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機

盛京比揚州熱鬧,溫思月是知道的,可是聽說和親眼所見還是不同。眼前人群熙攘,店肆林立,小攤邊的物件琳琅滿目,看花了眼,就連他們的吆喝聲都格外響亮。

溫思月如絲雀出籠,整個人都歡快了,帶着春花從東街逛到西街,姑娘家要用的東西買了一堆,足夠她一人用的。

過了午時才買齊那些東西,回去時,猛然想起答應秦術的事來,幫他帶些茶葉,幸好下馬車時問了他身旁的小厮,知曉他喜歡什麽茶葉,不然,可就難辦了。

和她猜想的那樣,秦術愛大紅袍和太平猴魁,為了買這點茶葉,可是花費了大把銀子。

出門帶了五百兩,回去只剩十兩,溫思月睨着掌心的銀子,心疼得厲害。想不到他要的茶葉那麽貴,花了她一大半的銀子。

哎,還好帶的銀子夠,不然又是一樁難事。

溫思月拎着買到的茶葉,帶着春花回了府。

她先回自個院子歇了會,将買好的東西一一放好,又抹了頭油,才忐忑不安地去找秦術。

上午他出了府,不知此時可回來了?

溫思月擰眉走着,她第一次去秦術的院子,聽說他不喜人進入,她能進去嗎?應該不會趕她出來吧。

走到院門口,伸長脖子看了看,沒看見秦術,倒是看見他身邊的小厮趙勉出來。溫思月心中一喜,連忙上前,叫住他。

“這是幫兄長帶的茶葉,你幫我給他。”

這樣她就不用自己去見他了,好事。

溫思月低下秀眉,無辜的眼眸淺笑着,明媚動人,她帶着一絲苦惱,抿唇睨着對面之人。

“可以嗎?”她軟着嗓音又問了遍,目光期盼。

趙勉怔了怔,看看茶葉又瞅瞅她,溫和有禮道:“公子在忙,姑娘進來吧。”

“不妨事,你收下。”

她把茶葉放進他懷裏,轉身想走,又被趙勉叫住,“且慢,姑娘進來喝盞茶,免得公子知道說小的。”

溫思月微啓着唇,斟酌須臾,點點頭,“好。”

她側頭瞥了他一眼,不想為難他,不就一盞茶嘛,喝完很快的。

溫思月第一次進他的院子,忍不住掃了一圈,看見滿院的玉蘭微微詫異。除了玉蘭竟沒有其它花,他愛玉蘭愛到滿院子都是了,這是何等的喜愛。

她眨眨眼睫,迅速別開眼,安靜的不再亂看。下人送來熱茶,是大紅袍,淡淡的茶香飄着,是好茶。

可是她不愛,喝不慣,只是抿了一口做做樣子,待坐了片刻後,便起身告辭。

“茶喝過了,思月告辭。”

她的禮數周全,讓人挑不出錯來,來了幾日,府中的人都知道。趙勉瞧着她平淡行禮的樣子,信了府裏的那些話。

公子的繼妹,是個知書達理的,至于旁的,趙勉不知。

“姑娘慢走。”

趙勉站在門口看她,沒再跟上去。他微彎着腰,側頭瞥了眼書房,別有深意。

待她出了門便快速的進了書房,向秦術禀報。

“走了?可有說什麽?”

“沒有。”趙勉如實回答。

書案後的秦術頓了頓,而後放下手中的羊毫筆,從書案後走到窗前。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她離開的背影。

秦術面無表情,心裏有些許的困惑,凝睇她的倩影幾息。剛想轉身,就看見她扭腰擺臀,腰肢輕晃,嬌小的肩頭側了側,柔弱不堪。

他勾唇輕笑,早知道她居心不良,卻沒想到她如此心機,送個茶葉也不安分,臨走還要對着他的窗口誘惑他。

也罷,倒要瞧瞧她還有什麽把戲?

秦術斂眸,背着手轉身,吩咐道:“茶葉放着,改日挑個物件回禮。”

“知道了公子。”

此時溫思月從秦術那回來,皺着一張臉,臉色有些白。她輕揉着腰,靠在軟塌上,脫了繡鞋。

春花一手拿着鐵打膏,一邊嘀咕:“姑娘,還疼嗎?”

溫思月忍着痛點頭,方才走個路扭到腳,應該是沒傷到骨頭,不過也得休息兩日了。

她無奈嘆息,今天是什麽日子,什麽事都趕到一塊去了,真是不吉利。

溫思月輕咬紅唇,心裏還在心疼她的銀子,剛才看趙勉一點沒提銀子的事,她就知道,秦術是不打算給了。

哎,真的花了好多銀子。

“我自己來,你去把茉莉花收進來。”

“嗯,我去,明日再曬一天,就夠了。”春花小跑着出去。

她一個人待着,終于安靜了會。

腳上的傷沒事,不過兩日就好了,又跟以前一樣,能跑能跳。

那日後在府中又遇見過秦術幾次,倒是相安無事,見面颔首示意,算是打招呼了。他也沒提茶葉的事,害她白期待,幾次她想開口,想想又算了,能用銀子化解一些矛盾,也是好事。

同在一個府邸,終歸要和睦相處的。

這日,溫思月去給母親請安,見她紅光滿面,笑口常開,便知她心情不錯,過得舒心。

“聽說你跟小将軍相處的不錯,我便放心了。”

溫思月沒吭聲,她不知溫宛如從哪聽來的,可也不想辯解什麽,白讓她擔心。她低頭喝茶,抿了一口,随即放下,又聽母親唠叨。

“按我們那得規矩,搬遷是要給左鄰右舍送點東西的,這沒鄰居,不過,可以給小将軍送些。”

溫宛如看似随口說的,其實心裏早就有了主意,她靠近溫思月,聲調小了些,“母親剛做的糕點,你送去,順便把曬好的茉莉送點,一點心意。”

她遲疑片刻,想到上次給他送茶葉扭傷了腳,今日去…

也不知他在不在?

溫思月面色為難,可看着母親一片好意,也不忍拒絕,“嗯,等會去。”

溫宛如輕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別覺得委屈,等嫁進了将軍府的門,母親給你尋一門好親事,為你謀個好前程。”

讓那些嘲笑她們的人看看,她的女兒是最好的。

她們再怎麽譏諷也沒用。

溫思月眸光淡下去,她知曉母親的盤算,可她從沒想那麽多,母親下半輩子安穩就夠了,至于她自己,找個清白人家已是幸運。

“我不急,母親和将軍的婚事要緊。”

“怎麽不急?都十七了。”

普通人家的姑娘十七孩子都有了,偏偏她,因為名聲不好,連個提親的人都沒有。只有那些個不懷好意的人,要納她做妾。

說起這事,溫思月就情緒低落,要是可以,她真不想嫁人。

見她半響沒說話,溫宛如以為她是擔憂了,又道:“等将軍得空了,我們便去寺廟算個吉日早日完婚,忙完了,就該你了。”

溫思月睨着她安慰的眼神,垂眼笑着,面上紅潤,有些燥熱,“聽母親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重要的事情她心裏早就盤算好了,等日子定下來,她就安心了。

溫宛如瞅瞅外頭,見陽光明媚,嬌花搖曳,便想起一樁事來,“之前你不是說想念揚州的秋千,我命人在湖邊紮了一個秋千,可以去看看。”

言罷,溫思月的眸子立刻擡起,神采飛揚,就要往外走,“真的?我去瞧瞧。”

瞧她性急的樣子,溫宛如無奈淺笑,拉住她的胳膊,“急什麽,跑不了,先去小将軍那。”

“哦,好。”她沉下眼,語氣敷衍。

既然母親讓她去,那她就跑一趟,事辦好了趕緊去看紮的秋千。

這麽想着,溫思月心情又好了,拎起嬷嬷準備的食盒,就起身往外走,“母親,我去了。”

她潋滟笑意,對春花勾勾手,示意她快點。她迫不及待去看秋千了。

去往秦術的院子,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想着趕緊送去。

只是不巧,她去的時候秦術不在,他身邊的小厮趙勉也不在。溫思月松了口氣,自個拎着食盒走了。

游廊處,她和春花坐在欄杆上,悠閑了片刻。

春花盯着食盒問她:“姑娘,糕點怎麽辦?萬一夫人問起。”

她撇着嘴角,斟酌她的話,是了,要是母親問起她要找個借口,反正不能再去,顯得刻意了。

“咱們吃了吧。”春花咽咽口水,給她出了個主意。

溫思月也不想麻煩,贊同道:“也行。”

兩人将糕點拿出來,就在游廊上吃了起來,一口一口,吃得還挺歡快。

片刻後,遠處忽然傳來聲音,“公子,您回來了。”

公子?

溫思月嚼咽的動作變慢,緩緩扭頭,入眼就看見秦術朝這邊走來,目光灼灼,盯在她身上。她驚訝一瞬,猛然起身,卻把糕點打翻在地。

行禮,還是撿糕點?

她掙紮幾息,蹲下身去收拾,等她收拾好,一擡頭,便撞進幽深的眸子裏。

他的眉尾上揚,笑意卻冷,薄唇微抿着,猜不透情緒。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垂在身側,慢慢握成拳,而後移向身後。

“思月妹妹,這是作甚?”秦術一字一句的說道。

他微微傾身,凝睇她的臉頰,看着她慢慢變紅,打趣道:“在等我?”

秦術眉間舒展,少了幾分冷肅,瞧着也比方才柔和。

看他神情,好像沒那麽壓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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