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6)
麽還要他跟着去?’
“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等李公子回來問他吧?”銀杏笑道。
蘇錦瞪她一眼,銀杏卻絲毫不理會,依舊笑的開心。
等到李玉書回來的時候,便看到銀杏在一旁帶着笑意,蘇錦卻坐在那裏拿鐵夾子一下一下地撥着炭火,仿佛在生氣一般。
他有些不明白,蘇錦怎麽還在生氣,以為還是因為自己在馬車裏笑了她的緣故,所以小心翼翼地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看着蘇錦問道:‘還在生氣?’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蘇錦雖然如此說着,但是瞄向銀杏的那一眼,明顯還是在生氣,不過是故作生氣而已,也讓李玉書松了一口氣,首先她沒有真的生氣,這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另外,也不是生他的氣,跟他沒有關系,李玉書的膽子瞬間大了起來,湊的離蘇錦近了一些,繼續問道:‘又是怎麽了?’
蘇錦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銀杏在另一邊看着蘇錦笑道:“李公子,您快勸勸姑娘吧,她現在可氣的很呢,為的就是您剛才去放馬車卻沒有告訴她。”
銀杏剛說完就收到了來自蘇錦的警告,李玉書瞬間明白過來,也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那邊棚子裏面也都堆滿了雪,而且我怕風雪不停,晚上馬車裏面進了雪,這幾天就沒法用了,怕車夫蓋的不仔細,所以親自過去看着了。’
聽了他的解釋,蘇錦心中嘆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只是瞬間又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本來就沒有因為這個生氣啊,為什麽因為他的一句解釋就消了氣呢,自己生的可是銀杏的氣啊,她都被他們兩個搞糊塗了,蘇錦想着,又看了銀杏一眼。
蘇錦以為李玉書會留在這裏與她一起過了年再回揚州,連李玉書自己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那一日,正是二十七號,街上的商鋪馬上就要全部關門,所以蘇錦和李玉書,銀杏一起上街買過年要用的東西,蘇錦自己倒是無所謂的,只是李玉書也在這裏的話,她想過的熱鬧一些,所以特地去買了許多煙火,打算等到除夕夜的時候讓李玉書來放。
路過當時蘇錦賣給他們繡品的店鋪的時候,他們還特地進去了一趟,給掌櫃拜了早年,掌櫃看到李玉書的時候自然十分驚訝,好在他反應迅速,料想沒有露餡。
蘇錦心中高興,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期盼着過年,他們買了許多東西,李玉書和珠兒的手上都已經拿滿了,蘇錦瞧着還說自己要除夕夜的時候露一手,給他們做點心,銀杏跟着幫腔,說說起上一次他們兩個的趣事,李玉書在身後看着蘇錦笑的溫柔,他心中既盼着趕快過年,又想着若是再拖幾天就好了,那他就能在這裏再多待幾天,家裏的事情其實十分緊迫,只是他借口路上雪未化,不好走,所以留在了這裏。
等他們回到家的時候,趙大媽看到他們買的這些東西,一遍喊着浪費,一遍都提到了廚房裏手腳麻利地把要收拾的都收拾幹淨了,現在天氣冷,埋進雪裏,到了除夕那天拿出來一點兒也不會壞。
就在蘇錦他們幫着趙大媽打下手的時候,珠兒進來了,他明顯有話對李玉書說,李玉書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蘇錦,她正幫着趙大媽準備明日要蒸包子的餡料,并沒有看到珠兒進來,李玉書悄悄地跟着珠兒走了出去。
剛出了廚房的門,珠兒就壓低聲音說道:‘老爺過世了。’
李玉書一時也懵了:‘什麽時候的事?’
“剛接到的消息,就是幾天前,家裏催您趕快回去呢。”珠兒拿出了一封信交給李玉書。
李玉書打開看了一眼便揣到了懷裏:‘我知道了,你先去準備吧。’
珠兒看了看還在廚房裏忙碌着,全然不知的蘇錦,問道:‘要不要告訴二姑娘?’
李玉書沒說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重新走進了廚房,繼續處理那條他沒有處理完的草魚,這是剛才上街的時候,蘇錦親自挑的,說是又大又肥,這樣才好吃。
李玉書低着頭處理完了那條草魚,然後打了一盆水,将魚洗幹淨,放在了筐子裏,看着依舊沒有察覺的蘇錦,想了想,還是叫了她一聲:‘杏兒?’
蘇錦忽然聽到李玉書的聲音,茫然地轉過頭來,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李玉書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筐子說道:“魚處理好了。”
蘇錦走過來,看了看筐子裏的魚,恩,确實十分幹淨,比趙大媽處理的好像還要好些,也不知道李玉書一個商人,為什麽還會做這種事。
不過她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還算有模有樣,不怕除夕夜沒有魚吃了。’
李玉書也跟着點頭,但是蘇錦覺得他神色不對,雖然他也好像在笑,但是他的笑那麽勉強,站在他面前,蘇錦怎麽可能感覺不出來,于是她的笑漸漸斂去,認真地看着李玉書問:‘怎麽了?’
“我恐怕不能陪你過年了。”李玉書低下頭說道。
“發生了什麽事?”
“剛才得到消息,我父親去世了。”李玉書最終還是沒有瞞她。
蘇錦一時也怔住了,李老爺如今不過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平時也沒聽說有什麽大病,怎麽忽然就去世了。
她楞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節哀。”
她知道兩個幹巴巴的字根本不能稍微撫平他的悲痛,就像當初自己的父親去世時一樣,雖然她還小,父親在時,對她也不見得多好,但是那種心裏忽然少了一塊,空落落的感覺,不是親歷者根本不能體會。
但是她還能說什麽呢,能說的也不過是節哀而已。
李玉書卻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那我就走了。你,保重。’
蘇錦點點頭,看着他就要轉身離開,她看着他越走越遠,忽然大聲問道:‘你還回來嗎?’
李玉書聽到蘇錦的聲音仿佛楞了一下,他停下了前行的腳步,點了點頭,雖然離的有些遠了,但是蘇錦自覺自己沒有看錯,于是她徒自笑了笑,轉身回了廚房。
廚房裏面趙大媽依然在準備包子的餡料,銀杏在摘菜葉,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好像沒有發現李玉書已經走了一般。
銀杏看到她進來,笑道:‘姑娘,你又跑去哪裏偷懶了,趙大媽都快做好了,你才回來。’
蘇錦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将李玉書處理好的那條草魚用繩子穿了起來,挂到了廚房外面。
外面又開始下起雪了,雪不算大,稀稀落落地落在地上,悄無聲息,蘇錦看着外面的院子,眼前都是點點白色,不知道現在李玉書是不是已經啓程了,她想。
九十一章 擔心
廚房中的人都在忙碌,果然沒有人發現李玉書其實早已離開了,除了蘇錦,但她現在也沒打算說出來,一切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但是她心裏明白,已經完全不同了。
剛才李玉書轉身離開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忽然就問了他那樣的話,還好他沒有看着自己。
大家一起忙到天色黑了下來,趙大媽才停下了手裏的活,看了看廚房裏的東西,說道:“東西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到時候就是現準備也是來得及的,也該先準備準備晚飯了。”她一邊說着一邊手腳麻利地把面前案板上的東西都井井有條地歸了類,然後轉頭看了看四周,終于發現了一絲不對勁:“李公子呢?”
她這一說,銀杏也終于想起來了:“好像許久沒有看到他了。”她轉頭去看蘇錦,料想她一定會知道。
蘇錦看她看向自己,只說道:“他家裏出了點事,必須要趕回去,來不及跟咱們一塊過年了。”
“什麽樣的大事這麽着急,連這幾天也等不得?”銀杏有些失望。本來她看着姑娘與李公子的相處已經多有好轉,想着趁着這個過年的機會,說不定兩人就能放下心結在一起呢,結果又出了這樣的變故。
趙大媽也覺得有些可惜,只是她的表達比銀杏終究是委婉的多:“只是買了這樣多的東西,他們都走了,咱們可得吃好些時候了。”
蘇錦笑了笑:‘無事,咱們可以多吃一些,就當他們也吃了。’蘇錦跑去外面将剛剛挂上去的魚取了下來,雖然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但是魚表面已經落滿了一層白雪,裏面結了冰,蘇錦将魚遞過去:‘咱們今日就把這條魚燒了吧。’
趙大媽接過了蘇錦手中的魚,笑道:‘原來姑娘今日想吃魚。只是這樣的話,剛才就不該挂出去,如今還得等它化凍。’
“沒事,等它慢慢化吧。”蘇錦說道:“我現在也不是十分餓,您可以先做點別的。”
趙大媽答應了一聲便開始忙了起來,還不忘跟蘇錦說:“姑娘先回屋吧,這裏有銀杏幫忙呢,待會兒點了火,這裏煙火缭繞的,別熏着您。”
蘇錦點了點頭,便先回去了,倒不是她怕煙熏火燎,而是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個更安靜的環境待一會兒。
回到房間,只有她一個人,蘇錦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随便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怔怔地看着屋外一直沒有停過的雪花,她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不是她不想去想,而是看着外面,她什麽也想不了,腦袋一片空白,就這麽一直盯着外面飄揚的雪花,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
此刻的李玉書剛出了京城的大門,即便是路上仍有積雪,但他不得不快馬加鞭地趕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不想起蘇錦,想起她在自己要離開的時候問的那句話,他沒敢回去找她确認,這是不是意味着她終于可以接受自己了,他怕等他問的時候,她又要逃了,還不如就讓自己抱着這樣美好的希望。
不斷飄落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視線,刀子一般的冷風仿佛在切割他臉上的血肉,但這一切他都渾然不覺,他只覺得慶幸,還好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曾放棄,還好他沒有想錯,她的心中不是完全沒有自己。
京城的小院子裏,擡頭望去,一方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燈光的映襯下,飄揚的雪花變得更加清晰,銀杏已經開始擺飯了,蘇錦也終于回過神來,等到三人都坐定的時候,蘇錦看着滿滿一桌的飯菜,心中有些可惜地想,只是他不在這裏。
趙大媽的手藝向來極好,只是這頓飯蘇錦難免吃的食不知味,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銀杏知道她是擔心李玉書,也沒有說什麽。
不知道京城之外是不是也在下雪,是不是也像京城這樣冷,蘇錦心中想着。以李玉書的性格,他接到消息之後一定是不分晝夜地趕路,但是這樣的天氣趕路,蘇錦不由得為他擔心,雪天路滑,天黑看不清,是極容易出事故的,只能祈禱他經過的地方沒有下雪,沒有京城這樣刺骨的冷風。
李玉書果然如蘇錦所想一般,趕了一夜的路,即便這一路,雪并沒有像蘇錦祈禱的那樣停下來。他晝夜趕路,蘇錦日夜擔心,一夜輾轉反側,任誰都知道她有心事。
第二日的光照到蘇錦眼睛的時候,蘇錦便睜開了眼睛,她一夜未睡,這會兒卻依然不覺得困,她看了看窗外,雪已經停了,心中高興,也覺得松了一口氣,但是很快就變得失落,京城的雪是停了,但是不知道現在李玉書他們到哪裏了,那裏的雪是不是也一樣停了呢?
她昨夜翻來覆去,銀杏聽在耳裏,今日聽到她的動靜便連忙進來了,勸道:“姑娘,您快睡一會兒吧,我昨夜聽着你好像沒怎麽睡,又起的這麽早。”
蘇錦無奈地笑了笑:“我睡不着。”
“擔心李公子?”銀杏笑着問,其實心中也有些忐忑,雖然她覺得從北境回來之後,姑娘對李公子明顯不一樣了,但怕自己說話沒有分寸,又讓姑娘不高興了。
蘇錦卻最終點了點頭:“這樣的天氣趕路,怎能不讓人擔心呢?”
銀杏聽到她這樣說,簡直要高興壞了,她真是為了蘇錦跟李玉書操碎了心,即便第一次在京城見到李玉書的時候她就感覺得到這個人是真心喜歡姑娘,但奈何姑娘不知為何,總是要逃避,兩人半路分開,她以為是真的分道揚镳了,誰想到兜兜轉轉幾年時光,兩個人還是注定彼此糾纏,如今姑娘像是放下了心結,若是真的能修成完滿的結局,那真是再好不過的結果。李公子對姑娘一往情深,姑娘雖說百般逃避,但誰都看得出來,她對他并非無情,如今不知道算不算是苦盡甘來了,銀杏看着窗外鋪下的陽光,覺得希望就在眼前了。
她轉過頭,看着蘇錦笑道:‘姑娘這樣擔心李公子,可惜他不在這裏,無法知道,看來要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好好跟他說說了。
被她這樣調侃,蘇錦幾乎要惱羞成怒,伸手要去打她。
銀杏卻躲的極快,一個轉身轉到了蘇錦身後,順便幫她整理了床鋪,笑道:’好姑娘,看在我幫你整理床鋪的份上,莫要跟我計較了。
蘇錦伸出去的手縮回來也不是,繼續舉着也不是,被她氣的哭笑不得。
九十二章 知默去世
說實話,蘇錦是真的心動了的,但是終究還是有大姐的事橫在中間,這件事不能細想,一想就是死結,誰也解不開。
蘇錦嘆了口氣,想着不知道李玉書現在到哪裏了。
雖然他走之前并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但是蘇錦知道,這是大事,他不是那種自私起來可以不管不顧的人,不安排妥當,他是不會放心離開的,好在幾年的時間裏,她也習慣了沒有他在身邊,一個人的時候過的也還算不錯。
從冬天等到三月份,還是沒有等到他的消息,連一封信也沒有,蘇錦還好,倒是銀杏是不是會提起他為什麽還沒有消息,蘇錦也不知道,但她心裏覺得,大概他是真的太忙了吧。
蘇錦沒有等到李玉書的消息,卻接到了皇宮傳來的消息,說是皇上叫她進宮。
沒有聖旨,說是口谕,傳話的太監催着她趕快跟自己去,蘇錦心裏拿不定主意,只能以為皇上着急找自己是為了知默的事情,所以雖然懷疑,還是帶着銀杏跟着他去了。
說是皇上找自己,卻直接将自己送到了鳳陽宮,蘇錦心裏反倒有了底。
鳳陽宮,她來過,皇後寝宮,按說該是華麗熱鬧,但上次來正在下雪,這裏顯得蕭條,這次春天已經來了,鳳陽宮還是顯得寂寥,蘇錦想大概是因為住在這宮裏的人心已經死了的緣故吧。
蘇錦跟着他一路走來,碰到幾個宮人,也是低着頭行色匆匆的樣子,人人自危,蘇錦心裏有些奇怪,面上卻不動聲色。
到了正殿門口,依然沒有見到青蓮和白芍,蘇錦心中疑惑更大了些。
跟着領路的太監進了大殿,才看到大殿裏跪滿了人,有宮女,有太監不奇怪,滿屋子的太醫讓蘇錦的心神狠狠跳了一下。
來傳旨的太監終于跟她說話了:‘蘇姑娘,您快進去吧。’
蘇錦點了點頭,正想往裏面走,又問了一句:‘皇上在裏面?’
他點頭。
蘇錦心裏嘆口氣,邁出去的步子變得沉重起來。
走近偏殿,看到了白芍,她卻沒有看到自己,大概是剛哭過,眼睛紅腫着,在拿着帕子擦眼淚,待看到蘇錦的身影,面上帶了驚喜,轉念卻又變得悲傷。
蘇錦看她的神色大概已猜了七七八八,走到她身邊也沒問怎麽了,只說:‘皇上叫我進去嗎?’
白芍點頭,聲音裏帶着哭腔,卻還是艱難地壓低了聲音:“皇上說蘇姑娘來了就趕快進去。”
蘇錦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點了點頭,進了偏殿。
比起正殿的人滿為患,這裏倒是顯得更凄涼些,只有青蓮立在床尾,皇上坐在床邊,蘇錦雖然還沒有看到知默,但已經知道她大概就躺在床上,只是不知如今是何種情形了。
聽到動靜,皇上和青蓮同時轉過頭來看她,兩人都顯見的憔悴,青蓮的眼睛同樣紅腫着,皇上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再也沒有半點意氣風發的樣子,就像是被抛棄的孩子。奇怪的是,見到蘇錦,兩人臉上都是驚喜,想來最後時刻,皇上還是真的愛着知默。
蘇錦看皇上看向她,連忙要跪下行禮,他擺了擺手,起身讓開了位子,那是從昨日晚上太醫說藥石無用之後他半步也不曾離開過的位子。
蘇錦彎了彎腰,走到了床邊,自然也沒敢坐皇上坐過的位子,她屈膝蹲在了床邊,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柳知默,看清楚的第一眼,蘇錦的眼淚就止不住地落下來,她知道皇上就在外面,不敢哭出聲來,現在的知默蒼白到極致,顴骨突出到吓人的地步,大概是感覺到了蘇錦的到來,本來合着的雙眼費力地睜開,看到蘇錦的那一刻,眼中泛起了淚光,蘇錦感覺到她的手在被子裏掙紮着想要伸出來,連忙去握住她的手,這一摸才知道她真的瘦的整個人只剩下骨頭了,屋裏的火盆燒的蘇錦要冒出汗來,她的手卻是冰涼一片,蘇錦将她的手緊緊捧在手裏,默默地流淚。
她看着蘇錦努力地扯了扯嘴角,說道:“不要哭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有辦法幫你擦眼淚。”短短一句話她說的斷斷續續,伴随着大喘氣,蘇錦很怕她一下喘不上氣來,不敢讓她多說話,連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柳知默點點頭:“我,我走之前就想着見見你,我這個樣子,沒吓着你吧?”
蘇錦拼命地搖頭:‘姐姐別說胡話,姐姐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美的美人。’
聽了她的話,柳知默笑了:“你最會哄人開心。”她長長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但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見我的煊兒了,怕吓着他。”“不見也好,他還那麽小,忘了我也好。”雖然這樣說着,她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出來,很快就浸濕了蘇錦給她擦淚的帕子。
“姐姐是他的生身母親,生他,養他,為他受了這麽多苦,煊兒不會忘記姐姐的。”
“我生他,養他,不為他記着我,只求他能好好活着。”柳知默看着蘇錦說道。
蘇錦知道她想說什麽:‘姐姐放心,我會想辦法保證煊兒的安全的。’雖然跟這個皇宮,跟皇上比起來,她實在太弱小,太微不足道了,但蘇錦還是願意承擔下這個責任,只要能讓姐姐有一點安心。
聽到她的話柳知默笑了笑:‘我是知道你的,聰明,膽子也大,有你在,我的煊兒就可以放心了。’
“青蓮,你帶着她見見煊兒。”柳知默對着青蓮說到。
青蓮連忙來到床邊,點了點頭,示意蘇錦跟她出去。
蘇錦其實現在不想走,看她的樣子,恐怕就在一時半刻了,自己一旦離開,恐怕就不能趕來見最後一面,但是想到皇上還在外面等着,皇上見她最後一面,總比自己見要好,便忍住眼淚點了點頭:‘姐姐,我見過煊兒再來看你,你可千萬別睡着了啊。’
柳知默看着她笑着點了點頭。
蘇錦跟着青蓮掀開簾子,果然皇上就在簾子外面站着,看到她們出來,用眼神詢問青蓮,青蓮連忙回到:‘皇上,姑娘說讓蘇姑娘見一見小皇子,她現在這個樣子就不見小皇子了,免得吓着他,蘇姑娘見了就當是姑娘見過了。’
皇上點了點頭,指着剛才帶蘇錦過來的太監:‘你帶他們去淑妃那裏。’
說完他又重新進了偏殿。
一路上有皇上派的人跟着,蘇錦也不敢問什麽,只跟着她們默默地走着,想着方才見到的柳知默的情形,再想起當年在端王府門口那驚鴻一瞥,當年的絕色佳人終究還是敗給了命運的安排,想來是紅顏自古多磨難,大姐和她概不能例外,只是當年大姐走的突然,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自己,如今自己還能有幸見她最後一面,也算是最後的安慰了。
淑妃的住處自然不比鳳陽宮華麗大氣,即便是鳳陽宮裏出了大事,合宮上下都不得太過歡喜,這裏也帶着溫暖舒适的氛圍,蘇錦第一次來她的住處,之前在王府的時候倒是與這位淑妃打過幾次照面,但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溫溫柔柔,不争不搶的人,反倒成了最後的贏家,得了皇上的信任,被封淑妃,教養皇後的兒子,這樣的福氣可不是哪朝哪代都有的。
宮人通傳後她很快将人請了進去,時隔幾年,蘇錦再次見到這位淑妃,雖然已記不大清楚她究竟長什麽樣子了,但如今看來也是一位溫婉佳人,大概是運氣真的太好,性子也足夠淡然,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舒服。
她看到蘇錦的時候也是一驚,當初只在王府見過幾面,她向來聰明,從不會讓自己卷入旋渦,知道這位蘇姑娘來路不明,自然不會有太多接觸,後來果然聽說是皇上身邊那位謀士的夫人,只是如今見她,還是姑娘裝扮,她心裏倒是有些疑惑,不過這些事情她向來不大關心,只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了,所以眼中的一絲驚訝一閃而過。
蘇錦按照規矩行禮,青蓮傳達了柳知默的意思,她聽了之後有些猶豫,皇後現在的情形恐怕不大好,她知道的時候,不能不說心裏還是有點高興的,畢竟皇後的兒子養在自己這裏,那是多大的面子,而且自己是注定不能生育的,這小皇子也生的可愛,自己也養了他一些日子了,還是不記事的小孩子,跟自己也還算親近,她不是沒有想過能不能把這個孩子就真的變成自己的孩子,但她也知道一個是行過冊封禮的皇後,她不過是一個妃子而已,這只能是癡心妄想了,但是皇後她自己不争氣,命都保不住,這個時候,她自然想就此把煊兒永遠留在身邊。
若說讓煊兒去見皇後一面,那是應當的,就算自己心裏不舒服,也沒有半點兒理由阻攔,那畢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如今來了這位蘇姑娘,要見煊兒,姑娘打扮,還是皇上身邊的人帶着來的,她不能不多想。
但多想歸多想,皇上的人可就在身邊看着呢,她也不敢拒絕,叫人帶了煊兒過來。
煊兒如今也就不到五歲,還是貪玩的年紀,看得出來,淑妃教的很用心,他跟淑妃的關系也還算親近,只是看到青蓮的時候還是會跑過去問:‘母後怎麽還不來看我?’
童言無忌,青蓮卻被他問的就要落淚,蘇錦連忙走到他身前,笑道:‘你的母後有點事,所以暫時不能來看你,把你托付給淑妃娘娘照顧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見蘇錦,倒也不陌生,歪着頭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勉強點了點頭:“那好吧,淑妃娘娘對我也很好,可是我很久沒有見母後了,你能不能告訴她,我很想她啊。”
蘇錦點頭:“當然了,煊兒的母後自然也是想煊兒的,只是她真的被事情絆住了,脫不了身,煊兒跟着淑妃娘娘乖乖的,等母後辦完事,自然會來見煊兒的。”
他睜着大大的眼睛,在蘇錦說話的時候認真地盯着她看着,等她說完重重點頭:“那我乖乖的,母後要趕快來見我。”
蘇錦笑道:‘當然。以後我有空也來看你好不好啊?’
煊兒對她的身份有些疑惑,青蓮連忙說道:‘這是皇後娘娘的妹妹,是小皇子的姨娘,以後她常來看小皇子好不好?’
煊兒大概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不明白,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啊。’
蘇錦看着這麽乖的煊兒,有些心酸,也有些明白她為什麽在最後不想見煊兒了,他還那麽小,就算是欺騙,也願意讓他暫時活在美好的謊言裏。
見過了煊兒,蘇錦跟淑妃告辭:“多謝淑妃娘娘照顧煊兒,以後恐怕還要來叨擾娘娘,先說聲抱歉了。”
剛剛青蓮和蘇錦的話,她都認真聽着呢,也聽出了個大概,無非就是皇後不放心,臨走之前托了她幫忙照看煊兒,但肯定不會把煊兒從自己身邊帶走的,也就放心了,笑着送走了蘇錦他們。
回到鳳陽宮,裏面依然沒有動靜,蘇錦一路提着的心終于松了下來,沒動靜就表明她暫時還好,就在她松了一口氣就要進正殿的時候,就撞上了從裏面出來的太監,高喊着“皇後娘娘薨了。”
蘇錦晃了一下神,有些不敢相信,仿佛是命運跟自己開的玩笑,身後的青蓮已經哭了起來,跟裏面跪着的人的哭聲混成一片,雖然聲音不大,卻還是吵的蘇錦腦袋疼,她整個人都是懵的,無意識地進了正殿,又想進偏殿,還是青蓮拉住了她,沖着她搖了搖頭。外面沒有看到皇上,顯然他是在裏面的,這個時候,外人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蘇錦停下了腳步,就站在偏殿的簾子前面,後面是一群跪着的人,青蓮拉了蘇錦一把,兩人也跟着跪下,後面那些人哭的如此傷心,蘇錦反倒是半點淚也落不出來,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覺得哭不出來,她呆呆地跪在那裏,跟身後那些人比起來,她更像是一個局外人。
九十三章 柳府
她想進去見一見她,哪怕她已經不會再睜開眼睛看自己一眼了,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看那樣一雙溫柔含淚的眼睛,那樣溫柔的笑容,這個人真的就這麽走了,從此自己的生活裏沒有了一份希望,蘇錦想着就在剛剛,還沒過多久,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她冰涼的雙手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她還笑着跟自己說“不要哭了”,現在,她就真的再也不可能聽到她的任何聲音了。
大概是大姐走的太過突然,父親走的時候,蘇錦還小,不懂事,柳知默的離開才真的讓蘇錦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即便是見慣了人的離開,還是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親人的離世,那個曾經跟自己說話,對自己笑,參與了自己生活的人幾就此抽離了,而你還在生活裏,從此生活空缺了一塊,誰也不能填補,是永遠的缺憾。
當年初見,她是端王府中的絕色佳人,她是初到京城不知所措的江南女子,再後來,她拿着娃娃來找自己,才知道,原來她才是端王費盡心機想要藏住的那個人,她利用她脫了身,後來卻發現她比自己曾經以為的還要單純,卻也隐藏着随時要了她性命的秘密,蘇錦有時候會羨慕她,有端王,瑞王兩人不怕背上千古罵名,弑父殺君,不管其中有多少是為了她的成分,至少兩人都是真的愛她的,但凡她不那麽倔強,對端王用情不那麽深,稍微聰明一點,便是一生榮華富貴,榮寵一世,但她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願被困在這沒有了慕清辰的皇宮裏,蘇錦不能不為她悲痛,卻也知道以她的性子,這才是她的宿命,誰也救不了她。只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走了,再也,再也不可能見到了,她應該是高興的吧,她一直以為她很快就可以見到慕清辰了,但是蘇錦知道,很快她就會化為一捧灰燼,與大地融為一體,從此世間再也沒有柳知默這個人了,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不會再臉上帶笑地想起她就在某個地方過着某種也許與自己一樣也許不一樣的生活。
蘇錦的思緒已經飄遠了,她眼中無淚,只是茫然,仿佛整個人的靈魂已經跟着柳知默離開了。
直到青蓮在旁邊叫她:‘蘇姑娘?蘇姑娘?’
蘇錦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肩膀才順着看過去,就看到青蓮在沖她使眼色,蘇錦扭過頭來,擡頭看到就是正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的慕淩辰,他太高了,蘇錦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給人壓迫感的同時,陰沉的感覺根本遮掩不了。
蘇錦連忙低頭行禮:‘民女失禮,見過皇上。’
慕淩辰看着蘇錦,她低着頭,現在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了,但是剛才他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跪着的她,那一刻他仿佛在她臉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他以為自己愛了快二十年的人走了,自己一定會崩潰,會痛哭,至少也會落淚,但是就在剛才,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完全沒有落淚的沖動,腦袋一片空白,他什麽也沒有想,也不知道該想什麽,他就這麽看着她,在裏面坐了快一個時辰,他的雙眼盯着靜靜躺在床上的柳知默,但其實大多時候他根本沒有在看她,他只是眼睛盯着她而已,其實眼睛裏什麽也沒有看到。
就這麽坐了快一個時辰,他想出來看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來做什麽,就是單純想出來一趟,不為什麽,結果他剛掀開簾子就看到了兩眼茫然,眼神空洞的蘇錦,她呆呆地跪着,眼睛仿佛要透過簾子看到裏面躺着的柳知默,但他能感受到她根本沒有想看柳知默,她的眼睛早就穿透了眼前的一切,不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