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安苑的後廚內。

晏呈常年批閱奏折, 矜貴修長的手,此刻正有些生硬的拿着菜刀, 切着青菜。

蘇維在一旁立着, 将殿下的行動看在了眼底,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他從晏呈還是皇子的時候便跟在他的身邊, 殿下是個什麽人,無人比他心中清楚。

若說他是天上的神, 都不為過, 清冷驕矜, 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可就是這麽一個宛如天神的人,而今卻因一個心上人“伏小做低”,頻頻找借口想見, 如今, 更是洗手作羹湯,就是想要換取,和許小姐多一點的相處。

蘇維輕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以前,殿下心硬,他心疼許小姐。

現今, 許小姐心硬,他又心疼殿下了。

......

快到用午膳的時辰, 顧帆遠因受了傷, 傷口處上了藥,所以忌口的東西便有些多。

午時的時候, 只用了一碗粥, 配了一小碟醬菜。

許芊芊見顧帆遠一副澀口的感覺, 料到他應是吃不慣這種清湯寡水,思忖片刻,道:“戰場上的戰士們,甚至可能連醬菜都沒有,帆遠可知?”

但她低估了顧帆遠的決心。

只見顧帆遠利落的将這碗粥配着醬菜給吃完了,而後強忍着身子的疼痛,低聲道:“姐姐說的,我都懂,但是我這人毛躁慣了,這是我唯一一個,從幼時便開始堅持的夢。”

“姐姐不必勸我,我既拜了周将軍為師,那便不可能放棄,”顧帆遠看着許芊芊笑了笑。“姐姐,別擔心我,真的。”

“姐姐,那你呢?”顧帆遠抿了抿唇,“你...和太子殿下,還有秦大哥,打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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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帆遠不好意思說,二選一你選哪個。

許芊芊美眸微顫,良久後,道:“我不會讓你秦大哥難做的。”

“姐姐這話,是要和太子殿下?”顧帆遠眉頭緊蹙。

許芊芊輕輕搖頭,柔聲道:“自然不是,誰說我只能選擇他們兩人之間其中一個,我不選,他們又能奈我何,總之,你別擔憂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也沒想過要再回京都。”

須臾後,見他沉沉睡去後,許芊芊便起身離開了屋子。

誰知,一出去,便瞧見了晏呈。

他一襲月牙白的華服,負手而立,也不知站了多久,面上的表情不溫不火,看不出是否聽見了方才她與顧帆遠的對話。

許芊芊站在原地,正欲欠身行禮,卻被晏呈阻止了。

晏呈眉目淡淡,嗓音溫潤道:“以後見了我,不必行禮,”

又道:“帆遠可好些了?”

許芊芊點點頭,“方才睡過去了,多謝殿下關心。”

聞聲,晏呈有些無奈的輕嘆,“芊芊,你非要同我這般客氣疏離嗎?”

許芊芊抿了抿唇,“臣女不敢,”須臾,又覺自個兒回答不妥。

顧帆遠如今能在這裏養傷,定然是晏呈默認的,若是回了顧家,怕不是又要亂了天。老夫人的身子也經不起這般打擊和折騰。

身為他的姐姐,這份恩情,自然是要記在心上的,思忖片刻,道:“殿下昨日喝醉了,今日可要多喝些養神的湯茶,不然,怕是會犯頭疼。”

晏呈想起昨日馬車上的一幕,心口隐隐作痛。

他又何嘗不知,她對自己的關心,只是因為顧帆遠,這讓他不禁有些感慨,前陣子,她的關心,他不屑一顧,而今,她的關心,只是基于第三人。

晏呈無奈放棄,又道:“帆遠應是睡不沉的,醒了估計要找你,一道去用個午膳吧,省的兩個地方來回跑了。”

顧家和安苑距離不算遠,但也不近。

許芊芊有些猶豫,晏呈卻不容她拒絕,道:“走吧。”

說完,自個兒先轉身,往南邊的一處院子走去。許芊芊思忖片刻,又看了眼顧帆遠的屋子,擡腳跟了上去。

.......

許芊芊走到香案閣時。

食案上已經擺放了兩碗面,還有幾道小菜,有椒鹽雞、五珍脍、螃蟹清羹、鹌子水晶脍、皆是她愛吃的,但賣相不怎麽好。

許芊芊頂着晏呈炙熱的視線坐在凳子上。

晏呈便遞給了她一碗面,而後,又夾了一道椒鹽雞給她。

聲音溫潤道:“嘗嘗。”

屬于他身上的沉木香,随着他靠近過來的動作,充斥在鼻息間。

許芊芊接過木箸,而後埋頭吃了幾口。

這碗面,一邊有些淡,一邊有些鹹,口感不算好。

晏呈目光沉沉,見她放下筷子後,立刻問道:“味道如何?”

許芊芊一雙桃花眼微動,眼睫輕輕的顫了顫,而後,視線一瞥,看見了晏呈不離手的玉扳指摘了,再仔細一瞧,只見那雙修長的手,指腹上還有幾道劃痕。

她又垂眸,看向食案上,那賣相不算好的菜肴,後知後覺明白了些什麽。

晏呈眉頭緊鎖,放在桌案上的手,微不可見的握緊。

許芊芊收回視線,思忖片刻,道:“還可以。”

聞言,晏呈緊鎖的眉頭一松,像是完成了一樁極難的事情,道:“芊芊若是喜歡,等回了京都,我日日下廚,做菜給你吃。”

許芊芊想起方才在屋子裏同顧帆遠說的那些話,走出來時,晏呈的神情,加之現在無端端提起京都,許芊芊猜測,他應是聽見了。

思及此,她輕搖頭,聲音很輕,道:“在淩安吃過便行,臣女不打算再回京都,恐辜負了殿下的一番美意。”

應是聽多了她拒絕的話,晏呈倒是不像前幾次那般難以接受,“芊芊既然不想在京都,那我便陪着你在淩安,等你何時想回去,我們再回去。”

許芊芊攥着木箸的手一頓,有些無奈,“殿下,臣女是要在淩安安家,會找一個——”

“好了,”晏呈聽不得她說這些話,一想到她會和另一個男子成家立業,在冬日窩在他的懷裏,夏日乘船戲水、春日一道賞花、秋日一起賞月,他便覺得心口那種鑽心的疼,又泛泛而起。

他擡眸,那雙薄涼的眸子裏,方才的光已黯然消失,他輕輕的閉眸,從喉間輕嘆一口氣,須臾,道:“昨夜,我是喝醉了,但我說的那些話,都是我的心裏話。”

“我說喜歡你,那便是喜歡,”晏呈聲音輕,很溫潤,“我知道,你會覺得,是我不習慣你不在,所以才誤把不習慣當成喜歡,但我很清楚,我就是,心裏有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晏呈說完,整個屋子裏,包括蘇維在內的下人們,全都低下了頭。

反觀許芊芊,倒是放下了碗,沒有絲毫羞澀和驚喜,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輕聲道:“可是殿下,臣女昨日也已經同你說清楚了,我不喜歡殿下。”

“不管是現在,還是将後,我都不會再喜歡殿下。”

說着,她便起身,沒在這裏呆下去。

蘇維一臉震驚。

天爺!這許小姐心硬起來,竟是比殿下還有狠上幾分。

蘇維擡起頭,悄悄的看晏呈。

晏呈一言不發,伸出手,拿起了方才許芊芊沒吃完的那碗面,慢慢的一口一口吃完。

只是這口面,是怎麽吃都無味。

那顆心,終究是比想象中要疼的。

他終究是回不去她的心裏。

......

許芊芊一直陪着顧帆遠,直到申時三刻方才回去。

期間,晏呈倒是來過一次,但見許芊芊并未怎麽搭理,便有自知之明,關心了一下顧帆遠後,便裏去了。

許芊芊還覺得納悶了,前陣子,顧帆遠見了晏呈,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而今,俨然一副忠臣和明君之間的相處。

許芊芊不免覺得疑惑,好奇的問顧帆遠。

顧帆遠卻道:“太子殿下同我說,只要成了周将軍的弟子,那便是一只腳已經踏入了朝廷,那麽我和他之間,便已經是君臣,沒有姐姐的這層關系。”

“後來,周将軍同我說了許多,太子殿下的立下的豐功偉業,早幾年,也不過十三四五,便能出謀劃策,本處于弱勢的季朝順利拿下邊疆那群反賊。當聽周将軍說完這些話,再回頭看太子殿下,不得不說,的确是有些令我佩服。”

許芊芊聽完,只覺得顧帆遠被晏呈賣了還幫晏呈數錢。

晏呈能穩坐太子寶座,除了是聖上偏愛,但更多還是因為自身魄力和手段,他想要一個東西,向來不會明着說要,而是讓那個東西,自動上鈎。

而今,顧帆遠這一切的反應、态度,皆是在晏呈的掌握之中。相信過不久,他便是晏呈的人了。

......

幾乎是許芊芊剛坐上馬車離開安苑,秦家的一輛馬車便停在安苑的門口。

不一會兒,秦香走了下來。

她站在門口,擡眸看着安苑二字,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但,比起緊張,她更想把自己心裏的話告訴太子殿下。

耳邊響起秦昭所說的:“兩情相悅最是重要,凡是不擇手段得到的,終是不被祝福的。”

秦香只覺得愚昧。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被別人搶走,還笑着祝福嗎?

秦香做不到。

所以也不容許秦昭被這般傷害。

她鼓足勇氣,上前道:“勞煩同我晏公子通報一聲,說是秦家女兒,有事求見。”

那守門的人應了聲後,轉身便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又折返,道:“晏公子請您進去。”

秦香攥着絹帕的手輕輕纏着,內心狂跳不已。

作者有話說:

前二十紅包。

明天六點更新。今天六點也更新了(大家別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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