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知道過了好久,火終于小下來,最後只餘點點青煙,姜漁晚蹲下身子,拿起一顆被火焚燒過的炭黑麥粒。

“晚晚。”張春蘭臉色全是灰燼,頭發也被火燎了些,她蹲在姜漁晚身邊“沒事,你想想房子不是沒事嗎?啊!”

“姨!”姜漁晚眼裏通紅,分不清是血絲還是淚。

“哇!”姜雲生大哭“我家的麥子,全沒了!”

張未過去抱住他“雲生,別哭,麥子以後再種就是,別哭!”

“怎麽燒起來的啊?”

“不知道!就聽見喊救火的聲音!”

“我覺得肯定是有人放火,你看這麥子堆在外面,怎麽會無緣無故的燃起來。”

“是啊!”

姜家着火的是堆在院牆外面的麥子,要不是發現的及時燒的就不僅僅是那些麥子,可堆在外面的麥子幾乎是今年收成的大半,這一把火,生生讓姜漁晚半年的功夫白費。

走進院子,屋檐,柱子,窗紙被煙熏黑,那棵柿子樹,還有菜圃裏的菜,葉子都被高溫熏的焉噠噠。

不過好在姜家院牆高,放在裏面的麥子沒有受到損傷。

姜漁晚看了家裏,走出來,來到那個說聽到有人喊救火的村民面前“叔,你說是有人喊救火,知道是誰喊的嗎?”

那人聞言不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看過去是王大嬸子,這會王大嬸子手邊還放着一個桶,衣服上粘着不少的灰燼。

見大家都看着自己,王大嬸子叉腰,氣勢十足“可不是我放的火!”

“王大嬸,我們還沒說是你呢。”張春蘭也覺得奇怪,這好端端的怎麽會起火,而看到起火的還偏偏是跟姜家有龃龉的王大嬸。

“不是我!不是我!”王大嬸子生怕這髒水潑自己身上“我雖然看不慣姜漁晚,可是我也幹不出這樣喪良心的事!”

“王大嬸,你家離我家一個村頭一個村尾,平日你是怎麽也走不到我家來的,況且今天吳叔他們都在地裏,怎麽就你會來這裏?”姜漁晚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王大嬸子有些心虛。

見她這副樣子,大家都有了猜測“賊喊捉賊啊,這是!”

“怎麽那麽心毒!”

“就是!”

從地裏趕來救火的王大嬸子家裏人也有些懷疑,畢竟她在家裏也嚷嚷過好多次要去把姜漁晚田裏的麥子毀了,只是回回被攔住,而這次起火,她無疑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髒水盆盆往身上潑,王大嬸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地撒起潑來“老天爺啊!你快開開眼吧!我當好人,結果還被懷疑啊!”

“老天爺!你看看呀!這些人歹毒啊!”

“行了!”張春蘭看不得她撒潑“你說不是你,那你說你來這裏幹嘛?”

王大嬸眼睛珠子亂轉就是不說話。

姜漁晚上前兩步揪住她衣領“你不說,那肯定是你燒的!”

“不是我,我是來…”王大嬸叽裏咕嚕嘟囔着,衆人都沒有聽清楚。

姜漁晚這會已經是瀕臨暴怒的邊緣“沒吃飯嗎?大點聲!”

王大嬸身子一抖“我本來是打算把你家麥子推到在地上,整你收拾的,可,我剛剛來,就看見在冒煙…我,我本來不想喊人的,可,可我向來見不得人遭罪,就喊救火了。”

她的後半句沒人想聽,都注重前半句去了“這麽說來,不是王大嬸燒的?”

“不是她燒的?”

“那是怎麽起的火?”大家也不是真的那麽關心姜家,只是因為自家好多麥子都放院門外,不弄個清楚,今天能燒姜家明天就能燒自家。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來看熱鬧的小孩子說話了“我今天在院子裏和花花玩的時候看見一個坡腳婆婆從這邊過來!”

“坡腳婆婆?”

小孩子縮縮脖子“嗯”還學着那人走路的姿勢走了兩步“她一邊走,一邊到處看,還摔了一跤。”

“到處看?還摔跤,肯定是做賊心虛!”

“對,對對,心虛。”

“肯定是她,我來的時候還遠遠看見了!”王大嬸子扯着嗓子吼道。

“可我們周圍沒有坡腳的啊!”找到可能的人,村民各自猜想着,這是糧食啊!即使現在太平年間,可毀人糧食的行為也太下作了!

“我知道是誰。”一直沉默不語的張陵游說話了。

“誰?”

“是誰啊?”大家看過去。

“隔壁村的範媒婆。”張陵游道。

一下子姜漁晚也想起來,那次範媒婆尾随自己被狗追趕摔傷了腿,後來就再也沒有聽到她的音訊,只是沒想到這麽久第一次聽到她名字是在這個情況下。

“那趕緊把她抓起來。”

“對,抓起來。”村民不知道中間緣由,只是心疼被毀掉的糧食。

姜漁晚看向範媒婆住的那個村子,抄起救火時用的釘耙,就往那邊而去,既然殘了一條腿還不安分,那就兩條腿一起殘。

“晚晚!”張春蘭見勢不對連忙追上去,還一邊吩咐村裏人“叫個腳程快的去鎮上,找官差來。”

“好,我去!”一個小夥子跳出來說。

看着姜漁晚的背影,村民圍成一圈“她這是要去報仇嗎?”

“看樣子是!”

“那我們去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劉家人發話了“平日晚晚一個姑娘家操持家務,我們也沒有幫上忙,可這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我們好歹是同村的,晚晚還叫我們一聲叔伯,我怎麽也不能袖手旁觀,讓她被惡人欺負!”

說完拿起扁擔就追上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我覺得我也要去幫個忙。”

“我也去!”不一會,村子裏老老少少就浩浩蕩蕩的往範媒婆家趕去。

範媒婆住在隔壁的沙子村,這會大家都在田裏忙活,可下一秒擡頭就看見一個姑娘拿着釘耙過去,又過一會又見百十號人拿着鋤頭,釘耙,棍子往這邊來,氣勢洶洶。

“發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啊!去找村長?”

範媒婆家好找,不需要問,一眼看過去就能找到,她是媒婆,在她家門上挂了一個喜慶的大紅花,很是惹眼。

姜漁晚手捏着釘耙的杆子‘叽咕’作響,只要一想到化為灰燼的麥子,姜漁晚胸口劇烈起伏“範春花你給我滾出來!”

伴随着姜漁晚怒火是釘耙重重砸到範家門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範春花!”木門應聲倒下,激起幾丈高的灰塵。

附近鄰裏聽到動靜都趕來看,只是看到這架勢都不敢站出去,生怕下一秒釘耙就砸自己頭上了。

“範春花!”姜漁晚把範家的兩扇門都砸倒在地,見沒有動靜,抄起地上的石頭往裏扔,砸破窗戶“滾出來!”

“誰,誰砸我家。”範媒婆的丈夫,馬州從地裏趕來,剛開始有人給他說有人找他家麻煩,他還沒信,結果沒一會就說他家大門被砸了。

“範春花了?”姜漁晚問。

馬州黑着臉“不知道,但你砸我家門,賠錢。”

“這個是不是範春花的?”姜漁晚拿出一個銀墜子,屋子裏範媒婆下意識摸摸脖子,空蕩蕩的,糟了。

馬州不以為然,指着大門“是又怎麽樣,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這個,給我個交代。”

“交代!那範春花燒我麥子又如何給我交代?”

這話一出,圍觀的人一陣喧嘩,燒麥子,他們沒聽錯吧!

馬州也是一噎,心中暗罵範媒婆辦事不幹淨“沒交代,不賠錢,我也要你像這扇門躺着回去。”

“你要怎麽躺?”

劉家人帶着村裏的人趕來,這陣仗吓得馬州膽子一縮“你們要造反了,是不是,要造反,聚衆鬧事,快找村長,找縣太爺。”

“你就是找天王老子來也沒用。”姜漁晚懶得和他糾纏,徑直沖進屋子,看家的大狗沖過來狂吠,被姜漁晚一釘耙掄過去,吓得夾起尾巴就躲柴堆裏去了。

“範春花!”接連踹開幾道門“我讓你躲!”

“你別過來!”範媒婆手裏拿着一把刀,不停揮舞,姜漁晚不管那麽多,一釘耙甩過去,打掉刀的同時握刀的手白骨森森,鮮血橫飛,疼得範媒婆嚎啕大喊。

“出來!”一把揪住範媒婆頭發往外拖“範春花,你敢燒我的麥子,我要你的命。”

“我沒有,我沒有!”頭皮生疼,範媒婆幾乎把自己這輩子知道的污言穢語罵了個遍,但還是被姜漁晚拖到外面。

“救我!”範媒婆想要從姜漁晚手裏逃出來,可無濟于事,呼喊着救命。

剛才還要姜漁晚賠錢的馬州早就躲人堆裏去,就剛剛那女人掄釘耙的樣子太吓人了!

“說,是不是你燒我家麥子,是不是?”

“我,我,沒有……”範媒婆還在嘴硬。

姜漁晚拿出銀墜子“這就是在我家院牆撿到的,你說不是?”銀墜子一頭有些尖銳,姜漁晚就着抵住範媒婆的脖頸“我看是你嘴硬,還是這墜子尖硬。”

“是我!是我!”範媒婆怕了,那銀墜子刺破皮膚太疼了“我給你介紹男人,你不要,我恨你,所以我要燒了你家,不,我不是要燒你麥子,我是要燒了你家,我要你當條狗,沒家的狗!”

見範媒婆越說越離譜,張春蘭再也忍不住,沖過去幾個大耳巴子“好歹毒的婦人。”

“嗬嗬!”範媒婆被打的嘴角流血,這使得她反而瘋癫“我呸!”一口帶血唾沫吐出“怎麽沒燒死你,不,燒死你弟弟,哈哈!”

姜漁晚可以受苦受累,受委屈,可是她的雲生不行,掄直了胳膊過去,肉眼可見兩顆牙滾落在地“做人不會做人事,我就送你去投胎!”

“晚晚!”眼見要出人命,張春蘭連忙拉住“不值當,不值當,和這種人背上人命官司不值當。”

“官差來了,官差來了!”村民讓開一條道,讓官差過來。

其實官差早就到了,生生被張陵游攔住看了場戲,見官差來,一直躲着的馬州跳出來“大人,這惡民擅闖民居,還打人,你快把她抓了。”

已經知道始末的官差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對範媒婆說“範春花,你被人舉報燒毀他人糧食,人證物證具在,跟我去官府問話。”

“我沒有,我沒有!”範媒婆掙紮着,可剛才她吼的那麽大聲,周圍人都聽到了。

“晚晚。”張春蘭捏捏姜漁晚肩膀,示意她松手。

姜漁晚不甘心,踢過去一腳,生生扯下範媒婆一大把頭發。

官差也當沒有看見,畢竟他們在官府見到過好多次姜漁晚,知道她和縣太爺可是關系好着了“範春花,走!”

“放開我,放開!”兩名官差拉着人就走,另外一個官差就跟村民簡單說了一下原因,便讓他們散開。

最後,官差走過來,朝張春蘭拱拱手“按照規矩,還是要去衙門錄口供的。”

“好,我去。”

“我們也去!”石頭村的人說道,畢竟滅火他們都參與了。

官差看了一眼“不用那麽多人,去幾個關鍵人就好了。”

王大嬸子見村裏人都看着自己,冷冷一哼“看我做什麽?我又沒說不去!”

……

有人證,有物證,這案子也判的很快,要範家賠償姜家所有的損失,包括麥子,以及院牆修補,屋子裏被煙霧熏壞的家具,攏共五十兩銀子。

至于姜漁晚打傷範媒婆,砸了她家門,縣太爺和官府的人一商議,覺得這情有可原,便罰她抄村規三遍。

只是後面姜漁晚去範家拿錢的時候,範媒婆一家人百般耍賴,說沒錢。

可官差有的是辦法,在範家一通翻找,找出五十兩銀子,當着衆人的面交給姜漁晚,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回到家,姜家門口的灰燼已經被村裏人幫着打掃幹淨“這些灰都裝起來,放在你家後院了,到時候拿去給秧苗施肥。”張春蘭說道“只是這院牆還有門這些,要費些功夫。”

姜漁晚點點頭,然後看着路邊上聚着的三五成群往這邊看的村民,福了福身“多謝各位叔伯,嬸娘,姜家記住你們的恩情了。”

姜雲生也有模有樣跟着行了一個大禮“謝謝叔伯,嬸娘,以後雲生一定好好讀書,給村裏争光。”

“哈哈!”村民本就被姜漁晚的禮弄的不好意思,可聽了姜雲生的稚嫩話又都忍不住笑“那行,雲生可要記住,到時候給村裏人争光啊!”

“一定!”姜雲生鼓着臉,握起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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