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罰酒

話音一落,他便手上用力,一下子将沈青岚從旁邊的座位硬是拖到自己腿上。

視野陡然變換,沈青岚能夠看到,周圍那些卓家弟子們或驚愕或獵奇或幸災樂禍的表情和眼神。

卓天屹用左手緊緊扣着他的腰,“你不想吃,那我便只好喂你了!”說着捏起沈青岚的湯匙,在他碗裏舀了一勺,遞到他嘴邊,“你要是餓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幾十雙眼睛注目之下,被這樣硬按坐在男人的懷裏喂飯,恥辱的滋味遍布身心。沈青岚面無血色,看着面前那一勺菜,眼神都在顫抖。

“還是不吃?”卓天屹嘴角挂着一絲笑意,“我還有更無恥的,你要不要再試試?!”

沈青岚眼神震顫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去,張開嘴,含住那白瓷的勺子,将那口飯吞進嘴裏。

卓天屹滿意地笑了,“這才像話,”伸手又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來,多吃點。”

膳房內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主桌邊的兩人身上,唯獨周雲雷轉了頭,撇開了視線。

幾十道目光的淩遲中,沈青岚幾乎是嚼都不嚼地生吞着喂到嘴裏的一勺勺飯菜,卓天屹偶爾還停下勺子,用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輕拍幾下,悄聲細語地說幾句諸如“慢點”、“別急”的體己話,更讓他的心像在滾油鍋裏煎熬一樣。

好不容易,那一碗飯吃完,卓天屹才放開他,而後起身對着膳房內的卓家弟子們拱手笑道:“抱歉,青岚吃飯慢,讓衆位師兄弟久等了,大家都回去吧。”

他說着牽起沈青岚的手,“回房。”帶頭走出膳房。

沈青岚被他牽得釀跄了幾步,到了門外,沿着去往後院的回廊走出好遠,卓天屹才放開他的手。

本就生吞活咽下去的一碗飯,再加上在仲春尚有些寒意的晚風中快步走了這麽久,沈青岚只覺得上腹一陣一陣的難受,喉嚨口一癢,扶着廊邊的欄杆便一口吐了出來。

這一吐吐得天昏地暗,直把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才覺得好受些。他趴了好一會兒,才抹了把嘴角,渾身無力地站起來。

卓天屹在他身後側眼看了很久,走到他身邊,“怎麽樣,罰酒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青岚扶着欄杆喘氣,只作沒聽見,不去理他。

卓天屹卻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走到他近前,“沈青岚啊沈青岚,該說你什麽好?你怎麽總是不長記性?”

他的口氣頗有些痛心疾首,臉上卻是傲慢不屑得不得了的神情,“我早說過,不要跟好意過不去,你為什麽就是記不住呢?這整整一天,你都在跟我作對,你得到什麽好了?嗯?”

“你究竟要怎樣?卓天屹,”沈青岚平複着呼吸,語氣虛弱卻透着冷冽,“你用孟家威脅我,我認了,我就在這裏,要殺要剮都随你,你還要怎樣?!”

“我為什麽要殺你剮你?這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卓天屹走近他,伸手擡起他的臉,“相反,我還要對你好,比孟懷淵對你更好。我說過,我要你,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我也一直在這樣做,可你呢,你一直在無視和抗拒。這對你,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卓天屹,我本來就是你們卓家的質子,沒有自由,生殺予奪,由你掌控。你又何必用這種種手段來折辱我?這有意義嗎?你以為人的心是……”

“這當然有意義!”卓天屹打斷他,“我已經說過不止一遍,我不是在折辱你,我是在對你好。是你認為我在折辱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所以,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沈青岚沒有說話,看了他半晌,移開了眼神,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只是想通過折辱我,來報複孟懷淵和孟家,是不是?”

卓天屹一笑,反問道:“那麽你呢,你是不是也只想我痛痛快快給你一死,好成全你為孟懷淵犧牲付出的心願?”

沈青岚面色轉白,卓天屹惡意地笑着,湊過去盯着他的眼睛,“我偏不!”

看着沈青岚猛然間變得憤怒無比的眼神,又說道:“我就是要對你好,用我的方式!所以,如果你硬要認為我是在折辱你,那便是吧。我只想告訴你,無論你怎麽想,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俯臉過去,“你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也早晚是我的!”

他說着一把将沈青岚扯起來,手臂一伸,将他打橫抱起,邁開大步朝後院走去。

膳房外的回廊門口,周雲雷靜靜地望過來,眼神複雜,含義不明。

回到東廂,直到走進卧房內室,卓天屹才将沈青岚放下來。守在門口的卓信小跑進來,擔憂地扒在門口看着,卻不敢進來。

卓天屹回頭看到他,吩咐道:“去叫東廂新來的廚子做幾個清淡小菜,公子沒吃飽。”

卓信應了一聲,看了默然不語的沈青岚一眼,跑了出去。

屋裏靜默下來,卓天屹倒了杯水遞給沈青岚,“喝點水,漱漱口。”

沈青岚沒動,低頭不語。

卓天屹嘆氣,一手扶上他的後背,另一手将水杯端到他唇邊,“現在是敬酒,一會兒,我就不知道了。”

沈青岚眼神一瞬,接過杯子,喝了起來。

稍後,卓信将新做的飯菜端到房裏,卓天屹很是體貼地陪着沈青岚吃了一小碗,期間又是夾菜又是遞水,讓卓信看呆了雙眼。沈青岚始終默然無語。

吃過之後便是洗漱,前段時間沈青岚都與卓天屹打着時間差,趕在他回來之前躺進自己的被窩睡下,從而避免與他面對面。

這一天,卻是避不過去,沈青岚洗完的時候,卓天屹已經把自己拾掇幹淨,此時只穿了中衣,正蓋着被子靠在挂了大紅喜帳的床頭看幾份文書。他睡在床外側,沈青岚要上床就必須經過他身邊。

這種情形很是為難,那晚的慘痛經歷沈青岚根本想忘都忘不掉,那是他的惡夢。

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上床睡覺。可那是不可能的,卓天屹不可能放過他。如果不順了他的心意,只怕還有更加恥辱的所謂“罰酒”等着他喝。

可如果要讓他自己脫了外衣,從他身邊上床,蓋上那繡着雙喜鴛鴦的大紅絲被,躺到他身邊,那與投懷送抱又實在毫無區別,他已經被這個人的種種手段折磨得快沒剩下多少自尊了,實在做不出來這樣的事來。

沈青岚站在內室門邊,雙手揪着衣襟,唇抿得死緊。

“你準備在那站多久?”卓天屹翻着手裏剛拟的一份契約,也不擡頭,氣定神閑地問道。

沈青岚身形一震,腳下卻仍是沒有動靜。

“沈青岚,你真是夠倔的,你就非得我來抱你你才肯過來?”卓天屹将契約放在案上,擡頭,似笑非笑眼神地望過去,“還是,你就等着我來抱你?”

燈光下,沈青岚咬着嘴唇低着臉,下垂的睫毛蓋過了眼裏的情緒。

卓天屹有些不耐起來,這個孟家質子實在很不識實務,這麽一整天的南牆撞下來,竟然還沒學乖,還敢跟他死磕,這性子實在不讨喜。

不過,倒也是激起了他的興趣,他倒想看看,這個人,能跟他倔到幾時?

想到這裏,卓天屹一笑,仔細觀察着他的臉色,“你在害怕?怕我碰你?”

沈青岚一動,面色瞬間一變,但很快就被漠然蓋過。

卓天屹抱起雙臂,“這一天的罰酒喝下來,還沒喝夠?”

“你……”沈青岚眼神震蕩,面色轉白,一顆心像被扔進深谷,直往下墜。果然,還是躲不過去,那肮髒不堪的一夜,不是惟一。他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一直以為毫無疑問将奉獻給孟懷淵的東西,就那樣被奪去,被污染,被踩進泥裏狠狠糟蹋。而這種滋味,即将重現。

這些天來一直用為了孟懷淵這個理由說服自己,而刻意壓抑不去細想的東西,此時忽然全部顯現了出來,在眼前翻滾,讓他難以承受。

沈青岚眼裏難以掩飾地帶上了恨意與不甘,原本低斂的眉眼也迅速擡起,直直地射向卓天屹。

卓天屹暢快地笑着,放松了身體,迎着沈青岚利箭似的目光,饒有興趣地清點着他眼中的內容,越看就越是舒心快意,“沈青岚,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殺了我?你還是心有不甘,對不對?”

沈青岚不語,眼裏的憤恨越見深濃。

“看來,你對孟懷淵,也不過如此。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嗎?為什麽你現在又會不甘?難道我那晚沒跟你說清楚,我貪的不是一晌之歡,而是天長地久嗎?你現在這樣,是不是太晚了?”說到這裏,卓天屹側過頭,放輕了聲音,“還是,你後悔了?”

這話等于是将沈青岚逼入進退兩難的地步,如果不過去,不僅難逃喝罰酒的下場,還說明他心有不甘,也說明他後悔為了孟懷淵委身,證明他對孟懷淵也不過爾爾;如果過去了,那就完全是遂了卓天屹的心願。

沈青岚眼光中的憤恨之上,又增添了輕蔑與冷漠,“卓天屹,你真無恥!”

卓天屹痛快地大笑出來,“沈青岚,這是你今天第二次罵我無恥。不過,你罵得對,我是挺無恥的。在我眼裏,再怎麽樣,無恥也比無可奈何好!”

他笑着欣賞完沈青岚無可奈何的樣子,才道:“怎麽樣,你是過來,還是不過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青岚心裏再多的不甘憤怒屈辱,最終還是都化作了恐懼與厭惡,那種感覺他真的不敢再想象,再嘗試。

可是眼前的人眼前的情勢,根本由不得他不願意,也許再怎麽掙紮都是徒勞。他好像再次看見了那天鏡中那個髒污的自己,絕望漫上心頭。

“看來,你還是沒習慣啊,” 卓天屹看着他眼神中種種變換的情緒,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看着獵物自己一步步走進陷阱,再一點一點削去鬥志,會更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沈蜜應對卓總無恥大法的經驗不足,被卓總欺負得敢怒不敢言,苦逼……

收藏啊收藏,我對你比沈蜜對卓總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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