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還問她哪難受。
這光天化日之下, 雖說殿內只有兩人,但他此舉, 着實是讓許芊芊紅了眼眶, 頗為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弱弱的說了句“殿下離我遠些”
晏呈哪能不懂,只是軟香在懷, 左右又不是沒有如此親昵過,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他該收斂的。
他嘆了口氣, 拍了拍她的頭, 着實是敗給她了。
他微微往後,和許芊芊微微的隔開了一點距離,而後, 還未等她呼口氣, 他的手一伸,又鑽進了她寬大的袖口處。
男人溫熱的掌心和她微涼的腕骨來了個碰撞。
許芊芊忍不住又是一個哆嗦,那雙眼霎時瞪大,黑亮亮的,讓人心底一軟。
她低喃,輕聲說殿下!
下一瞬, 那人嘴角一扯,那眼底的□□盡褪後, 就恢複了那張清明、寡欲的模樣, 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只見他神色淡然, 而後, 在她尴尬的神色下, 晏呈從她的袖口處,拉出了一條帕子。
滿是的尴尬,落針可聞的殿內,響起了晏呈的輕笑。
那笑聲,在許芊芊一道嬌嗔的眼神下,立刻噤聲了。
他頂着她的目光,拿着她的帕子,轉身,倒了一點清水上去,絹帕立刻便濕,他收緊手,回返腳步後,立在她面前。
還未等許芊芊反應過來。
那帕子便蓋在了她的臉上,冰冰涼的,她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晏呈低頭,溫聲道:“別動。”
說罷,他伸出手,大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頗有些霸道。
不一會兒,那髒如小花貓的臉被他擦拭幹淨,末了,他收回手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她看上去瘦,但該有肉的地方,還是有的,不少,不多,捏起來,格外的舒坦。
殿內,倏地,響起了晏呈的嗓音,“黃霜是皇後的侄女,你可知,今日黃霜此行的目的?”
雖不知為何晏呈會與她說起這些,但憶起前世,黃霜成了他的側妃,她便多少猜到了,思忖片刻,許芊芊道:“臣女愚鈍,但,黃霜的出現,定然是皇後娘娘的授意,至于是何用意,臣女猜不透。”
她才不會猜不透。
她只是懶得去和他說。
晏呈心底涼涼的笑了下,替她說了,“綿綿那麽聰慧,定然是知曉的,皇後有意讓她成為我的側妃,但應是在你我成婚之後。”
如今她還未及笄,前世也是翻了年後,方才成婚的。
可眼下,晏呈便已經知曉了皇後的心意。
所以...此番,是和她解釋的?
許芊芊沉思的這片刻,殿內又響起了晏呈的聲音,“皇後的懿旨難違,綿綿可知?”
她自是知道,皇後娘娘的懿旨僅次于皇上的聖旨,若是皇後有意,刻意的促成這段姻緣,那麽晏呈說什麽都不可光明正大的拒絕,但...眼下,他為何要說這些?
許芊芊抿了抿唇,輕聲道:“殿下,不管論樣貌還是家世,霜兒姑娘都配的上側妃的頭銜,若是論太子妃,也不為過。”
言外之意是
——她非但沒有生氣,吃醋,還覺得,黃霜成了他的側妃,倒是委屈了,合該是個太子妃。
晏呈這一次,倒是真真的氣到了。
他自嘲的笑了,合着他說了那麽多,說的口水都幹了,她竟沒有一點兒表露出不悅,還大方慷慨,人人想要的太子妃這塊香饽饽,到了她手裏,反倒是丢都來不及。
待人走後。
晏呈又是去了書房,坐在寶座上,批閱了整整一夜的奏折,眼都沒有阖。
許家的事情,是一件燙手山芋。
這樣的傳言傳出去,對許芊芊來說一點兒都不利,府內亂成這樣,烏煙瘴氣,只怕會被有心人拿來說,出身在那樣勾心鬥角,內宅亂鬥的人,不配為太子妃,重來一遭,晏呈做事,說話等,都多了幾分考量。
這些沒發生的,他也都盡量去避免。
思及此。
他将許家大伯的事情壓了下來,喚來了蘇維,道:“在宮外傳下去,只說許老夫人年歲已高,回了鄉下養老。”一個月後,便會傳出,許慶明不忍老母親一人在家,随同一道回了鄉下。
實則,該用刑的用刑,該吃牢飯的吃牢飯。
一個都少不了。
蘇維領了命退下去,沒走幾步,便被晏呈喊住了。
晏呈問許芊芊。
蘇維道:“許小姐在歲阖殿,早已就寝。”
晏呈這才捏了捏眉心,透過窗外看向已經破曉的天,喉結滾動,長呼一聲,他在這替她處理善後,她倒是呼呼大睡。
自從母妃離世後,他便少有為一個人這般擔憂、着想過,面對許芊芊,從前,他更多的是習慣了她的存在。
但當時,懵懂,只覺得她在,他默許她出入東宮,便是待她的好。
可事到如今,雜七雜八的回憶和思緒讓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但歸根結底就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許芊芊。
哪怕她如今不是他的太子妃。
他也會去向父皇請旨要她,可遑論,她如今就是他未來的太子妃。
她,向來是他的。
只是如今的她,比起以前,倒是有了幾分小性子,上次口快的退婚,如今成了她抹不去的傷疤,但那傷疤真的只是那簡單的一次退婚嗎?
晏呈既已看見了自個兒的心意,那麽便不會逃避。
他清楚、十分清楚、她對他的抗拒和至今都不願點下她那高貴的頭,無非就是他給了她太多的失望。
若是真想讓她原諒自個兒,那簡直是比處理眼前這些奏折來的更要折磨人。
他想起以前自個兒的态度、言語、不禁覺得有些荒唐。
她沒跟別人跑了,倒是真的對得起這段感情。
晏呈喉結滾動,思忖片刻,趁着上早朝的空隙,又起身,去了一趟東宮的後廚。
......
“這些都是殿下做的?”許芊芊剛梳洗完,坐在食案前,驚訝問。
食案上,有一碗雞蛋面,還有一疊醬牛肉,有一疊醬白菜。
宮女笑道:“回許小姐的話,太子殿下親自交代了,要我們看着小姐用膳,但太子殿下沒說這個是他做的,奴婢們自個兒瞧見的。”
原來是宮女們好意傳達,想告訴許芊芊,這是晏呈做的。
許芊芊垂眸,執起木著,先是夾起一塊醬牛肉吃,後、又吃了一口醬白菜,直到最後才吃了一口面。
醬牛肉和醬白菜都是後廚早已腌制好的,嘗來嘗去都是那個味兒,沒什麽稀罕的。
但她印象裏,晏呈不大擅長做菜。
前世,她曾有次染了風寒,當時,什麽話都不停、什麽藥也不吃,罕見的鬧了一通脾氣,最後那人立在她面前,難得哄了她一次,問她,怎麽才肯吃藥?
許芊芊當時也不知哪根筋抽了。
說了句,要吃他下的面。
晏呈蹙眉,到底還是轉身去了後廚。
太子殿下下面,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一碗面,愣是折騰了半炷香的時間方才端上來。
許芊芊吃了一口。
不可否認,她讓他下面是為難他,但是他真的下出來了,也是在為難她。
難吃至極。
鹹的荒唐。
可她卻覺得好生幸福,乖巧的将那碗面吃完,連一口湯汁都不剩。
晏呈見狀,原本緊蹙的眉頭一松,淡聲道:“可是很好吃?”
許芊芊忍着嘴裏的鹽巴鹹味,面不改色的道:“好吃極了。”
但,有這一次就夠了。
思緒漸止。
許芊芊鼓起勇氣,第二次嘗試他做的面。
只是面到了嘴裏,嘗不出前世的那種鹹到荒唐的味道,口感鮮甜,面條勁道,就連裏面的煎蛋都完好,一整個太陽蛋。
不得不說,是真的好吃。
她很快便把一碗面給吃完,這次,是真的好吃到,湯汁都不剩。
自打吃了那碗面後,許芊芊便一直糾結,這人的廚藝怎麽見漲了?難不成,他廚藝本就好,前世那般,只是刻意做的難吃報複她的小性子?
這個念頭一經浮現,許芊芊便立即認同了。
肯定是了。
他前世指定是在報複她。
午後,用了午膳,許芊芊也未見晏呈回來。
便躺在了貴妃榻上,看着香粉鋪子的賬目表,可午後的光實在舒服,她有一搭沒一搭的瞌睡了過去。
這次,她又夢見了前世。
依舊是她離世後。
晏呈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但面前的他,比起往日要更冷上幾分,眼眸裏的薄涼,還夾雜了幾分哀傷。
他面前擺放了一碗面。
依舊是雞蛋面。
蘇維在旁側立着,低聲道:“殿下,你已吃了好些日子的雞蛋面,這樣下去怎麽行,還是該吃點葷,方可行阿。”
晏呈卻面不改色,眼眶卻微微泛紅,端起面,幾口幾口的吃下,最後一口面條塞在他嘴裏,他終是停下了筷子,囫囵吞棗含糊不清的道:“孤這一生,只為她折過一次腰,便是下了這碗面。”
“孤對不住她,”晏呈将最後一口面咽下,“也不知當初那碗面那麽難吃,她是如何吃的下去,為何也不同孤說,而今,孤為了她廚藝漸長,她怎麽的,又不在了。”
懷念你,所以,我吃了好些年的雞蛋面。
懷念你,所以,我試着把廚藝學好。
可你,怎麽就不在了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