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7)
向何處,又看到了什麽。
看了蘇錦一會兒,慕淩辰開了口:“進去看看吧。”
蘇錦剛剛已經恢複了清醒,聽到慕淩辰的話感激地叩謝之後就想站起來,結果因為跪的太久了,膝蓋一軟就要往前面倒去,前面站着的就是慕淩辰,蘇錦往前倒的時候,青蓮在旁邊跪着都還沒有站起來,自然沒有反應過來拉住她,就算她反應過來,也不見得擋得住她,慕淩辰大概是下意識的反應,伸手想扶蘇錦一把,就在那一瞬間,蘇錦伸出雙手,推了慕淩辰一把,慕淩辰沒有任何防備,輕易地被推倒在了地上,蘇錦側了個身子,倒在了他的旁邊,倒下的瞬間,蘇錦長舒了一口氣。
但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剛剛為了不讓慕淩辰扶自己,竟然把皇上推倒了,蘇錦暗暗嘆了口氣,即便自己的一邊肩膀疼到有些發麻,她剛剛為了與慕淩辰拉開距離在倒下的時候往一邊側了身子,半個肩膀直接撞在了地面上,蘇錦要起身的時候,痛地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還是掙紮着站了起來,好在剛才慕淩辰與她離的近,後面的人大概沒有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慕淩辰應該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說自己推了他。
後面那群跪着的人在看到慕淩辰摔倒之後,蜂擁而上,已經把慕淩辰團團圍住,跪着的太醫們如今正好派上用場,很快慕淩辰就被簇擁着送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蘇錦想如果不是因為裏面還躺着一個剛走了的人,他們甚至會把慕淩辰送到裏面床上去躺着。
蘇錦依然站在原地,現在的她不知道該做什麽,是聽慕淩辰的話,進去看看知默,還是湊過去看看他到底摔的怎麽樣了。
蘇錦一邊悄悄揉着自己的肩膀,一邊想着。
好在銀杏和青蓮,白芍并沒有也跟着過去,看到蘇錦摔倒,連忙過來看她有沒有事,蘇錦不想讓他們跟着擔心,即便肩膀越來越疼,還是笑着說沒關系。
銀杏自然是不放心,看着那幫全圍在皇上身邊的太醫,心中自然不滿:“明明姑娘也摔倒了,他們竟然跟沒看見一樣,還說什麽醫者仁心。”
蘇錦勸她:‘那可是皇上,誰比得上皇上重要呢,何況,我也沒什麽事。’
他們沒有救得了皇後,如今正是惶恐的時候,皇上恰恰在這個檔口摔倒了,自然要好好表現一番,才能将功折罪。
何況,慕淩辰摔倒的時候是完全沒有防備,恐怕這一下摔的也不輕,蘇錦其實也有點害怕他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如今太醫都幫他看着也好。
好在慕淩辰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問題,甚至還不如自己嚴重,他很快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了,都退下。”
太醫們顯然還想再發揮一下,方顯得自己是有真實本領的,圍在慕淩辰身邊依然不肯散去,彼此面面相觑。
慕淩辰可不管他們,站起來就往外面走,本來團團圍着的圈自然地給他讓開了路,自然,誰也不敢攔他。
他徑直走到了蘇錦面前,問她:“蘇姑娘沒事吧?”
雖然是關心的話,但是蘇錦做賊心虛,總覺得他話裏帶着威脅,連忙說道:“多謝皇上關心,民女無事,倒是連累皇上摔倒,民女惶恐。”
慕淩辰看了看她,說道:“罷了,先進去看看她吧。”
蘇錦道謝,青蓮和白芍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蘇錦,尤其是青蓮,就要哭出來了,她方才跟着蘇錦出門,也沒有見到柳知默最後一面。
蘇錦又轉頭,問慕淩辰:“不知皇上可否許她們跟我一起進去,畢竟主仆一場,總要好好道別。”
慕淩辰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青蓮和白芍連忙感激地跟了上去。
剛進去放下簾子,還沒有看到柳知默,青蓮和白芍就已經哭的不行,蘇錦慢慢走到床前,看到了緊閉雙眼的柳知默,她安靜地躺着,被子整整齊齊地蓋到脖子的地方,大概是慕淩辰親手整理過,臉色白到透明,映着屋裏床頭的燭光,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樣,那麽安詳,蘇錦甚至能看到她的嘴角在微笑,像做了一場好夢,但願她的一生都是夢一場,蘇錦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摸一摸她的臉,真的有點無法相信她真的走了,她想着就真的伸出了手,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柳知默的臉的時候,銀杏一把拉開了她的手,低聲說:“姑娘,別碰。”她沖着蘇錦輕輕搖頭。
蘇錦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讓柳姑娘好好地走吧。”銀杏說着低下了頭。
蘇錦想了想點了點頭,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青蓮,你們來送送她吧。”蘇錦叫站在一邊的青蓮和白芍。
她們自小與她一起長大,二十幾年的情分,比蘇錦自然更深厚,剛看一眼,便已經崩潰大哭,人間至悲,不過如此,聞着傷心,見者落淚,就連銀杏這個跟柳知默沒有什麽關系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他們悲痛起來。
哭是哭不夠的,一想起以後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就忍不住要哭一場,若不是皇上還等在外面,青蓮和白芍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的。
皇上命蘇錦這幾天留在宮中幫忙打理,其實她哪裏會打理呢,宮裏規矩多,她自己都怕行差踏錯,又哪裏來的勇氣幫忙打點這樣大的事宜,何況宮中有禮部,又有尚宮局,皇後去世,天大的事,半點也不敢出差錯的,留蘇錦在這裏,不過是全了蘇錦的心願,也算是最後陪她一程。
如今天氣還不算熱,守孝要七天,蘇錦便在宮裏待了七天,這七天,慕淩辰幾乎是片刻不離地守在一邊,按規矩,皇後過世,皇上是可以不上朝的,只是像他這樣深情的倒也并不多見。蘇錦見過柳知默走時候身上穿的衣服,尋常素衣,完全不是皇後配置,想來她的死最後還是讓慕淩辰妥協了,不願用一身皇後的衣服再來束縛她,只是她注定要葬入皇後陵寝,将來與慕淩辰常伴左右,死後與慕清辰相守的願望算是不能達成了,只是死後的事又有誰知道呢,束縛的不過是一副身軀而已,誰也不能束縛誰的靈魂。
七天之後,封棺儀式如期進行,禮部和尚宮局察言觀色,皇上片刻不離陪在身邊,他們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柳知默最終還是以皇後的身份風光大葬,安置在了一早準備好的皇後陵寝。
封棺之後,蘇錦知道這一次是真的天人永別了。
那一日,禮儀隆重,慕淩辰卻只在他必須出現的時刻才現身了一刻,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宮中人人忙碌,大概也沒人特地會去找皇上去了哪裏。
只有柳府的人知道,在那一天他其實去了柳府,他忽然想去看看柳知默曾經生活的地方,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在身邊,但他總覺得曾經那個柳知默早就不見了。
柳府早就衰敗,子孫零落,府中凋敝多時,只有當初教過他的太傅還算硬朗,硬撐着整個家,只是時隔多年再見,也幾乎不敢相認。
他們都以為整個柳府早就被皇上遺忘了,忽然接駕,衆人驚慌不已,何況皇上還是一人來的,便是消息再不靈通也知道今日是皇後下葬之禮,皇上一人獨自來了這裏,難免引起猜測,只是在柳府人心中,柳知默是早就已經死了的,在皇上上位,處死端王府所有人的時候,他們就從來沒有想過柳知默可以幸免。
當初知默的母親跑到柳太傅面前痛哭過一場,求他去求求皇上看在曾經的師生情分上,饒柳知默一條性命,他們願意把她接回來養她一輩子。
她這一生,莫名遭受無妄之災,皇宮恩怨,卻讓她一個局外人承擔了最不該承受的痛苦。
知默是柳太傅最心疼的孫女,在那件事之前,他不是沒對柳知默寄予過厚望,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命運弄人,走了也好,免得留下來徒生禍端,當初他狠了狠心也就沒去求情,事後再回想起來,說沒有後悔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人老了,越來越容易想起從前,想起之前知默還是小娃娃的時候,乖乖站在自己面前背書的樣子,搖頭晃腦,比那些宮裏頭打不得罵不得又不聽話的皇子們不知道好多少,若是可以,他倒是寧願每日待在府裏教她讀書。
九十四章 生病
但是這孩子命不好,受了自己的女兒的拖累,一生都被毀了。
大概是因為人老了,喜歡回憶曾經,又時常後悔曾經的決定,也大概是因為看到皇上,想起了曾經教他讀書的那些日子。
慕淩辰看着蒼老的柳太傅,顫巍巍地要行禮,連忙制止了他,他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總是拿着板子追着自己讀書的太傅已經蒼老成這個樣子了,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要不要告訴他,柳知默就是如今的皇後呢,下一刻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
他沒讓任何人陪,提出要看一看柳知默曾經的房間,他知道以她在柳太傅心中的地位,府中一定一直都保留着她的房間。
雖然這個要求提的有些奇怪,但是皇上的話誰也無法拒絕,柳太傅拿出了自己一直保管的鑰匙交給了慕淩辰。
他來到門前,鎖上沒有任何灰塵,看來這裏是經常有人打掃的。推開門之前,他在想柳知默的房間應該是什麽樣的呢,他見過她在端王府的房間,也見過她在皇宮裏的房間,不知道在她還未嫁給任何人的時候,她的房間是什麽樣子的,她平常生活在怎樣的氛圍裏,她喜歡什麽樣的東西,這個時候慕淩辰才發現,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麽了解柳知默,他自以為是地以為她喜歡柳樹,就在她住的地方周圍都種柳樹,他自以為是地按照自己猜想的她的喜好為她布置房間,明知道她一點都不喜歡奢華,還是忍不住把她的房間裝飾的華麗無比,一直以來,他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給了她最好的,為什麽她還是沒有一點點心動,哪怕感動都沒有,最後他累了,也生氣了,幹脆彼此傷害。
推開門,他走到前面的桌子前坐了一會兒,想象着曾經的她也曾坐在這裏,見過某些人,說過某些話,做過一些事。這裏幹淨整潔,簡約的像她一直以來的風格,看來自己對她也不算太過誤解。
只是再往裏面走,看到屏風後面的房間時,慕淩辰有些驚訝了。嫩黃色的窗簾稱着淡紫色的紗,夢幻的仿佛是一場夢中的場景,他慢慢走到床邊,掀起床簾看到裏面小巧可愛的兩只紅色的枕頭和鵝黃色的被子,慕淩辰忍不住笑了笑,這樣可愛的顏色,還真不像是他見過的那個柳知默會用的。
他放下了床簾,坐在床邊的梳妝臺前,打開了上面的抽屜,看得出來,這裏面的東西都是她年少時候用的東西,蝴蝶樣子的耳環,慕淩辰一直以來不喜歡的那種戴上走起路來會随着步伐搖動的步搖,這種東西在抽屜裏倒還不少,沒想到她還喜歡這種東西,慕淩辰有些無奈,他一直以為她跟自己一樣不喜歡這些花哨的東西,今日見過她的房間才發現,她也曾喜歡過這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慕淩辰看了一圈,甚至還打開了衣櫃,看了看她曾經穿過的衣服,那樣粉嫩鮮亮的顏色,他從來沒見她穿過,他印象中的她已經總是穿素雅的顏色了,他一直以為她一直都是這樣的,跟她的性子一樣,是淡雅素淨的,從來不知道她曾經也是一個這樣活潑的少女,也愛鮮豔的顏色,還愛美麗的首飾,也喜歡睡在布置的仿佛一場夢一樣的床上,如果不是今日所見,他一定無法想象,她也曾有過這樣的一面。
他現在大概懂了,哪個少女不曾有過懷春的年少時光,連房間都要布置的像一場夢一樣,默兒也不例外,只是那些簡單的也像夢一樣的時光随着皇宮裏的變故一去不複返了,但她還留着這些東西,一直到最後她離開柳府,想來也懷念那時候的自己吧。
他在這裏坐了很久,其實也沒有想太多事情,就是腦子裏會自己冒出來一些場景,是他與知默小時候的場景,他們在皇宮裏相遇的場景,他幫她爬上樹摘帕子的場景,還有太後與皇後逼着她的姑母喝下毒藥時自己躲在床下瑟瑟發抖的場景,再往後,他見她就是在端王府中了,一方小院,偏僻幽靜,他不顧端王的警告跑去小院見她,那個時候,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謀劃着之後的一切了,那個時候他以為只要殺了太子,殺了皇上,也殺了皇後,他的默兒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是最後卻也是自己又把她關在了皇宮裏,成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難怪她會恨自己。
他坐在這裏很久,久到柳太傅不得不親自進來問他是否要用晚膳。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小屋,想象着十幾歲的知默,曾經也是愛玩愛鬧的小女孩,大概在這間小屋裏,也說過小女孩的悄悄話,他笑了笑,走出了這間屋子,叮囑柳太傅将屋子鎖好。
從他異常的舉動中,柳太傅察覺了些許不對勁,但是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想自己的孫女是當今的皇後,慕淩辰不說,他也就沒有問,直到送他離開。
慕淩辰回到宮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皇後下葬儀式早就結束。
鳳陽宮裏一片蕭條寂寥,皇後大葬,宮裏的下人大半被遣了出去,更顯得零落。
蘇錦一天都沒有見到皇上,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但她想大概是去了與柳知默有關的地方,歸根到底,他也是一個深情的人,只是造化弄人,若是柳知默一開始喜歡的是他,一定會過的更幸福。
他準了蘇錦第二日離宮,順便還許她将白芍帶出宮去,只是白芍更想與青蓮留在淑妃身邊照顧小皇子,蘇錦也覺得有一個人與青蓮相互照應也好,如今知默走了,留她一個人在這皇宮中,實在太過可憐。
帶白芍離宮本是知默的遺願,若是可以,她也想讓青蓮離開,只是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煊兒,只能自私一次,對不起青蓮了。
如今白芍既然自願留下,慕淩辰自然不會不答應,交代好了明日一早送蘇錦出宮,他便進了內殿,這幾日他也留在鳳陽宮中,看這樣子,估計以後這裏就變成皇帝的寝殿了。
臨走之前蘇錦想說幾句話安慰一下他,但想了想,他畢竟是皇上,自己也實在沒有資格安慰皇上,便還是算了。
第二日出宮的時候,青蓮和白芍來送她,請她以後也常進宮來看看煊兒和他們,還帶來了皇上特賜的金牌,蘇錦看了看那塊金牌收下了,雖然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将何去何從,還是先答應了下來。
出宮的路上,蘇錦忍不住掀開馬車的簾子,看一看外面的風景,三月風,京城還是料峭天氣,冷風吹進來,蘇錦忍不住打了哆嗦,只是她卻不願放下簾子,擡頭看着高闊的天空,想着知默如今大概也與自己一樣自由了,該為她高興,即便是以性命為代價的自由,也還是值得高興。
馬車停在了蘇錦在京城的那一方小院,好幾日不回來,蘇錦還真是有點想念自己這個在京城暫時安置的小家。
剛掀開簾子就看見了趙大媽,她看見蘇錦便開始說道:‘哎呦,蘇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您這也不說一聲就離開這麽長時間,可把我擔心壞了。’
蘇錦一邊扶着銀杏跳下馬車,一邊說道:“是我疏忽了,竟然也忘了請人送信回來,叫您跟着擔心了。”
蘇錦一邊往院子裏走一邊說道。
趙大媽快走了幾步到蘇錦跟前兒,壓低了聲音說道:“前幾日聽說皇後薨了,我知道您是被宮裏頭接走的,就想着多半是與這件事有關。”
蘇錦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銀杏連忙說道:“趙大媽,您給姑娘燒點熱水去吧,這幾日姑娘疲乏壞了。”
趙大媽答應了一聲便連忙去忙了。
蘇錦有些疲憊地對銀杏笑了笑:“還是你懂我。”
銀杏扶着她走進屋子裏,讓她坐下,又端了茶送到她手中,看着她蒼白的臉,有些心疼地說道:‘姑娘這幾日又是傷心,又是操勞,累壞了吧。’
蘇錦捧着茶杯搖了搖頭:“還好,就是有點想睡。”
“要不姑娘先睡一會兒,等水開了我再叫你。”銀杏說道。
蘇錦點點頭:“也好,你幫我鋪好床,自己也去歇一會兒吧,這幾日你跟着我忙前跑後的,估計也累壞了。”
銀杏一邊走進去幫她鋪開床褥,一邊說道:“我倒是還好,主要是姑娘你,我瞧着這幾日臉色一直都是白的,也沒什麽精神,要不叫個大夫來看看吧。”
蘇錦慢慢地挪到床前,搖了搖頭:‘算了,哪就如此嬌貴了,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這些日子,雖然大事她都幫不上忙,但是守靈卻是實實在在地跪在旁邊的,幾天下來,莫說是一個弱女子,就是一個青壯也受不了。
銀杏剛鋪好床褥,蘇錦就迫不及待地一頭倒了下去,銀杏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難過,這些日子,姑娘真的是受罪了,這身體上的疲憊還好,主要是她也看得出來,這皇後去世的事,對姑娘的打擊着實是有些大了,她雖然沒說,這些日子也沒什麽哭過,但是那種悲切是掩飾不了的。
銀杏幫着她脫了鞋襪,又幫她蓋好被子,放下床簾才走了出去。
雖然這些日子她跟在姑娘身邊也很勞累,但比起姑娘來到底是好得多,還有些可以偷懶的時候,她剛剛瞧着姑娘的樣子總是不放心,還有,剛才姑娘往床上倒的時候,她看的清楚,不小心壓到了一邊的胳膊,姑娘當下就皺了眉,估計是怕自己擔心,便什麽也沒有說。
想起那日姑娘在鳳陽宮摔倒,這些日子也沒有找大夫瞧過,銀杏終究是有些不放心,便出去找了趙大媽,跟她打聽附近可有什麽好的大夫。
趙大媽正在廚房裏燒熱水,看到銀杏進來,以為蘇錦這就要熱水了,連忙說道:“請姑娘再等一會兒,這就好了。”
銀杏沖她擺手:“這個不急,姑娘累壞了,剛剛躺下了,我瞧着得睡一會兒呢。我來是想問問你附近可有什麽靠譜的大夫,瞧着姑娘臉色不太好,想找個大夫來看看。”
趙大媽一聽連忙站了起來,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說道:“哎呦,姑娘您對這裏不熟,不知道哪個大夫可靠,要不您幫我看着點兒火,我去幫你叫大夫?”
銀杏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接過了她遞過來的圍裙,拿出了身上的荷包遞給她:“那就勞煩趙大媽了。”
她接過荷包掂了掂,笑道:“姑娘,可用不了這些。”又将荷包還給了銀杏:“我先去将大夫請過來,等拿藥的時候姑娘再付銀子就是了。”
趙大媽離開後,水也燒開了,銀杏滅了火去看看蘇錦睡的怎麽樣,順便給她那屋子裏再添點兒炭火,雖然是三月份了,天氣還是冷的很,而且前幾天在鳳陽宮裏頭,那個炭盆燒的太旺,銀杏怕剛回來,姑娘有些适應不了。
結果她添完炭火去看蘇錦的時候,一眼就發現她不對勁,整張臉通紅地像能滴出血來一樣,額頭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這屋子裏并沒有熱到這種程度,銀杏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姑娘這是發燒了。
銀杏一邊想着還好自己已經叫趙大媽去請大夫了,一邊跑去廚房打了冷水來,用冷水浸濕帕子敷在蘇錦的額頭上,希望這樣多少能退燒。
只是她來來回回也換了十多次帕子了,姑娘的燒絲毫沒退,額頭依然是滾燙,趙大媽和大夫也還沒有來,銀杏真是着急地不得了,想着這個時候若是李公子在就好了,自己一個人也不能帶着姑娘出去找大夫。
銀杏一邊焦急地望着窗外,希望趙大媽趕快帶着大夫回來,一邊頻繁地換着帕子,希望多少能起些作用。
好在趙大媽終于帶着大夫趕到了,銀杏從窗戶裏看到他們進了院子,便連忙跑出去叫大夫趕快過來看看。
大夫看她着急忙慌,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絲毫也不敢耽擱,背着藥箱便跑了進來,等到進來一看才知道是發燒了,看樣子确實是燒的不輕,他連忙替蘇錦把脈,誰知他臉色越來越凝重,銀杏就算不懂醫術,也知道大夫這表情可不是什麽好事,連忙問他:“大夫,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有什麽要緊的?”
九十五章 玉書歸來
大夫沒有說話,繼續把脈,過了一會兒才收了手搖搖頭說道:“這位姑娘是悲傷過度,內火郁結,加之冷風入體,如此內外交感,一時發作起來,自然是十分厲害。”
銀杏大概也就聽懂了一半,但是後面他說這病十分厲害,她卻是半點兒也沒聽錯,連忙問道:“這可如何是好?大夫您可有法子治?”
“這,按說內火郁結,只需疏洩便可,只是同時冷風入體,若是不注意,只怕反而弄巧成拙,更何況這位姑娘本身底子就不好,藥若是用的猛了,更怕傷了她的根本,還需待我仔細斟酌之後方能用藥。”
銀杏總覺得越說越嚴重,本來還沒那麽緊張的心因為大夫的一番話倒是變得越發緊張了。
趙大媽在一旁也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連忙問道:“可能治好?”
她這話剛說出來,銀杏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趙大媽也覺得自己的話問的唐突了,只是這大夫的話說的不清不楚的,又越說越嚴重,自己便忍不住有了這麽一問,而且剛才聽大夫這麽說,只怕她今日就要給李公子送信了,不管能不能治好,如今蘇姑娘病的這麽嚴重,自己是一定要告知李公子的。
誰知大夫聽了沉吟了半天說道:“這個不好說。”
他這一說,銀杏是真的害怕了,本來覺得就是發燒而已,大概是有些嚴重了,畢竟姑娘這幾日有些勞累了,所謂病來入山倒,估計是比尋常的感冒發燒嚴重一些,誰知就到了不能治的地步了,可把銀杏吓了一跳,連忙追着大夫問:‘你這是什麽意思?姑娘不過是發燒而已,怎麽就不能治了?’
大夫無奈:‘也沒說不能治,只是這病不好治,你們家姑娘身子又弱,不敢用猛藥,你待我好好斟酌一下再用藥。’
銀杏如今對這位大夫的話是将信将疑了,一邊看着他寫藥方,一邊心裏盤算着要再去請個大夫來替姑娘瞧瞧。
這位大夫寫起藥方來,顯見的是十分謹慎了,一個藥方斟酌了半個時辰,銀杏都有些不耐煩了,好容易等他寫好了藥方,銀杏拿了藥方就要去抓藥,順便再去請幾個靠譜的大夫看看。
趙大媽本來想趁這個出去抓藥的機會去李家的店鋪走一趟将消息送出去的,誰知道銀杏覺得趙大媽帶來的這個大夫不靠譜,非要自己去找大夫,讓她留在蘇錦身邊好好看着,趙大媽拗不過她,只好留了下來。
銀杏先去抓了藥,然後就去街上每一家看起來還算大的藥鋪請大夫,一路走下來找了七八個大夫,一起帶了回來。
趙大媽看到眼前這些人的時候,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大夫們說話,總是含混不清,又有些吓人的,沒想到銀杏這丫頭卻真是被吓怕了,竟然帶了這麽些大夫過來,而且其中還有李家藥鋪的掌櫃,這些可好,雖然本來自己應該去另一個店鋪送消息的,但是有李公子給自己留下的憑證,也不怕他們不認自己的身份,倒是省的自己特地出去跑一趟了。
幾位大夫在看到彼此的時候,寒暄着打了招呼,實在是這京城之中住在附近的大夫彼此之間都是熟識的,如今被請來給同一個人看病,彼此自然要稍微招呼一聲,全彼此的面子。
幾位大夫面色凝重地診完脈,提出要商量一下,銀杏自然是答應,只是卻并沒有讓他們單獨出去讨論,她想聽聽看他們有什麽說法。
結果聽來聽去,雖然銀杏有些聽不太懂,但大概還是明白了,跟第一位大夫說的也差不多,都是說姑娘底子弱,內外交感,用藥須得謹慎,最後推出來的那位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大夫跟銀杏說的時候果然也是這一套。
銀杏有些着急,直接問他們:“那不知幾位大夫可有辦法?”
“這辦法嘛,倒也不是沒有。”年紀最大的大夫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只是姑娘身子弱,不敢輕易嘗試。”
這治療傷寒的法子并不難,難就難在這位姑娘欲火內結,若是先疏通,恐怕寒氣深入五髒六腑,加之本就虛弱,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先去寒氣,只怕藥用了下去,內火更加郁結,反倒不好,中醫向來将就雙管齊下,補與疏乃互不分離,但是擱在這位姑娘身上,卻不敢輕易用藥了。
銀杏看蘇錦一直昏迷不醒,着急得很,就快給幾位大夫跪下了,哭着求他們:“求求你們,想想辦法救救姑娘吧。”
幾位大夫看銀杏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醫者仁心,他們自然也想救人性命,只是病情複雜,自己醫術不夠,只怕貿然用藥,不僅救不了性命,反倒成為催命符啊。
銀杏看他們不肯說話,知道他們并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瞬間心如死灰一般。
趙大媽看了也有些不忍心,跟這位蘇姑娘相處的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了她的性情,是再善良溫和不過,怎麽好人倒有這許多的磨難。
如今蘇姑娘一病,自己與銀杏都六神無主,她必須趕快把消息傳給李公子
趙大媽安慰銀杏:“銀杏姑娘,您先別這麽傷心,大夫們只說難治,并沒有說不能治,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有辦法的。你先照看好姑娘,我去送送幾位大夫。”
銀杏點頭:她也覺得像姑娘這麽好的人,怎麽會沒有辦法救治呢。
趙大媽送他們出去的時候,拉住了其中一位大夫:“李大夫,您跟我來一下。”
這位李大夫自然并不認識她,但是趙大媽卻認識他,為了方便傳消息給李玉書,他早就将京城中的據點告訴了趙大媽,這位李大夫是李家藥鋪中來的,自然也是李家人。
他雖然有些疑惑,但想着也許是要問自己一些關于那位姑娘的病情的事,便跟着她過來了,等到看到她悄悄拿出來的李家令牌時,李大夫才恍然大悟:“您是?”
趙大媽瞧他是認得這塊令牌的,便将令牌小心收了起來說道:“我這裏有封信,需要您幫忙交到李公子的手裏,要快。”
李大夫接過她手中的信,看了看她,最終什麽也沒問,只是點了點頭。
本來消息從京城送到李玉書手裏怎麽也要十天,但是趙大媽特意叮囑了要快,不過七天,李玉書已經看到了信。
當時他正在李家祠堂跟幾位李家的長輩商定李家分家的事,幾位老太爺級別的人也是受李玉書之邀才出現在這裏,過了今日,李家的事情就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已經想好了,今天結束後,明天他就趕去京城,已經三個多月沒有見到杏兒了,他想她想得快要發瘋了,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這一次雖然分別的久了點,但是以後自己再也不會跟她分開了,她去哪裏,自己就去哪裏,她再像之前一樣趕自己離開,自己就算死皮賴臉地跟着也絕對不會離開半步了,只有這樣想着,三個多月的分離對李玉書來說才不至于那麽難捱。
但是他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京城來的信,信上說他的杏兒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李玉書匆匆看完信,就要起身離開,他的杏兒如今病重,自己一刻也不想耽擱,必須馬上趕到她的身邊。
就在他起身的瞬間,站在他身後的珠兒拉住了他:“公子,老太爺在看着呢。”他雖然沒有看到信的內容,但是看公子的樣子就知道這信一定是從京城來的,一定是關于趙家二姑娘的。
李玉書沉默着要甩開他的手。
珠兒暗地裏用力,死死地拉着李玉書:“公子,您今天不能走,咱們忙了這麽久,今天請了老太爺們過來,就是做最後的分割,您這個時候走了,他們會怎麽看您,以後再想請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他說的這些李玉書怎麽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現在真的片刻也等不了,一想到他的杏兒躺在床上昏迷着,生死未蔔,而自己卻不能馬上趕到她的身邊,李玉書就懊惱地想要發瘋。
珠兒繼續勸他:“公子,咱們只要再等幾個時辰,這件事一結束,咱們就直奔京城。”
可是幾個時辰也可能發生什麽變故,萬一,他只是說萬一,那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李玉書執意要走,珠兒死死地拉住他,兩個人暗自較勁。
不是珠兒不知道蘇錦對李玉書有多重要,只是李家對公子來說也是多年的心血,他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