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8)

非常粗暴地扯開了成應全的衣服,将他的皮膚裸露在外面。

成應全的臉非常英氣,皮膚因為長期奔走而有些偏黑,胸口有大大小小的傷疤,箭傷刀傷鞭傷暗器,似乎将所有能受的傷都受了一邊。

顧言之嫌惡道:“就你這樣的身體,憑什麽認為可以吸引我?”

或許是他的語氣刺痛了成應全,成應全的臉瞬間就變得非常慘白。

顧言之再接再厲,慢慢俯身靠近了成應全。卻在即将碰到之際,立刻起身,跳下了房頂。

他剛才應該沒有看錯,确實有黑衣人走了進去。

他原本是在張府的屋頂上曬月亮,可是在張大人屍骨未寒之際,到底是誰要來找他們張家的麻煩?

黑衣人并沒有往靈堂的方向去,而是往沒有人在的書房摸了過去。

書房裏沒有燈,非常昏暗,幾乎讓人看不清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黑衣人在裏面翻箱倒櫃,似乎在尋找什麽。他并不擔心因為聲音大而引來其他人,因為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靈堂的方向。

等他出來的時候,手上似乎拿了一個本子。顧言之立刻伸手将那本子搶了過來,立刻往後退了十幾步,才問:“這個東西這麽值錢?”

黑衣人原本就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人出現在這個地方,驚愣的瞬間才讓顧言之占了便宜,如今自然不會輕易就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東西讓給別人。

沒有內力是顧言之的弱點,可是他早就已經将自己訓練到沒有內力也可以不讓人占便宜。他的速度非常快,朝着黑衣人咽喉處不停伸爪,卻在對方專心對付上方的時候,另一只手抽刀對着黑衣人的膝蓋用力橫掃了一下。

黑衣人雖然沒有受傷,可是這麽幾下躲得非常狼狽。

他遠遠站着,看了顧言之的斷刀一眼,便轉身駕着輕功離開了。

顧言之這才轉頭,對一旁一直看着他們打鬥的成應全一眼,道:“你就這樣袖手旁觀?”

成應全微微有些苦笑,道:“原本我只是懷疑,剛才你對我做的那些……”說到這裏,成應全頓了一下,卻又繼續道:“我便真的确定,直到你剛才用刀的時候,我已經堅信了這件事情。原來你真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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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之非常淡定地看着成應全,他并不認為自己跟陳謙君那個酸腐木頭有什麽相像的地方。尤其是面對成應全這樣對陳謙君抱着私心的人之時,他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證實那一點而已。

成應全問:“他到底去了哪裏?”

顧言之自然不可能告訴成應全實話,幹脆閉嘴不說話。

沉默在很多時候就是一種默認,成應全有些頹然地垂下自己的頭,最後猛地擡頭道:“我不相信他已經不在了,我會去找他。”說完,成應全便跳出了張府。

顧言之将搶回來的那本子放到燭光下一看,竟然是張府這些年來的賬本。

如果他沒有記錯,剛才那個黑衣人應該就是錦衣衛的人。因為他的武功招式跟那些搶奪血玉鳳凰和夜明珠的人是一樣的。

又是錦衣衛,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随意将賬本放進懷裏,顧言之大搖大擺走出了張府。這幾日張府因為在守靈,所以幾乎一致開着大門,以便人們前來悼念。

深吸一口氣,顧言之決定這件事情既然管了不如管到底。回去跟潘花花道個別,再随意收拾一些東西,便決定跟着張府的人一起下江陵。

趙全起夜見自家老大在收拾東西,立刻湊上去問老大又要去哪裏。

“我要送張家人下江陵,你要不要一起去?”顧言之回答的時候,手頭上一點停頓都沒有。

趙全立刻睜大眼睛,睡意全無,道:“老大你又要擅離職守?”

顧言之敲了一下趙全的頭,道:“怎麽算是擅離職守呢?我是很有職業操守的人好嗎?我就是護送他們道江陵,很快就回來了。在這段時間裏,你必須給我好好打掩護,知道嗎?”

趙全傻乎乎地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老大你見過成哥了嗎?”

“成應全?”顧言之微微皺眉,問:“他怎麽了?”

趙全便将張大人不在那日,張家管家給他送東西的事情告訴了他。

張大人不在的時候,不就是他準備去追媳婦的時候嗎?那老頭知道自己不是真的陳謙君,那就說明那樣東西是給自己的?

顧言之立刻追問那是什麽東西。

趙全道:“是個黑色的牌子,看起來不是很顯眼。”說着他突然哦了一聲,道:“那個牌子原本在老大身上的。”

“那怎麽會到張大人手上?”顧言之覺得這個趙全實在是太不靠譜了,颠三倒四說不到一個重點。

趙全嘿嘿笑了兩聲道:“幾個月前老大去見過張大人之後,張管家就來找那個牌子。當時老大不在,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将那牌子給了張管家。”

顧言之想了想,照趙全說的,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牌子,張大人為什麽會對那個牌子那麽感興趣?

卻有聽趙全傻笑道:“那天張管家還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顧言之覺得,趙全說東西,基本上沒有什麽重要的話。

卻聽見趙全道:“張管家竟然說那牌子原本是一對,有轉換靈魂的作用。”

☆、三十二

顧言之立刻搖晃着趙全問:“那什麽張管家還說了什麽?”

趙全被搖得大腦一頓漿糊,完全不知道張管家還說了些什麽。

顧言之不放棄,不停搖晃着趙全,直到把趙全搖得兩眼泛白才停下來。

趙全蹲在地上不停喘氣,半天才回過神來,道:“老大,我又不是搖錢樹,搖我就能搖出錢來。”

完全不理他說的是什麽,顧言之在意的是,那個老頭子竟然知道靈魂交換的方法!

他現在還記得張大人那天跟他談話的內容。

“謙君那個孩子,我了解,他再怎麽變也不會變成你這樣的行事作風。”張大人臉色很白,看樣子已經非常虛弱。可是他的眼睛卻告訴顧言之,他非常确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既然被人揭穿了,顧言之也不掩埋。幹脆大大方方坐下來,問:“你知道了又怎麽樣?別忘了你已經不久人世了。”

如果是一般人,在重病的時候聽見這句話,一定會暴跳如雷。可是張大人沒有,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說天道輪回,很多事情他再如何想要改變都無濟于事。

“但是你要改變你的現狀,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張大人說了那麽多的話,停下來歇一歇,繼續道:“你這樣的性格不适合在六扇門這樣的地方,你必定很想回到你自己的身體裏。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要是做到了,所得的回報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顧言之不是那麽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可是看着張大人的眼神,他卻已經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渾渾噩噩地答應了張老頭,現在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套在裏面了。顧言之覺得這一定是張老頭的陷阱。如今就算鐵牌在他手上,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啓動也一樣沒有辦法将自己的靈魂換回去。這個時候只能去找那個似乎知道什麽的張管家,要去找人就要送他們回江陵。

張老頭子是挖了個坑等自己跳。

顧言之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算計過,尤其是被一個已經死掉的人算計。

心中有怒不能發,顧言之只能拿面前這個家夥來發洩。

趙全抱頭亂串,不停求饒。

武德正好從一旁走過來,看着這麽兩個人,微微笑了笑,道:“老大最近變得真活潑啊。”

雖然跟趙全武德這麽幾個人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可是顧言之卻挺喜歡他們的義氣,所以跟他們打打鬧鬧卻從不會動真格。

等他拿趙全發洩完了,才看向一邊的武德,問他來這裏有什麽事情。

武德立刻道:“羅大人來了。”

顧言之皺眉,羅大人又是哪個家夥?這些當官的人就是讨厭,都是這個大人那個大人的,誰記得了那麽多?

武德似乎知道自家老大記不得,便立刻解釋道:“羅大人就是分管整個六扇門的總領,老大你見過的,上次就是他讓我們去追血玉鳳凰的事情的。”

顧言之點頭,就是他啊。這麽說起來,那個人似乎跟那些錦衣衛有一些什麽聯系,否則他怎麽會幫着錦衣衛的人阻止他們繼續調查?

顧言之又問:“那羅大人的武功跟我比怎麽樣?”

武德看向顧言之的目光有些為難又有些同情。顧言之一巴掌拍到武德頭上,讓他有話直說,搞那麽多面部表情他看不懂。

武德立刻老實道:“若是以前,別說朝廷裏,就是整個江湖武功比得上老大的也屈指可數,可是現在……”武德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可是顧言之已經聽懂了。

就他現在這麽個沒有內力的情況,不被別人一巴掌拍死就算他命大了。武德趙全成應全幾個人的武功都比他高,可是平時卻任由他打罵,絕對不還口。

等等,顧言之發現自己好像漏了什麽重點,他又問了一句:“以前我的武功很厲害?”

這下子一旁聽着的趙全立刻湊了上來,道:“以前的老大何止厲害,簡直就是……厲害!”

顧言之斜眼問:“這麽說本座現在不厲害了?”

趙全人比較老實,說話也比較直,可是看着自家老大黑得堪比包公的臉,只有放低了聲音表示,現在的老大只有一點點厲害。

這件事情讓顧言之非常在意。習武之人都知道,內力對他們有多重要,陳謙君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又是誰廢了他的武功?

一邊思索着,他就已經走到了羅大人面前。

羅大人依舊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跟他官服補子上的那倆畜生簡直如出一轍。但是他的心情顯然非常好。畢竟一直打壓這自己這一派的人終于撒手歸西了。

如今沒有了張叔大撐腰的陳謙君又被廢了武功,早就不值一提。

羅大人道:“東北局面混亂,鞑子們對我中原虎視眈眈,又出現了許多盜匪,人心惶惶。你們這就立刻去東北滅了那群盜匪,免得多生事端。”

對于羅大人的話一般人都不敢反抗,顧言之心中還在思索着張大人和那塊鐵牌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認真聽這件事,于是這麽個任務就稀裏糊塗地接下了。

羅大人見任務已經發下了,便準備走,卻聽見顧言之問一旁的趙全:“到底是誰廢了老子武功的?”

他手下握緊拳頭,當做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離開了。

趙全道:“我也不知道,一年前老大跟成哥兩個人去做任務,回來以後受了重傷,然後就內力全廢了。”

“你不是說我武功很厲害的麽?厲害還會被人傷?”

趙全立刻解釋說是別人暗算,所以老大才會傷。

顧言之想了想覺得也是,陳謙君那個人,那麽死板,會被人暗算真的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吧?這種時候就是應該有他顧言之在身邊才能避免這種不必要的傷害啊。

于是顧大教主頓時覺得他跟非常非常迂腐死板的捕頭大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的絕配!

等顧言之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卻見武德趙全兩人收拾了一堆厚棉衣禦寒,便奇了怪了,江陵在南方,拿那麽多衣服去當柴燒?

趙全一臉驚訝道:“老大,我們明明是要去東北啊!”

顧言之點頭,說兄弟們保重。然後便自己背了東西去張府了。

趙全問:“怎麽辦?成哥現在還不知所蹤,老大卻要下江陵。”

然而跟趙全關心的完全不是一個問題的武德卻是自言自語道:“老大的變化太讓人放心不下了。”之前他跟成應全說起過這件事情,老大一夕之間性格全變,再如何失憶入魔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當時成應全也說他會好好調查,可是現在成應全卻突然失蹤了。這件事情他不得不認真對待,而偏偏趙全這個人,是最不适合動腦商量的,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有一天一頭公豬生了十幾頭小豬。

顧言之到張府的時候,張府正準備發喪,一群人聽說顧言之舍不得張大人要送張大人走最後一段路,都表示歡迎。

于是顧言之非常自然而然地跑到了張管家面前,繼續問他到底還知道一些什麽。張管家卻說:“老爺說了,你現在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老爺還說了什麽?”

“不知道。”

“你老爺有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你?那牌子怎麽用?”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把牌子給了成應全,那明明應該是給老子的牌子!”

“不知道。”

“……”有時候,對付老頑固,會讓顧言之奔潰。

******

陳謙君帶着顧望之和顧大志一起回到京都的時候,卻聽說張大人已經發喪回江陵。

顧望之立刻一臉無辜地看着陳謙君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叫人好生煩憂,平添了兩地閑愁。”

這兩天快馬加鞭,顧望之一句小曲都沒有機會唱,原本白皙的臉蛋也因為這幾天不顧日夜地趕路,而變得有些幹燥。她是練武之人,底子好。再看那顧大志,如今都已經快虛脫了,原本就是清瘦的一個孩子,如今更加瘦得皮包骨。

陳謙君嘆了一口氣,才道:“他們剛走沒多久,又帶着靈柩,應該不會很快,我們現在這裏休息一個晚上吧。”

一聽到要休息,顧望之和顧大志兩個人立刻就來了精神,用閃電般地速度訂了房間跑上去趴床上,連過渡都不用直接做夢去了。

陳謙君:“……”

“小二,給我一壺酒。”

聽見這麽一個熟悉的聲音,陳謙君立刻轉頭看過去。就看見成應全一臉頹然地坐在角落裏喝悶酒。

成應全跟他在一起已經快六年了,他自認為已經足夠了解成應全了,卻從來沒有見過成應全身上泛出這麽一股子死氣,就好像最重要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他也生無可戀。

陳謙君慢慢走到成應全身邊坐下,道:“一個人喝悶酒不如有個人陪你。”

說着陳謙君便也叫來了一壺酒,喝着。他一聽見張大人不在的消息就立刻從涼州趕過來,想要見張大人最後一面。可是真的到了這裏,他才發現,他最想見的人,其實就是那個從來不按理出牌的顧言之。見他做什麽?聽他在一邊念叨自己多麽迂腐,還是看他盯着自己的臉做一些他一輩子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無論是那一點,陳謙君都不想看見,可是他卻還是想要見顧言之,好像只要看看就好。

成應全反應很慢地擡頭看了陳謙君一眼,冷笑一聲:“原來是你。”說完便自己喝起酒來。

他喝酒的樣子,似乎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烈酒,只是一杯白水,不停地往肚子裏灌下去,愁不滅不減,卻讓他不甘心地又多喝了一杯。

原本陳謙君并沒有要勸他的打算。男人有的時候喝一點酒,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成應全簡直就是往死裏灌。這種不要命的喝法,讓陳謙君不得不抓住他的手腕,将那即将到嘴邊的酒碗拿開。

“借酒澆愁愁更愁,你心裏要是有什麽事情,不如說出來,或許會好一些。”

成應全又擡頭看了對方一眼,這眉眼怎麽如此并不陌生,相反這麽漂亮的男人他不會輕易忘記。可是為什麽這人看起來那麽熟悉,熟悉得跟那個人好像。

見成應全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打算,陳謙君也不再多勸。勸得了人,勸不了心。

不知是成應全喝多了,還是因為陳謙君的神情讓他太過熟悉,他竟然開口了。

“你知道麽,他不在了。”成應全說得有些斷斷續續,或許并不是想要告訴誰這麽一些事情,只是想要發洩一下心中的情緒。

陳謙君并不打斷,準備讓他将那些話都說出來。

“雖然我不想承認,雖然那個人真的很像他,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他。我将他放在心裏六年,從來不敢逾越,就是怕有一天他知道了,會離開我。”成應全說着又喝了一碗酒。

“可是他還是離開了我!”他說着用力将手中的碗摔到桌子上,碎碗刮破了他的手,将那鮮紅的液體濺到了面前。他卻仿佛渾然不覺,仍然自顧自說着:“那天我跟他說完那些話我就後悔了,我怕他醒來之後會不理我。可是現在我多麽慶幸自己跟他說過那些話。因為那之後的他,都已經不再是他。”

他說着,又到處找酒。面前的酒壇子都已經空了,最後一滴都不剩。他又叫小二上酒。

陳謙君總覺得,他應該知道成應全說的是什麽事情。這個跟在他身邊的兄弟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六年,他卻毫不知情。到底是什麽人讓他念念不忘這麽長時間?

成應全說完便定定地看着陳謙君。喝醉了的人總會将所有人看成自己想要見到的人。他現在就覺得他面前的人就是那個人,連那皺眉沉思的樣子都如出一轍。

不自覺地,他的手便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完全沒有想到成應全會這樣做的陳謙君愣了一下,立刻揮開了成應全的手。他好像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跟成應全一起在屋頂喝酒,也是那天,成應全竟然跟自己說,他喜歡自己。

當時陳謙君還覺得一個男人喜歡上另一個男人是多麽好笑的一件事情,可是現在……

☆、三十三

陳謙君也不知道他們一起喝了多長時間的酒。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夕陽将整個京城籠罩在金色之下,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匆匆忙忙要回家。

店小二走出來一副再不付錢就沒有酒的架勢,陳謙君見成應全喝得也差不多了,便付了錢讓小二別在上酒了。

成應全見沒了酒,便到處掏錢,想要讓小二再上一點酒。卻只掏出來一塊黑色的鐵牌。

他呆愣愣地拿着那塊鐵牌,兀自笑了起來。

陳謙君認識那塊鐵牌。一年前他武功廢掉的時候,張大人将這塊鐵牌給了他,說以後也許用得着。可是這塊鐵牌怎麽會在成應全手裏?

“張大人走的那天,說要把這鐵牌給你,呵呵,我拿走了。想不到這是你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陳謙君一聽,便要将那鐵牌拿過來,卻見成應全道:“我不能給任何人,這是他的東西,我才不會給別人。”

陳謙君無奈了,只好扶着醉得有些胡言亂語的成應全回他自己的房間。

“狗蛋還想吃什麽?”

“娘我們錢夠嗎?”

“恩,你叔叔給了我們不少錢,應該夠。”

“好耶!”

聽見這麽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歡呼,陳謙君立刻看了過去,卻見自己的嫂子拉着狗蛋在街邊買東西。

黃昏時候的東西都會買得比早上更加便宜,因為小販們都急着收攤,很多東西隔夜了又不新鮮,他們便會便宜一點賣出去。以前他們窮,所以都是在黃昏的時候出門買東西,這樣可以省一點錢。想不到這個習慣竟然被嫂子一直延續了下來。

陳謙君站得不遠,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要不要上去跟他們打招呼。

只是陳謙君還沒有決定,就被潘花花和狗蛋看見了。

看見他們兩個人朝自己走過來,陳謙君有些不自然地喊了聲:“嫂子。”

潘花花不認識顧言之的臉,她想了很久,卻還是覺得像這麽長相出衆的人,她沒理由會忘記,哪怕就是輕輕一瞥都會印象深刻。

她對着陳謙君微微笑了笑,問:“小成怎麽了?怎麽喝這麽醉,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謙君看見嫂子眼睛裏陌生的光,才想起來現在的自己應該是顧言之。他微微笑了一下,道:“不用擔心。你們吃飯了沒有?正好我們也還沒有吃飯,一起去吃個飯吧。”

狗蛋一聽說有飯吃,立刻又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特別可愛。狗蛋已經十三歲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肚子餓的時候就是一頭牛都能吃下去。

潘花花有些猶豫地看了一下成應全,覺得成應全已經醉成這個樣子了,回去休息比較好。

卻見成應全看着潘花花,就喊:“嫂子!嫂子好久不見,嫂子你吃飯了沒有?嫂子我們一起去吃飯,你不用跟我客氣。老大的嫂子就是我的嫂子,老大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老大的就是我的……”

或許平日裏壓抑的太多,醉了之後就不再顧忌,全都說了出來。說完之後,成應全又自己笑了起來,好像他已經想這麽說很久了。

陳謙君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怕這麽一個醉漢吓着潘花花和陳狗蛋,但是他第二天就要下江陵,再見他們恐怕沒有機會了。

他哥哥失蹤之後,一直是嫂子在照顧他。有句話叫做長嫂為母,嫂子待他确實就想對待自家人一樣,不管那個時候生活多麽艱難,嫂子都沒有放棄過他。

“娘我餓。”狗蛋在旁邊小聲喊了一聲,成功地讓陳謙君找到一個拉他們母子一起去吃飯的理由。

成應全基本上沒有吃什麽,就是不停往嘴裏灌湯水。

潘花花嘆了一口氣道:“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陳謙君也不知道怎麽回,只是挑了幾樣好吃的往狗蛋碗裏添,說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要多吃點。

潘花花第一次見這麽好看的男人,而且通身氣派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偏偏這個人一點架子也沒有,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一個已婚女人對一個男人表達好感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停的倒苦水。

陳謙君靜靜在一旁聽着,他知道嫂子不需要他回話,就是想要說出來而已。

潘花花說了特別多陳謙君的事情,說他小時候就不愛說話,就喜歡看書練武,後來當了捕頭,看起來特別神氣威武。這次來盛京,竟然發現陳謙君話變多了,她自然表示非常欣慰。說着說着,自己把眼睛笑得彎起了一個月牙。

她原本以為陳謙君會跟對門的鐘小小走到一起,畢竟一起長大的,小小确實是一個好姑娘,這一次卻被她小叔子拒絕了,她心裏別提有多急了。不過還好,小叔子說有了喜歡的人了,說不定不久就能吃喜酒了。啊,小叔子變得話多了一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陳謙君原本細細的聽着,他知道後來嫂子嘴裏那個話多的小叔子其實就是顧言之。他便聽得更加仔細認真。可是為什麽聽他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心裏會那麽難受?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左邊心口的位置,卻發現這是顧言之的心髒。

潘花花又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陳謙君也沒聽見。就見成應全突然朝他撲了過來,說:“你怎麽能一句話不說就離開?”

潘花花原本還在滔滔不絕,如今竟然看見成應全抱着那個漂亮的男人不松手,頓時驚愕到了。

分桃短袖這些事情,對她來說不過只是一些故事,作為一個普通婦女,對于這些事情只能有耳聞,就算知道哪個大富人家養了幾個小倌也不過是當做笑談。可是當這些事情真實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卻覺得如此不可思議。

成應全拉起陳謙君的手,便把鐵牌放到他手裏道:“不要再弄丢了。”說着便想伸手摸陳謙君的臉,最終卻是酒力搶先一步,讓他昏睡在了桌子上。

陳謙君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成應全。就算知道這個人喜歡自己,他也沒辦法就這樣放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六年的兄弟不管。可是現在這個情況,他要不要繼續灌下去?

他突然轉頭,看見潘花花一臉驚愕的表情,立刻解釋:“我們不是……”

潘花花立刻咳嗽了一聲,喝一口水做掩飾,還好陳狗蛋剛才去茅廁了什麽都沒有看見,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教育兒子。

第一次見到這些畫面的潘花花已經完全心慌了,可是想想那畢竟是別人的事情,就算真的有龍陽之癖,也跟她沒有一點關系。吃人嘴短那人手軟,她剛蹭了別人一餐飯,這個時候因為這些不關自己的事翻臉也太不要臉了。

她用力順了幾口氣,讓自己努力接受這個現實。她從這個非常有涵養的年輕人身上可以看出他是個好人,對自己和狗蛋這樣的陌生人都能如此照顧,還聽她唠叨了那麽多,這已經非常難得。于是她在心裏自我安慰,還好她兒子和小叔子沒有龍陽之癖。

自己做好心裏建設之後,潘花花勉強露出一點笑容,對陳謙君道:“沒事,不用解釋,我能接受。”說着又怕對方不相信一樣,繼續解釋道:“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尤其你是好人,更加不能讓自己生活得痛苦。”

陳謙君:“……”他第一次發現他嫂子的思想如此開放。

沒讓陳謙君多做解釋,潘花花正好看見朝這邊走過來的陳狗蛋,立刻過去拉着陳狗蛋準備告辭。

陳謙君沒多阻攔,讓小二多給他們包了幾份點心讓他們路上吃。

看着手上的鐵牌,又看了看已經昏睡的成應全,只好就近給他開了一個房間送他進去,便回了自己客棧。

自從聽嫂子說顧言之可能已經有喜歡的人之後,陳謙君便一直如鲠在喉。如果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那麽他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肯承認自己喜歡顧言之呢?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他陳謙君又如何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想通這一點之後,陳謙君頓時覺得自己少了很多束縛。以往他太看重一些外在的東西,反而在不停地壓抑自己。可是既然被他發現他真的喜歡了,便如何都不能放棄。顧言之,你恐怕再也沒有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機會了。

有的人看起來非常迂腐、執拗,可是這樣的人往往認定什麽之後,都很難改變。陳謙君是這樣的人,顧言之也是。

顧言之如今正不停地圍在張管家身邊,就是要從他嘴裏套出什麽來。鐵牌在成應全手裏,想要拿到并不難,可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卻只有張管家,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張管家年紀不小了,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這幾天張大人發喪原本就勞累,又被這麽個人在身邊鬧騰,頓時讓張管家看起來老了十歲。

這天晚上,張管家準備睡覺的時候,顧言之又進了他的房間。張管家就快哭了。

他雙手抱拳不停對着顧言之道:“你行行好放了我老人家吧,我家老爺已經去了,我老人家怕日子也不長了,你怎麽忍心這麽折騰我?這兩天我什麽時候睡過一個好覺?我老人家經不起折騰了,你看我最近印堂發黑眼神渙散腳步虛浮頭發全白了,你讓我睡個囫囵覺吧!”

顧言之聽了張管家的話,立刻非常神醫地給出一個結論道:“從管家的症狀看是縱欲過度導致的腎虧啊,要多補補才行。”

管家聞言又哭了。這些天他已經被這個人安了不知道多少病了。他終于妥協道:“讓我告訴你也行,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顧言之立刻反問:“幫你治腎虧?”

☆、三十四

張管家覺得,要是面前這個人十句話裏面有一句話是跟縱欲過度無關的,他就要拍手稱快了。

不過很可惜,顧言之并不是那種喜歡讓別人痛快的人。所以他依舊在安慰張管家不要擔心腎虛。

“我要你做的事情跟我自己沒有關系,你要不要聽?”張管家被顧言之攪和得沒辦法,只好板起臉,做出一副長輩的樣子。

顧言之嘆氣,終究還是要說出來,道:“你想讓我幫你們組織王爺謀反?”

顧言之這句話一說出來,張管家立刻瞪大了眼睛。不過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大,人老的時候眼皮又有點下垂,所以根本看不出他因為驚愕而比平時大了那麽一點點的眼睛。

顧言之道:“你想問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很顯然顧言之一語中的,張管家眼神中的錯愕太過明顯。

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從他跟陳謙君一起追查血玉鳳凰和夜明珠的幕後黑手之後,他就已經對這些事情有所懷疑。如果說是一個江湖門派,怎麽可能在誰都不清楚的情況下發展壯大成這個境地,這說明背後一定有非常大的勢力在撐腰。

又加上,他從那個趙大人口中套出這一切都跟王爺有關,自然就聯系了起來。顧言之并不是笨蛋,他只是很多時候懶得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以他對張大人的了解,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說不定兩個人已經暗中對壘有一段時間了。可是張大人畢竟年紀放在那兒,比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他便想了一個辦法,逼一個人去幫他做這些事情。

顧言之問:“其實你們老爺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了吧?這是你們老爺挖的陷阱,就等着我上鈎是嗎?”

張管家道:“我不敢揣測我們老爺的意思,不過老爺運籌帷幄,很多事情早作準備也實屬正常。”

“我如果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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