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烏淳無比期盼着黑夜的到來。
早上跟村長提起自己的想法時,村長只是說了一句晚上說,沒有拒絕也沒接受。
不過在烏淳眼裏,沒拒絕就是有希望。
烏淳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許時耀,一是事情八字還沒一撇,烏淳不想讓許時耀白高興一場,二是事情若是真的能成功,或許還可以給許時耀一個驚喜。
許時耀有開心過嗎?
烏淳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會去思考這個問題,烏淳剛認識許時耀是,完全從對方身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變化,且在據對方所說,在認識烏淳之前,那些記錄的樹皮上也就只記錄了一些困擾許時耀已久的問題。
好像這五年的時間,在認識烏淳以前,時間就像過往煙雲一樣,過去就過去了,即使零點那一刻會被遺忘,也沒什麽可惜之處。
沒有什麽可以記錄的,每天都處在一個對世界完全不懂得狀态。
這五年來,烏淳猜測,對于許時耀而言,迷茫有,困惑有,只是開心,似乎沒有。
而能讓許時耀開心的事情,大抵就是十裏山上的樹可以免受損害。
“烏淳,這次你可要加油!”
烏淳手放在胸口處,攥着許時耀送自己的松果吊墜,給自己加油打氣。
……
時間送算熬到了傍晚,太陽剛落,烏淳便迫不及待地往村長家趕,只是在路過村大院時,發現村大院的門開着,裏面圍着一圈人,正在布置現場。
村長站在人群中間。
烏淳站在原地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知道今晚有人在這搭戲臺子。
Advertisement
十裏村每一個月就會有戲班子來唱戲,每當這個時候,村裏的人這一天不管有多勞累,在夜幕降臨時,家家都會搬着一個小板凳聚集在村大院裏,直到戲散場。
烏淳的外公也愛聽,平時烏淳還會聽到外公總是會哼哼上那麽一兩句。
“烏淳。”
烏淳聞聲擡頭,就看到村長從人群中擠出來,朝自己這裏走來。
“村長。”
烏淳規規矩矩站好,就像是乖巧學生見到老師一般。
“今晚整個村子的人幾乎都會來,這是今晚唱戲的曲目。”村長說着遞給烏淳一張紙。
烏淳接過來,下一秒,他便不可思議地盯着村長。
今天晚上演出的所有的節目就像是被刻意安排一樣,都與保護山林有關。
“演出到中間時,你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謝謝村長!”烏淳的語氣難掩激動,沒想到事情進展會這麽順利,他現在要回家準備一下草稿。
“村長那我先回去準備一下。”
得到村長的同意後,烏淳哼着小曲轉身離開,只是他沒注意到,在他轉身那一刻,身後的村長原先笑意盈盈的臉立即布滿了愁容,在烏淳走出去一段距離後,緩緩嘆出一口氣。
烏淳還是沒忍住先去了一趟十裏山,就當他一路心情愉悅地哼着歌爬到半山腰時,又看到了今下午那個令烏淳反感的中年男人。
這一次,中年男人依舊站在許時耀所在的松樹面前,雙手背在身後,仰頭望着那棵松樹。
盡管烏淳站在他身後,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但是用腦子一想就知道有多猥瑣。
而且同樣是雙手背在身後,人家許時耀就是風度偏偏。
面前這個男人…
烏淳雙眸裏全是鄙夷,他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蹭了蹭鼻子,裝腔作勢地咳嗽了兩聲。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看到烏淳,油膩地笑出聲來。
“小夥子,你們村村長是誰?”
“你有什麽事嗎?”烏淳沒好氣問道。
“這棵樹,你們村賣不賣啊。”
烏淳一聽火冒三丈,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就開始驅趕,“你買的起嗎你。”
烏淳嘴上客氣地說着,心裏想得卻是你也配!
“這樹是上面種的。”烏淳故意咬重了“上面”這兩個字,想要讓對方知難而退。
“這樣嗎?”
“是的,是的,趕緊走吧,別打這棵樹的主意。”烏淳說着将人驅趕走,等人走之後,就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了,烏淳聽到山下村裏傳來的敲鑼打鼓的聲音,心下一急。
沒有多少時間耽擱了,先辦正事。
“今晚等我,我有好多好消息要跟你說。”
烏淳拍了松樹兩下,就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趕。
回到家,烏淳飯也顧不上吃,從櫥子裏翻出紙筆就開始寫了起來。
烏淳對于那僅有的半個小時做了一個簡單的流程圖,前十分鐘說什麽,中間十分鐘說什麽,後十分鐘說什麽。
烏淳口袋裏攥着那張流程圖,趕往了村大院。
戲正唱着…
烏淳站在人群中,竟也靜下心來,聽了進去。
唱戲的人很入戲,聽衆自然也就被帶了進去,臺下叫好聲一片,烏淳還意猶未盡之時,戲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身邊的村長推了推烏淳。
烏淳立即會意,整理整理了衣服,深呼吸了一口,踏上了戲臺子。
“各位鄉親們晚上好啊!”面對底下烏壓壓一群人,烏淳心裏還是止不住緊張。
這種感覺,比面對全校同學發表講話還要讓人恐懼。
烏淳又緩緩呼出一口氣,攥着話筒的手心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
“大家知道剛才這些老師唱的是關于什麽的嗎?”烏淳笑着問。
底下只是安靜了一小會兒,便開始七七八八說道。
“小夥子,雖說我們都沒怎麽讀過書,聽戲還是能聽出來的。”
“對啊,這有啥難,今晚唱的這些大概就說了不要亂砍伐樹木吧。”
底下讨論聲越發激烈,甚至還有人開始圍在一起對今晚的戲讨論起來,完全忽略了臺上還有一個人。
烏淳就沒有過幾次登臺發言的經驗,此刻完全是硬着頭皮上,正在這時,烏淳聽到了一句聲音,“小夥子是有啥看法嗎?”
烏淳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去,就看到外公身邊站着一個叔叔,剛才那句話應該就是這位叔叔說得。
烏淳對上外公鼓勵的眼神,緊張的心情瞬間平緩了不少。
“我覺得啊,保護樹木是很有必要的,特別我們這裏是山區,如果山缺乏了植被的保護,就會發脾氣,山發脾氣會有什麽後果,我想在座的叔叔嬸嬸也都經歷過,大家都知道保護樹木的必要性,但付諸行動時,就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烏淳一口氣說了出來,最後一個字音洛,烏淳才感覺自己漂浮的心暫時擱置了下來,可接下來的言論,卻讓烏淳頻頻想爆粗口。
“說得容易,不砍柴大家吃啥。”
“對啊,一天三頓飯不都得生火做飯,不砍柴吃啥,喝啥?”
……
單看這些言論還沒啥,只是越說後面越過分,甚至從讨論保護樹木身上直接過度到烏淳身上。
“你這個城裏在蜜罐裏長大的娃娃啥。”
“跟一個什麽都不懂得娃娃叫啥勁。”
“要是這裏人能家家戶戶都跟你們家一樣,誰還費勁砍柴啊,累還不說,天天晚上還提心吊膽。”
“害,可別說了,我兩天沒敢去了,前幾天聽說有人天剛黑就去,就碰上那玩意了。”
“那可不,啥時候來個真懂行的大師做做法,把那害人的玩意去了。”
“這戲還唱不唱啊,不唱我們回去了,明早還得下地。”
……
最終,烏淳被迫走下了戲臺。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繼續沉浸到戲曲當中,完全沒有人關心他。
“淳淳啊。”
烏淳側頭,就看到外公和村長站到了自己一側。
“這下明白了吧,有些法子在這裏行不通的。”
“外公你們知道?”烏淳問。
外公點點頭,“當時村長就試過,還挨家挨戶說呢,沒用,大家該砍還是砍,今天村長來找我,說要不要勸勸你,我說随你去吧,不讓你試一下,你怎麽能死心呢。”
烏淳心裏一股怨氣,偏偏此刻還不能發作,只能忍着心裏的不爽,對外公說,“外公我出去散散心,晚上睡覺不用等我。”
熱鬧漸漸被烏淳甩在身後,直至只能聽到一點聲音。
烏淳借着月光,踏上了去十裏山的路,手裏的計劃表被烏淳一點又一點撕碎,上面還有很多東西,烏淳甚至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烏淳将碎紙屑塞進口袋裏,望着沉寂的前路,緩緩嘆出一口氣。
今晚的碰壁到不至于讓烏淳那麽堵,烏淳生氣的是他們嘴裏的一口一個的“害人玩意”。
山上阻止他們砍樹的害人玩意,可不就是許時耀。
許時耀為他們而犧牲,為他們放棄再入輪回的機會守護至此,到頭來,卻只換來了一句“害人玩意”
嘲諷。
烏淳內心只覺得無比嘲諷,若這要是讓許時耀知道,對方會有多失望。
這一刻,烏淳突然慶幸許時耀只能留存一天的記憶,這樣即使白天接收到了人們的惡語相向,也會在零點那一刻,心裏的怨念随着記憶清零那一刻,煙消雲散,也是在那一刻,看到樹皮上自己給自己留下的忠告,重新撿起鬥志。
不記得,就不會失望。
烏淳站在山下,擡頭望着山頂。
突然沒有勇氣踏上去,說好了要帶給對方驚喜,結果只帶來了一堆糟糕的壞情緒。
就這樣,烏淳在山下猶豫了好久,就在烏淳準備繼續前行時,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烏淳。”
烏淳擡頭,就看到許時耀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山路上,月光映着許時耀的雙眸,烏淳在那雙眸子裏,捕捉到了一絲擔憂。
白天的事情許時耀自是都知道,眼裏有他看不懂情緒的婦人和令他反感的中年男人。
好在,除了烏淳,沒有人能直接接觸到自己。
只是在那婦人抱向自己時,即使無法直接碰觸,許時耀身上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夜幕降臨時,許時耀便亟不可待地從松樹中出來,等了烏淳許久,才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只是這人一直站在山腳下,不肯上來。
許時耀心有擔憂,便自己下了山。
見烏淳沒有說話,許時耀便再次開口問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誰知烏淳直接紅了眼眶,等許時耀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沖了過來,伸手抱住了自己。
末了,許時耀只聽烏淳委屈說道,“我好難受啊,許時耀。”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