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9)
,有些想放棄了,但是轉念一想,姑娘來遭這麽大的罪不就是想見見夫人嗎,若是見不到,那來這一遭又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此,春雨也顧不得害怕了,敞開了嗓子喊道:“夫人,我是春雨啊,您在這裏嗎?能聽到我說話嗎?”放開了嗓子,反倒是沒有那麽害怕了。
只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春雨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在衆人中引起了騷亂,一陣陣地細細索索的聲音傳來,不過好在,春雨現在已經不害怕了,只是等不到夫人的回答春雨有些着急。
一百二十二章 “見面
就在她覺得那人要麽是在騙自己,夫人其實在離很遠的地方,根本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喊,要麽就是夫人真的病重,像姑娘一樣說不出話來了的時候,終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春雨?是你嗎?”明顯氣息不足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春雨幾乎喜極而泣,那人真的沒有騙自己,她能感覺得到,這個聲音來自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春雨連忙哭着又笑着回應:“夫人,是我,我是春雨,您聽到了嗎?”
“聽到了。”依舊有些微弱的聲音傳來。
春雨高興極了。
“春雨,你怎麽也被關進來了?”聲音再次響起:‘不會是杏兒出什麽事了吧?’她問,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中間夾雜着仿佛要将整個肺咳出來的咳嗽。
春雨在這邊幹着急:‘沒事沒事,姑娘沒事,夫人您不要緊吧?’她怎麽敢告訴夫人姑娘經歷的那些事,那不是對夫人的病雪上加霜嗎,只是姑娘失語這件事,姑娘只要來見她,肯定是瞞不過去的,也不知道姑娘該怎麽跟夫人說,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春雨并不是杞人憂天,她只聽到氣息就能感覺得到她現在定是十分虛弱,若是能親眼見一見她,一定會被吓一跳,當初那個二夫人雖然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畢竟是個嬌弱的美人,便是在關進大牢之前,也是風韻猶存的美人,一看就是沒有受過太多苦的。如今卻是瘦到整個人都是皮包骨頭,仿佛輕輕一捏就會碎掉,瘦到臉上顴骨突出,眼睛也是突出的,好在這裏沒有鏡子,也沒有光,不管是別人還是她自己都看不到這幅吓人的模樣。
只是這還不是重點,更嚴重的是,她因為連着生了幾個月的病,不僅無人來醫治,而且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個人毫無血色,白到仿佛透明,若是被人見到,一定以為白天走路遇見了鬼。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鬼樣子,但是她心中有數,自己的身子還不知道嗎,她沒有多少力氣了,現在說話全憑一口氣撐着。
她喘了好久的氣才平複下來那劇烈的咳嗽,繼續說道:“我不要緊,杏兒沒事就好。”她說着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她的杏兒啊,從小就命苦,能救她,便是自己死了也是心甘情願的。“你怎麽進來了?”她忽然又想起來。
春雨正落淚,聽到她發問,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躊躇了半天也沒能編出一個像樣的謊話,只說:“聽說夫人您病了,我來看看您。”想了想才說:“姑娘也來了。”
“什麽?”聲音剛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次好像不會停下來了一樣,咳得越發厲害,眼看着根本停不住,她只好一邊咳着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杏兒怎麽能來這種地方?糊塗啊!’
“杏兒現在在哪裏?”終歸還是對女兒的關心占了上風,便是怪她不該自作主張來到這種地方,還是忍不住關心她現在在什麽地方。若是可能,哪個做母親的不想見到自己的女兒呢,何況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但是她現在在這種地方,又是這副樣子,她怎麽能讓她的杏兒來這種地方見她。
“姑娘就在我身邊。”春雨猶猶豫豫地回答,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夫人解釋姑娘就在身邊,卻始終沒有聲音。
“杏兒?杏兒,糊塗啊,你怎麽能來這種地方?”她一邊說一邊咳。
春雨聽着這聲音實在有些擔心,連忙安撫她:‘夫人您別擔心,姑娘她好着呢,您千萬別着急,您這樣姑娘更擔心了。’
春雨說着摸索着走回去去扶蘇錦,卻聽到蘇錦低低的啜泣聲,春雨剛擦的眼淚又一次忍不住地落下來,姑娘和夫人這都是遭的什麽罪啊。
春雨拉着蘇錦的手低聲問她:“姑娘,去見見夫人嗎?”一邊說,春雨的眼淚一邊掉,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哪來的見面啊,偏偏姑娘連話也說不了。
蘇錦一邊流淚一邊拉了拉她的手,扶着她站了起來。
春雨帶着蘇錦走的更加小心了,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邊喊道:“夫人,姑娘過來了。”
“杏兒真是糊塗啊。”她一邊埋怨着女兒不該為了見自己來這種地方一邊心中又期待着聽到女兒久違的聲音。她的女兒啊,離開了自己那麽多年,好容易回來了,自己卻又不得已與她分開,現在她知道自己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心底裏是多麽希望再見見她的女兒。
蘇錦的淚水順着臉頰落下來,流進脖子裏,流進嘴角,又鹹又澀,落在手上,打在春雨手上,她多想回應母親一聲,叫一聲母親啊,可是她說不出來,她用了好大的力氣,喊道喉嚨都像撕裂了一樣得痛,卻還是沒有半點聲音,蘇錦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不能說話這件事。
她終于站到了門前,聽着母親在叫她:“杏兒,杏兒,你也來了嗎?怎麽不說話?”
蘇錦一邊流淚一邊在春雨手上寫:“別告訴母親。”
春雨也落淚,強忍着哭聲,哽咽着回答她:“夫人,姑娘她最近生病了,喉嚨不太好。”
她顯然不信,杏兒為了見自己來這種地方,怎麽可能因為喉嚨不太好就不跟自己說話。
她心中越來越懷疑,一着急咳嗽就停不下來,偏偏越停不下來越着急,她恨極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她不想讓杏兒知道自己已經病的這麽重了,想要強行壓住咳嗽聲,但偏偏越想壓抑越忍不住咳嗽,越來越厲害,她能感覺到又一次有血咳出來了。
春雨聽着久久不停的咳嗽擔心地問:‘夫人?您別着急,有什麽話慢慢說。’
“杏兒到底怎麽了?”她一邊咳着一邊問,雖然氣息不穩,語氣裏卻是篤定,很顯然她沒有相信春雨編的謊話。
蘇錦在黑暗中落淚,大概天下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吧,自己拙劣的謊言怎麽能騙過母親呢。
春雨着急,悄聲問蘇錦:“姑娘,夫人怕是不肯信。”
蘇錦抹了抹眼淚,在她手上寫:“我病的說不出話來了。”
春雨有些猶豫,低聲詢問蘇錦:‘這樣只怕夫人更擔心。’
蘇錦示意她就這樣說。
雖然這樣也會讓母親擔心,但是總比告訴她自己可能永遠都會是一個啞巴的好,她拼出了自己性命救的女兒,最後卻變成了啞巴,母親該多難過啊。
春雨雖然依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照着蘇錦的話說了。
果然這次她信了,也像春雨想的一樣,她更着急了,因為看不到,也聽不到蘇錦的聲音,她害怕她的女兒像自己一樣病的這樣重。
“那大夫怎麽說?可是不要緊?既然病了怎麽還能來這種地方?”她又開始着急。
春雨連忙提醒:‘夫人您別急。姑娘這病就是前些天受了風寒,雖然瞧着厲害,但其實不要緊的,大夫已經開了藥,吃了就好了。’
“便是說不要緊也要好好養着,快回去吧。杏兒,聽母親的話,快回去吧。”
“姑娘說她想在這裏聽聽夫人說話。”春雨一邊複述蘇錦在她手上寫下的字一邊落淚。
“別聽外面那些人瞎說,我病的根本沒那麽厲害,就是人老了,天一冷總是容易有點小毛病。”話說的斷斷續續,明顯能聽到她故意壓抑的咳嗽聲。
“姑娘說她知道,她就是想夫人了。”春雨盡力集中精神去感受蘇錦寫在她手上的字。
“還是小孩子心性,便是想我了,這種地方又豈是她能待的地方,聽母親的,快些回去。”
“姑娘說她想夫人。”
她的淚止不住落下來,一邊哭着,一邊咳嗽着,一邊還要勸蘇錦回去:“聽母親的話,這裏不是你待的地方,我在這裏挺好的。”頓了好久她才緩過來繼續說道:‘之前珠兒不是說了嗎,這裏有人照顧我的,不用擔心我。’
“我應該早些來看母親的。”蘇錦一邊想着一邊暗罵自己實在是不孝,明知道母親因為自己被關進大牢,這麽長時間竟然沒有來看過母親,這一次若不是聽說母親病重,她恐怕還想不起來要過來見母親,天下怎麽會有自己這樣自私不懂事的女兒,卻又有母親這樣無私地愛着自己的母親。
在對面的咳嗽聲又響起的時候,春雨說道:‘夫人,您先別說話了,姑娘說她知道您就在旁邊就好。’
“杏兒,你若是不聽母親的話,我便再不跟你說話。”她聽着蘇錦還是不肯走,甚至還有長留在這裏的意思,不能不逼着她離開。
這是什麽地方,她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在這裏長待,自己知道她曾經來過,來見過自己,雖然聽不到她的聲音,也見不到她的面,但是母女連心,她能感覺得到她的杏兒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附近,對此她沒有絲毫懷疑。
“姑娘說夫人您別多想了,她是不會走的。”春雨一邊說着一邊想,現在不是姑娘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只是這一點她也不能告訴夫人,不然恐怕她更要着急擔心。
其實從她生病也沒有大夫來看,她就應該知道這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的,如今大夫依然沒有來,蘇錦卻進來了,若是她多想一想就能明白,這肯定不是蘇錦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好在她從來心思簡單,這些事情不會多想的,蘇錦說什麽她也就信了,幸好,她沒有多想。
聲音沒有再響起來,春雨扶着蘇錦慢慢摸索着回到木板上坐下,從袖子裏掏出帕子輕輕為她擦眼淚,雖然黑暗中根本看不見蘇錦的臉。
就在她想着珠兒什麽時候才能将她們救出去的時候,珠兒也正在外面着急奔波。
他本來以為蘇錦她們已經好好地回家去了,所以才放心地去找幾位大人打聽打聽楊大人最近可有什麽大事發生,為何忽然開始針對他們。
這一打聽還真聽出了些消息,在吃了幾次閉門羹之後,珠兒終于在一個之前就與李玉書關系不錯的人那裏聽到了消息。
原來楊大人一位舅舅在雲南做官,這次李玉書拿着尚方寶劍先斬後奏的幾個人裏面就有他一個,這個仇,楊大人怎麽可能不想辦法報複回來,又有他這個李家人特地交代關照的人就關押在他的牢裏,怎麽可能不對她下手。
珠兒這才恍然大悟,也暗恨自己太過大意,這麽重要的消息竟然不知道,連累了二夫人受累。
聽到這個消息珠兒越發明白,如今事情恐怕更加難辦了,公子在雲南斬了他的舅舅,他在揚州城內暗害了公子的岳母,也算是報了仇了,何況二夫人本來身上就背着殺人的罪名,就是真的死在牢裏,他也不會擔什麽責任。
珠兒得到消息之後恍惚地道了謝,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如今這樣的局面可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挽救,一邊思索一邊走着,終于回到趙府,到了蘇錦的院子卻根本沒有見到他們三人的身影,珠兒當即慌了神,問了院子裏的小丫頭,說是跟着他出去之後便沒見人回來。
珠兒現在也顧不得想該如何救二夫人了,一路狂奔到馬廄那裏,找到了早上那位趕車的馬夫,問他蘇錦去了哪裏。
說是他走了之後,蘇錦就叫他送她們去了獄衙。
珠兒一邊暗叫糟了,一邊就随手拉了一匹馬趕去獄衙。
到了那裏一看依然沒有蘇錦她們的身影,珠兒下馬狂奔到之前見到的兩人面前,焦急地問:“兩位官爺,早上跟我一起來的三位姑娘,不知可見過?”
正在收拾桌子的兩人擡頭看珠兒一眼,又低下頭開始清理地上的墨跡。
珠兒繞到他們面前繼續問:‘兩位官爺,那三位姑娘,你們可見過?’
大概是不耐煩他追着問耽誤自己打掃,終于有一個人擡起頭來告訴他:‘嗨,那個小娘子厲害的啊,你瞧瞧,這地上的東西都是她打翻的。’
一百二十三章 再見長安
珠兒聽着心中吃驚的同時問他:“那現在人在哪呢?”
他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大門:‘那裏頭呢。’
珠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麽?你說人被關進大牢了?’
那人一邊掙脫珠兒,一邊低頭去重新掃地:‘這可是那位小娘子自己的要求,師爺成全了她。’雖然他也覺得将那麽一位姑娘關進這裏頭實在有些太殘忍了,但是師爺的決定,給他再多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反對不是?所以也只能心中暗暗可惜和心疼了。
“師爺?”珠兒仿佛在問他也仿佛在自言自語。
“是啊,那小娘子為了讓我們把她關進大牢在這裏好生鬧了一番,本來我們哥兩個瞧着她一個小姑娘,不想将她送進這種地方的,結果人家還挺堅持,正好師爺過來,便做主成全了她了。”
珠兒當即便道不好,這師爺早不過來晚不過來,偏偏在夫人在的時候過來,恐怕就是在他們從楊大人家離開之後來看看他們有沒有來獄衙,若是真的在說不定還能找個機會将他們一并送進大牢,誰能想到夫人不僅在,還自願進大牢呢?
珠兒一邊想着夫人可是着了別人的道一邊着急,如今可怎麽辦?
楊大人在揚州多年,衙門上下對他的話便是沒到言聽計從的地步,總還是不敢明着違反的,何況現在公子不在這裏,就是那些有心要幫自己的人,見不到公子也不見得肯幫自己。
他也不能像夫人一樣不管不顧地将自己也送進大牢,那人倒是見到了,他們幾個都要在牢裏度過了。
珠兒唯有苦笑,還要想着找什麽辦法才能将夫人救出來,畢竟大牢夫人沒進去過,他可是進去過的,那種地方待的時間長了,就是好人也能待出毛病,何況夫人最近病也好了沒多久,身子還弱着呢,在這裏面待着豈不是雪上加霜。
珠兒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李玉書交代了,公子走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夫人該受的苦都受過了,變成了啞巴,母親進了大牢,如今自己也被關進大牢了,他現在覺得公子若是回來知道了這些事,恐怕會發瘋。
珠兒如今也想不到辦法,只能在街上逛來逛去,便是現在寫信給公子,将這裏的一切都告訴他,恐怕也來不及了,只能叫他跟着擔心。
事情走到現在,仿佛已經進入了死局,連珠兒也不能解開,除非李玉書此刻就歸來。
就在他覺得至少暫時夫人要在牢裏受苦了的時候,他在街上遇到了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黃長安,當年與蘇錦一起來過揚州的黃長安。
珠兒當時正在想事情,所以并未注意到他,還是他認出了珠兒,叫了他一聲:‘珠兒?’
珠兒回頭看見了他,想起來他是誰之後連忙拱手見禮:“黃公子?”
只是他現在沒有時間與他寒暄,所以并沒有多說什麽。
黃長安見到他倒是十分高興:“珠兒,你家公子呢?”
“公子去雲南了。”珠兒有些淡淡地說道,他現在着急的很,真的沒空跟他敘舊,但他是公子的朋友,自己也不好直說。
“這樣啊。”他顯得有些遺憾。“好容易出門一趟,沒想到李公子竟然不在,見不到他實在十分可惜。”
“黃公子若是沒事,我就先告辭了。”珠兒最終還是說道,他真的沒有時間和精力聽他說這些沒用的話。
黃長安自然也發現了他的着急和心不在焉,想了想問道:‘可是遇到了什麽事?’他方才便瞧見珠兒行色匆匆,神色恍惚,似乎在想什麽,又像是在為什麽事情發愁。
珠兒本不想告訴他,只因他大概也了解這位黃公子的情況,與公子結識也是因為公子替他在關外尋藥,是個病弱的公子哥,恐怕幫不上什麽忙。
只是他現在實在也沒有什麽辦法了,暫時也找不到什麽人可以幫忙,想着他雖說是不做什麽,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說給他聽聽說不定倒是能有些建議。
所以便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重點說了楊大人與公子有仇,如今夫人也關在大牢裏,公子又不在揚州,不知該如何才能将人救出來。
黃長安聽完之後皺着眉頭思索了許久說道:‘竟有這樣的事?’
珠兒苦笑,一看就知道這位黃公子顯然也幫不上什麽忙,罷了,就當自己是一時糊塗了吧,說完便想告辭了。
黃長安看他要走,連忙攔住了他:‘等等,我有辦法。’
乍然聽到這句話,珠兒顯然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個外來的公子哥能有什麽辦法,不大相信地看着他。
黃長安看得出來他的懷疑,只是說道:“這位楊大人原是我的一位遠親,這次來揚州便是受了父親的囑托來見他的。”只不過人還沒有見到就聽說了這麽一件大事。他現在還不知道珠兒口中李玉書的夫人就是自己當初見到的蘇錦,只覺得李玉書對自己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他的夫人被關在牢中,不管怎麽說自己也應該幫忙。
珠兒本來是不大相信的,忽然聽到他說與楊大人是親戚,當即便覺得有些靠譜了,連忙對黃長安行禮:“黃公子,真是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我現在是真沒有半點辦法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夫人他們在牢裏受苦,若您真能将人救出來,便是珠兒的恩人,自然是是李家的恩人。”
黃長安連忙将他扶起來:‘不用這麽客氣,李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是應當的。這樣吧,大牢這種地方也不宜久待,我這就去見楊大人。’
“只不知李夫人叫什麽名字?我也好跟楊大人要人。”黃長安自然地問到。
“蘇錦。”珠兒想了一下便說了這個名字,當初給楊大人看的聖旨上的名字便是蘇錦。
只是黃長安聽到這個名字卻明顯楞了一下:“蘇錦?”他不自覺地重複。
珠兒看得出他的疑問:‘可有什麽不妥?’他沒有往他本就認識蘇錦這件事上面想,只是擔心是不是事情有什麽不妥或者不方便的地方。
黃長安本來想着怕不是重名,想問問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蘇錦,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說,便笑了笑搖頭:‘無事。’
珠兒點頭:‘那勞煩黃公子快去楊大人那裏走一趟吧,大牢裏實在不是适合久待的地方。’
黃長安答應了一聲便帶着人走了。
珠兒雖然在客棧裏等着卻坐立不安,他本來想着要跟着去才放心的,但是想到自家公子與他有這樣大的仇,只怕楊大人看到自己更不肯放人,便沒有說要跟着一同過去。
長安心中總覺得這位蘇錦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雖說天下重名之人多得是,但他有種神奇的預感,他不敢耽擱,帶了人直奔楊大人府中。
按說他與楊大人并不是親戚,他的母親出身不大好,卻與楊夫人是從小相識的,雖然已經多年沒有聯系了,前幾年楊大人調到揚州來離得徐州近了便與母親恢複了聯系,這次來也是母親叫自己來拜年的,楊夫人說沒有見過自己,所以母親特地叫自己過來的。
他其實也是第一次見楊大人,但聽母親說這位楊夫人雖然并非她的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要自己将她當做姨母看待。
所以他才敢在珠兒面前說那翻話,只是他也剛到揚州,并未見過楊夫人,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與母親所說一般那樣重情義。
長安是答應下來之後才覺得躊躇,只是既然已經答應了,那人又叫蘇錦,極有可能就是自己認識的那一個,長安不得不硬着頭皮叩響了楊家的大門。
等他說是徐州黃家來的時,那人便連忙将他請了進去,說是夫人特地交代了的若是有徐州黃家來的客人直接叫請進來。
黃長安聽到他的話心中稍安,至少看起來這位楊夫人對自己還算是重視的。
下人将他徑直帶到了楊夫人面前。
母親之前告訴他楊夫人比她略小了兩歲,年輕的時候是個比自己還好看的美人,只是她也二十幾年沒有見過她了,并不知道如今變成什麽模樣了。
便是母親說過她年輕時是個美人,黃長安想着,便是再美的人也是經不住歲月的摧殘,二十年過去,只怕也是人老珠黃了。
當他真正看到楊夫人的時候才知道母親說的話是不錯,也終于知道歲月對美人來說總是厚待的。
論年紀她比母親小兩歲而已,但是看起來卻仿佛只有三十歲的樣子,保養得極好,穿着得體的華服,端坐在上首,眉目淡然,瞧見自己的時候臉上才帶了笑意,笑着站起來迎他:‘是長安吧?你母親在信裏提過你好幾次,原來已經長這麽大了。’
黃長安連忙穩了心神笑着與她寒暄。
想來母親所說不錯,楊夫人與她關系極好,便是第一次見自己,喜歡也是掩飾不住的,招待極其殷勤。
與她寒暄過後,黃長安欲言又止,楊夫人人精一樣,自然一眼便看出了他有話想說,笑道:“這孩子,別跟我見外,你雖是第一次見我,你母親卻已經不知多少次提起過你了。我與你母親是自幼相識的,瞧着你就跟自己的孩子是一樣的,有話盡管直說。”
楊夫人有句話沒有作假,她是真将長安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的,她嫁給楊大人十年有餘,膝下卻并沒有一兒半女。以她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做不了楊大人的正室的,便是在前幾年他還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自己的身份也是配不上的,她不過是人家買來的一個妾室,以色侍人而已。只是後來大夫人病了,怕楊大人新娶的繼室勢力太大會欺負她的孩子,所以灌了她絕育的藥,扶她做了繼室。楊大人對她算是不錯了,但是這孩子卻是不可能有了,所以當她與當年的姐妹回複了聯系,知道她有個兒子的時候,便想着見一見,府中那些孩子是跟她不親的。
長安猶豫了一下,看她神态不似客氣,便将珠兒告訴他的事情簡略講述了一遍,又特地說:‘這位蘇錦姑娘不僅是我救命恩人的夫人,也是我的一位舊相識,母親也是認識的。’
楊夫人聽了點點頭,卻并沒有馬上說話,這人的身份她是清楚了,但是她一個婦道人家是從來不管老爺是官差的,這人既然是老爺的仇人,只怕自己去說反倒得罪了他。但是這孩子第一次來,又沖自己開了口,若直接說是幫不了忙,恐怕也不合适。
楊夫人思來想去,只說:“這件事我記下了,找機會會勸老爺的。”
長安有些着急:“楊夫人,大牢裏的情形便是未見也能想見,恐怕并不适合久待,何況一個是病重的老太太,一個是身體虛弱的女子,還請夫人幫幫忙。”
楊夫人想了想:“并不是我不肯幫你,想必你母親也與你說過,我與她情分不比尋常。只是這件事畢竟牽扯重大,那是老爺的仇人,我直接找他放人,恐怕也不合适。”
這話是真心話了。
一番話說下來長安也不知道該如何再求她了。
楊夫人也為難,她實在是想幫忙,但是自己在家中說是有地位,那地位也全是靠老爺的寵愛得來的,若是受了老爺的厭棄,她體面必然蕩然無存,她雖然也是正室夫人,卻比不得那些正經的正室太太。
黃長安來時答應的好好的,來了這裏卻碰了壁,心中實在不好過,更何況那人還可能就是自己認識的蘇錦,自然心中十分焦急。
看他焦急,楊夫人也不忍心,便叫他先等着,自己去找楊大人。
如今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長安只好答應了。
楊夫人一邊走一邊想着這件事該如何跟老爺說成功的幾率才大一些,畢竟那死的不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而是老爺的親舅舅,自己若是說不好反倒可能招了老爺怪罪。
楊夫人在路上邊走邊想,到了楊大人的書房門口停住了腳步,卻遲遲沒有敲響房門。
一百二十四章 求情
身邊的丫頭勸她:‘夫人,您何必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冒着得罪老爺的風險,只回去跟他說這件事不成不就完了?’
楊夫人責怪地看她一眼:“別說渾話,這是姐姐的孩子,姐姐當年幫我良多,如今這孩子求上門了,不管怎麽樣,我也該盡一盡力,說着便敲響了房門。”
師爺正在書房與楊大人彙報蘇錦的情況,看到她進來後行了禮便出去了,雖說這楊夫人出身不好,但得楊大人喜愛,師爺也并不敢怠慢。
楊夫人對這位總是弓着腰低着頭的師爺實在喜歡不起來,她好像從來沒有看清過他的神色,不過老爺十分信任他,所以不敢受他的禮,後退了半步躲開了,待他出門後關上了房門,楊大人問她:“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她才回頭笑道:“先前跟你提起過的我那位姐姐的獨子來了,我來瞧瞧老爺忙不忙,是不是去見見?”
楊大人略想了一想:“是黃家那位?”
楊夫人笑着點頭:“正是呢,之前總是在信裏聽姐姐提起,料想是個翩翩少年郎,今日一見才知真是個風流人物呢,眉眼間倒是有姐姐當年的風華。”楊夫人很喜歡長安,他相貌生的也像母親。
楊大人卻不置可否,一個男子,長相自然是不重要的。
不過楊夫人這般誇了一通,他也只好笑着附和了兩句:“夫人将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倒是很該去見一見。”
楊夫人笑道:‘他這會兒正在前廳等着呢。’又低下頭來有些為難一般地糾結起來。
正打算往外走的楊大人看到她這幅樣子便知她有話要說,停下了腳步皺眉問道:‘夫人,有話說?’
楊夫人有些為難地擡頭:‘不敢瞞老爺,長安來見我便求了我一件事,這孩子第一次來見咱們,我也沒問什麽事,就給答應下來了,等到大話說出去了,才知道是什麽事。’楊夫人既為難又不好意思。
楊大人眉頭皺了起來,她向來懂事,并不會亂替自己答應差事,這次倒是連什麽事都沒問就答應了下來,不知是真的因為與自己那位姐姐情深至此,才如此大意,還是另有隐情,不過現在看她這樣子便知恐怕事情為難,既然已經答應了下來,總要先問問是什麽事:‘你先說來聽聽是何事?’
“哎,這”楊夫人欲言又止。
“既然已經答應了下來,總要說來聽聽,若是能辦成最好,若是做不成也好回絕。”楊大人說道。
“說起來,這事倒不難辦,只是怕老爺您不肯。”楊夫人邊看着他的神色便低聲說道。
“我不肯?”楊大人更糊塗了。
“老爺今日可是将一個人下了獄了?”楊夫人看着他問道。
楊大人皺眉:‘怎麽問起這些事?’
“老爺只管說是與不是?”
楊大人點頭:“是。”方才師爺過來便是告訴他将蘇錦送進了大牢的事。其實楊大人心中也并沒有想好,李玉書斬了他親舅舅,這個仇不共戴天,他自然不想白白便宜了他,所以早早叫人在大牢裏動了點手腳,蘇錦的母親便感染了風寒,并且這病情是越拖越重,眼看着就要不行。那畢竟是李玉書的岳母,他也算是為自己的舅舅報仇了。
至于蘇錦,他還真沒想過将她關進大牢,畢竟他雖然恨李玉書,卻也知道他本就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如今西南建立功勞,更是不容小觑,将來同在官場,少不得需跟他打交道,自己一個地方官,将來說不得要受他的轄制,若是真的将蘇錦關進大牢,那等他回來秋後算賬,自己只怕也要跟着倒黴。他雖然想問舅舅報仇,但若是影響到自己的前途,那他還是要考慮考慮的,在他看來,李玉書斬了他舅舅,他動點手腳害死蘇錦的母親,算是兩不相欠,何況那婦人殺了人,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了,就算真的将人判了斬立決,也沒人能說出什麽來,他之所以還是選擇暗中動手腳,無非就是想讓李玉書抓不住他的把柄,畢竟一個上了歲數的婦人死在大牢裏,與他也沒有太大的幹系。
楊夫人看他點頭繼續問道:“這位下了大牢的可是一位姓李的公子的夫人?”
楊大人看了她一眼,問:‘夫人怎麽知道?’
楊夫人這才将事情娓娓道來:“這位李公子恰就是長安的救命恩人啊,早先姐姐的信裏也跟我提起過的,早年間長安身體十分不好,是打母胎裏帶的病,都說是活不過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