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知情 人士

管家長榮進屋後,眉開眼笑地示好道:“老爺很擔心您,但今日實在忙碌,只能命奴才來看看。”

其實是謝侯爺一看謝昭不濟,就不耐煩繼續裝慈父。但是又恐謝昭命硬又挺過來,也不敢得罪謝昭,幹脆派個奴才來敷衍一番。

反正他是謝昭的親爹,禮義仁孝壓下來,量謝昭也不敢計較。

元筝聽得擰眉,沒想到這府人竟連表面功夫都不願做。知道這乃家私,元筝主動避嫌道:“我先走了。”

長榮沒料到還有外人在,忽然聽到這如黃莺般的清脆嗓音,他驚愕地愣在原地。

世子的床榻上竟還有女子?轉念一想近日的傳聞,長榮恍然大悟,知曉了這位身份。

見那倩影微動,長榮心念一動,刻意緩了動作。

這位可是全府衆人都好奇的人物,可惜她深藏于世子院中,始終無緣得見。如今自己既然誤打誤撞地撞見了,那少不得要偷瞧一眼。

賽雪皓腕輕輕撥開一側珠簾,但見一烏發垂肩的佳人慢慢探出身,最終完全露出了容貌。

長榮眼睛大睜,驚聲道:“這不是謝二公子……”

錯不了的,如此絕色之姿,分明是二少夫人才能有的模樣!

想當初二公子成婚前,自己為了讨好于他,主動領了差事,将元湘小姐從邊遠小城迎來京城。

可喜事過後,二公子非但沒有倚重自己,甚至還向老爺請示,把自己派去了外地跑商。

因為此事太不合常理,長榮耿耿于懷,所以記得格外牢。

可這位此時不應該是在二公子院裏麽?錯不了的,當初可是自己親眼盯着,看花轎被送去二公子院裏的。為何她會在這世子院,還,還和世子如此親昵?!

長榮身體抖如篩糠,他感覺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麽隐秘,稍不留神會死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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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很快就發現了這樣明顯的異常。于是他斂眉看了過來,那目光好似帶着寒冰。

長榮額角冷汗在一瞬間滑落于地。

謝昭垂眸,淡漠的視線停駐在長榮面上,語調幽幽:“謝懷遠怎麽了?”

簾邊一串碎珠鏈沒有任何預兆地崩落,珠子噼裏啪啦地在地上滾動,卻像是砸在長榮的心上,讓他雙膝開始發軟。

望着謝昭深邃的眉眼,長榮目露駭異,心念急轉。謝世子的大名能傳遍京城,靠的可不僅僅是他俊朗皮囊,他那冷心冷情的性子才更是讓人生畏。

在他面前可沒人能講任何情面,一把寒刀沾過淋淋鮮血,能讓看到的人都噩夢纏身,那是衆人心目中活脫脫的煞神模樣。

縱使知他此時身有重病,長榮也從未敢起任何冒犯的心思。瞧世子此時的神情,應是對這姑娘的身份心知肚明,自己又何必往裏摻和?

而且都成婚這麽久了,二公子豈能不知他的新娘不是元湘?可二公子卻從未有過聲張,恐怕這調換之事還是二公子默許的。

倘若自己捅破了這件事,那無異于同時惹怒兩個人!長榮心中一凜,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

雖然現在身為管家說着風光,但是謝府明争暗鬥,背地裏不知多少人想着要拉他下馬呢,他總得早為自己做打算。

謝侯爺如今半只腳都邁入棺材了,這侯府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要易主。而下任侯爺的人選,必定只會在謝昭與謝懷遠之間産生。

既然如此,自己忙着巴結二位公子都怕來不及,又怎麽會上趕着去得罪人?他長榮不是不對侯爺忠心,只是人總得為後半輩子考慮是不是?

思至此,長榮當機立斷,不光要将這件事瞞得死緊,還有那幾日跟随他一同去迎親的,都不能洩露出去半句。哪怕最後有人戳穿真相,也絕不能怪到自己身上。

他眼神一閃,讪笑道:“這不是,這不是謝二公子和他新婚妻子感情深厚,一道逛街去了。所以二公子也托奴才來表示關心呢。”

無論此時謝懷遠院裏那位女子是誰,他都直接咬死是二少夫人,是在隐晦地向謝昭表示衷心。

謝昭審視地看了他一眼,随後移開目光。

長榮這才敢呼出一口氣,感覺後背已被冷汗濕透。知曉自己這是通過了考驗,他又殷勤地向元筝行了個禮。

畢竟這位姑娘如此得世子愛重,日後身份必然十分貴重,他提前賣個好總是不錯的。

此番暗潮雖然洶湧,但元筝畢竟不知內情,所以沒有留意。她直接回了院裏,招來侍女詢問:“謝懷遠是誰?”

她剛剛半昏半醒間,似乎聽到的就是這個名字,總覺得有那麽幾分熟悉。但因看謝昭忙碌,不想打擾他,故來向侍女打聽。

侍女在謝府生活這麽多年,應該認識這個人吧?姓謝?或許是謝昭的兄弟……元筝默默猜測着,盡是悉數猜準了。

侍女一聽這名字,氣湧上臉,打斷了元筝的分析:“這位便是謝夫人的親兒子了,也就是公子的弟弟!”

元筝訝異于她如此劇烈的反應。侍女素來溫柔,只有在維護謝昭時才會顯得有幾分激動,莫不是這謝懷遠與謝昭之間有矛盾?

果然,侍女接下來的話句句都驗證了她的猜測。

只聽侍女氣得直嘆氣:“先夫人還在時,她極為疼愛公子,把公子養得像個小仙童,幾乎是人見人誇。”

“可是這偌大的府裏竟然還容不下一個五歲稚童。公子那時候還不知事,能礙着他們什麽?偏偏要在親母剛離世時就把他趕走,就連親爹都不想看到他……”

想于此,侍女啼哭着抹淚:“但是二公子一出生時,老爺喜形于色,直誇是他的麒麟兒。百日宴時宴請數百賓客,自小到大都從未對二公子說過一句重話,這待遇為何要如此不公平呢?”

元筝心頭一澀,只覺百感交集,實在說不清究竟閃過的是什麽滋味。

謝昭和謝懷遠過得日子簡直一個地下一個天上。當謝昭在外面苦苦掙紮求生時,謝懷遠卻可在侯府裏享受錦衣玉食嬌慣生活。整整十數年,京城衆人只知謝懷遠公子大名,誰能想起謝侯爺還有另一個兒子?

而等謝昭被迫回歸謝府時,他獨自一人,又是怎麽抵擋住這全府惡意呢?在這種艱難情況下,是什麽支撐他努力成為世子,甚至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呢?

元筝想象不到這其中該是多麽艱難,這讓她佩服之餘,還蔓延出心疼。

因侍女的這番哭訴,她雖然還未曾見過謝懷遠,但不免對他産生了壞印象。

……

長榮回到謝侯爺院裏後,馬不停蹄地前去回複謝侯爺。他把關于元筝的消息瞞得滴水不漏,确保謝侯爺的神情沒有任何懷疑,這才谄笑着告退。

書房裏陷入了長久的寂靜,謝侯爺眉目中浮起幾分猶豫。時間在緩慢地流逝,直至天色徹底昏暗下來,燭光搖曳,他才終于做出了決定。

不然,還是讓懷遠接替這世子位吧?

其實說起來,他本來屬意的人選就是懷遠。這孩子自小在自己身邊長大,孝順伶俐,雖然比不得謝昭那樣優秀得異于常人,但也算天之驕子了。

這可絕不是因為自己偏心,自己自認對謝昭和懷遠兩個孩子是一碗水端平的。但謝昭的病情實在是反反複複不見好轉,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他這一死不要緊,但總該趁着死前,把他手上積累的人脈都給了懷遠吧?

畢竟俗話說得好,人死猢狲散。若是不早早做交接,那人脈呀勢力呀,不全都白費了?

光只是這麽一想,謝侯爺就覺心肝肺疼,好像是屬于他自己的東西被扔了似的。

不過雖然謝侯爺竭力表現得理直氣壯,但如果讓他去和謝昭說這番話,他卻是不敢的。可見他也知此事名不正言不順,他卻還是想這麽做。

于是謝侯爺先說服了自己。沒事的,謝昭素來靈透,他肯定會明白大局的。他現在病得那麽重,說不定都娶不到妻子,那百年後還不要靠懷遠後代給他供奉?所以他若知道好歹,就該明白此時要和兄弟缪力同心。

讓他分享也是為了謝府未來發展,侯府把他養這麽大,也是時候回報了……沒錯,哪怕謝昭再如何受人尊崇,也必須得賣他這個父親幾分面子。

……

第二日

晨光微微亮之時,清芷院裏的人便從裹如蠶蛹的被裏擡起臉。

因為昨日休息充足,元筝此時的頭已經不疼了。可她半倚在床榻上,半天也沒有動彈。

只要一想起昨日分明說是要照顧謝昭,結果反倒被謝昭照顧了,她就不由産生了尴尬懊惱的心緒,甚至對與謝昭的見面都産生了逃避心理。

不過她既然決定了每日都去,那就肯定會去,只是動作遲緩了些,比昨日晚去了很多。

甫一進門,竟見謝昭站在院外,正被長林攙着。

元筝一驚,連忙跑上前扶住他一側手臂,懵懵問道:“你怎麽站在這裏?”

一旁的長林聲音驚喜:“元筝姑娘你總算來了,公子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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