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
黑暗中步伐淩亂,心慌得又厲害,導致走哪了也不知道,還是身後的春花提醒她,她才緩過神來。
溫思月站在牆角一處,攥緊胸前的衣裳,良久才平複情緒。她的眸子朝湖那邊望了望,發現無人跟來,總算放心了。
“姑娘,您怎麽了?”
“呼,沒事,回去吧。”
她深呼一下,腳步虛浮地往靜思堂走。夜色很黑,她不确定那人有沒有看見她,不過溫思月想,即便看見了也無傷大雅,又不是什麽難堪的事。
僅過了一晚,溫思月就将此事抛到腦後,沒放在心上。
她拿着竹籃子,将院子裏的茉莉花摘了一大半,又吩咐春花去西邊牆角摘些回來,好一起洗好曬幹。
午時,去了半天的春花終于回來了,興高采烈地,還沒進門就聽見她興奮地聲音。
“姑娘,姑娘。”
溫思月伸長脖子瞧了瞧,繼而無奈笑笑,“在呢。”
“猜我看見誰了?”
春花跑進來,氣還沒喘勻就迫不及待問她,她笑着,眸光亮晶晶地,看得溫思月不好拒絕,只能跟她玩起猜謎來。
“看見誰了?”她側過身,瞅了眼春花手中的竹籃子,自然的接過來。
她伸手撥弄了一下,別說,潔白且香,曬幹了定然好,沒有雜質。
溫思月低頭瞧得認真,可春花一句話又讓她一下擡起頭來。
“我看見小将軍了,挺拔清隽,那雙眼睛好冷漠,可是卻很迷人,多看一眼就陷進去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的就是小将軍。”
她的神情平淡,情緒無起伏,瞧見春花這幅癡迷的神态還是抽抽嘴角,不是很理解。
溫思月不相信地問她:“真的?”
“姑娘,真是。”春花的神情驟然認真起來,趴在她身側連連點頭,“揚州的那些公子哥在小将軍跟前,真是不能比,那些人還想要姑娘當妾呢,不知好歹,姑娘合該配小将軍這樣…”的人。
“胡說什麽?”
春花未說完,就被溫思月厲聲打斷,她壓下眉眼,卷密的眼睫不停顫動,顯得有些緊張,意識到自己太嚴厲後,她長舒一下,随即解釋道:“身在将軍府,人多嘴雜,說話做事都要注意,別讓人抓把柄了。”
“知道了姑娘,奴婢失言。”春花縮着脖頸,表情低落,無措的站了一會後,拿起桌面的籃子,去了院子裏。
溫思月擰眉睨着她,真不是她大驚小怪,而是春花這個丫頭太口無遮攔,這話要是傳出去,又是一番風浪。
哎,她微微搖頭,拎着裙擺去院子裏跟她一起洗花瓣。
春花沉浸在方才的呵斥中,眼下還未緩過神來,好一會沒說話。不過小丫頭忘得也快,轉眼就笑呵呵地,變臉的速度讓她訝異。
洗好花瓣,放在簸箕裏晾曬,閑暇之餘,春花又說起了小将軍。
看得出來,他确實很好看了,不然也不會讓春花念叨。溫思月不由得想起昨晚那抹身影,看背影确實如此,只是稍微清瘦些,與她想的不一樣。
“小将軍明日生辰。”
“哪聽來的?”
溫思月掀起眼皮,水潤的杏眸裏滿是驚訝,她是一點沒聽說,母親那也未提過,想必她也不知道。
“方才聽廚房的管事嬷嬷說的,錯不了。”
“哦。”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帶了繼母和繼妹進府,還是臨近生辰的日子,小将軍怎樣的心情,溫思月稍稍一想也猜到了。
她沉着心思,晚上用膳也沒吃下多少,随意應付兩口,就找個借口回了自個院子。
翌日,秦術的生辰宴再低調,溫宛如還是知道了,着急忙慌的找她過去。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帶着春花過去了。
溫宛如似乎有點不安心,溫柔的眸子稍顯茫然,斟酌許久後,說道:“等會你去瞧瞧,若是醉了,送碗醒酒湯去。”
她去?
溫思月抿抿唇,垂下眸子問:“我去是不是不妥?還是讓管家去。”
眼下秦萬海在西郊大營,不知何時回來,按理說,她們是要表示一下,只是…
此時關系尴尬,她怕去了惹人說閑話。
“沒什麽不妥,日後都是一家人。”溫宛如的語調很平和,許是想清楚了,這會語氣輕松不少。
她頓了片刻,而後語重心長道:“再說,以後你嫁人了,少不得要将軍府幫襯,小将軍那自然要處好,我嘛,他怕是不待見。”
所以有事讓她去?
溫思月覺得母親想得簡單了,可眼下情況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先順着她的想法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知道了,等會我去瞧瞧。”
她答應了溫宛如,接着在心裏嘆息一下。
暮色降臨,星光照亮夜空,一閃一閃,格外漂亮。初夏的夜晚本就涼爽,宴席又設在湖邊,微風拂面,更加舒适。
因秦術吩咐不準打擾,所以只留了幾個婢女在席間候着,酒過三巡,秦術他們已喝的差不多了。
微醺着倒在一旁,說說笑笑。
“要我說咱們不如去春風樓,美酒美人,多好。”
“确實,哈哈…”
秦術雙眸微醺,眼尾泛紅,勾着一抹淺笑,慵懶散漫地側倒着。聞言只是揚起眉梢,又垂下眼睑,仿佛沒聽到一般。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一口飲盡。
他擡起眼皮,眸光沉了沉,一眼就看見遠處的一抹粉,裙擺搖曳,露出的半邊側臉白嫩,就算隔着些距離,他都能瞧見眸底的潋滟柔媚。
秦術壓下眉骨,冷笑聲,然後緩緩擡起一只手,不帶情緒地指向她,“你。”
他的聲調微揚,響徹在湖邊。衆人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站在樹後的少女,面露困惑。不知秦術是何意。
溫思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連她自個都聽見了。不過是過來瞧瞧,就被抓個正着,她是想跑的,可是腳下千斤重,她挪不開。
而且,她看見有人朝她走過來,這下她更跑不掉了。
客人在,秦術也在,她不能出糗,再則,母親再三叮囑,不可惹怒了秦術,眼下她可不能出錯。
溫思月揪着衣裳平複情緒,款款而出,她無視那些人的眼光。怯生生地眸子瞥了一眼便鄭重俯身,對着上頭那道清貴倨傲身影行禮:“兄長萬福。”
話沒說完,衣襟濕透,酒液順着發絲狼狽滴下,一只酒壺搖搖晃晃掉落在她腳邊。
“愣着做什麽,還不給客人倒酒。”
話音落,倒吸涼氣的聲音微微響起,宴中客人心照不宣,原來将軍府新來的繼妹,低賤婢女。
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溫思月攥緊拳頭,咬牙忍受屈辱,可再怎麽忍耐也克制不住眼眶酸澀,心口哽咽。她緩了緩,唇色蒼白的走過去。
發絲的液體緩緩滴落,她擡起手,擦了擦。
秦術故意為難她,想讓她出醜,不可能,她忍着。
溫思月在他身旁蹲下,默不吭聲地倒了一杯,一擡眸,撞進他黑沉沉的眼底,一剎那,她看清了他眼底複雜的情緒,鄙夷,不屑,甚至還有一絲輕佻的意味在裏頭。
她咬唇,盈盈的眸子閃了閃,快速低頭。
秦術是好看的,輪廓分明,下颚優越,滑動的喉結都在勾人,只是,不是她能看的。
“再倒一杯。”
秦術壓着聲線說話,上挑的眼尾不停掃向她,心中冷笑,不得不承認,他未來的妹妹着實漂亮。
眼眸清純又無辜,眼尾微紅,此刻氤氲着水汽,惹人憐愛,讓人想欺負。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白嫩的脖頸竟起了一層粉紅,瞧着誘人,想咬一口。
她微微傾身,鎖骨隐隐綽綽,精致撩人。
可惜,她凝視的眼神太明顯,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圖。
秦術斂眸,微眯着眼,略顯醉意,懶散道:“去倒酒。”
她抿抿唇,一言不發就去了。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秦術心情大好,倒要瞧瞧,想上位的人,能忍受得了此番屈辱苦楚麽?
她的身影很小,僵直着背脊,輕薄地衣裳透着蝴蝶骨,顯得脆弱。
從始至終,溫思月沒說一句話,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倒酒。席間一個來回,一壺酒見底,而她怔在他身側,不知所措。
秦術起身,搖晃一下身軀,醉意明顯,“今日作罷,早些回罷。”
身旁的小厮來扶他,走了幾步,秦術回眸望着她,別有深意道:“今晚的酒,還算盡興。”
溫思月心口堵着一口氣,出不來下不去,難受地要暈了。偏偏她倔強,眼眶盈滿淚水,愣是沒哭出來。
她感受到那些人嘲笑的眼神,一陣難堪。
須臾,人都散了,她還站在原地,眼角的淚不停流,眼都腫了才停下來。
回到院子時,春花已經等着,還問她,醒酒湯要不要了?
溫思月抽噎,要什麽醒酒湯,有人沒醉卻裝醉,不送也罷。
“我要沐浴。”發絲被風吹幹,可是酒味卻沒散。
她低頭聞聞,甚至能聞到秦術身上的冷香,黏在她身上還未消散。
“這就去。”
春花見她臉色不佳,不敢多問,提着木桶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