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蒼蒼翠微

清晨,恒山之巅,雲海深處。

翠色懷抱的見性峰上一片寧靜的景象:大雄寶殿裏的觀音娘娘一手舉玉淨瓶,一手結法印;卧佛寺之中,大肚羅漢笑口常開。諸多比丘偶像都安安穩穩的坐在供案上,未燃盡的香霧盤旋在酸木香案和竹篾團蒲之間。

懸空寺裏的銅鐘正在安眠,靈龜閣中的藏書也無人問津。

正當陽春三月,恒山之上百花盛開。路盡隐香處,最香處的是衆位恒山弟子的房間。這些房間樸素簡單,都是青紗布賬。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弟子房間旁邊,有一座座小巧的禪房,禪房飛檐之下,朵朵淩霄花開得正盛。

此時,恒山之上萬籁俱寂。直到一個輕盈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裏的寧靜。只見一位身姿窈窕的小尼姑從禪房之中走出。小尼姑走過禪房,穿過靈龜閣左首的飛橋,來到了懸空寺。然後,古老的鐘磬嗡了幾聲,聲音磅礴洪亮,悠久地回蕩在恒山的群山之中

鐘聲完畢之後,整個恒山都開始熱鬧起來。

小尼姑就在懸空寺裏頭做早課。她念了幾遍佛法,将手中的一百零八顆清水皮殼的紫檀佛珠數了幾個輪回,方才起身對懸空寺的諸位菩薩拜了三拜。最後轉身離開這裏。

小尼姑剛走出懸空寺,但見前方走來一個年輕的男人。只是一瞥,男人眼睛裏面就露出驚豔之色,故意走到她的面前。

小尼姑懵懵懂懂的,還上前去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施主有禮了。”

男子起先有些畏懼,不過等到他靠近小尼姑,看清楚了她的臉頰,又聞到她身上清幽的檀香味時,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伸出手,往小尼姑的臉頰上一扭,覺得手指好像是撫摸到了絲綢,說不出的滑膩溫暖。

小尼姑往後退了三步,臉頰頓時飛紅,說道:“施主,請,請自重!”說完,小尼姑就繞過此人,想離開這裏。

男子伸出手,及時攔住了小尼姑,臉上的戲谑的表情更甚,語氣挑逗道:“早知道恒山有這麽漂亮的小尼姑,我該早點來拜訪才是。小師父,你長得這麽好看,待在這裏實在是浪費資源了。不如還俗跟了我吧。我是青城派的大弟子黎人才,下一任青城派的掌門人就是我。你跟着我,保證吃香的喝辣的,我會每個晚上都好好陪着你的……”

小尼姑看這個男子越說越輕佻,只好找個借口搪塞道:“掌門師姐叫我有事。黎公子,我先告辭了。”說完,她先在肚子裏面念了幾聲:阿彌陀佛,菩薩菩薩我不是故意口出狂言的!請你保佑我,讓這個男人趕快走吧。

但是……菩薩好像還沒上班:這黎人才一聽她的話。非但沒有走,反而走上前幾步,湊在小尼姑的耳邊,嘻嘻笑了幾聲,語氣暧昧地說道:“掌門人是你的師姐?我看你才這麽小,不會是儀字輩的尼姑吧?”

小尼姑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說道:“阿彌陀佛,我叫儀琳,正是恒山派儀字輩的弟子。”

黎人才念叨道:“儀琳,儀琳,好名字。”他想了一想,覺得這個名字真是耳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于是也就不想了。他低頭一看,小尼姑的手潔白如玉,好像透明的一般。不禁心神蕩漾,于是便拉起她的手……

“啪!”地一聲,黎人才“哎呦!”地大叫一聲,轉過身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敢偷襲老子?!”

不長眼的家夥是不可不戒和尚田伯光。但見他雖然剃光了頭發,身姿依舊潇灑。他一手掂量着石子,一手抱着個包袱,站在幾步開外,輕蔑地說道:“這厮是哪裏來的狗崽子?敢調戲我的師父?”

儀琳說道:“他是青城派的師哥。”

田伯光笑道:“原來是發明‘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的青城派。難得,難得!”

黎人才聽了這話,氣憤不已,立即拔劍出鞘要教訓這個小子。

長劍還沒有拔出,一聲殺豬似的嚎叫已經響起。“叮!”地一聲,黎人才的長劍被打飛,他的手臂都被田伯光牢牢桎梏住,反背在背後。田伯光一用力,黎人才的骨骼就傳來一聲“吱嘎”聲,好像要折斷一樣。

儀琳急忙說道:“不可不戒,青城派是我們恒山的客人……你下手輕一點。”

田伯光笑道:“看在我師父的份上,就饒了你這條狗命!”

黎人才覺得窩囊,于是唾罵了一句:“呸!和尚和尼姑搞到一塊兒,我看這恒山派就是個妓院!”

儀琳一聽這等侮辱師門的話,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了,她的眼睛瞪得滾圓,說道:“不得對我恒山派無禮!”

黎人才轉念一想,小尼姑好欺負,于是又空手襲向儀琳。“啊!”地又是一聲慘叫。這回田伯光沒有給他機會,直接來一個佛山無影腳,黎人才的身子騰空而起,然後以抛物線的運動軌跡投向遠方的群山懷抱。

儀琳目送着黎人才消失在遠方,化為群山一點紅,無語。

田伯光舉起腳,說道:“師父,您看我這腳帥不帥?”

儀琳轉眼看正在逞威風的田伯光,一臉自鳴得意的表情,凝噎。

然後,小儀琳,凄凄慘慘戚戚地哭了出來:“你,你這是殺了人?嗚嗚,不對,你是為了我而殺了人。菩薩菩薩,是弟子不好,你要罰就罰弟子吧,弟子錯了,弟子不該殺人。不對不對,弟子不該叫弟子的弟子殺人……”

都說女人有三寶:一哭二鬧三上吊。田伯光一看自家師父那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樣子,心肝兒頓時酥了,當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柔聲安慰道:“師父,師父您別急。這男的不打不懂事,我是在教他怎麽懂事!”

儀琳一邊哭一邊念佛號一邊抽泣道:“他要是死了怎麽辦?”

田伯光說道:“死了算在我頭上。我下十八層地獄,絕不會連累師父你上西天的!”

儀琳哭的更兇了,上至西天佛祖,下至地藏菩薩,南至南海觀音全部求了個遍。

田伯光說道:“師父,您別急,我去找這兔崽子!”

儀琳這才好轉些,她想了一想,說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田伯光微微一笑,居住在恒山之上,實在是冷冷清清啊,他心裏又在打鬼主意了。

于是,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下,以下山采集藥材為借口,和掌門人儀清打了個招呼,就此尋尋覓覓去了……

山腳下,野花叢中,砍柴人的屋子裏,一堆篝火燃着正旺。篝火邊,一對男女……在吃肉。

一只烤山雞遞在儀琳的面前,田伯光笑得堪比一朵花兒,眼神宛如喂小狗一般。

但是儀琳不是小狗,儀琳是小尼姑,尼姑不能吃肉肉。于是,小儀琳斷然拒絕!

田伯光撕下一塊肉,繼續誘惑儀琳。結果她開始念佛號了,田伯光問道:“師父,你在念什麽?”

儀琳正兒八經道:“《往生咒》,我在給這只可憐的小雞超度。”

田伯光:“……”

吃完了肉,兩人繼續找黎人才。結果找了整整一天,連那黎人才的鬼影子都沒有見到。天色越暗,儀琳的臉色也就越變越難看,眼淚在眼眶裏面滾來滾去。田伯光的壓力也很大,他覺得黎人才好歹是青城劍派的弟子,不該這麽弱爆了啊,難不成,是自己太強大了?

于是,這貨開始心不在焉了。

田伯光頗為自負地說道:“師父,你想啊,黎人才見識過了我的絕世武功。肯定會害怕得滾下恒山去了!”

儀琳眨巴着大眼睛,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下山去找吧。”

不知不覺中夕陽西下,兩個人在恒山市集逛了一周。期間,田伯光吃了兩只雞,喝了三壇酒,調戲了五個良家婦女,就是沒有找到黎人才。儀琳看田伯光越來越沒規矩,心裏也害怕掌門師姐追究。于是只好和他打道回府。

兩人徒步走上恒山,就在他們到達恒山山麓的時候。遠方忽然傳來大批人馬的聲響。

儀琳心裏思量着五岳劍派中已經有四家來到了恒山別院。只有這最後一家衡山派的弟子們還未到。于是便吩咐田伯光去打探打探。田伯光領命而去,他找到了一處高崗站了上去,下來的時候,臉上挂上了微笑,說道:“是衡山的莫大先生沒錯!”

儀琳開心道:“他們總算來了!”她眼珠一轉,說道:“不如我們去求莫大先生幫我們找人?”

田伯光點點頭贊同,于是兩個人向着那隊人馬走了過去。

莫大先生還是老樣子,黑衣一襲,山羊胡子一把,背着把胡琴,表情僵硬的很。他的身後跟着方千駒,“金眼雕”魯連榮兩個弟子。遠遠看到儀琳和不可不戒和尚走來,莫大先生也不驚訝,只是翻身下馬,說道:“兩位有禮了。”

儀琳微微一笑,說道:“莫大先生客氣了,我師姐在山上已經等你們很久了。”她指向半山腰,說道:“那裏是恒山別院,請各位師哥師姐到哪裏歇歇腳吧。”

莫大先生點點頭,毫無表情。

儀琳知道莫大先生為人孤僻,也不覺得失禮,于是便講出自己的難處:“莫大先生,我們在尋找一個人。你能不能幫我們找一找?”

莫大先生抱拳作揖道:“抱歉,我們要趕路。"說完,他便翻身上馬,引着弟子們離去。

儀琳愣在當場,田伯光卻瞪大了鳳眼,十分詫異地凝視着莫大先生的背影,一直默默無語。儀琳催促了他兩三次,也不見他回答。

最後,田伯光終于回過神來,對儀琳說道:“聽說莫大先生是不近女色的?”

儀琳點點頭。

田伯光說道:“我也從來不會聞錯女人的味道!”

儀琳抖了三抖。

但是最要命的是下面一句:

“莫大先生的身上,有京城秀春樓名妓秦素素的味道!”

儀琳怒道:“不要誣陷人家掌門人!”

田伯光說道:“這是真的嘛。我和素素睡過三天,三天吶,我還記不住她的味道?不過莫大先生身上的味道如此之強烈,大概是睡得比我多幾天吧。”

儀琳氣得快要哭了,于是丢下田伯光,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田伯光喊了儀琳幾聲,也不見她轉過頭來,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他心中懊悔,這黎人才沒找到,還惹怒了儀琳,實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但田伯光轉念一想,自言自語道:“我倒要證明給她看看,這莫大先生不是個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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