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今年的寒風比往年要冷上許多, 一夜的功夫,雪已經将整個京都覆蓋了一層白。

辰時三刻。

毒砝拿着藥箱進了東宮的主殿內, 卻看見皇上也在。對着兩人行了禮。

皇上:“免禮, 快來看看太子的傷可有大礙?”

毒砝上前,先是看了眼傷口,眉頭微微蹙起, 拿着剪刀剪開了與血肉融合在一塊的衣裳,見傷口上有新血, 開口問道:“殿下, 昨夜是不是拉扯了傷口, 我瞧着上面的血是新的。”

毒砝是個資深的大夫,這些傷口何時傷的,血是何時的, 他自然都是一清二楚。非要瞞着, 那可能只會讓毒砝愈發證實,皆時,他昨日就回到京都,還去找了許芊芊的事情,肯定會被查的一清二楚。

須臾後,晏呈低低的嗯了聲。

毒砝又問:“怎麽會扯上?”

耳邊倏地響起女人嬌滴滴的呻.口今, 面前似乎又浮現出女人白皙的小臉上多了兩抹紅暈,還有那皓齒輕咬在他脖頸處的酥麻感覺, 他喉結滾動, 面不改色的撒謊道:“回京的路上扯到的,孤也不知。”

蘇維在一旁聽着, 垂着頭撇了撇嘴, 太子殿下“不知”, 但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其實回京的路上大夫已經将傷口處理好了,可太子殿下非要翻牆進許家,這個傷口就是翻牆的時候扯到的。

可蘇維不敢說。

皇弟在一旁聽的很是痛心,看着毒砝:“太子的傷可有大礙?”

毒砝拿起一罐紫色的藥瓶,将塞子拔出,倒了粉末出來,抖在毒砝的背上,蹙眉道:“大礙倒是沒有,只是這劍上有毒,還請皇上給草民一點時間,将這個毒解開。”

皇上還想問些什麽,但晏呈朝他莞爾笑了笑,低聲道:“父皇別擔心,無礙的。”

皇上長呼一聲,“朕就不該派你去,若是你母妃知道,又要說我不疼你們母子倆了。”

任外人聽見,只會覺得皇上真好,安妃都離開那麽多年還記挂着,可晏呈卻覺得心口泛酸,父皇還活在母妃存在的時候,把他還當成一個孩子,話裏話外都不離安妃知道了,會如何。

可安妃不會知道,也不會如何。

皇上在自欺欺人。晏呈看破卻不說破,前世的自個兒又何嘗不是呢?總覺得許芊芊還活着,只要一想到她還活着,他便覺得世間所有的萬難都可以克服。

可事實就是,那只是心頭的幻想罷了。

提起安妃,殿內的氣氛有些窒息,晏呈正欲說話,卻聽見身後的毒砝一把翻開了他的衣領,指着脖頸處問:“殿下,你的脖子,怎麽有一個牙印?”

晏呈:“......”

皇上淡淡的睨了一眼晏呈,轉身離開了。

.......

待皇上離開後,毒砝一邊處理傷口,一邊恍然大悟的道:“殿下,昨夜,你去了許家?”

晏呈修長的手摸了摸脖頸處的牙印,聞聲,不解:“為何這麽問?”

毒砝一笑,“猜的。”

毒砝的目光看向了晏呈的背後,有一個小小的指甲印。

晏呈的心上人,誰人不知?

玩笑過後,毒砝斂起笑,嚴肅道:“殿下,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若是再找不到君胭,恐怕翻了年後就要開始毒發了。”

前世,也是翻了年,他與許芊芊大婚後的第二日,他毒發了。而後才知道,自己體內居然有潛伏了那麽久的毒。

君胭聰明之處就在這,他的毒前期溫和查不出,但待到毒發之時就無藥可救,無力回天。

晏呈的眸子一眯,沉聲道:“這幾日就能找到了。”

毒砝一聽,立刻追問。

晏呈一邊将自個兒的衣裳穿起來,一邊解釋道:“在藩地的時候,聽見了些風聲。”

黃家人将君胭給藏了起來,這幾年一直給黃家的死士們制毒。

毒砝沉吟片刻,終是開了口,“殿下,若是尋到了君胭,讓他解了你的毒,若是可以的話,能否留他一條命。”

晏呈看了眼毒砝,沒說話。

君胭身上背着的,不只是一個人的命,前世的許芊芊就是讓君胭的胭脂給害死的。

兩個都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這讓他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

許芊芊從沁妝閣回到了許家,卻還是沒想起那個人是誰。

反倒是在府內迎來了一個貴客。

寒冬大雪,雪花大片的往下掉落,她連傘都沒打,披了一件純白的大氅便小跑出去。

剛走到許家的大門,便看見一襲水藍色的華服,披了黑色大氅的顧帆遠帶着顧家人給許芊芊送的東西,來到了許家。

她臉上笑意加深,只是下一瞬,顧帆遠的身後,突然站出另一個人。

男子身材比顧帆遠高,一襲白衣,目光溫柔,眼眸深邃,臉上帶着淺淺的笑。

不是秦昭是誰?

在淩安發生的那些事情讓兩人見面都有些尴尬。

顧帆遠在一旁瞧着,咳了幾聲,正欲開口打圓場。

誰知,秦昭先溫柔一笑,伸出手替許芊芊拿掉了掉落的雪花,那些事像是從未發生過似的,他輕聲道:“幾個月未見,妹妹長高了,也更加漂亮了。”

他沒喊她芊芊,而是直接喊她妹妹。

就像是當年,周舒喊顧青寰妹妹那樣。

這聲妹妹,好似也在告訴她,他對她已無男女之情,以後兄妹相稱。

許芊芊莞爾一笑,眉眼彎彎,“秦哥哥,裏面請。”

這聲秦哥哥,就好像當年顧青寰對秦大伯的稱呼那樣。

秦昭喉間一澀,面露笑意,手指拿着一片快要化掉的雪花,就像是她的心,想抓,又抓不住,只能任由雪花化成冰水,流走時還讓他感到刺骨錐心的痛。

可他卻無法說什麽。

這次進京,是聖人的旨意。秦昭主擔巽寮一事,将巽寮村重建起來,而後又遠赴邊疆,将滋事的蠻人給打退回去,避免将士們上戰場,避免了百姓流離失所。

許芊芊聽完秦昭的來意,倏地想起,前世秦昭可是少将軍。

許芊芊将許家的客房給收拾出來,讓秦昭和顧帆遠住下。

秦昭身子還未暖熱,聖人便傳他入宮。

這下,這裏只剩顧帆遠和許芊芊,姊弟兩人說了好些話,先是問了外祖母、又問了兄妹幾個是否安好。

待最後,方才問了周舒和秦大伯,當聽見秦大伯對秦姨還是老樣子,相敬如賓時,她心底還是嘆了口氣,秦大伯這是還不能接受秦姨,也還未放下顧青寰。

顧帆遠黑了一些,是常年訓練曬的,他笑起來只剩下牙齒是白的,顯得有些喜感,“別一直問我們了,我們都很好,只是都擔心你,對了,怎麽沒見老夫人和許大伯?”

許芊芊該怎麽說?

實話實說的話,怕顧帆遠直接告訴淩安那邊的人,然後外祖母又傷心一番,老人家哪裏經得起這番打擊,思忖片刻,許芊芊還是拿晏呈的借口對付顧帆遠,“回鄉下了,說是不慣。”

顧帆遠撇了撇嘴,也不說信還是不信。

一直到入夜,秦昭方才回來,手中多了一道聖旨,顧帆遠拿起來一瞧,直呼一聲,“秦大哥當上少将軍了,可得好好請我們吃一頓。”

秦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點子,看着許芊芊,“妹妹可有介紹的酒樓?”

這大冬日的,許芊芊其實不願出去,但奈何人家加官進爵,顧帆遠又是第一次京都,于是便道:“東街的百合坊好吃。”

秦昭笑,“那就去百合坊。”

.......

三人加一個紅兒上了馬車,往東街的百合坊去。

京城富貴迷人眼,寒冬大雪卻也阻擋不住京都人愛玩的心,坐在馬車裏,外頭還能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鬧聲、還有姑娘們依靠在二樓的廊上,揮着手絹招呼客人進店的聲音,直到車夫響起一聲“籲”,馬車停在了一處四層高的酒樓裏。

酒樓的香味四溢,顧帆遠的肚子适時的響起咕嚕聲。

許芊芊掩嘴輕笑,顧帆遠卻急了,伸出手要去扯許芊芊,被秦昭給攔了下來。

秦昭:“再不去就沒位了。”

誰知,下去的時候還真就沒有位了。

小二哈腰道:“客官,真不好意思,酒樓裏真的沒有位置了,客管若是能等就等下,若是不能,那還請去別地兒。招待不周,請客管們見諒,忙去了。”

百合坊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小二們頭頂美味佳肴,穿梭在密集的堂內。

掌櫃的眼尖,瞧見了站在門口的三人,衣着不凡、氣質脫塵,于是上前,越走近臉上的笑意愈深,道:“我說怎麽堂內發着金光,原來是許小姐來了,裏邊請裏邊請。”

三人都不知掌櫃的為何這般客氣,連帶着方才拒絕他們入內的小二也不懂,于是便上前去問。

掌櫃的一拍小二的頭,怒道:“這你都不知?許家的小姐是誰?是未來的太子妃!伺候好了,日後還怕百合坊沒有個靠山嗎?”

小二恍然大悟。

還未走遠的三人臉上皆是一愣。

許芊芊垂眸,美眸微顫。

秦昭一頓,嘴角僵硬的扯了扯,笑意不達眼底。

顧帆遠卻看着另一處包廂裏,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覺得自己看錯了。

.......

四樓的包廂處,窗戶打開,男人靠着窗的位置坐下,手中端着杯子,輕輕的抿了一口酒,狹長的鳳眸看見踩着臺階而上的三人,面色一頓,而後輕輕的咳了幾聲。

一直站在旁側的人聞聲,立刻輕聲問道:“殿下,要不要給您拿水?”

晏呈的目光死死的看着三個人入了包廂,咬牙道:“秦昭何時來的?”

他可沒忘記,那段差點促成的“美好姻緣”。

作者有話說:

快結局了哦~嘻嘻嘻~

番外你們想看啥?

前三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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