宜地插話,“有一回,她還和那個少校一起來找你。你工作去了。你媽媽想要招待她們,特意去梁家借一套茶具。你妹妹說,你媽媽抱怨你為人太冷漠,不會讨好男人;而那個沈小姐,又甜美,又嬌嫩,無論男女都喜歡。如果她常常和那個少校在一起,難免日久生情。到最後,你不但失去情人,還會失去好友。”她似乎覺得這些話很有趣,一個人笑起來。
立華用責備的神情瞅着立仁:真不明白,他當初何以與這種女人生孩子的?
立仁則毫無表情。
午後的陽光足夠明亮,照着這間大書房,一排排書籍泛出一股濃郁的墨汁芳香。
這還是林心第一次踏足書房,頓時被這裏的書卷氣息吸引。在她記憶的最深處,父親也有一間類似的大書房。她曾經抱了一本禁書,坐在大書桌的底下偷看,看的如癡如醉,險些被小凡抓到。
她的回憶很快被立仁打斷:“他是楚雲行?”
他問地沒頭沒腦,但林心馬上領會,道:“這很重要嗎?”
“你不但被親妹妹搶走未婚夫,還被好朋友搶走戀人。你到底有過幾個男人?”立仁毫不客氣地諷刺。
林心輕聲發笑,不回答他,直接去拾話筒。
立仁一把奪過話筒,嚴厲地道:“回答我。”
林心輕松笑一下,問:“您呢?有過多少女人?”
立仁愣住。
林心奪回話筒,撥通了曼莎的電話。
“天啊!心心,這電話要是再不通,我就要找人去救你了。”曼莎在那端亂糟糟地叫,嗓音裏帶着哭腔。
“你哭了?”林心輕笑,“你真是越來越多愁傷感。”
“我這個樣子,還不是因為你。”曼莎委屈地叫。剛才電話突然斷掉,她撥回去,又不通,她立刻吓壞了。她可是聽過許多關于楊立仁殺伐決斷的故事,哪一樁不叫人心驚膽顫呢?
林心忙安慰她幾句,催道:“我這是借了地方打電話,你快說正題!”
曼莎整理一下思緒,低聲道:“心心,我說了這事,你別激動!”
林心皺眉,催問:“什麽事?”
“你妹妹回來了!”曼莎輕輕說。
“什麽?”林心大驚,曼莎的預防針不起任何作用,她立刻激動起來,急忙追問,“她在哪裏?”
曼莎暗嘆息,故意放慢語速說:“她現在在哪裏,我不知道。昨天她來我家,問了你家裏的情況,然後就走了。我猜她知道你不在家,就回家去了。所以我就立刻追去你家。鄭嫂說,你妹妹的确回來過,但僅僅坐了不到五分鐘,就匆忙走掉。你媽媽甚至都沒認出她來,還以為是鄰居家的客人。”
林心強力壓住心頭湧動的複雜情緒,問:“她有沒有說,她在哪裏住?有工作嗎?生活條件怎麽樣?”
“我問了,她一概不回答。”曼莎無奈地說。
“她穿的衣服怎麽樣?”林心問。
“穿了件洋裝,還是蠻漂亮的。”曼莎盡力往好處描述。
“人瘦了嗎?”林心再問。
“她本來就怕胖嘛!”曼莎故意戲語。
盡管曼莎已盡力掩蓋,但林心也可以猜出林凡的落魄。但那是她選擇的道路,無論這個姐姐怎樣的棒喝,她都義無反顧。
“她有沒有向你借錢?”林心問。她還是少些“無謂的關懷”,多考慮現實比較好。
“我說給她錢,她不肯要。”曼莎回答。
這像是一個着火點,突然林心再也無法控制情緒,脫口罵道:“這個死丫頭!”
她突然爆發的怒氣讓立仁驚訝不小。這樣優雅端莊的女人,竟然也會潑辣?看她的樣子,溫柔和平,一直認為她是沒有火氣的女人,豈料火氣還不是一般的大!立仁饒有趣味地欣賞着突然變幻的林心,不禁好奇她還有哪一面是他不曾見到的。
“她身無分為,又無一技之長,她要靠什麽生活?她除了滿腦子的民主和自由,她還有什麽?”林心叫起來,由怒到悲,淚水一下子流下來,滾落進嘴裏,是人生最苦澀的味道。
她哭了!立仁心間一顫。
“我說了,你不要激動。”曼莎着急地安慰她,“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讀過大學,一定可以養活自己。你放寬心。好不好!而且我趁她不備,在她包裏塞進去一百塊錢。你不要太擔心。”
“你應該立即通知我。”林心忍不住抱怨。其實就算她和林凡面對面站着,她也攔不住林凡。
“她讓我不要立即告訴你。”曼莎解釋,“我要信守對她的承諾。”頓一下,她又遲疑地說,“我想,她會不會去找民耕?”
林心呆一下。
“我給他去個電話,問一問?”曼莎和她商量。
“不!”林心斷然道。
“為什麽?”曼莎叫,“你不是很擔心小凡嗎?如果知道有他的庇護,你也可以安心啊!”
“不要去問。”林心果斷地命令。
曼莎嘆息一聲,道:“你呀!誰知道你大腦裏到底在琢磨些什麽?就算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也會被你搞糊塗。”
林心苦笑一下。
“還有,你們也姐妹也不能以常人眼光等閑視之。你流淚,她也哭了。哎!看她淚流滿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這心裏也跟着心酸,昨晚上一夜沒睡着。你說說,你們這算什麽嘛!明明有感情,非要做仇家。天天說我恨你,轉過頭,就心裏那個惦記啊、想啊!這是不是自虐?林心,我覺得嘛,你要改變一下對小凡的态度。你們姐妹應該好好地坐下來,彼此敞開心扉,認真談一談。”曼莎苦口婆心地勸說。
林心卻怪異地笑兩下。
“你這是什麽态度?”曼莎非常不悅。
“我們之間的問題已經不是坐着談談就可以解決的。”林心說。
“你們還要決鬥!”曼莎誇張尖叫。
林心笑起來,用力擦去眼角的淚痕,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和她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她說也想和你打架,像小時候那樣,拔掉你的頭發。”曼莎叫,“你們盡管打架,可是別讓我做你們的見證人。”說着“啪”地挂斷電話。這一對神經病姐妹,怎麽偏偏叫我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