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5)

子之後更是畏寒,所以這鳳陽宮裏面四處都燒着火爐,便是外面再冷,這裏也跟春天一樣。”青蓮說道。

她帶着蘇錦走過了兩重屏風,終于又來到了一重屏風面前,低聲說道:“姑娘,蘇姑娘到了。”

話音剛落,柳知默的聲音就響起了:‘快請進來。’

青蓮回頭沖蘇錦笑了笑,帶着她們走了進去。

八十八章 緣由

這一路走來,蘇錦早已見識到鳳陽宮的富麗堂皇,但是在進入屏風後,看到柳知默的時候,才知道,皇上确實是給了她幾乎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

柳知默素衣黑發,一身青色的長裙,外面披着白色的大裘,頭發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沒有任何注視我,依舊是不施粉黛,若不是因為這是鳳陽宮,而她就端坐在這裏,誰也不會相信,皇後竟然是這樣的打扮。見到蘇錦進來的瞬間,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身上披着的大裘也落在地上,旁邊一個侍女連忙伸手去撿,柳知默卻絲毫也不在意,沖着蘇錦走過來,終于拉住蘇錦的手,還沒來得及開口,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我沒有想到,我們還有再次相見的一天。”

蘇錦也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說道:“我也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皇後娘娘。”

柳知默回頭說道:“我與蘇姑娘有些話要說,你們先下去吧。”

四個宮女連忙行禮告退,只留下白芍和青蓮在身側。

柳知默拉着蘇錦坐在自己的身邊,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說,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她說:“怎麽瘦了這麽多?”

蘇錦笑道:“我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旅途上吃穿用度總是不方便的,回來養些日子就好了。倒是姐姐你,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怎麽也不好好愛惜?”蘇錦一邊說着一邊将宮女放在旁邊的大裘拿過來親自替她披上,這鳳陽宮裏确實如青蓮所說,即便是這樣冷的冬天,也溫暖如春天一般,即便她進來不久就脫去了外面厚厚的披風,如今也覺得有些熱呢,但是柳知默一直待在這裏,手卻是冰涼一片,蘇錦怎能不為她擔心。

柳知默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症狀,所以她看到蘇錦替她披上衣服的時候笑道:‘反正披與不披,與我都沒有什麽要緊。’

“話不能這麽說,姐姐你身子不好,應該好好照顧自己,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皇子想。”蘇錦說道:‘他這麽小,什麽都要依仗姐姐。’

說起這個,柳知默低下了頭。

蘇錦也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但是話已經說到了這兒,她就不能不問一問,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慕淩辰生這麽大的氣,将她禁足不說,還把她唯一的指望交給別人撫養。

柳知默聽了她的話有些恍惚,她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過煊兒那孩子了,聽青蓮說淑妃對他很好,照顧的很周到,長的也很快,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已經比之前又高了一個頭了,小孩子嘛,什麽都很快的,就像忘掉她這個親生母親,也很快,現在他雖然沒有改口叫淑妃額娘,但幾乎已經把她全忘了,只當淑妃才是他的母親。

每次青蓮都勸她,說要不給皇上認個錯,別的不說,孩子這麽小,總要跟在自己額娘身邊才好,她也知道青蓮之所以告訴她煊兒的近況,就是想讓她去向皇上低頭。

但是她覺得這樣也挺好,他用煊兒的性命要挾她,她不能死,但是王爺已經死了,她若是再每日面對着煊兒,恐怕自己做出什麽事來,何況,她這樣一個娘親,煊兒幹脆忘了也好。

她自從禁足之後越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太醫院送來的藥從來不肯喝,剛開始只是偷偷的倒掉,後來被青蓮發現了,任由她百般勸解,也是不肯入口,她本來身子就弱,又心如死灰,不肯用藥,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身子已經越發虛弱了,青蓮看着心疼,她知道柳知默是怎麽想的,皇上不讓她死,但是她也不想活,所以就這麽拖着,等到哪一天自己的身子拖不下去了,她也就解脫了,所以她也不想見煊兒,盡管午夜夢回,自己常常聽到她在夢中叫着煊兒和王爺。

蘇錦看柳知默遲遲不說話,仿佛陷入了沉思,便看向青蓮,青蓮有些抱歉地對蘇錦說道:“姑娘如今越發恍惚起來了。”她輕輕叫了叫柳知默:“姑娘?姑娘?”

她才仿佛剛反應過來一般茫然地看着青蓮,青蓮指了指蘇錦:“蘇姑娘跟您說話呢?”

柳知默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蘇錦:“妹妹,我現在記性越發的差了,你方才說什麽,我都忘了。”她說着對着蘇錦笑了笑。

蘇錦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她剛才摸着她的手已經感覺到她身體不好,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連精神也不怎麽清楚了。

她想了想沒有再問煊兒的事,打算換一個話題,但是她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問她什麽,她想問她在這裏過的好不好,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雖然什麽都是最好的,連伺候的宮人都是最體貼入微的,她過的卻一點兒也不好,她還想問問她之前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答應了入後宮,又為什麽落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但是話到嘴邊,她就問不出口了。她瞧着柳知默的樣子,美依然是極美的,大概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更添了一層病态美,只是整個人瞧着都不對了,之前在王府見她,她雖然也體弱,但是一派天真單純,連蘇錦也羨慕她,後來她到了瑞王府,驟然聽說端王關在牢裏的消息,那時她見到柳知默的時候,她雖然悲痛,但依然不失純真,尤其是在她聽說自己有了孩子之後,蘇錦都還記得她是那樣小心翼翼地将手撫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聲問她“我真的懷孕了?”她是那樣欣喜,高興中又帶着不可思議,那孩子對她仿佛是人間至寶,她那樣小心地護着他,愛着他。

蘇錦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只是叫了她一聲“姐姐。”想起之前種種,已經淚流滿面。

柳知默看她忽然哭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掏出帕子來替她溫柔地擦了眼淚,笑道:‘這是怎麽了?咱們好容易見一面,怎麽還哭起來了?真是小孩子一樣。’

蘇錦不敢哭出聲音來,怕惹得她傷心,也怕讓外面的宮女聽見,徒生事端,生生地将心底的那股悲痛憋了回去。

“我為姐姐傷心,姐姐當初是那樣的不谙世事,天真爛漫,如今卻被困在鳳陽宮中。”

柳知默仿佛也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端王府的情景,說道:“天真爛漫又有什麽好,到最後什麽也不知道,若是我能像妹妹一樣聰明,說不定還可以挽回。”

“乾坤已定,豈是姐姐可以一力為之的,姐姐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全煊兒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蘇錦趁機又想勸她:‘姐姐可聽說過一句話?情深不壽啊,姐姐。’

蘇錦看着她說道:‘姐姐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想說什麽,我與姐姐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姐姐心中所想,如今這般所為的又是誰,只是大局已定,姐姐想必也知道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蘇錦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除了告訴柳知默這件事她根本改變不了,只能接受,她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勸她,她想說煊兒,又不忍心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她自己都找不出一個好的理由讓她振作起來,保重自己的身體,又怎麽能說服柳知默呢。

看她忽然不說了,柳知默看着她,蘇錦也看向她,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起來。柳知默說:“妹妹怎麽不勸了?”

蘇錦笑道:“姐姐是聰明人,我又何必拿那些老掉牙的道理來勸姐姐呢,姐姐想必也用這些理由勸過自己許多次了吧?”

柳知默點頭:“我自然是勸過自己的,那個時候,我總想着不管怎麽樣,我還有煊兒,為了他,我就算不想活,也必須要活下去,所以那個時候,雖然我不想見他,但只要他來,我也不曾說過什麽,畢竟他給了煊兒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讓他可以在這個世上存活下去。”

沒想到蘇錦不敢問的,柳知默倒是自己說了出來,大概是剛才蘇錦說自己不想勸她,也許之前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也許就在蘇錦說的時候,她覺得終于有一個人可以理解自己了,所以她主動說起了煊兒。

“可是姐姐為什麽又把煊兒送走了呢?”蘇錦看她主動說起便問了這件事,畢竟她心中始終疑惑,皇後之子送給嫔妃撫養,史無前例,這明顯是皇後開罪于皇上,失寵的标志,柳知默做了什麽事讓慕淩辰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

柳知默笑了笑說道:‘我不過是發現,一個人,不論本來是什麽樣子的,只要沾染了權勢,總會變得不一樣。不過,誰知道呢,也或許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只是我們都被蒙蔽了而已。’

“姐姐說的是皇上?”

“他說過會好好照顧王爺,但是卻把我進宮的事情告訴了王爺,王爺在牢裏不吃不喝只求一死;他說會将煊兒視如己出,我當然知道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惠貴妃他們有了皇子之後,他再也不提立煊兒為太子的事了。”

“姐姐想讓煊兒做太子?”蘇錦有些驚訝,在她的了解中,柳知默完全不是貪戀權勢的人,又怎麽會把自己的兒子推到太子的位子上。

柳知默冷笑:‘世人都以為皇上有多好,太子又有多好,但這些我從未看在眼中,我不過是從這件事知道了,在他的心中,終究是權勢更重要。其實這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只是恨他,明明說好留王爺一命,卻暗地裏告訴王爺我的消息,讓王爺痛不欲生,也讓我死後無顏面對王爺。’

“姐姐恨他,我知道。”蘇錦拉着柳知默的手微微用力,她想讓已經有些陷入瘋癫的柳知默鎮定下來。

但是柳知默卻仿佛已經被仇恨的情緒控制了,她繼續說道:“他要王爺死,那我就要他死,所以我給他的粥裏下了毒。”說道這裏,柳知默忽然笑起來,笑的十分凄涼,又仿佛有着解脫的意味。

聽到這裏,蘇錦大驚,拉着柳知默的手說道:‘姐姐你糊塗啊,這宮裏都是皇上的人,你怎麽,你怎麽能做這樣的傻事?’終于知道一向對柳知默頗為縱容的慕淩辰為何發如此大的火,蘇錦心中也不免嘆息,她做出謀害皇上的事來,他既沒有昭告天下,也沒有傷害她的族人,只是禁足,将她的孩子交給別人撫養,是不是可以說慕淩辰對柳知默,終究還是縱容的?

柳知默卻看着她笑了笑:“我自然知道這裏都是他的人,我做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但是我就是不想裝下去了,我想反正王爺要死了,他因為這件事賜死我正好,我就可以去陪王爺了。”

說着她忽然低下頭來:“可是我沒有想到他還沒有賜死我,就先賜死了王爺,把煊兒也帶走了。”

蘇錦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柳知默的恨她能理解,但是慕淩辰畢竟是皇上,他在位幾年,對柳知默也算得上是深情了,一個自己最愛的女子為了另一個男人要自己的性命,換了誰也不能忍受,更何況他還是皇帝。

柳知默看她不說話,笑道:“妹妹是不是也覺得我瘋了?”

蘇錦伸出手來抱住柳知默,這一抱她才發現柳知默比她看到的還要瘦,隔着衣服甚至能摸到她背部的骨頭,蘇錦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姐姐,我知道你的痛苦和難處,這樣也好,以後姐姐也不必見他了。”

柳知默在蘇錦懷裏忍不住抽泣:“可是我卻因此害死了王爺。”

“王爺,他終究是會死的。”蘇錦說道:“即便沒有姐姐,歷代哪一個上位者可以容忍自己曾經的競争對手呢?”

“可是如果不是我,說不定他還可以在牢裏活着。”

“端王恐怕也不想在牢裏茍且偷生,死了,也是解脫。”蘇錦安慰她:“相比起來,還是姐姐更加痛苦。”

八十九章 拜別

“他拿煊兒要挾我,不讓我死。”柳知默說道。

蘇錦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姐姐雖然把煊兒送走了,但是為了他,姐姐會好好活着。’

柳知默搖頭:‘不,我已經不想活了。’

“所以姐姐故意不吃藥,拖着自己的病,身子越來越壞,就是想早點離開?”蘇錦問。

“我連死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能用這樣偷偷摸摸的方式。”

蘇錦沒有說話,柳知默這短短的一生遭遇的已經足夠多了,端王的死是最後一根稻草,把她整個人的精神都壓垮了,她如今一心尋死,連蘇錦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外面有人在說話,青蓮出去看了一眼回來說,外面送了飯過來,要不要擺上,蘇錦看柳知默哭的傷心,便點了點頭。

飯是青蓮和白芍他們端進來的,如今柳知默這樣自然不能讓他們看見。

東西擺好之後,蘇錦領着柳知默,親手替她擦了臉,又洗了手,說道:“我從未嘗過宮中的飯菜,今日來姐姐這裏,姐姐好歹陪着我吃一些吧。”

柳知默最終點了點頭,拿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但是即便蘇錦多次借着好吃的借口夾菜給她,她也不過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蘇錦看的皺眉,看向青蓮,青蓮無奈地沖她搖了搖頭,蘇錦了然,看來她想速死,不僅是不吃藥,連飯也不肯吃了,怪不得瘦的這麽厲害,而且整個人精神都有些恍惚。

吃過飯之後,蘇錦悄悄叫了青蓮在一旁,讓她将煊兒帶過來。

青蓮連忙搖頭:“這是皇上的命令,不許姑娘見小皇子,除非姑娘自己去求皇上,但是蘇姑娘,您也看到了,姑娘她是不肯低頭的。”青蓮說着便要抹眼淚,姑娘的心思,她跟了這麽久,哪有看不明白的,但就是因為看的明白她才難過,又不敢在姑娘面前透露出來,怕惹得她更加傷心。

“煊兒來看姐姐也不行?”蘇錦問。

青蓮搖頭:‘小皇子現在在淑妃那裏養着,淑妃看的極嚴,輕易是不會帶他出來的,更何況是來見姑娘。’

蘇錦也有些為難了:‘可是我瞧着姐姐心如死灰,本來還想着若是能見煊兒一面,說不定還可以讓姐姐重新燃起些希望,如今看來,皇上将煊兒帶走,是不給姐姐留活路了。’

青蓮也嘆氣:‘偏偏姑娘比誰都倔,是不可能低頭的。’

“姐姐如今的狀況皇上知道嗎?”

“這裏到處都是他的人,我想總是知道的。”

“皇上就沒有來看過姐姐?”

“上次皇上大怒,離開鳳陽宮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青蓮說道:‘我們也不知道那一日發生了什麽,所以也無從勸起。’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勸得呢?”蘇錦嘆氣。

“妹妹?”柳知默在裏面叫她了。

蘇錦連忙答應一聲走了進去。

柳知默看着她笑道:“妹妹又跟青蓮那丫頭說什麽悄悄話呢?”

“我跟她說要想個辦法讓姐姐把藥喝下去。”蘇錦說道。

“那可真是為難青蓮了。”柳知默也只是笑了笑。

她拉了蘇錦過來,看着她說道:“這一次見面,以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了,真是不想讓你走,可是這深宮之中,有我一個就夠了,又何必多你一個呢?”

“姐姐還不知道吧。”蘇錦笑道:“我幾年前就在京城買了個小院子,就靠近皇宮,為的就是萬一哪一天姐姐想我了,我也好來陪陪姐姐。以前姐姐是不知道,沒有辦法召見我,我也沒有機會進宮,如今姐姐是知道了,可要常常召見,我也想多來陪陪你。”

本來聽到蘇錦說可以常來陪她的時候,柳知默有一瞬間是十分高興的,但是很快神色又暗淡下來:“皇宮之中是非多,妹妹還是不要常來了。”

蘇錦看着她,最終點了點頭:“只是姐姐也要保重自己。”

柳知默點頭:‘我知道的。’

雖然明知道她說的是假話,蘇錦還是極認真地看着她說道:‘那可要說話算話才好。’

“好了,時候不早了,外面風雪天氣,路不好走,還是早些回去。”柳知默一遍說一遍将自己身上的大裘脫下來給蘇錦披上。

蘇錦不要:“我帶了披風來。”

“我知道,這樣的東西我這裏多的是,不稀罕,外面冷,你多穿一件。”柳知默按住她的手,幫她将帶子系好,看了看笑道:“妹妹穿着真好看。”

蘇錦有些想哭,勉強忍住了,在柳知默面前站好,行了一個大禮:“妹妹先告辭了,以後姐姐若是想我了,可務必要召我進宮。”

柳知默看着她點點頭:“知道了,你在外面好好的,若是,若是我走了,你就離開京城吧,畢竟是非之地,還是遠離為好,只是我在這裏,總不想你離的太遠。”柳知默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就當我是自私吧。”

蘇錦聽她話裏的意思,就知道今日終究不可能勸住她,她一心求死,不知道下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了。

蘇錦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柳知默,眼淚就流了下來,叫了一聲“姐姐。”後面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柳知默只好又起身,将她的淚擦幹淨笑道:‘好了,你這樣出去了讓人家看到成什麽樣子,還以為我這個姐姐欺負你了呢,回去吧,以後想你了,我還會叫你進來的。’

蘇錦認真地點頭,轉身拉着銀杏的手走出了屏風,她不敢再看柳知默,生怕這臨別的一眼就成了最後一眼,所以她讓自己不要看,仿佛只要這次自己不看,就一定還有機會再見到她一樣。

青蓮帶着蘇錦又走過了重重屏風,來到了大門口,她執意要送蘇錦到鳳陽宮門口,蘇錦想她也許有話對自己說,便沒有催着她回去照顧柳知默。

果然青蓮湊到她身邊低聲說道:‘我瞧着姑娘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我實在擔心。’

她沒有說完,蘇錦也知道她擔心什麽,但是她只是說道:“姐姐這一生夠苦了,我們強留住她,不過是因為我們不舍得,她自己既然想走,也算是解脫。”

聽到蘇錦這樣說,青蓮一瞬間詞窮了,她之前是想着蘇姑娘也會同自己一樣勸姑娘,畢竟都是勸人活,哪有讓人死的呢。

只是想想蘇錦的話,想想姑娘的一生,青蓮忽然釋然了,蘇姑娘說的對,姑娘這麽苦,還不如就解脫了也好,自己想留住她,不過是因為自己不舍,其實姑娘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痛苦,自己每日在她身邊,她的痛楚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何必再讓她繼續受苦呢。

蘇錦說完之後便沒有再作聲,直到快到鳳陽宮門口,青蓮沖着她下拜:“多謝蘇姑娘,我明白了。”

蘇錦點點頭:“姐姐不容易,大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她能做主的也不多,想做什麽,就讓她做吧。”

青蓮點頭:“那就不送蘇姑娘了,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蘇姑娘保重。”

蘇錦點頭:“青蓮姑娘也珍重。”

蘇錦出了門,轎子已經在宮門外等着了,大概是到了有些時候了,轎頂上已經落了滿滿一層白雪,擡轎子的四個人和那領頭的太監本來都在宮門下蜷縮着,看到蘇錦出來連忙站了起來,蘇錦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是我耽擱了時辰,勞煩幾位公公多等了。”

“蘇姑娘哪裏的話,皇後娘娘想與蘇姑娘多說會兒話也是應當的。蘇姑娘快上轎吧。”扶着蘇錦進入轎子的時候,他瞥了一眼蘇錦身上的大裘,笑的越發殷勤了。

他自然不知道蘇錦與皇後的真實關系,皇上只說是皇後娘家人來拜見,讓內務府安排,雖然皇後被禁足,但是皇上又特地下旨不許苛待鳳陽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對皇後,那還是頗為照拂的,皇後之子又是嫡長子,将來的事可說不準,所以這趟差事,他做的十分用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來的時候,蘇錦一心想着早些見到柳知默,所以覺得來時的路格外的長,如今同樣的路,再走出去,倒覺得比來時快多了。

轎子很快就到了當時蘇錦下馬車的地方,車夫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了,大概冷的實在有些受不了,所以躲在馬車裏面去了,領頭的太監打眼一看,沒有看到人,便要開罵,蘇錦掀開簾子看了看,說道:“勞煩公公看看他在不在馬車裏?”

他看到蘇錦的臉,連忙笑了起來:‘是了,還是蘇姑娘聰明。’他打開馬車簾子一看,車夫正蜷縮在裏面睡覺呢,他将手中的拂塵伸進去,不管不顧地敲了他幾下,罵罵咧咧地說道:“叫你在這裏等着,你倒會享福,躲到車裏睡覺去了,你也不看看這是誰坐的地兒,你這髒東西沾了的,主子還能坐嗎?”

蘇錦聽他在外面罵的難聽,連忙出了轎子,說道:“天也太冷了,公公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凍着自個兒。”

他面向蘇錦的時候立馬換了一副笑臉:‘哎呦,多謝蘇姑娘關心,咱們都是奴才,哪有什麽冷不冷的。’

蘇錦笑了笑也沒有說話,沒用他扶着,搭着銀杏的手爬進了馬車,雖然姿勢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對于這樣的人,蘇錦向來是敬而遠之,不願多有接觸。

好在蘇錦和銀杏都上了馬車,車夫也已經駕着馬跑了起來,那領頭太監還想再罵也沒人聽了,他本來如此作态,就是給蘇錦看的,如今蘇錦走了,他自然也就歇了。

等馬車走開了一段距離,蘇錦掀開一點兒簾子對外面說道:“今日在皇後宮中耽擱了些時候,早知道該讓他們給你安排個地方歇息,在外面凍壞了吧?”

本來在外面凍了幾個時辰,又無端挨了一頓罵的車夫正滿肚子的氣,聽蘇錦如此說,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生氣了,撓着頭說道:“不要緊不要緊,我是看外面太冷了,所以就進馬車倒了一會兒,但是姑娘放心,我沒有倒在那凳子上,上面都是幹淨的。”

蘇錦笑道:“不必理會那人的話,哪有什麽髒不髒的,這馬車還不是你打掃的?”

“哎,也是。”外面的車夫高興地答了一聲。

蘇錦看他不生氣了,便将簾子放了下來,方才扯着簾子的手已經凍的通紅,銀杏心疼地把手爐遞給她:“姑娘,你真是的,快緩一緩。”

蘇錦沖着她笑了笑,連忙将手爐捧在手裏,感覺終于好多了。

馬車一路往外走,很快出了皇宮的大門,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九十章 玩鬧

還沒等蘇錦掀開簾子看外面又發生了什麽事,車夫已經在外面說道:“姑娘,是李公子的馬車。”

蘇錦一聽,真的是又生氣,又心疼,虧得她臨走之前特地叮囑,說不必來等着自己,結果呢,還是來了。

蘇錦正想下車去,李玉書已經掀開簾子進來了,蘇錦瞧見他進來,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李玉書連忙湊在旁邊坐了下來,馬車又開始動了起來,他看着蘇錦不說話,只好自己先認錯:‘我也是剛剛才到的,之前去皇宮的時候,說好了時辰的,我一看過了時辰你還沒回來,所以才想着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便來尋你。’

蘇錦瞧着他凍的通紅的鼻子,縮在衣袖裏依稀露出的通紅的手,明顯不信他編的這些謊話,可惜她剛才沒有掀開簾子下去看一看他的馬車,只要看到了上面落的雪,就能立刻拆穿他的謊言。

看蘇錦依然在生氣,李玉書無奈地笑了笑,換了話題:“不知道皇後是否安好?”

說起這個,果然蘇錦嘆了口氣,也顧不得跟他生氣了:“不大好,皇上将她禁足不說,将煊兒也帶走了,偌大的鳳陽宮,只有她自己,就是些下人,那些人還都是皇上的人,處處盯着她,她在那裏怎麽能過得好呢?”

這樣的事,李玉書也是有心無力,只是看着蘇錦十分煩惱,他不能不想辦法安慰她:“皇上對皇後畢竟是用情至深,即便如今禁足,想來也不會苛待她,終歸還是要放出來的。”

蘇錦卻搖搖頭:“皇上怎麽想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已經是心灰意冷,我這次去瞧她,已經大不如前了,整個人時常處于恍惚中,而且。”蘇錦壓低了聲音,這畢竟涉及到皇宮機密:“皇上賜死了端王,你可知道?”

李玉書也有些驚訝:‘我之前只聽說端王在牢裏面瘋了,并不知道他竟然已經死了。’

“瘋了?”蘇錦也有些驚訝,這一點柳知默并沒有跟自己提起呀,她只是說皇上故意告訴端王她的消息,導致端王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并沒有說起他已經瘋了,不過,蘇錦說道:“既然已經瘋了,死了也好。”

李玉書點了點頭,他之前與端王打過交道,比起當今的皇上,他野心不足,狠心不夠,謀略也稍差一籌,敗給皇上是必然的,只是因為柳知默的存在,皇上沒有給他個痛快,反而多受了些折磨,如今死了對他也是一種解脫。

“我只是擔心,皇後死了,皇上會不會遷怒煊兒,還有,你?”蘇錦問道。畢竟他是皇後名義上的兄長。

李玉書想了想說道:‘我不過是皇上找來為皇後的身份做掩護的,皇上自己明白,我與皇後并沒有什麽關系,應該不會遷怒我,但是煊兒不好說。’

“可他不過一個孩子,而且從生下來,就叫他父皇,如今也是淑妃撫養,皇上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皇上的心思向來難以捉摸,如今還沒有到那一步,誰也說不準。”李玉書說道:“好了,先別想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咱們再想辦法。”

“可是你不是說你只是皇後名義上的兄長,身份的掩護,為什麽會對煊兒的事如此上心?”蘇錦問他。

“因為你。”李玉書沉默良久之後說道。“你想救的人,我肯定會幫你的。”

這一次反倒是蘇錦不知該說什麽了,她不敢看李玉書,只好将頭撇向另一側,仿佛只要這樣,就可以不必面對這個人,這份感情一樣。

李玉書看了她的動作有些好笑,趁着她将頭撇向另一側,自己便轉過頭來看着她。

等蘇錦覺得保持這樣一個姿勢實在太累了的時候,轉過頭來便看到近在眼前的李玉書的臉,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後挪,結果頭一下撞在了馬車壁上,痛的她連忙捂住頭,更不敢面對李玉書,實在太過丢人了。

李玉書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蘇錦扭過頭來看他一眼,李玉書連忙用手捂住嘴,表示自己不笑了,蘇錦才滿意地将頭轉了過去,看到她這一番動作,李玉書心中好笑,雖然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她還是跟小孩子一般無二。

接下來的時間,蘇錦覺得十分漫長,在她焦急的等待中,馬車終于又停了下來,蘇錦也不用人扶着,自己挪下了馬車,自然,這一次姿勢更加不好看,但是她也顧不得這些了,下了馬車就往屋裏跑去,跟在她身後的李玉書喊道:“小心些,路滑,仔細摔倒。”

蘇錦聽到了,但是她才不會回答他呢,這個人,一路上總是看自己出醜,偏偏還笑的那麽開心。

蘇錦終于跑進了屋裏,脫下身上的白色大裘,坐在火爐邊烤火,一路上實在是把她凍壞了。銀杏也緊跟在她身後進來了,将蘇錦脫下來的大裘收好,又替她的手爐重新放了炭火,拿給蘇錦,才坐在爐邊烤火。

蘇錦一遍烤火,一遍等着李玉書進來,可是她一直望着外面,卻沒有了李玉書的身影,蘇錦有些着急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只好假裝盯着自己的手爐,只是不時地往外望一眼,心想李玉書到底去了哪裏呢?

銀杏早已發現她的小動作,終于在她又一次向外面看的時候讓銀杏抓個正着,銀杏笑道:“姑娘,您看什麽呢?”

“我看外面的雪是不是下的還大。”蘇錦撒起謊來也算是面不改色了。

銀杏卻笑道:‘是嗎?可是我瞧着姑娘都往外看好幾次了,這眼看着風雪越來越緊了,不知道李公子去了哪裏呀?’

“他去了哪裏又與你有什麽關系?”蘇錦沒好氣地說道。

“是與我沒有關系,只是我瞧着姑娘你總是眼巴巴地看着,想着姑娘心裏也許擔心呢。”銀杏絲毫不在意地繼續笑道。

“我才沒有擔心。”蘇錦說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他到了這裏,怎麽就不見了?’她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

銀杏哈哈大笑:‘還說自己不擔心,李公子跟着車夫去放馬車了,本來想跟你說一聲的,誰知道你跑的比誰都快,愣是一個字也沒聽到。李公子怕姑娘擔心,叫我跟你說一聲。’

蘇錦奇怪:‘放個馬車,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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