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烏淳一怔,随即立馬擡頭看了眼夜空,大體估摸了一下時間,山下依稀還能聽到人們交談嬉笑的聲音,這個時間應該還不算晚。

現在砍伐樹木的都這麽提前了嗎?

烏淳也顧不上自己身上還酸疼着,急忙爬上來跟上,甚至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只是烏淳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許時耀,他在林子裏饒了兩圈還是沒找到許時耀在哪。

烏淳東張西望着,突然就聽到一句大聲喊叫,“有鬼啊!”

就是那。

烏淳順着聲音的方向快速跑過去,剛跑過去,就看到一個人影從自己不遠處驚慌失措地跑了過去,烏淳沿着剛才那人跑過的方向,總算找到了對方砍伐的地點,趕到那裏時,烏淳看到的許時耀背着雙手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看得到許時耀的後背,以及對方狠狠攥起的拳頭。

“許時耀。”烏淳小聲喊了一句。

對方轉身時,烏淳才看清前面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怎麽會這樣?”烏淳急忙走上前,被砍伐的是一棵小樹,小樹比較細,是從樹幹處被砍斷,即使許時耀及時趕了過來,還是沒能挽救下這棵樹,此刻這棵細小的松樹一分為二,樹幹斷裂處面部猙獰地對着星空,另一部分躺在地上。

“兩年。”

許時耀冷不丁的聲音讓烏淳一愣。

“什麽兩年?”烏淳不明地問道。

“這棵樹。”

“長這麽一棵小的樹需要兩年?”

許時耀點點頭。

烏淳有些唏噓,之前聽外公說過那場山體滑坡以後上面便在這裏種植了一山坡的松樹,并下命令禁止砍伐,只是這裏生長環境惡劣,地形陡峭,存不住水分,多是石子,對于松樹來說,活下來倒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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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比山下的楊樹,這裏的松樹生長速度似乎要慢很多。

烏淳緩緩嘆出一口氣,自從許時耀護着這片松林以後,山下村裏的人膽大人也只是砍伐一些樹枝而已,并沒有毀壞過整棵樹木,以至于五年來雖說砍伐從來沒有斷過,但這片松林依然在,誰知現在竟然對整棵松樹下了手。

村裏有不少戶人家,若是一戶人家一棵樹,按這種态勢發展下去,整座山的松樹都撐不了一年。

無助感突然湧上心頭,烏淳看着那棵斷掉的小樹,這要是放在以前,烏淳還不至于為一棵樹如此難過,只是現在烏淳明白,這裏所有的植被,不只是植被自己的生命那麽簡單。

“你怎麽過來了?”

“我不是也着急嘛。”烏淳說着撇了撇嘴。

許時耀低頭看着烏淳的雙腳,白皙的腳背上沾滿了泥土,大拇指那裏還磨出一個很大的水泡。

似乎是感受到了許時耀的目光,烏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随之尴尬的撓撓後腦勺。

“那個…情況緊急。”

剛才情況緊急烏淳還沒察覺,現在烏淳才感覺出來,剛才只顧着跑,腳底應該是劃破了,輕微的疼痛從腳底傳來,烏淳看了眼許時耀,對方的眼神依舊盯在自己腳上。

“哎呀,這有什麽,這村子裏的小孩不都光着腳跑嗎,我這…”

烏淳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被攔腰抱起,憑本能反應,烏淳再一次摟住了許時耀的脖頸。

烏淳一臉驚訝地盯着許時耀,不可置信地問,“你…這是幹什麽?”

許時耀低頭看了他一眼,看到烏淳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還真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許時耀別過眼神,語氣平淡地說道,“地上石頭多。”

言外之意是烏淳這樣赤着腳亂跑很容易受傷。

“你不是也赤着腳嗎?”烏淳小聲辯解道。

“我是鬼。”

盡管這一次對方說這三個字與之前幾次的出發點不同,烏淳聽了心裏還是不舒服,他拽住許時耀的衣領,裝作兇巴巴地問道,“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說過什麽?”

“沒有,我每天都會看。”

“看跟我有關的事嗎?”烏淳打趣問道,“我突然很好奇你又在那些樹皮上寫了關于我的什麽,讓我看看嘛。”

許時耀不搭理他,烏淳就在許時耀懷裏不安分,死皮賴臉祈求道,“你就讓我看看嘛,是不是記了什麽關于我不好的事情,才不肯給我看,一定是這樣,你肯定在背後偷偷說我壞話。”

懷裏人不安分,許時耀總不能把人扔出去,在不知第幾次被鬧之後,許時耀最終答應了烏淳的請求。

“等回去。”許時耀的語氣頗有些無奈。

聽到這句話,烏淳立即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地任由許時耀抱着自己往回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抱着自己的原因,烏淳總感覺回去這段路走得格外長。

烏淳被放到松樹枝上,手卻還抓着許時耀的袖口不放。

“你說了給我看,不會是要走吧。”

烏淳死死地拽着許時耀,大有對方不給自己看就不松手的架勢,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後,烏淳聽到許時耀緩緩嘆出一口氣,沒一會兒,自己眼前亮起一道熟悉的淡綠色的光,三張樹皮出現在自己眼前。

烏淳的注意力在樹皮出現那一刻就被樹皮吸引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兩條腿此刻再次被許時耀撈了過去。

烏淳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起第一次那句“烏淳很吵”,接下來的一些事情,很明顯看出自己在許時耀這裏地位有所提高,烏淳甚是欣慰,也不枉自己累成狗。

三張樹皮當中的內容有一部分烏淳看過,有些卻是第一次見。

“你說我像兔子。”

烏淳看到這一句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你見過兔子嗎?怎麽會記得兔子。”

按理說,兔子也是生命,也屬于陽間

“看到過幾次,就記了下來。”

“我很像?”

許時耀點頭。

“哪裏像?”烏淳繼續逼問道。

許時耀開始默不作聲。

烏淳撇了撇嘴,見他不願說,也就不逼問,繼續樂滋滋地往下看,烏淳發現許時耀記錄東西多了一些生活中的瑣事,記錄方式跟他說話方式差不多,多餘的東西不多寫,只記一些關鍵的東西,換做別人看這些內容肯定會一頭霧水,不過這幾天的相處,烏淳早就習慣了許時耀的這種說話方式。

比如下面這個“茄子很甜”

烏淳記得這是上次自己為了讓許時耀感受一下陽間某些東西的味道,只是這個很甜烏淳有些不能理解。

茄子是甜的?

難不成鬼的味覺跟人的不一樣?

烏淳不解地撓撓頭,餘光偷偷瞥了一眼許時耀,對方正專心致志地幫自己按摩腿,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還是算了,烏淳放棄了去詢問的想法,對方說甜就是甜吧,人間百味,各有見解。

短短幾天的時間,許時耀記錄的東西還真是不少,烏淳看了看,大概比對方五年來記錄的東西都多。

一張樹皮看完,烏淳饒有興味地看下一章,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句“烏淳的擁抱”

烏淳一怔,随即注意到了與之匹配的問題——溫暖的感覺。

相處這段時間以來,烏淳從許時耀斷斷續續地描述當中得知,鬼陰寒,換一種說法即人靠近鬼就像是跌入冰窟,但似乎鬼無法感知這種感覺,他們好像對于任何感覺都無法感知,只知道自己從陰寒之地而來,卻不知陰寒之味。

樹皮上的問題像是很久之前寫下的,烏淳不禁疑問,是什麽導致許時耀對溫暖産生疑惑。

“你寫這個時?是怎麽想的?”

烏淳指着那個問題,試探性問許時耀。

“不記得了。”

許時耀說這句話時,表情很是平淡,就像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烏淳想努力從他臉上捕捉出一絲情感,只可惜什麽都沒有。

半響,烏淳自嘲地笑了笑。

或許自己剛才問出的問題,也是困擾許時耀已久的問題。

能被許時耀記錄在上面,就能說明這件事對許時耀來說一定很重要,只是他還是被動忘記了。

現在烏淳才有些明白,即使能記錄又如何,忘記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看到這些瑣碎的記錄時,估計只會感到一懵,看到被自己記錄下來的一個個文字,卻怎麽也找不回當時記錄的心情。

有記憶和記錄記憶,終究是不一樣的。

烏淳甚至在想,許時耀每天看到樹皮上“烏淳”這個名字時,是要做一些怎樣的心理建設,要不停地告訴自己多少遍“他是朋友”,才能在面對烏淳時,隐去了初次見面的不适感。

于烏淳而言,許時耀是越來越熟悉和親近的朋友。

于許時耀而言,烏淳卻是每天都無法記起的“熟人”

就在這一瞬間烏淳突然明白了許時耀的記錄為何變得日常生活起來,他開始記錄當天和自己經歷的點點滴滴,或許只是為了在記憶清零那一刻,盡可能的保留對自己的親切感。

烏淳記起第一眼見許時耀時的印象——冷,像是他這個人一樣,冷到讓人不敢接近。

只是現在烏淳似乎慢慢發覺,冰殼之下,似乎正在燃燒着一團火焰。

“怎麽了?”似乎是察覺到了烏淳情緒的不對勁,許時耀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頭問道。

“許時耀。”烏淳笑着喊了一句。

對方眼神略有疑惑地看着他,又問道,“怎麽了?”

“許時耀!許時耀!許時耀!”烏淳提高了音量,連喊了三聲,在最後一聲話音落時,烏淳突然湊上前再次擁抱住了許時耀。

烏淳捕捉到了自己抱過去那一刻時,許時耀身體顫了一下。

“沒什麽,就是帶你回顧一下溫暖的感覺。”

氣氛就安靜了下來,感受到對方的不知所措,烏淳松開許時耀,朝對方張開雙臂,笑着說道,“來吧,許時耀,擁抱溫暖。”

烏淳感受到了對方小心卻有力的擁抱,與以往的每一次擁抱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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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毛豆: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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