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屋子裏到處都是一股煙味，姜漁晚也暫時沒有空收拾，耽擱了兩天，田裏的水已經過多，溢出田埂去了。
姜漁晚打開出水口把水放掉，種麥子之前，姜漁晚是把這些田地都翻過一遍的，麥子又不像秧苗需要長在水中，所以有些泥塊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樣子，如今被水一泡，就松散開來。
挽起袖子，卷起褲腿，赤腳下田，姜漁晚把苗圃種着的秧苗拔起來，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裝進籮筐裏，等裝滿一籮筐的時候就挑到另外一塊田裏去。
放了水，田裏只留下及腳背左右的水深，一把秧苗估摸着距離遠遠扔過去，濺起水花，姜雲生擦擦臉上的泥水“姐，你差點打到我。”
姜漁晚繼續抛扔着秧苗“我看着你的，沒打到你。”
将秧苗抛扔完，姜漁晚又回到苗圃去，來回了四五趟，這一塊田要的秧苗量終于夠了。
姜漁晚一手拿秧苗，一手拿着秧苗頭往泥裏按，泡過水的田有個好處，泥土松軟，只需稍稍用點力就栽下去了。
一排種兩行秧苗，姜漁晚站在中間一排，左右兼顧六行，稻谷長得好，一顆就可以長三到五根左右的苗，但有些只有一根，兩根。
姜漁晚每一顆是按三根苗種下去，多的分開，少的補上，即使這樣下，她的動作也是極快的。
姜雲生種秧苗的速度也不慢，只是小孩子總想玩會其他的，尤其是看到有兩條小魚兒在不遠處游動，心中的念頭越發強烈。
偷偷看了一眼埋頭栽秧的姐姐，撿起一塊泥土扔過去，吓得魚四處逃竄。
“哎喲！”
正高興的時候，姜雲生屁股挨了一下，姜漁晚抓起一塊泥土扔過來“別玩了，種完再玩。”
“好”姜雲生吐吐舌頭，繼續栽秧。
種完一排，姜雲生又跑來跑去，重新插了兩邊的細線，他不像姜漁晚種一排秧苗端端正正，若沒有繩子作尺子，不知道會歪到哪裏去。
忙碌的時間過得極快，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中午，按照慣例，姐弟倆依然是坐在田埂上啃饅頭喝溫開水，周圍田裏的村民大都沒有回去，尋了一處陰涼地地方坐着，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
中午的日頭有些大，姜漁晚撐着下巴看着田裏的水，姜雲生則跑到田裏面去，這會在休息，上午的時候他早就注意到了。
這裏有個洞，看樣子像鳝魚洞，先用棍子戳了戳，沒反應，幹脆大着膽子伸出手去摸“沒有?明明泥那麽新鮮！”
看一眼姜漁晚，見她閉着眼睛養神，姜雲生把袖子挽到肩膀上，繼續伸手進去掏“還沒有?”
再偷看一眼，開始用手挖土，樹蔭下，姜漁晚嘴角勾了勾，這小屁孩。
順着鳝魚的痕跡，姜雲生挖泥挖到雙手發軟，也沒有見到鳝魚，一時有些氣餒“你再挖挖看說不定就有了。”
“啊！姐！”姜雲生吓得差點一屁股坐水裏，被姜漁晚拉住。
“至于嗎？”姜漁晚看着泥土“再往前挖挖，說不定有。”
“真的?”姜雲生還以為姜漁晚會責怪自己，畢竟這些日子裏發生了那麽多事。
姜漁晚挑眉“不挖?那就栽秧吧！”
“不，姐，你再讓我試試！”說完，姜雲生又撅着屁股挖土，大概挖了一尺來遠，姜雲生驚喜的叫出聲“尾巴，我看見尾巴尖了。”
欣喜若狂，姜雲生動作加快，鳝魚往前逃的速度也加快，已經是關鍵時刻，姜雲生怎麽也不能讓它逃了“想跑！”
最後一次下手，連泥和鳝魚一起抓起來，可看到鳝魚掙紮的腦袋，姜雲生就喪氣了“怎麽那麽小?”
“哈哈！”姜漁晚笑出聲，站起來“行了，玩的差不多，該幹活了。”
姜雲生氣鼓鼓“滾，下次看到你就讓你到我鍋裏去。”只有筷子尖那麽小，抓着也沒有用。
下午還沒有到日落的時候，就将這塊田種完，見時間還早，姜漁晚又拔了些秧苗去種另外一塊田。
直到天黑墨色，姐弟倆才拖着疲憊的步子往家裏走，種秧苗全程弓着腰，一天下來，感覺腰都快廢了。
回家簡單吃過飯，就上床休息。
睡到半夜，姜漁晚睜開眼，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支金镯子，用手點點上面的花紋，發呆了好一會，才聽到外面的鳥叫聲驚醒過來。
“啪！”蓋上盒子，又放到了床底下。
看看天色，月亮高懸，銀白的月光傾洩在地上，宛如另一個顏色的白天。
姜漁晚穿上衣服，挑起籮筐出了門，雲生的農忙假還有幾天就休完了，雖然私塾先生說家裏農活沒幹完可以繼續休，可姜漁晚也不想他耽誤太多學習，再說弟弟那麽小，這些農活又累。
等到天亮時，姜漁晚已經将昨天剩下的那塊田種完。
姜雲生提着早飯來“姐姐又多早起來的，都不叫我。”
姜漁晚吃着飯“我叫了你，你沒搭理我，還睡着說夢話。”
“我才不說夢話！”姜雲生小聲地反駁。
一天伊始，又重複着昨天的事，但沒有栽秧的田，一點一點的減少。
未時是太陽最烈的時候，栽了會秧，姐弟二人就躲到陰涼處休息，昨兒沒怎麽睡，姜漁晚幹脆借着這個機會閉目休息。
姜雲生伸手折了一串荠菜花在手中，細細密密的小白花，姜雲生一朵一朵的摘掉“姐。”
“嗯。”姜漁晚閉着眼睛應道。
“要是你有喜歡的人，就嫁人吧！”姜雲生小聲地說。
“為什麽？”
“因為可以有個人照顧你，你就不用那麽累。”
姜漁晚扯扯嘴角“可到時候這些事還不得幹，雲生，難道姐姐不嫁人，你以後就不照顧我嗎？”
“要的，要的”姜雲生撲到姜漁晚身邊，手抱着腰，腦袋貼着肚子“以後我長大了，給姐姐請下人，一個給姐姐打扇子，兩個捏腿，兩個捏手。”
“哈哈哈，好！”姜漁晚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歇了小半個時辰，姜漁晚淺淺睡了一覺，又下田繼續栽秧，一直忙到昨天那個時辰才收拾，回到家裏，姜漁晚把鍋洗幹淨“雲生，我殺只雞來吃?”
“吃雞?”姜雲生心裏早就饞着流口水，可是家裏養的雞，母雞要留着生蛋賣，公雞也是要賣的“要不，我們吃兩個雞蛋?”
“吃雞！”姜漁晚拿起刀就去了後院，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讓她有些心力憔悴，再不吃點好的她都要堅持不住了。
折騰到半夜，雞肉炖好了，姜漁晚把兩個雞腿裝到姜雲生碗裏，自己則啃着翅膀，脖子，喝着湯。
不知不覺間一只雞就被姐弟倆瓜分幹淨，最後滿足的打個嗝“好了，睡覺。”
“嗯，睡覺。”
難得沒有半夜去幹活，姜漁晚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把昨天沒喝完的雞湯倒進鍋裏，煮面，慢悠悠的吃了飯才往田裏面走。
今天姜漁晚打算種家裏那塊最大的田，足足有兩畝地，先拔了一籮筐秧苗挑過去“雲生，你先栽，我去拔秧苗。”
“好！”
“姜姑娘！”
“姜姑娘！”
不遠處傳來喊聲，有了之前那件事，大家都對這聲音格外敏銳，下意識的看看家的方向。
“姜姑娘。”那人跑過來“是夫人叫我過來通知你的”夫人是指張春蘭。
“怎麽了?”
“夫人說，千裏公子來提親了，讓你準備準備！”
手中的秧苗落下，濺起的水花打濕褲腿。
周圍側耳聽的人交頭接耳，不顧還在幹活就将消息傳了個遍，有人來向姜漁晚提親?
村裏人都知道前些日子，姜家住了一個人，大家都以為好事将近，可那人走了，消失了快四個月，大家也默認這事就這麽着了，可現在看起來又峰回路轉了。
不過大家看姜漁晚還站在那裏，連忙起哄“姜姑娘，快去看看啊！要是滿意，剛好讓他幫忙栽秧種地啊！”
“是啊！前幾天還說你們姐弟兩個，今天這不就來人了！”
“是啊！快去，別愣着了。”
“好！”姜漁晚擦擦手，上了田埂。
鎮上，張春蘭是來送東西的，可剛剛到鎮子上就聽人說，外面官道上有人去下聘，貼着大紅喜字的馬車長長的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裏面裝了多少寶貝。
張春蘭好奇之下也跟着去看，認出最前面騎馬的就是千裏，看他們去的方向，赫然是石頭村。
那天皇帝微服而來過後，張春蘭心裏一直懸着，如今終于來了，雖然她不知姜漁晚心裏是怎麽想的，可總是要有個結果的，遂找了一個腳程快的人回去報信。
走了一半，姜漁晚站住，因為她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千裏，還有自己…也沒有合适的衣服，低頭扯扯衣角，上面還粘着泥點子，算了，就這樣，要是他看了不入眼，嫌棄，走就是。
剛轉身，身後轉來急促的馬蹄聲“姜漁晚。”
千裏翻身下馬，一襲月白色雲錦紋廣袖襦袍，可見裏面一件大紅色中衣，行走如風，如天邊染着朝霞的雲“姜漁晚，我來了！”
瞬間被一股淡淡檀香包裹，千裏覺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沒有看到姜漁晚了，下巴擱在姜漁晚肩膀上“對不起。”
姜漁晚鼻子有些酸澀“你怎麽來了啊?你不是走了嗎？”
“我來嫁你。”千裏一字一句的說。
聽着姜漁晚耳朵一陣陣發燙發軟“可你不是走了嗎？”
千裏笑，姜漁晚感覺到他的胸膛都随着笑聲振動，千裏松開姜漁晚，退後半步從胸口取出一張紅色鎏金的庚貼“姜漁晚，古人說，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我今日便帶着聘禮來替我提親，晚晚可允我進門?”
耳邊傳來驚訝，唏噓聲，看過去，從村這頭，到官道那邊，一輛輛貼着大紅喜字，綁着紅綢的馬車過來。
“我也不知道要準備些什麽，便都準備了。”千裏眼中噙着溫柔。
“可我什麽都沒有準備。”
“沒關系，我準備好了，晚晚，你還沒說允不允我進門了?”
“幫忙種地幹活嗎？”姜漁晚促狹一笑。
“種！”
“那好吧！我允了！”姜漁晚側身指着田裏的秧苗“你看，就等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