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章

翌日天亮。

幾乎沒怎麽合眼的攝影大哥趕在兩人醒來之前,緊閉雙眼、碰碰撞撞地離開了房間。

他好怕自己昨晚中途醒來的事情敗露,早餐吃得戰戰兢兢,仔細回憶着昨晚自己的表現,确定自己把裝死落實的很徹底後,才安心了點,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他鼓足了勇氣返回賓館去敲門,力道從輕柔到暴躁,可惜無人應答。

呃,也是可以理解的,攝影大哥想,聽昨晚那動靜折騰到那麽晚,是應該多睡一下。

于是,他又貼心識趣地多等了一個小時。

再去敲門,還是沒人理。

他一邊感慨着江總年紀輕輕的,怎麽體力這麽難恢複後,又縮在角落裏思考人生。

殊不知,這只是佟念錦和江嶼遲昨晚商量出的一些對策,用睡覺消磨掉一上午的時間,這樣既可以省掉一頓早餐,又可以舒舒服服的,簡直兩全其美。

到了十點多,導演那邊看到關于佟念錦的直播遲遲沒開後,給攝影大哥下了死命令,攝影大哥這才發動噪聲攻擊。

佟念錦早就醒了,她覺得沒必要太為難人家,便去開了門。

見到佟念錦的那一刻,攝影大哥的眼睛就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江嶼遲洗漱完從簡陋的衛生間出來,攝影大哥簡直慌的想當隐形人。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明明幹壞事的也不是自己啊,為什麽昨晚要醒過來,啊啊啊啊!

關于今天的行程,佟念錦和江嶼遲在昨晚已經商量出來了,他們揣着僅有五十幾塊錢,去樓下的便利店換了十幾塊硬幣後,便開始了他們一天的公交環城計劃。

坐公交車是個既能消磨時間,又不覺得疲累的出行方式,現在車上都有空調,又能免于遭受風吹日曬,而且成本低廉,是他們完全都負擔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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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選的線路都是長路途,人少的,他們通常會選擇坐在最後一排,不打擾正常乘客的出行。邊看着外邊的風景,邊聊天。

經過昨晚的被窩偷吃後,兩人之間要比昨日親密不少。

這點攝影大哥也感受到了,他明顯覺得昨晚.....後,兩人在他的鏡頭前更加不避諱了,他甚至覺得這期錄制後,這兩人公開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是有點惋惜,這佟貞剛起來,熱度正盛,就公開戀情,不就等于自斷後路了嘛,不過轉念一想,斷就斷了,也沒關系,誰讓她抱住的是晨星太子爺這條大腿呢

日後晨星都是她的,誰還稀罕當明星啊。

兩人一趟一趟地乘車,桐市是江嶼遲的家鄉,即便他已經多年沒有回國過,但對一些景點還是如數家珍,他給佟念錦介紹着這一方土地的風土人情,看到歷史悠久的地标,還會延伸講講它的前世今生,佟念錦認真聽着,也确實有所動容。

她來這邊也快半年了,真的沒有好好看看這座歷經千年的城市。

這座有着厚重歷史的城市不僅僅是江嶼遲的家鄉,同時也是幾百年前晉朝的都城。

她曾經在這裏住了八年,可惜的是,她被困在輝煌的宮殿裏,始終沒有機會窺探到這座城的全貌,那時也曾有人承諾她,有機會一定帶她好好感受下這座城市的魅麗和浩蕩,可惜那樣的機會對于被命運推到皇權頂端的人來說實在是過于奢侈,而這份承諾也随着他的死去,吹散在了歲月裏,如今,她在一個酷似他的人的陪伴下,終于繞着這座城看了一遍。

她很認真地在看,在聽,絲毫忘記了自己還在錄制節目。

江嶼遲看到她的失神,以為她又餓了,“待會兒到了底站我們先下去買點吃得。”

“我不餓。”佟念錦搖了搖頭,臉上的失落并沒有消弭掉。

“可是,我能看得出你現在有點不開心,”江嶼遲抿着唇笑了下說:“沒關系的,餓并不羞恥,它也是一種很自然的生理現象。”

佟念錦掀起眼皮,看着他說:“我知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江嶼遲頓了下問:“不開心的往事?”

佟念錦的表情有點迷茫:“不知道算不算不開心。”

“我能有幸聽到這些嗎?”

佟念錦扭頭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她的聲音很輕:“曾經有一個人也曾許諾我,帶我去看看這座城市,可是他沒做到。”

她垂下眼眸,指尖劃着被涼氣浸染的玻璃窗。

即便佟念錦沒透露出那人的性別,江嶼遲還是第一時間将這個人自動代入為了男性,同時,也肯定這個人和她有一些感情糾葛,不然她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他是你喜歡的人對吧?”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稀松平常些。

原本焉了吧唧的攝影大哥瞬間來精神了。

卧槽,佟貞這是要在鏡頭前袒露情史啊?

不不不,應該是要當着先任的面,聊前任?

無論哪個,都注定很刺激。

他仿佛看見了熱搜、播放量款款向自己走來。

鏡頭對準兩人的臉,放大再放大,什麽構圖不構圖的,這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放過他們聊天時,每一絲細致入微不加掩飾的表情。

佟念錦直接坦誠:“是的,是個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男人。”

江嶼遲搭在膝蓋手指動了動,他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口氣後才問:“那他人呢?”

“死了!”

“......抱歉!”江嶼遲明知道在這樣的情境下,露出一丁點竊喜的情緒都是對生命的最大藐視,可是這一刻,他的的确确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而覺得欣喜。

可是下一秒,他就向被佟念錦兜頭潑下了一大盆涼水。

“你長的很像他,第一次見你,我差點以為你就是他。”

攝影大哥:“......”

我們總裁原來是個替身?

他扛着攝像頭往後縮了縮。

江嶼遲難以置信道:“我像他?”

佟念錦看他,烏黑的眼眸裏隐隐有些水光:“很像,很像。”

不只是長相,連很多微表情都一致。

江嶼遲看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胸口發悶:“所以,第一次見我,才會忍不住落淚?”

“嗯。”

江嶼遲苦笑着,往椅背上重重一靠。

是呢,有幾次她見到自己,都是情不自禁的流淚,當時只以為有其他的緣故,或考驗演技,或在生理期,沒想到僅僅是自己讓她想到了一個故人。

他自嘲般搖了搖頭。

佟念錦也沒再說什麽。

剩下的時間江嶼遲完全沒了剛上車時的熱情,佟念錦的話如同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氣神,他的義無反顧像個笑話。

他可以想象到,這期節目錄制結束後,他會面對怎樣的一個境況。

堂堂業內龍頭的掌權人在千萬觀衆的實時見證下,抛頭露面陪着一個女明星過着悲慘的三天兩夜,于公司形象,于個人形象都不算一件好事。

他們沉默着坐車,任風景變化萬千,彼此連一個眼神交彙都沒有。

到了下午,實在是太餓了,兩人買了幾個包子草草應付了過去。

下午的行程,江嶼遲一點也不想參與,他只覺得累,可一想既然都陪她走到這個份上了,半途而廢很不仗義。

佟念錦也終于在江嶼遲又一次全程沉默地坐完一趟陌生的路線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和我在一起是吃了很多苦。”她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節目錄制結束後,如果你有時間,我可以請客。”

江嶼遲訝異看她,瞬間覺得好笑:“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不開心?”

“我運氣不好嘛,只有兩百塊錢的資金,心有餘而力不足。”

江嶼遲繃不住了:“佟貞。”他第一次喊她全名。

“嗯?”

“我猜你的感情經歷一定很匮乏!”江嶼遲斬釘截鐵地說。

佟念錦眨了眨眼:“何以見得?”

江嶼遲湊近他,聲音極小,确保除了他們倆人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他們的談話,“因為你不了解在一個男人面前談論自己的前任,是一件讓人很不舒服的事。”

佟念錦有點悟了:“就是因為這個?那下次我不說了。”她點點頭,将這條記在了心裏。

江嶼遲笑:“也并不是在所有的男人面前都不可以。”

佟念錦睜大着充滿求知欲看他。

江嶼遲眼神缱绻地回視他:“只是在像我這樣對你有好感的男人面前,最好不要提。”

一秒兩秒,佟念錦回味出了江嶼遲話裏的意思。

她的臉很不争氣地熱了起來,連帶着身體都本能的蜷縮起來。

她垂下眼睫,如蝶翼的睫毛壓着下眼睑,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緒。

江嶼遲笑,點明開來,他的心裏好像沒那麽悶了。

而一旁的攝影大哥就看得抓耳撓腮了,你們是腹語交流的嗎?我怎麽一句話都沒聽到?喂,你們能不能別顧着自己,你們看看我啊,鏡頭前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可愛呢?

——哇喔,目前為止,這麽多對,我只在他們身上看到了戀愛的感覺。

——姐妹,同道中人,我剛從阮卿的直播間出來,那兩人假的跟念臺詞一樣。

——所以,剛剛他們說了什麽?怎麽佟貞就一臉嬌羞呢?

——發生了什麽,我只是剛睡了會午覺的功夫,男嘉賓怎麽就從愛理不理獨自生氣變成了這樣了?

——我關注點有點偏,我覺得男嘉賓有點偏,都是打工人,為什麽我可以擁有這種級別的男朋友?

——姐妹醒醒,粉紅論壇已經有人扒出男嘉賓的身份了,人家可是晨星的太子爺!!!

——不是吧,太子爺參加綜藝?參加綜藝就算了,搭檔還是運氣最背的,形象最差的那個?那沒黑幕這種話,我是信了。

——好的,樓上的姐妹我醒了,我不配,我這就去敲代碼!

随着江嶼遲身份被扒出來,佟念錦直播間這邊一片腥風血雨。

一個剛紮露頭角的女明星和神秘總裁,很容易讓人有很多聯想。

不過當事人一無所知。

佟念錦還沉溺在江嶼遲突如其來的表露心跡的震驚中,當然更多的是:知道現代人對感情之事來的直接且大膽,但親生經歷後,還是覺得太放肆了。

江嶼遲倒氣定神閑了起來,尤其是看到佟念錦面帶羞澀後,還不忘給自己剛剛的行為定個性:“嚴格來說,我剛剛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吃醋。”

兩人是真的憑着厚臉皮在公交車上熬了整整一天。

夜幕已至,濃稠的夜色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在城市的上方。

他們又回到了昨晚睡覺的地方,但顯然他們身上的資金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再在這邊睡一個晚上。

不過他們還是打算在這邊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間更便宜的,更主要的是,他們除了這裏無處可去。

他們也知道越便宜的地方越偏僻,所以一直沿着南走。

累倒還好,主要是餓。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賓館,老板看在他們是知名人物,又是錄節目的份上,表示願意提供一間房間,但條件是,節目錄制結束後,兩人要在微博上給他打打gg。

這原本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

可江嶼遲皺了皺鼻子,有點不樂意,佟念錦也想着自己的微博都是鄭乾在打理,也不知道貿然答應別人,會不會讓他覺得被冒犯了。

兩人嘴裏說着再看幾家,便出來交換意見。

他們一致覺得,如果有更優惠的就不要住這家,要是沒有,只能勉強答應老板的要求,畢竟,總不可能炎炎夏日,真在外面睡上一個晚上吧。

兩人剛走沒多遠,就在一個公交站臺那裏看到一個老人抱着一個小孩在打地鋪。

遠遠的看不清楚,只看得到他們用來鋪在地上的被子有些破爛,顏色也很深。

佟念錦走了過去。

已經打好地鋪的老奶奶看到影子罩住他們,還以為是自己占了地方,打擾到別人打車了,忙站起來拽着被子往旁邊挪挪。

“你們要在這裏睡嗎?”佟念錦的眼睛看着被老奶奶抱在懷裏的小孩,約莫着三歲的樣子,不過他看上去髒兮兮的,并不可愛。

老奶奶以為佟念錦是在等車間隙順便過來閑聊的人,便接了她的話:“這裏蠻好的,有燈。”

“為什麽睡在這裏?”

“那不是沒地方睡嘛。”

受盡苦難的人總是不介意将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人生,拿出來勉勵給別人,老奶奶用着最平常的語氣說着自己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的悲慘故事,就連和她相依為命的孫子也是個聾啞人,繁華的城市裏,他們既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也無瓦遮頭,他們爺孫兩人,就這樣一邊撿垃圾,一邊帶着全部身家在這城市裏流浪,累了就鋪蓋一放,就是一張床了。

說着說着,聾啞小孩張了張嘴吧,打了個哈切,顯然是困了。

老奶奶把他摟在懷裏,溫柔地拍着他的背,沒幾秒,小孩就睡了過去。

這邊聚集了不少在等車的學生,他們還都處在富有愛心的年紀,聽着老奶奶的一番話,有不少人心情沉重,有的已經掏出錢塞到了奶奶手裏。

奶奶不要,他們就說是給小孩買零食買衣服的。

奶奶聽到這話,抹了抹淚。

佟念錦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原來過了幾百年,時代如此進步,已經到了日新月異的程度,依舊還有幼無所養、老無所依的人,依舊有人風餐露宿,無以為家。

她眼底有些濕潤。

忽然一雙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頭,只見江嶼遲舒朗一笑:“其實在外面睡上一晚也不錯。”

她明白過來江嶼遲的意思。

他是在告訴自己,可以将他們全部的身家交給這位可憐的爺孫。

她掏出了全部的錢,也學着那些學生的樣子,笨拙的塞到奶奶手裏。

雖然這只是個治标不治本的辦法,但總歸能解決一些眼下的困境。

給完了錢,她還有一絲歉意,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給她更多,要是昨天沒有夾那麽多次娃娃就好了。

這時,江嶼遲又給她下個一個定心丸:“節目錄制結束後,我會給他們一個家。”

她愕然,不是因為他話裏的內容,而是他怎麽可以如此精準地猜中她內心所想。

他們認識也不過才幾月而已,見面的次數更是十只手指都能數清。

江嶼遲在路燈下揚了揚唇角:“如果還不夠的話,我們可以一起試着讓更多的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佟念錦努力地點頭。

當初江臨站在城樓上,展望他的的抱負時,便是希望他的江山之內,所有百姓安居樂業,幼有所養、老有所依。

這很難,千百年來,無數帝王為之努力,也難以到達如此程度。

她告訴自己,這個社會雖然進步到了這個程度,但想要完全變好,也是需要一個漫長過程的。

不要急,慢慢來,慢慢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雖然難以改變大局,但至少可以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江嶼遲揚眉:“我從不騙人。”

身無分文的兩人走在逐漸安靜的街道上。

兩道投擲在地上的影子因為他們主子忽遠忽近的距離,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佟念錦看幾步就看看江嶼遲,嘴巴動一動,但每一次都沒發出任何聲音。

“怎麽?餓了?”江嶼遲瞥到她的表情,忍俊不禁。

“我這一天只吃了一個包子,”佟念錦覺得委屈。

“剛剛你給奶奶錢的時候,應該給自己留一兩塊買饅頭的錢的。”

“當時沒想那麽多,只覺得她們比我更需要這些錢。”

江嶼遲說:“那三十塊錢改變不了他們一時的境遇,但可以讓我們不再餓肚子。”

佟念錦小聲嘀咕了句:“那你不早說。”

江嶼遲停住步子,和她确認:“真的很餓?”

“超級餓,能吃一頭牛的程度。”

“行吧!”江嶼遲往四周看了看,這邊已經遠離了美食街,街上開的大多都是住宿和酒吧,不過他眼尖,還是發現了一家國內最大的連鎖店——沙縣小吃,“挑嗎?炒飯炒面都可以嗎?”

到這個份上了,佟念錦哪裏還敢挑,“什麽都可以。”

江嶼遲笑,“那在這等我幾分鐘。”

“好。”雖然內心有諸多疑問,但佟念錦都壓下來了。

看着攝影師扛着鏡頭去追江嶼遲的背影,她內心開始走戲了。

他們身無分文,能吃到什麽呢?用什麽買?賣身賣腎?應該不至于吧?

十分鐘後,江嶼遲拿着滿滿一袋子的打包的食物朝佟念錦走了過來。

佟念錦以為是自己餓出幻覺了,揉了揉眼睛,再定眼一看,江嶼遲人已經到她跟前了,“走,找個坐的地方。”

佟念錦不可思議地問:“這些你是怎麽弄得到?”

攝影大哥欲言又止。

江嶼遲語氣淡淡道:“拿塊手表換得。”

佟念錦朝他手腕一看,果然空空如也:“你的手表很貴嗎?”

攝影大哥急的要說話。

貴,當然貴,百達翡麗星空系列,都能在桐市買一套房了,他打一一輩子工都掙不了這麽多錢,現在只用來換幾分連它零頭都及不上的炒飯,想到這,他就覺得自己可以原地表演個吐血三升。

然而,江嶼遲根本不在意,他邀功一般地打開飯盒湊近佟念錦,撲鼻的香氣襲來,惹得她偷偷咽了咽口水。

江嶼遲烏黑的眼睛看着她,把她所有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唇角幾不可查的向上勾了勾,深夜裏,他的聲線要比白天更沉一點,他輕聲開口,更像是在哄她:“一點都不貴!”

作者有話說:

立個flag:本月完結!如果做不到,我就、就把這句話給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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