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繁星點點, 高挂的月光灑下了一圈暖黃的光暈。
兩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
許芊芊坐在石凳子上, 蔥白的小手撐着臉, 安安靜靜的等着晏呈的回答。
晏呈面色淡然,從容的給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後,卻不喝, 只是看着那酒,道:“幼時曾聽母妃說過。”
意料之中的答案。
許芊芊淡淡的哦了聲, 而後夾起一塊梨花糕就往嘴裏塞, 他既然不肯說, 那麽她便不再問。
兩個人又是一陣無言,良久後,許芊芊倏地問道:“殿下, 我祖母和許慶明如何了?”
昔日口中的大伯父如今成了許慶明。
晏呈眉頭微微一挑, 對許芊芊這種轉變還是有些意外,須臾後,道:“已經抓起來,進了慎刑司。”
還是進了那個地方。
許芊芊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總覺得此刻好像是前世的時候,她沒有病死, 等着他從淩安回來,然後他把一切的事情和誤會給解開, 兩人坐在這大樹下, 侃侃而談,仿佛那些恩怨都在這晚風中一筆勾銷。
可世上的事情哪有那麽順遂。
他到現在, 都還是那樣, 喜歡把所有的事情都藏着、掖着、不願告訴她。
梨花糕入口, 許芊芊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舌尖卷了卷,忙喝了一口水,太甜了。
甜膩膩的,和她做的比起來,确實有些差別。
再咬一口。
晏呈的聲音便又在這安靜的院子裏響起,“這個梨花糕,是我做的,綿綿覺得如何?”
許芊芊擡起眼眸看向晏呈,他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但是那雙薄涼的眼眸緊緊的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得出來,很是殷切。
喝了一口水,許芊芊點了點頭,低聲道:“還行。”
許芊芊未在院子裏久坐,不一會兒便離去,回了歲阖殿內。
晏呈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視線觸及到那一盤梨花糕時,手摩挲了幾下,最終還是拿起了一塊梨花糕吃了進去,差一點兒沒把自個兒給嗆到,這...也太甜了吧...
那麽甜的梨花糕,她是怎麽吃的下去的?
等等...那麽甜的梨花糕,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當即吐出來,還和他說很好吃。
晏呈的嘴角微微一勾,梨花糕的甜膩傳到了心底。
......
許芊芊住進了東宮的消息翌日便傳遍了整個皇宮。
子時末的時候,皇後的宮裏便派人來請。
許芊芊以前也曾見過皇後,在安妃還在世的時候,她沒少進來玩,進來就免不了要去皇後的宮中請個安。
但是許芊芊卻沒忘記那個夢。
夢裏,大王爺受皇後逼迫,無奈去做了反賊的事情,思及此,她尋思着該如何向晏呈說一下,提防皇後和大王爺。
許芊芊收拾了一番,宮女拿出了時下最新穎的一套衣裙,上前笑道:“許小姐,這是太子殿下昨日命奴婢們送來的衣裳,滿櫃子都是新的,但是奴婢瞧着,就這套最适合許小姐,便擅自拿了這套給許小姐換。”
能留在東宮伺候的人,都是晏呈的心腹。
許芊芊垂眸看了眼宮女手中捧着的衣裳,淡藍色的如意長裙,手觸上去,一摸,有種冰冰涼的感覺,夏日穿上去倒也不覺得悶熱,反倒輕薄舒服,低頭看去,衣裳上,還用金絲線繡了茉莉花的花紋。
本就好看的衣裳,讓許芊芊一穿,像是将它的靈氣給穿了出來。
渾身上下,将高貴兩字,诠釋的淋漓盡致。
......
言喜宮。
皇後一襲黃色的宮裝坐在寶座上,手上戴着長長的假甲,宮女跪着,手正輕輕的敲着皇後的雙腿。
許芊芊走了進來,見這個樣子,默默的垂下了眼,請了個安。
“臣女,許芊芊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慢慢的睜開眼,整個季朝最尊貴的女人,臉上一絲皺紋都沒,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尊貴的氣息,她看着許芊芊,笑得和藹可親,很是親切,道:“幾年沒見,你倒是出落得這般美麗,難怪太子殿下會這麽放心不下你,還沒成親就把你帶到東宮養着。”
前世的時候,許芊芊和皇後沒有多少交集。不過就是大婚的第二日,她送了一盒胭脂給她。
但是後來,她才知道,皇後會送胭脂給她,無非是因為側妃的名單裏,有她的侄女。
皇後是個怎麽樣的人,許芊芊心底有數,只是面上還需得□□着客氣。
兩個人客氣的寒暄了幾句,皇後的目光看向了許芊芊的衣裳上,其實早在她進門的時候,她便注意到了,嘴角一勾,道:“許小姐身上的衣裳,可是從邊外進貢來的蠶絲布匹?”
前不久,邊外使者來了一趟京都,送了不少禮。
其中就有着百年難得的一匹蠶絲布。邊外的天氣不像是季朝這般惬意,冬暖夏涼,從年頭到年尾都格外的炎熱,正是如此,那邊的衣裳都是以輕薄為主,而這種蠶絲布匹,也是他們視為最尊貴的人,方才能配得上的。
只是皇後怎麽也沒想到,這個自個兒想了好久的蠶絲布匹,會落在許芊芊的手裏。
還被她制成了衣裳。
但更讓許芊芊意想不到的是,她壓根不知道這布匹多麽的珍貴,語氣輕輕淡淡的道:“臣女不知這是什麽布匹,是太子殿下讓送來的。”
皇後臉上一怔,但很快便又笑了笑,輕聲道:“算了算時間,等翻了年你就及笄了,皇上估計也快下旨讓你們成婚,你這次來的突然,我也沒什麽準備,我這裏有一盒胭脂,就當是送你的禮物。”
說着,皇後身邊的嬷嬷便拿了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盒纏枝紅木的胭脂盒。
許芊芊目光一縮,這個胭脂盒,正是前世皇後送給她的。
今生,一樣送給了她,只是時間提前了。
許是經歷的險惡太多了,許芊芊也開始多了一個防人的心眼,不管是嫁不嫁給晏呈,這個胭脂盒都會給到她,皇後這麽執意要送,那這個胭脂盒定然是有不一樣的意義。
可具體是什麽,許芊芊卻不得而知。
許芊芊先是推辭,但皇後卻不給她推辭的機會,硬是将胭脂盒讓她帶走。
幾乎是剛出言喜宮,許芊芊便和往這邊而來的晏呈撞了個滿懷。
光潔的額頭撞到晏呈寬大的胸膛,疼的她的額頭瞬間紅了,她伸出手捂住了額頭,正疑惑是誰時,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蘇木香和沉木香的交織味道,得知是晏呈後,那雙眼,頓時紅了,下一瞬便立刻盛滿了霧氣。
擡起頭看向他。
好不委屈。
女人白生生的一張小臉疼的血色全褪,只剩下一雙眼紅的透透的,金豆子挂在翹卷的睫毛上,愈掉不掉,看上去慘兮兮的,惹人憐惜,晏呈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鐵骨也化作柔情,生硬的低哄道:“弄疼了?”
這話,問的着實是暧昧了些。
若不是眼下是白天,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若場景一換,換成是床榻邊,是黑夜,這一句話,能讓許芊芊羞死。
可眼下,她只剩下疼。
聞言,吸了吸小鼻子,咕哝了句,“殿下走路也不看着些。”
得了,這是怨他了。
他都被氣笑了,笑過後,又覺得該哄。
換做往日,晏呈哪有心情去處理一個女兒家家的情緒,但眼下,他深知眼前人于他而言是怎麽特殊的存在,看着她的金豆子,心口疼的不行,蹙眉,又是一句哄,“怪我走路沒當心,弄疼了綿綿。”
說着,他便将許芊芊一直捂着額頭的手給拿了下來,換上了自個兒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揉着。
男人的溫熱的掌心傳出的觸感讓許芊芊一陣顫栗,她本委屈着的心,随着他的動作,那抹怪異的情緒也随之而來,她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便輕輕的別過了頭,低聲道:“殿下,自重。”
分明他就是替她揉撞疼了的地方,半點兒別的心思都沒。
到了她的眼底,倒是他輕浮她。
晏呈細細的回味了這句話,眉頭輕輕的一挑,非但沒有“自重”,甚至還往前走一步,然後,站在了她的面前。
兩人的距離也不過半臂。
光天化日之下,這暧昧的氛圍是掩蓋不住的了。
許芊芊的臉又紅了一些,偷偷的往後退了一步,只是腳後跟剛着地,一只手便從身後攬住了她的細腰。
這...還摟上了?
許芊芊瞪大了眼,黑亮亮,圓鼓鼓的眼,瞪大的像是一只受驚的小鹿。
她雙手抵在了晏呈的胸膛處,長呼一聲,紅着臉道:“殿下,你這是幹什麽?”
讓人誤會!
周圍的宮女和太監們各個低下了頭。
晏呈睨了眼許芊芊,眉眼輕挑,語氣倦怠含笑道:“我能幹什麽,芊芊是不是想歪了什麽,臉怎麽這般紅?”
許芊芊別過頭,嘀咕了句沒有。
哪敢讓他猜中自己的心思。
的确,自從重生來,身體的記憶是騙不了人的,她一和他接觸,那種顫栗和旖旎,以及他在耳邊說的那些暗啞的話還有那一聲聲的低吼,都讓她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揮之不去。
晏呈眼底帶笑,她越是這樣,他越是愛捉弄她,微微的伏低身子,靠近她。
許芊芊的臉紅的像紅蘋果。
就在此刻,一道聲音傳來,讓許芊芊瞬間清醒。
——“霜兒見過殿下,殿下千歲。”
黃霜。
皇後的侄女,前世晏呈的側妃。
作者有話說:
前三十紅包。
明天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