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巧
溫思月清楚兩人心底的意思,無非就是希望和睦些,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也不能讓長輩煩憂。
他們想低調安靜地成婚。
哎,府中往來要謹慎,相處也煩,方才聽秦萬海和溫宛如商議婚事,聽得她目瞪口呆,想不到有那麽多雜事。
去寺廟選吉日不說,成親用的喜服喜被,都得溫宛如準備,還有嫁妝單子,給秦家親戚備的禮物,大事小事,溫宛如要一一過目,實在繁雜。
她聽着都頭疼,可想而知準備起來是有多麻煩。
“夫人準備多少嫁妝?”春花側着腦袋問她,滿眼好奇。
溫思月晃晃腳,咬了一口雲片糕,不确定地說道:“應該會準備多點吧,不能讓人看輕了。”
外祖留給她們的産業,估計是要一大半的,還不算溫宛如自己的。都說嫁妝豐厚才不會被人看輕,母親也是這麽想的。
“日子要是定好了,咱們可有得忙了。”
春花專注吃着,吃完一塊又拿了一塊,不忘給她帶一塊。
溫思月接過,低頭沒吭聲,何止是有得忙,恐怕要忙上好幾天了。她捏着雲片糕,用手一點一點掰着吃,細小的屑末掉在裙擺上,忙伸手拍幹淨。
“姑娘,別這樣坐,等會小将軍回來都看不見。”
她背對着湖面坐,若是秦術回來,定然是看不見他的。
溫思月充耳不聞,依舊背對着,低垂的眼沒動一下,她就是不想讓他看見,免得他誤會什麽。再說,連着幾日遇見,尴尬又刻意。
“這樣坐着舒服,你推推。”
春花搞不懂她,但還是聽她的話去推秋千。一來一回,一點不吃力。
她看着溫思月随風飄起的青絲,有些興奮地說道:“等夫人和将軍成親了,姑娘也該嫁人了,我聽王嬷嬷說,夫人都為你打算好了呢。”
王嬷嬷是溫宛如的奶母,她說的話是可信的。
溫思月稍稍側頭,有些好奇,“說什麽了?”雖然她聽溫宛如說過許多次,可還是想聽聽她和王嬷嬷是怎麽說的。
腳尖點地,停下晃蕩的動作,她抓着繩子,扭頭盯着春花看。
春花摸着下巴想了想,盡量和那日嬷嬷說的一樣,“夫人想讓姑娘嫁給盛京的大戶人家。”
她放低了聲音,不想讓別人聽見。
溫思月頓了頓,笑而不語,覺得母親想得簡單了。盛京的高門大戶,豈是她能攀上的。
“這話說給我聽就罷了,別出去說。”
“知道,分寸着呢。”
她颔首,腳下一用力,秋千緩緩蕩了起來,粉色裙擺飄飄,為花園增添幾許美景。
春花在身後候着,偶爾說上幾句,輕松惬意。
這樣過了良久,久到溫思月快忘記來此的目的了。她打着哈欠,雙眼模糊,對着身後招招手,說道:“回去罷。”
吹着涼風,又搖又晃,實在太困了。下一刻眼睛都睜不開了。
她半眯着眼睛,沒聽見春花的動靜,便轉頭去看。迷糊的眼猝不及防的撞進漆黑帶笑的眸子裏,他勾起唇瓣,溫和笑着,直勾勾地注視她。
禮貌又疏離的打招呼,“思月妹妹,真巧。”
不巧,就是在等他,差點忘記了。
溫思月緊張地跳下來,沒去細想他話裏的意思,便匆忙俯身,“兄長。”
看見他的一瞬間,立刻精神了,什麽困意也消散。可他是何時來的?
她看向春花,見她心虛地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便知秦術來了有一會了。
也罷,反正是在等他的。
“将軍讓我等你,說晚上一起用膳。”
秦術挑着眉,眸光灼灼的凝睇她,确認她說的可信度。不讓管家來,反而讓她來,能信嗎?
他又想起前些時候,連着幾日在這裏看見她,難道不是故意為之?每每俯身行禮,那眼神,道不盡的嬌羞明媚,他可不會看錯。
“我換身衣裳便去。”
溫思月稍微側過頭,躲避他的眼神,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怕自己多疑了,“我們先過去。”
她招呼一聲,随後帶着春花離開,她的步伐很快,好像身後有人追趕一樣。到了前院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回身去看。
真是她多疑了,秦術氣場壓迫些,但其實沒那麽可怕,是她的問題。
“姑娘,你走的太快了。”
溫思月捂着胸口喘氣,見春花累得滿臉通紅,歉意笑笑,“我去看看有沒有愛吃的紅燒魚。”
“有的有的,放心,讓我歇會。”春花很是無奈。
她家姑娘也太急了,這樣可不好,偏她說了也不聽啊!
暮色降臨,夕陽餘晖躲進雲層,将軍府籠罩在夜色中。
這是溫思月進府以來,第一次與他們同桌用膳,上次秦術沒來,沒想到這次倒是爽快了。
四人圍桌而坐,起先氣氛尴尬,甚至有點窒息,最後是秦萬海大手一揮,說了幾句,才稍稍緩解。
秦術擡手,讓趙勉将食盒的東西端了上來,正巧放在她旁邊,是一碟果脯,是那日在他那裏吃過的。
溫思月微微詫異,掀起眼皮去看他,這是何意?
秦術唇角微揚,聲音平緩,說道:“見妹妹喜歡,便讓人去買了些。”
她不自在地抽動嘴角,心情複雜,可旁人都看着,也不好拒絕,“多謝。”
說完捏起一顆梅子,放入口中。酸甜酸甜的味道蔓延,過了好一會味道才下去,是開胃的。
溫思月勉強笑着,一擡眼看見對面兩人眉開眼笑,很是滿意。
秦萬海和溫宛如就想看到此刻的畫面,從旁人那裏聽說他們如何如何,也不及自己親眼所見。
“嗯,你有心了,日後可要多照顧思月。”
“父親說的是。”
三兩句話,氣氛又變了,歡笑聲中其樂融融,看着挺像一家人。
只是…
溫思月瞧瞧瞥了眼,瞧着沒事,實則每個人心裏都藏着事。不過不是她能管的,她謹守本分就好。
沉默須臾,秦萬海忍不住開口道:“過幾日去寺廟算吉日,你也一起。”
秦術無波瀾,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倒是溫宛如,面上緊張的很。
“嗯,聽您的。”秦術平淡地回了一句,接着去夾碗裏的魚肉,平靜的讓人驚訝。
前後差距讓溫思月覺得他是不是有個孿生兄弟,此刻平靜,頭次見他卻是那樣。
溫思月來不及深想,又見秦術放下碗筷,說道:“今日收到表妹來信,說是過幾日就到盛京。”
他的表妹謝寶珺是他姑母的女兒,父母早逝,自小跟着祖父祖母長大,是謝家的掌上明珠,寶貝得很。
聽說她每年都來盛京,今年可巧了,被她趕上了。
“來了也好,和思月做個伴,都是姑娘家說說貼心話。”
秦術點頭,壓下的眼眸被眼睑擋着,看不見情緒,“往日住的靜思堂現在思月妹妹住着,得給她收拾個院子出來。”
“若是寶珺喜歡,那便給她住。”
溫思月神情一頓,夾菜的手抖了抖,心情難受。他們父子三兩句話,一來一回配合的真好,徒留她難堪。
若不是母親在,她想住府外的。
她擡眸,瞥了眼溫宛如,見她微微搖頭,便知曉她的意思。她壓下心頭那絲情緒,安靜不語。
秦術睨了眼她的神情,勾唇淺笑,接着說道:“月容軒還空着,妹妹若是不介意,便住下。”
“嗯,修繕好了,搬過去也方便。”
溫思月一愣,突來的轉變讓她反應不過來,秦術這是什麽意思?
月容軒可是在他隔壁呀,一牆之隔,不是不讓她住嗎?
轉性了?
她思緒不定,目光投向溫宛如,只見她溫婉笑着,說:“月月乖巧,将軍安排便好。”
溫思月:“…”
她的眸光下垂,沒心情吃了,緩了片刻後扯着僵硬的嘴角擡頭,餘光一瞥,見秦術在看她,又慌忙轉向一旁。
後來說了些什麽,她沒仔細聽,大概是些無關緊要寒暄的話罷了,跟她也沒關系。
離開前,秦術笑意深深,不忘提醒她,“妹妹搬過來,可要幫忙?”
她敷衍道:“不用。”
說完就扭頭就走,也不等他說些什麽。
秦術注視她的身影,如墨的眼底藏着一抹得逞的笑意。住的這般近,她心裏應該很高興了吧,畢竟她之前是喜歡的。
溫思月不知他打什麽主意,為了省去麻煩,她特意挑了他出府的時候搬過去。她還交代春花,以後別咋咋乎乎的,讓旁邊院子的人聽了去。
她小心謹慎,倒也沒遇見過秦術,可到了去寺廟那日,再怎麽躲也躲不掉了。
早起,她便梳妝打扮,輕描細眉,抹上唇脂,穿了那件海棠紅的紗裙,不急不忙的出了院子。
馬車在門口等着,事先安排好了的,她和秦術一輛馬車,雖然不願,可也無奈。
春花怕她餓了,特意準備了幾樣糕點,讓她在路上吃。
溫思月拎着,緩緩上了馬車。
她彎着腰,入目便是秦術閉目養神地模樣,幾日不見,他好像疲憊了些,似乎是真忙。
她抿着唇,動作輕了些,然後将食盒放在兩人中間,雙手交疊,端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