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沁妝閣。
許芊芊在三樓的櫃子前整理近來的賬目表。
許苁在旁側, 陪着許芊芊一道記賬。
一會兒後,許芊芊将手中的賬本合上, 莞爾一笑, 道:“沒想到沁妝閣在姐姐的管理下生意居然這麽好。”
許苁覺得許芊芊謬贊了,謙虛的說道:“這都是溫大人提議的點子,我剛接手不懂得時候, 還是溫大人一點一點兒提點我的。”
許芊芊蔥白的手觸在算盤上一頓,餘光瞄到了許苁的眼, 心下了然。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時, 說起對方的名諱, 那雙眼像是會發光一樣,而許苁眼下就是如此。
卻說,許苁有歡喜的人那是件好事, 但溫洺她見過兩次, 他整個人看上去無欲無求,她擔憂許苁的歡喜會落空。
許芊芊思忖片刻,道:“那若是有機會,我得請他吃頓飯。”
聞言,許苁立刻點了點頭,接連又說了好些她走後, 溫洺怎麽幫助她的事情。
許芊芊一邊聽,一邊咬着拇指尖, 心中嘆道:完了, 她姐姐陷進去了。
......
許苁離開後,許芊芊又拿起了一張信紙, 蔥白的小手執着狼毫, 一筆一劃, 認認真真的寫下了一行字,而後,将信折了起來,裝進了黃色的信封裏,落下蠟油封口後,喚了管家來。
許芊芊:“你将這個信,送到東宮裏,說是許小姐給毒砝,裏面是關于許大哥的病。”
管家應了後,拿着信便離開了。
許芊芊的目光又看向了前陣子皇後賞賜的那盒胭脂,目光一沉,不由得又想起晏呈翻牆進來的那天。
......
那夜,她說完那些話後。
他面色一頓,許久後,屋內響起他自嘲的笑,須臾後,他沉悶、啞聲道:“是我癡心妄想了。”
許芊芊垂下眼眸,許久後,不回答,但卻只是把他抱着她的手,一個、一個指節的給掰下來,而後別過頭,不再看他。
.......
東宮。
夜裏的風很大,黛藍的天上繁星點點,不遠處的樹梢上,有幾只鳥兒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煩。
到了初秋,這天一點兒情面都不留,轉眼就變涼了起來。
東宮的主殿內,晏呈接連着好幾日都埋首在案前,伸出手捏了捏緊蹙的眉心,手又拿起桌案前,被蘇維攔下來的那封信。
——“殿下,方才宮外有人傳信,說是許小姐給毒砝先生的。”
他眉頭舒展,目光一頓,修長的手将信拆開。
字跡娟秀、見字如人,可見其主人也是個娴靜端莊之人。
不止他這麽想。
一旁奉茶,忍不住瞥了一眼的蘇維也道:“許小姐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早些年,老奴看過許小姐的字,字如人,說的是一點兒都沒錯,字跡娟秀、人也端莊娴靜。”
許芊芊如今在晏呈的心中是何等的地位,作為伺候晏呈多年的蘇維豈能不知?
可惜這次,蘇維拍錯了馬屁,不知前陣子,晏呈正與他口中“端莊娴靜”的許芊芊鬧了矛盾。
這話,無疑就是紮到了晏呈的心巴上。
只見他臉色一沉,眸光一暗,勾起了往事。
那日,她不但說出那些誅心的話,還将他抱着她的手,一個一個的掰了下來,而後,別過頭不再看他。
這般的拒絕、默認、煩厭、晏呈豈能不懂?
他修長的手桎梏住許芊芊尖細的下巴,許芊芊的反骨,卻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她就是死咬着下唇,模樣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麽侮辱、委屈似的。
那顆淚,沿着她那雙勾人的眼眸滑落,劃過了高挺的鼻子,再劃落到櫻桃唇的唇邊,最後劃落到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灼熱、滾燙的淚,讓他的手心跟着一燙。
晏呈身形一頓,那捏着她下巴的手,瞬間便松了。
再看她一眼。
就這一眼,晏呈便起身,落荒而逃了。
只因她的眼裏,那種絕望、無奈、煩厭,讓他不再願意去看她。
昔日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人,如今,怎麽就成了這副冷漠的樣子了呢?
“殿下,您也有一陣子沒出宮了,不如,明兒帶着毒砝先生,去一趟許家。”
蘇維覺得自個兒的提議特別的好。
誰知,晏呈的臉色卻又一黑。
晏呈沉聲道:“孤如今去許家,只讨人嫌罷了。”
他鮮少會把自個兒的心裏話說出,之前哪一次,不是嘴毒的可以将人活生生的毒死,而今,倒是說出這番話,不得不承認,殿下的性子,從淩安回來後,便改了許多。
其中,多少是因為許芊芊而改,蘇維不知。
但眼下,蘇維卻是明白了一件事,殿下沒必要将這心事說出來,但他說出來了無非就是想要有個人“排憂解難”,蘇維目光一沉,仿佛懂了什麽,試探性的開口,道:“殿下,許小姐的心裏,還是有殿下的,只是這女人的心裏啊,還是得哄。”
晏呈目光一頓,看向蘇維。
蘇維笑着,又道:“殿下,許小姐哄了你那麽些年,也該輪到殿下哄了。”
晏呈背靠在寶座的椅背上,長呼一聲,蘇維說的那些他又怎會不知,只是她不願,不願看見他。
她煩他。
教他怎麽還敢出現。
距離上次見面,也有七八日,但是她只在今日來了一封信,還是寫給毒砝的,對他,只言片語未提。
可他就是再氣、再難受,還是得把這封信轉交給毒砝。
真是敗給她了。
.......
東宮的偏殿。
毒砝拿了那封信,看了一眼。
信中大致內容就是,她想請毒砝去宮外一敘,且問問大哥的身子如何了。
毒砝是個人精,豈能不懂,她是有話當面問,勾唇道:“正巧了,我還尋思着,什麽時候出宮玩一趟。”
“既如此,明兒就出去吧。”
劉安怡每日在東宮都快憋煩了,聞言,立即央着毒砝帶上自個兒。
毒砝點了頭後,劉安怡立刻回了偏殿去挑選自個兒明兒要穿的衣裳。
劉安怡走後,院子內只剩下晏呈和毒砝。
毒砝的目光從劉安怡身上收回來,回頭的時候,卻又碰上了晏呈那似笑非笑的眼底。
毒砝一頓,道:“殿下這麽看着我作甚?”
前世,劉安怡可不止一次哭喊着毒砝的名字,那種想念,隔着天地都能聽見。
如今的劉安怡對毒砝的感情,隔着眼眸也能看見。毒砝對劉安怡也不像沒有感覺。
晏呈前世欠劉安怡一個人情,至死都未能尋到毒砝因何而故。
思索片刻,沉聲道:“毒砝先生,時間不等人,若是有意,又何苦拖呢?”
話落,毒砝一邊給自個兒斟酒,一邊兒道:“殿下有功夫說我,不如下點功夫去琢磨一下,該如何讓許小姐回心轉意,我這幾日可是聽了很多宮人說,殿下之前是如何對待許小姐的,也難怪,許小姐如今不願同你一道。”
晏呈語塞。
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個兒的腳,這滋味,絕。
須臾後,毒砝又道:“很多事,不是看上去那般美好,我可能做不到殿下那麽豁達,知道自個兒身體有恙,還和人家許下一生一世。”
晏呈先是以為毒砝說他有病還拖着許芊芊,旋即,解釋道:“但有時候,你也要知道,或許那人願意與你一道,哪怕生老病死皆不在意,又或許你如今選擇的無視,于她而言是傷害,這些,毒砝先生可想過?”
話落。晏呈才細細回味了那句話的不對,他目光一頓,看向毒砝。
“先生的意思是?”
毒砝點頭,“還知道,我為何要你尋君胭嗎?”
不等他答,毒砝又道:“我身上的毒,是我的師兄,君胭所下,這世間,除了她,無人有解藥。”
又是君胭。
晏呈眼一眯,不由得憶起了那個夢,夢裏,劉安怡同他說過,安妃身上的毒、還有許芊芊的毒,就是君胭所下,只是沒想到,毒砝身上也有君胭所下的毒。
君胭究竟是何人?
毒砝像是看開了,輕聲道:“不過,我懷疑他已經不在世了,不然怎麽這麽些年,一點兒動向都沒。我身上的毒一日未解,我便一日不會對安怡展露心聲,免得負了人家。”
晏呈卻是沉聲:“不,君胭沒死。”
毒砝擡起頭,驀然看向晏呈。
“你怎知?”
許芊芊是死于兩年後的冬日,那個毒,按理是要潛伏兩年多,那便是這段時日,君胭會再次出現,他不知該如何去和毒砝解釋這一點,但他沉吟片刻,只道:“猜的。”
接着,晏呈又問起了關于君胭的事情,當得知他元年九年,的時候辭別了毒砝來了京都時,晏呈的心,像是捕捉到了什麽,恍惚間憶起,安妃的死也是元年十年。
“你可知,他來京都尋了誰?”
晏呈問。
毒砝沉了眉目,思忖片刻,終究還是說了實話:“那時候我還未同他鬧,他曾稍信給我,說宮中有人重金邀他制香下毒,給的報酬可謂是相當的高,世家三代都不愁吃穿的程度。”
“當我再問起時,君胭第二封信就說,是這裏最高位份的人。”
毒砝深吸一口氣,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我曾來過京都尋他,卻來遲了,聽見了宮中的安妃故去,我找到他,尋他,他卻覺得我只想要的錢財,于是在我不注意的時候,給我下了毒。”
毒砝看向晏呈:“你怎麽了?”
晏呈喉結滾動,啞聲道:“你可知,我母妃是誰?”
毒砝搖搖頭。
晏呈:“安妃。”
毒砝握着酒杯的手收緊,沉吟片刻,終究是一句話說不出口。
晏呈回了主殿。
盤算了下,對着蘇維道:“拿紙筆來,孤給皇兄寫一封信。”
蘇維立刻拿了紙筆遞給了晏呈。
若是夢境沒錯的話,皇後近來就會開始部署在藩地的人力,而皇兄也會被迫謀反...
他要趕在這一切發生前,制止掉。
晏呈:“去問問安插在皇後宮裏的宮婢,皇後有沒有什麽異常。”
蘇維應了,立刻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前三十紅包。
這章不得不寫,我知道大家想看戀愛,但是這些問題,還須得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