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8)
眼看着他從京城回來之後三個多月,日日奔波,夜夜忙碌,終于把李家的事情料理地清清楚楚,今天只要經過了幾位老太爺的首肯,公子這幾個月的心血就算成功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公子這些日子的心血就因為幾個時辰而付諸東流。
他們兩個人的争執早就引起了上面幾位老太爺的注意。
坐在正中間的那位,看向李玉書問他:“玉書,怎麽了?”
他一出聲,旁邊幾位李家的叔叔也看向李玉書。
李玉書嘆了口氣搖頭,想了想終于說到:“按我之前說的,再拿三家店鋪給二叔。”他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問道:‘二叔沒有意見吧?’
坐在旁邊的人咽了咽口水,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糾纏,他以為不會再從李玉書那裏讨到什麽好處了,但是畢竟還是不死心,所以即便是幾位老太爺出面,他還想最後博上一把,萬一能再得點好處呢,這才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如今李玉書忽然開口說多分自己三家鋪子,比他自己想的能撈到的好處還要多,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雖然不知道這李玉書為何忽然松口,但是怕他反悔似的,他連忙答應:“呵呵,這李家的生意我也算是出過不少力,如今侄子長大了,要接手李家的生意,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但是我那一份,還是該算清楚,如今既然你開口了,我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他眼中精光閃了閃,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向來管的是走南闖北的生意,揚州城內的積善堂,南北貨行和綢緞莊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李玉書只說再給他三家商鋪,并沒有說是哪三家,他這位二叔倒是精明,一下子就把揚州城內李家最賺錢的三家商鋪定了下來,李玉書知道他這是獅子大開口,但是現在他沒空跟他計較,他這次回來主要的目的是穩住李家的根本,雖然李家自揚州發家,但如今生意遍布全國,二叔即便再貪,也只敢觊觎揚州城內的生意,李玉書點頭:“既然二叔看中的是這三家,那過幾天就讓他們跟您把手續辦了。”
他沒想到最後了自己還能占這麽大便宜,連聲答應着“好好好”。
李玉書終于解決了這個大麻煩,請幾位老太爺作證,在分家文書上彼此簽字畫押,這件事終于告一段落。
李玉書這邊等雙方把文書簽好,往懷裏一收,道了聲抱歉便離開了,對于他行色匆匆,幾位老太爺自然有些不滿,但看在他給李家宗族的好處不少的份上也就忍了,他二叔如今白白多得了三家鋪子,自然更懶得管他去做什麽了。
李玉書連家都沒回,從祠堂出來,騎上馬就直奔京城。
但即便是他快馬加鞭,到京城也已經是七日後了,一路上李玉書的心慌的厲害,空空的,感覺下一刻自己就要窒息。
越靠近京城,他反而越緊張,因為他也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是什麽。
當他終于趕到蘇錦的小院的時候,看清楚裏面雖然安靜,卻并沒有異樣的時候,李玉書終于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死了,一會兒擔心杏兒會不會就這樣抛棄自己,一會兒又安慰自己,杏兒福大命大,一定不會離開自己的,那個時候,他忽然就理解了當今皇上為何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将端王側妃立為皇後。
九十六章 再現生機
他跑進房間,終于看到了那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平靜安詳,也顯得冷漠,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當他終于感受到微弱的氣息的時候,李玉書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他雙手摩挲着蘇錦的臉,幾乎要落下淚來,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如今一顆心終于有了着落。
他就這樣跪在床邊,看了蘇錦很久,終于起身,帶着銀杏去了外屋。
沒等他開口,銀杏就将這些日子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李玉書一邊聽着一邊皺眉:“京城的大夫都尋遍了?”
銀杏點頭:“但凡是有點名氣的大夫,這些日子幾乎都請過來看過了,也不是說不能治,只是這些大夫們都不敢貿然用藥,您沒有來,我也不敢讓他們輕易嘗試。”
李玉書點頭:“好好照顧她,我出去一趟。”
銀杏點頭,又忽然問他:“李公子,您覺得,姑娘她還有救嗎?”
銀杏問的時候眼圈已經泛了紅,并不是她故意咒姑娘,而是姑娘已經昏迷半個月了,這段日子以來幾乎是不吃不喝,就是這麽躺着也堅持不了多久啊。前段日子她急的團團轉,像沒頭蒼蠅一樣,只要聽說哪家醫館的大夫還沒有請過,就去請來給姑娘看病,但是前幾天,整個京城的大夫幾乎都來看過了,人人束手無策,銀杏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她本來也想給李玉書寫信的,但是她并不知該如何聯系他,如今姑娘躺在床上生死未蔔,自己卻連信也送不出去,銀杏着急得不得了,就怕最後姑娘真的撒手人寰,李公子卻還半點兒消息也不知道。
好在今日李公子竟然趕來了,雖然不知為何如此湊巧,但他來了,姑娘就又多了一線生機,她知道,以李公子對姑娘的感情,一定會竭盡全力治好姑娘的。
李玉書沒有答話,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銀杏,他自己心裏也沒底,一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次,萬一自己到的時候杏兒已經先一步離開了,自己會怎樣,萬一自己到了也并不能救她,要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又會怎樣,他想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答案,不能再想下去了,現在想辦法救她要緊。
他最終也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匆匆離開了。
銀杏知道他是去想辦法了,但是她也不知道李公子還能有什麽辦法。
李玉書從蘇錦的小院出來之後便直奔皇宮,求見了慕淩辰。
慕淩辰聽他說蘇錦病重的時候也有些吃驚:“病重半個月?”算算時間的話,應該是從宮裏離開之後就生病了,大概是默兒的死讓她真的難過了,當時她離開的時候,自己并沒有注意,沒想到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李玉書點頭:“如今京城裏的大夫幾乎都請遍了,個個束手無策,草民今日進宮,是想求皇上恩準,讓太醫們去瞧瞧。”
慕淩辰是皇帝,皇帝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他來見他求他,就代表着不論他開什麽條件,自己都會答應,也只有答應的份兒。
只是他說完并沒有等來慕淩辰的條件,他只是點了點頭便吩咐身邊的太監:“去将太醫院今日值班的太醫都請過來跟他走一趟,今日未當值的太醫,派人去送消息,将人帶到他那裏。”
李玉書聽了有些吃驚,他竟然沒有絲毫推辭,沒有任何條件,而且還特地叫人把不當值的太醫送到自己那裏,李玉書感激不已,當即跪下:“草民多謝皇上隆恩,皇上有何吩咐草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并非是誇張,只要能救得了杏兒,他這條性命就算豁出去也沒有什麽不可。
慕淩辰嘆口氣将,雙手将他扶起來:“行了,起來吧,朕不用你赴湯蹈火,也不要你的性命,朕這麽做,算是為了默兒,也是為了朕自己。”說到底蘇錦之所以病重,大半還是因為默兒的原因,想來是她的離開讓她太過傷心,默兒在天有靈,想必也十分不願看到她追随自己離去。
何況,看看眼前的李玉書,半點兒沒有自己初見他時的意氣風發,整個人憔悴不堪,紅着的眼圈,滄桑的面容,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他剛經歷過人生至悲,最能感同身受,李玉書此刻的心情,就像當初的自己聽到默兒的病藥石無醫時的心情一樣,絕望,悲痛,又不肯相信,抱着一絲僥幸,不肯放棄。
他的默兒是真的走了,再也不可能回來看他一眼了,現在蘇錦還有救,自己怎麽可能見死不救。
“行了,太醫們都到了,趕快帶着他們去給蘇錦瞧病吧,這個時候可耽誤不得。”慕淩辰對正想再說什麽的李玉書說道。
李玉書鄭重地向慕淩辰行了大禮才帶着一衆太醫離開了。
一路上李玉書大概跟太醫們說了一下蘇錦的情況,之前去診治過的大夫的說法,李玉書也大概複述了一遍。
幾位太醫聽過之後,彼此對視了一眼,說:‘着李公子這麽來說的話,這位姑娘的病确實有些棘手,幾位看過的大夫不知該如何下手,不敢貿然用藥也是正常的。如今還沒有見到病人,也不敢貿然下定論,一切都等見到病人診脈之後才能知道。’
李玉書點頭:“這個自然,勞煩幾位了,拜托幾位大人一定要救得她的性命。”
“醫者仁心,何況我們是皇上特地派來的,臨行之前公公有叮囑過,李公子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李玉書點頭拱手:“那就拜托了。”
馬車終于又一次回到了蘇錦的小院,李玉書帶着幾位太醫趕到蘇錦的房間,銀杏依然守在床前用濕布替蘇錦擦拭,見到李玉書進來,連忙收拾了東西出來。
幾位太醫進去之後輪番診脈,光是診脈就花了半個時辰,好容易等他們都看完,李玉書正想問問情況如何,幾位太醫又說要商量一番。
李玉書想了想,帶他們去了書房。
幾位太醫看李玉書沒有要走的意思,彼此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有人開了口:“李公子可否暫時回避,讓我們先商量一下,待會自會給李公子一個交代。”
李玉書看了看他們,想了想說道:“也好,勞煩了。”
他從書房出來,正想再去看看蘇錦,趙大媽叫住了他:“公子,您看您這一身,也不适合待客,如今幾位太醫正在商量,也用不到您,不如趁此梳洗一下。”
李玉書這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實,一路奔波,心中焦急,哪裏顧得上換洗衣服,這衣服已經穿了七天了,好在不是夏季,即便如此,仔細聞也有些奇怪的味道了,衣衫上站滿灰塵,幾乎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靴子上也滿是泥土,不用照鏡子,李玉書就知道如今自己的臉上也好不到哪裏去,好在自己頂着這身行頭去見皇上的時候,他倒是沒有怪自己失利。
想了想,李玉書點了點頭,他确實該稍微梳洗一下,不然等杏兒醒來看到他這副樣子肯定要心疼的。
幾位太醫在裏面又商量了半個時辰,李玉書雖然着急,也不能不乖乖等着,趁此機會,他梳洗一番,換了幹淨的衣衫,又吃了點東西,終于覺得精神好些了。
又在蘇錦的床前等了一會兒,幾位太醫總算是出來了。
其中一位一看就是被推舉出來做代表的,先是與李玉書拱手打了招呼,才說道:“勞煩李公子久候了。”
李玉書連忙還禮:“不敢,只是不知幾位大人可有商讨出什麽結果?”這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為首的太醫想了想說道:“姑娘這病确實棘手,內外交感,發作得急,一旦昏迷,很難醒來。”
他每說一句,李玉書的心就緊張一分。
還是銀杏實在受不了了,這些日子,她反反複複聽到的都是這些車轱辘一樣的話,忍不住問道:“那可有什麽辦法?”
雖然被人打斷,這位太醫倒是好脾氣,并沒有怪銀杏,只是看了看她才繼續說道:“姑娘莫要着急,這病雖然棘手,卻并不是不能醫治。”說實話,這病在他們幾位太醫手裏,還真不算是疑難雜症,難就難在,這姑娘本身底子弱,須得小心斟酌,這大概也是之前幾位大夫遲遲不敢開藥方的原因。但是他們畢竟久居宮中,給宮中貴人們看病,最重要的就是要小心用藥,所以民間藥方多有改良,對他們來說不算是太難。他們剛才關起門來商量那麽久,不過是再一次斟酌藥方,并不是說不能治。
聽他如此說,李玉書松了一口氣,他是知道的,宮中的太醫,若是沒有十成把握,絕對不會說出能醫治這種話,畢竟若是說了能治,最後卻沒有治好,那可是欺君之罪,該滅九族的。
“既是能醫治,請幾位大人快些開了藥方,我好去抓藥。”銀杏催促。畢竟姑娘已經昏迷這麽久了,再這麽昏迷下去,她怕姑娘還有的救卻要被餓死了。
李玉書也是這麽想的,所以看銀杏催促,他也沒有說話,等着幾位太醫趕快開藥方。
“這藥方我們斟酌過了,因為姑娘底子弱,所以選的都是最溫和的藥材,只是即便如此,還是要片刻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時刻觀察可有異樣,免得出了大錯。”太醫繼續叮囑。
李玉書點頭:“這個您可以放心,我會時刻守在她身邊的。”
他點點頭,這才俯身開始寫藥方。
銀杏看了他的藥方,與之前幾位大夫開的确實略有不同,大概這就是宮中太醫的精妙之處,好在上面的藥材種類雖多,卻并不難找,銀杏得了藥方,道了謝便連忙跑出去抓藥了。
李玉書問他們:“那不知她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呢?”
幾位太醫對視一眼:‘這個不好說,因為用藥不敢太猛,所以都是溫和的藥,溫和的藥呢,它有好處,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藥效總沒有那麽快,至于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我看吃完一副藥,內裏郁結疏通得差不多,人也就該醒了。’
李玉書得了還算肯定的答複,連忙道謝,殷勤地送了幾位太醫出去。
銀杏馬不停蹄地跑去藥方抓了藥,便連忙又跑了回來,床前有李玉書守着,暫時用不上她,她便一頭鑽進廚房,開始熬藥。
李玉書如今才算是放松下來,雖然杏兒如今還是昏迷,但是太醫們說了,吃完這服藥就會醒的,李玉書想到這一次,他與杏兒永遠不會再分離了,就覺得心中充滿希望和激動,想着等杏兒醒來了,自己該怎麽跟她說。
銀杏熬好藥端過來的時候,李玉書自然地接了過來,将蘇錦抱起來靠在自己懷裏,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去,銀杏在一旁看着,再次感嘆,李公子對姑娘确實是用情至深,三番五次解救姑娘,希望這次她醒過來就答應李公子吧。
蘇錦雖然昏迷中還能吞咽,但畢竟十分有限,李玉書也不嫌麻煩,每次只盛一點,慢慢送進她嘴裏,等到她全部喝下,用帕子輕輕替她擦拭了嘴角,才輕輕地重新把她放平。
然後問銀杏:“你有沒有準備糖水?”
銀杏沒反應過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李玉書解釋:‘杏兒最怕苦了,她喜歡吃甜的東西,再端碗糖水過來吧。’
銀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拿了碗重新去廚房準備。
沒想到她一個整日跟在姑娘身邊的人,還不如一個男人心細,不過也難怪,他與姑娘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姑娘的脾性喜好可謂是了如指掌,想到這裏銀杏就忍不住搖頭嘆氣,說起來,李公子跟姑娘真真是良緣,只是命運弄人,偏偏在中間隔了一個大姐,這兩人才彼此蹉跎。這次等姑娘醒來之後,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姑娘說說,這樣好的人若是還不抓住的話,以後可沒地兒哭去。
九十七章 真相浮現
李玉書在蘇錦的床前沒日沒夜地守了七天,這七天裏除去偶爾吃飯,他幾乎沒有離開過床前半步,困了就趴在蘇錦身邊睡一會兒,但是也絕不敢多睡,根本不敢真的睡着,大部分時候不過是眯一會兒而已。銀杏看他熬得不成樣子,說讓他去歇息,自己守着姑娘,他死活不肯,怕自己離開的時候,蘇錦出了意外,也怕她醒來看不到自己。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這麽苦熬了七天,終于等到了蘇錦睜開眼睛,看到她睜眼的瞬間,李玉書不敢相信一般摸着她的臉笑的像傻子一樣。
蘇錦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李玉書高興得眼淚都掉了出來:“杏兒,你終于醒了。”
蘇錦艱難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出聲,并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她根本沒有力氣說話,嗓子裏也發不出聲音。
她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夢裏也覺得自己好累,累到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然後她就對自己說,那就再睡一會兒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得到有人每天抱着她喂藥,她想睜開眼睛看看這是誰,想掙脫這個懷抱,但是她沒有力氣,只好本能地咽下他喂自己喝的東西,夢中她都覺得這個東西真苦啊,苦到她想皺眉,好在很快就有一勺糖水喂到自己嘴裏,終于緩解了苦味,可她還是覺得好累啊,累到只想躺下繼續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終于覺得自己有力氣睜開眼睛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她就想看看這些日子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夢裏模模糊糊的,她根本感覺不出來。
當她的眼睛看到李玉書的臉的時候,她忽然就笑了,這樣陪在自己身邊的人,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她感受到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臉,那麽溫柔,帶着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她聽到他問自己“杏兒?你醒了?”
她想回應他,但是她說不出話來,最終她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李玉書忽然整個人都撲了上去,隔着被子緊緊地抱着蘇錦:“杏兒,你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向來喜歡蘇錦,但礙于蘇錦的堅持,他從來不敢做任何逾矩的事,現在他太激動了,他日日夜夜擔心,害怕,怕他的杏兒真的會離開,即便得了太醫的保證也并不能安心,如今她終于醒了,他那麽激動,那麽高興,就想緊緊地抱住她,再也不離開。
蘇錦忽然被他抱住,雖然有些驚訝,卻并沒有掙脫,她伸出依然有些無力的胳膊,輕輕回抱了他。
感受到蘇錦的手放在自己的後背的那一刻,李玉書不敢置信般地看向蘇錦,但是她的眼中帶着笑意,沒有半點委屈和拒絕,李玉書喜極而泣:“杏兒!”
蘇錦伸出手來,摸着李玉書的臉,他瘦了好多,比離開京城的時候更瘦了,雙眼通紅,布滿血絲,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好像再也沒有當年揚州第一公子的風采了呢,蘇錦摸着他的臉笑了笑,心中有些心疼他,為了自己,他算是做到了極致了,蘇錦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眼中一滴淚落了下來。
李玉書連忙伸手輕輕地為她擦去眼淚,雙手捧着她的臉說道:“別哭,別哭,杏兒,你醒來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蘇錦看着他,最終點了點頭。
蘇錦醒來,小院裏的緊張氣氛終于一掃而空,人人的臉上都帶了喜色。
有李玉書的親力親為,悉心照料,蘇錦沒過多久就能自由下床活動了。這些日子,銀杏看在眼裏,從姑娘醒來,就已經不一樣了,她終于想開,決定接受李公子了,她為李公子高興,更為姑娘高興。
蘇錦這些日子一直悶在院子裏,因為李玉書說外面依然有冷風,不能出去,今日終于是一個豔陽天,春風和煦,陽光溫暖,蘇錦說想出去走走,李玉書想了想,最終還是不忍心拒絕。說實話,他很少會拒絕蘇錦的要求,即便是當初她要自己離開,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順從。
套好了馬車,李玉書問她:“想去哪裏?”
蘇錦想了想:“就随便走走吧。”
李玉書點頭:“那我們去城郊散散心,再帶你去吃好吃的點心好不好?”他說話的語氣跟哄小孩子沒有任何區別,蘇錦聽得有些無奈,好像自從自己醒來之後,他對待自己就像對小孩子一樣了。
如今春日的景色正好,四月中旬,城郊的杏花還在開着,蘇錦不知道李玉書是從哪裏知道的這個地方,只是看到這些,蘇錦總會忍不住想起,那一年,同樣是杏花開放的時節,那一天早上,她忽然看到身穿嫁衣的大姐倒在血泊裏的場景,她不能不想,這個場景已經刻在了她的腦子裏,随時都會觸動從而浮現。
她很糾結,很矛盾,李玉書對她的好毋庸置疑,不須別人提醒,她自己不是感覺不到,可他卻是大姐的未婚夫,雖然最後沒有嫁成,畢竟曾經是過,而大姐對自己又那樣好,蘇錦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逃了很久,避了他很久,最終還是不能不繼續與他糾纏,這次醒來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想好了,忘掉曾經的那些,與他好好在一起,但是看到今日的情景,她才發現,她不過是又一次逃避了,只是之前逃避的是他,現在不想面對的是大姐,她高估了自己,原來她根本不可能忘記。
蘇錦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對她向來細心的李玉書不可能沒有發現,但是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側,看着她在杏花中走來走去,卻心不在焉。
蘇錦逛了一會兒便說自己累了,想回去了。
李玉書也沒有阻攔,帶她上了馬車,卻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樓。
馬車停下的時候,蘇錦說:‘我想回去了。’
李玉書難得的沒有聽她的話:“這家酒樓的飯菜十分可口,既然來了,咱們試一試再回去好不好?”
蘇錦有些煩躁了,她現在不想看見李玉書,更不想什麽吃飯,但是她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說話。
李玉書看得出來她的勉強,甚至有些生氣,還是将她帶下了馬車。
進了雅間之後,蘇錦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有李玉書忙來忙去點菜倒水,連銀杏都發覺了不對勁,但是她瞧着姑娘好像沒什麽精神,不知道李公子為什麽還非要來這裏吃飯。
菜開始上了,蘇錦依然沒有動。
李玉書勸她:“杏兒,既然來了,好歹嘗一嘗,我特地給你點的,都是揚州正宗的菜式。”說着他将菜夾了放進蘇錦面前的碗裏。
但是蘇錦依然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銀杏有些着急了,姑娘這是又怎麽了?說實話,她一個外人都覺得姑娘對李公子有些過分了,而且前段時間,甚至出來的時候,姑娘不是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又不理人了?
好在李玉書仿佛習慣了一般并不在意,依然每上一道菜就夾給蘇錦,讓她嘗嘗,蘇錦自然也是一直都沒動,也沒說話。
菜終于上完了,滿滿一桌,都是揚州菜,蘇錦看到了,卻沒有嘗的欲望,她只是坐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對李玉書有些過分了,但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然她就是對不起大姐。人世間哪來的兩全其美,對得起一個,就必得辜負另一個。
李玉書看她不說話,倒也不着急,只是請了珠兒帶銀杏除去。
蘇錦聽到他叫銀杏出去了,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想的,所以即便他跟自己談,也談不出所以然來。
蘇錦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等着他開口跟自己說話。
誰知道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杏兒,你看,我特地給你準備的桂花糖,我嘗過了,跟之前在揚州的味道一模一樣。”說着他捧着桂花糖來到蘇錦面前,在她身前蹲了下來,拿一顆糖想送進蘇錦嘴裏。
蘇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糖,卻并沒有吃。
她嘆了口氣:“你不必如此,歸根結底,是我對不起你,但我也沒有辦法,我控制不了自己。”
李玉書将糖重新放回去,雙手扶住她的胳膊:“我知道,我不怪你,怪我,一開始沒有跟家中說清楚,如今這般波折都怪當初的自己優柔寡斷。”
“即便你跟大姐退婚,我也不可能嫁給你的。”蘇錦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可是梅兒也并不喜歡我。”李玉書看着蘇錦認真地說道。
蘇錦終于有所反應了,卻又很快冷靜下來:‘你又何苦騙我,大姐時常盼着你來,見到你時的欣喜,要嫁給你時的激動,繡嫁衣時的認真,你怎麽能說大姐她不喜歡你?’蘇錦越說越覺得自己真不該接受李玉書,畢竟他是大姐曾經愛過的人。
李玉書苦笑着等她說完才說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梅兒她走的時候,肚子裏是有孩子的?”
“什麽?”蘇錦一下站了起來:“你,你竟敢如此污蔑姐姐的清白,李玉書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然為了自己的目的,連這樣的謊話都編的出來。”蘇錦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她伸出手來指着李玉書,完全不能相信他說的話。
李玉書也跟着她站起來,想扶住她安撫一下她激動的情緒,蘇錦卻一下甩開了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杏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又何苦自欺欺人呢?”李玉書苦笑:“我知道你跟梅兒關系極好,我與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即便是不喜歡梅兒,也是從小拿她做妹妹看的,怎麽會捏造這樣的謊言污蔑她?”
蘇錦也找不到借口來反駁他,但是她實在不能接受自己心中完美的姐姐竟然隐藏着這樣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不過,你反應這麽大,想來也不用我再解釋,這個孩子不是我的。”李玉書繼續說道,這也算是自己唯一一點安慰了吧。
蘇錦不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覺得李玉書說的有道理,但是與大姐十幾年的相處又讓她不能懷疑大姐。
“想來你還記得當初自己被城郊的土匪綁走的事。”李玉書想了想才說道:“我本來答應了那人,替他和梅兒隐瞞此事,算是全了梅兒的名節。但是我現在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自私一點,不然你永遠都不能接受我。”李玉書無奈道。
“梅兒出嫁前,當今皇上找到了我,把我留在明玉樓三日,你去找我的時候,我就是跟他在一起。我當時還想着,這樣也好,既然他把我困在明玉樓,我正好可以借此錯過與梅兒的婚事,事後再去跟趙家賠禮道歉,然後退婚。但我沒想到,等到的竟然是梅兒的死訊,我以為是她發現了端倪,我很愧疚,以為是我害死了她。但是那天守夜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個黑衣人,發現事情可能不像我想的那麽簡單,梅兒也許也有些秘密瞞着我。我一面派人去追查那個黑衣人的下落,一面叫人暗中給梅兒做的檢查,結果發現梅兒竟然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說到這裏的時候,李玉書笑了一下:‘你知道嗎,我知道結果的那一刻,一點都不怪梅兒,甚至要感謝她,因為這樣,我就不用感到愧疚了,我就能跟你在一起了。’他繼續說道:“那個黑衣人也并不難查,就是城郊土匪的頭子,我找到了他,告訴他梅兒懷有身孕的事,他就崩潰了,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們相識很久了,他說他們是兩情相悅,他還說他跟梅兒約定好了在出嫁前私奔,結果他趕到他們約定的地點的時候卻并沒有見到梅兒的身影,第二天他就聽到了梅兒去世的消息,他以為是他們的秘密被發現了,有人秘密處死了梅兒,他趕來見她最後一面,也是想查清楚梅兒到底是不是自殺的。當他知道梅兒确實是自殺的之後,而且是懷着身孕自殺的,他崩潰了,求我把這件事隐瞞起來,求我保全梅兒的名節。”
九十八章 重歸于好
李玉書搖頭:“我一點兒都不怪他,也不怪梅兒,我不喜歡她,她應該早就感覺到了,只有你從來不知道,她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卻不知道,最終釀成了悲劇,算是我對不起她,何況,我自小拿梅兒當妹妹看待,她已經走了,我當然不能再把這件事宣揚出來。”
蘇錦靜靜地聽他說完,期間心情跌宕起伏,她腦子裏清楚地知道李玉書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更不會編出這麽荒唐的故事騙自己,如果想騙自己,他早就說了。但是她情感上不能接受,姐姐她曾經竟然做過這些事,她自诩與大姐感情最好,但是她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竟然絲毫不知,出嫁前大姐說自己心神不寧,她還以為是她要嫁給自己一直想嫁的那個人了,所以有些緊張。後來大姐說自己的嫁衣總是繡不好,她單純地以為大姐是覺得自己繡工好,自告奮勇地攬了過去。
現在想想,大姐出嫁前确實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不像是高興,更像是緊張,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她不僅另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有了身孕。
她一直不明白大姐為何成婚前夕自殺,現在她終于知道了,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帶着孩子嫁去李家,被發現之後不僅是要浸豬籠,趙家也會跟着永遠擡不起頭來的。
蘇錦想象,大姐自殺的那個晚上,肯定痛苦,絕望,糾結,她那麽年輕啊,還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她肯定也不想離開這個世界,離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更不想将一個未出生的生命扼殺,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她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