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烏淳逃了。
第一次在許時耀開口之前,烏淳主動提出離開。
回到家之後,烏淳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此刻烏淳大腦一片混亂,今天晚上和許時耀相處的畫面就像是電影循環播放一樣不停在自己腦海閃過。
許時耀今晚看自己的眼神…
許時耀溫柔地撫摸自己的發頂…
許時耀主動搭自己肩膀…
最特別的是在許時耀的記憶本上自己的畫像…
烏淳躺正身子,在床上擺成一個“大”字。
一瞬間,烏淳覺得許時耀可能說得對,自己真的可能是病了,腦子有病。
烏淳不知該怎麽表述自己內心的感覺,看到許時耀滿含柔情的雙眼時,他會亂了心緒,心裏如同有一只小鹿在亂撞,許時耀的手碰到自己發頂時,烏淳大腦裏就像是炸開了煙花,被許時耀摟在懷裏時,烏淳感覺自己心跳速度瞬間加速,直到看到自己的畫像時,烏淳無法鎮定了。
從某一刻開始,烏淳不再敢直視許時耀的雙眼。
看一眼,人便會亂。
此刻的烏淳已經亂了…
黑夜裏,烏淳緩緩嘆出一口氣,他拽過被自己踢到一旁的被子,将臉蒙在了一起。
燥熱終是遠離了烏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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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夏季裏,烏淳有一份獨一無二的清涼。
……
這一晚烏淳睡得并不好,早上醒來,烏淳頂着兩個黑眼圈,走到了院子裏。
“昨晚沒睡?”外公正在喂雞,看到自己外孫無精打采的樣子,立即上前關切地問候道,“怎麽了?跟那個孩子聊了?”
烏淳點點頭。
外公緩緩嘆出一口氣,“十裏山的人,對不住他啊。”
“外公。”烏淳上前抱了抱自己外公,安慰說道,“他說了,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守下去。”
烏淳說完,感覺自己胳膊突然濕了一下。
側過頭看去,發現外公竟然哭了。
“外公。”
烏淳用力抱住了老人,“他跟我說,要我謝謝你。”
“這有啥好謝的,應該是我們十裏村的人謝他。”外公說着一把擦掉了眼淚,拍了拍烏淳肩膀,“哦,對了,那個他媽媽知道嗎?”
烏淳搖搖頭。
“別跟她說了。”
烏淳思索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孩子啊,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外公我也只是意識模糊時看到了一個身影,五年過去了,就算讓他家人知道了,他們也看不到他,他也不能盡孝,說了只會徒增傷悲,倒是你,卻是個例外,你外公活了那麽大年紀,倒是第一次見。”
烏淳松開外公,将許時耀送自己的吊墜取了下來。
“外公你看這個,你摸一下試試,能感受到涼意嗎?”
外公握在手裏,仔細感受了一下,半響他搖了搖頭,“沒有。”
“這個就是他送我的,說我肩上火太弱,護不住我。”烏淳說着,臉上漸漸露出笑意,他看着手裏的吊墜,滿眼柔情。
“這可能就是緣分吧!今天那孩子他媽媽帶着王婆婆走,你記得去送送。”
“走?帶着王婆婆?”
“嗯!”
烏淳還記着昨天晚上答應了許時耀給他湊一張全家福,“那個外公,你先吃早飯吧,不用等我。”烏淳說着就朝村頭走去。
趕過去時,許時耀的母親正陪王婆婆坐在院子裏吃早餐。
“烏淳?怎麽那麽早過來了?吃早飯了嗎?一起吃點吧。”
“阿姨,你今天要帶着王婆婆走啊。”烏淳直接問道。
“是啊,我媽畢竟年紀大了,也不能總讓村裏的人照顧,我和他爸生意忙,就想着把老人一塊接過去,方便照顧。”
“那你們還會回來嗎?”烏淳又問。
“會吧,說不準。”
烏淳心裏有些難受。
王婆婆是許時耀父母在這個村子的唯一牽挂,王婆婆一走,他們再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者這個村子對于他們而言,有着最痛苦的記憶。
或許每當看到前面那座山時,就會想到逝去的許時耀。
許時耀回不來了。
他們也不能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道理烏淳都懂,但烏淳心裏就是難受。
為什麽只能有他一人能知道許時耀的存在,烏淳能感受到,在自己向許時耀提起他的親人時,對方眼神裏的情感變化。
這五年許時耀何其孤獨,什麽都記不住,什麽也留不住。
烏淳好不容易将這個孤獨的屏障撕開一個裂口,他突然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離開這個村子,那時候的許時耀便會再次回到原先那種生活。
甚至比原先還不如。
若不能長久陪伴,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出現。
烏淳有些明白了這句話,體驗過有人徹夜長談的感覺,等以後自己離開後,許時耀面對滿山的松樹,卻再無人與之交流,當看到樹皮上各種往事時,又該是何種感覺。
“怎麽了?烏淳?”
“哦,沒事。”烏淳拉回思緒,“我聽我外公說了,想來送送你們,那個…阿姨,你能給我一張你們的全家福照片嗎?”
一開始烏淳還有所顧忌突然和人家要照片會不會有些突兀,只是現在人都要走了,在猶豫下去,或許許時耀再也不會知道自己父親什麽樣子,奶奶什麽樣子。
“這好說,我去給你取一張。”
許時耀的母親沒一會兒便進屋取了一張照片,遞給了烏淳。
照片裏,許時耀舉着大學錄取通知書,站在奶奶身後,身邊正是他的父母。
許時耀的長相,可謂是結合了自己父母的優點。
“謝謝阿姨。”烏淳盯着手裏的照片,眉腳緩緩舒展,臉上洋溢笑容。
“烏淳,阿姨想再去山上看看。”
……
烏淳再一次跟着許時耀的母親來到了十裏山許時耀所在的松樹旁邊。
“五年前事情發生後,我每天睡不着都會問,為什麽是我們呢?我和他爸爸,本本分分做生意,從沒做過什麽虧心事,我兒子耀耀,從小就善良,我一直教導他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可為什麽就是我們呢?我恨過,也怨過,甚至事情發生一兩年內,我沒有踏進過這個村子,可随着時間的過去,我也慢慢想通了,我的耀耀是為了救人去世的,他始終記得我和他爸對他的教誨,危難面前他沒有害怕,反而沖了上去,我和他爸為他感到驕傲,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我靠近這座山,就會感覺到他的存在,這種感覺當我站在這裏時就會更強烈,我想,或許是我太想他了。”
烏淳別過臉去,強忍着沒讓眼淚流出來。
“阿姨。”烏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想他一定希望你們開心。”
就在這時,有一陣風吹過,風不大,但卻吹得松樹彎了彎樹枝。
幅度不大,但烏淳能察覺到,這是許時耀在給他回應。
許時耀的母親帶着王婆婆離開了,烏淳一直送到村口,等客車來的時候,許時耀的母親突然轉身伸手抱了抱烏淳,在烏淳耳邊囑咐道,“烏淳,山上的神還不具體,孫仙姑說交給我們了,聽說你學的是文科,阿姨就把這個人物交給你了。”
具體?
烏淳一路思考着回了十裏山。
該怎麽讓一個神具體?
好像這裏人們信奉的每一個神,都有他們具體的名字。
“得先給他想個名字。”
烏淳圍着松樹轉了兩圈,名字沒想出來,倒是先生了困意。
烏淳伸了一個懶腰,赤腳爬上了松樹,次數多了之後,烏淳爬樹的動作越來越娴熟。
不過若是讓烏淳知道,每一次躺在松樹上都是躺在許時耀懷裏,他一定不會在像現在這般惬意。
日光耀得人睜不開雙眼。
烏淳揉了揉眼睛,就看到自己頭頂上方的松樹枝正在朝中間聚,沒一會兒,便隔斷了光射下來的路線。
借着清涼,烏淳淺淺睡了一覺。
可能是惦記着許時耀母親囑咐的事情,烏淳的夢裏松樹成精了。
還是面前這個松樹,只不過是确确實實成精了。
兩個分枝變成了手,長出了一雙腳,光滑的樹幹上長出了鼻子嘴巴眼睛,追着烏淳滿山跑。
就因為烏淳說了一句它長得不好看。
睡夢中烏淳微微皺了皺眉。
那麽小氣的松樹,還不如許時耀大度。
誰知對方聽了後說什麽也要找許時耀一決高下,最後被許時耀打的心服口服,老老實實鑽回了地裏。
夢裏的許時耀站在光下,果然比夜裏的更誘人。
他轉過身面對烏淳。
光就在他的身後,像是在為他作陪襯。
只見他伸出右手,烏淳聽他說,“烏淳,過來。”
烏淳将手伸了過去,兩只手交握在一起,他們光下飛行,那種感覺很奇妙。
烏淳緩緩睜開眼,還沒從夢境中緩過來,等慢慢緩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手裏死死地拽着松樹枝。
“什麽啊!”
烏淳急忙松開松樹枝,從松樹上跳下來。
時間過得很快,還有幾個小時就是和許時耀相遇的時間。
烏淳看了看明明昨天才澆過水此刻又幹了的菜園子,撸了撸褲腿。
“準備幹活了!”
烏淳挑起水桶,朝山下的湖走去。
趁着日落之前,烏淳澆完了最後一桶水,他坐在菜園子旁邊的一個石頭上,手裏拿着一根小樹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地面。
“十,九,八…”
“一”字說出口,面前松樹動了動,緊接着,許時耀出現在烏淳面前。
烏淳扔掉了手裏的樹枝,笑着看向許時耀。
“一起看日落嗎?抓緊時間還能趕上末班車哦。”
烏淳見許時耀像是思考了一會兒,緊接着,就像是夢裏夢到的畫面一樣,許時耀和餘光相容,朝他伸出一只手。
“烏淳,過來。”
烏淳直接愣在了原地,夢裏兩手相握的感覺再次浮現心頭,不知不覺間,烏淳已經起身,握住了對方伸出來的手。
比夢裏的感覺還要美好,讓人貪戀,舍不得松手。
烏淳感覺許時耀輕輕拽了一下自己,緊接着清涼包裹烏淳全身,烏淳被許時耀擁在了懷裏。
對方一言不發地抱着他。
“怎麽了?許時耀?”烏淳問道。
“她們走了。”
烏淳一怔,盡管許時耀待在松樹裏,白天許時耀母親說得那些話,對方都能聽得到。
“她們還會回來的。”烏淳安慰道。
許時耀沒說話,用力抱了烏淳好久。
烏淳也一言不發任他用力将自己往懷裏揉。
原來不只是人,害怕分離。
夜徹底黑下來時,許時耀松開了烏淳。
“我不希望她回來了。”
“為什麽?”烏淳不解地問。
“我回不去了,他們該有新生活。”
烏淳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有些難受,更有些心疼。
自己是唯一能接觸許時耀的人,如果日後自己離開了,對方會怎麽樣,烏淳不敢想。
“對不起,沒和你一起看日落。”
聽着對方低落的聲音,烏淳恨不得在沖上去抱住對方,只是他忍住了,他只是輕輕握住許時耀垂下去的手,然後笑着說道,“沒關系,我們還有無數個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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