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1)
季銘面無表情的四處打量房屋,并不馬上進屋,季銘叔叔的臉色有些羞臊。
這時,季銘的奶奶又笑又哭的迎出來,看到季銘就往他手裏塞水果糖,邊塞邊說:“銘啊,奶奶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水果糖的。銘銘,這麽長時間你怎麽不來看奶奶,連個信兒都不捎過來,你是想急死奶奶嗎?”季銘的奶奶摸把老淚,拉起季銘的手,“奶奶想你想的連飯都吃不下,你父親說沒就沒了,奶奶擔心你啊!”
“娘,進屋吧,外面冷。”季叔适時開口。
“你瞧我,這一高興就忘了銘銘還凍着呢,走走,銘銘,進屋,奶奶炖了你最愛吃的肘子肉。”
季銘一言不發的被老人扯進了屋。
楚森摸摸鼻子,讪讪的跟進去。
老人就是這個樣子,上了年紀,什麽都看淡了,眼裏就只剩最親近的人了。
他奶奶就這樣,什麽好東西都藏起來,等他去的時候再偷偷塞給他。
季銘的爺爺坐在土炕上,手一直抖着,但皺紋遍布的臉卻是不假辭色。
季銘的爺爺不歡迎季銘,也不待見季銘,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這一熱情一冷淡,頓時讓氣氛變得非常尴尬。
季叔走到父親那邊,在他耳邊大聲喊道:“爹,銘銘回來了。”
“哦,哦,”季銘的爺爺點點頭,顫抖的手指指桌子旁的凳子,“坐吧坐吧,你奶給你做了好吃的。”
“你爺爺他耳朵不好,年輕時積累的勞累到了老了全成了病痛,”老人尴尬的笑笑,拿出一個碗撈了些炖肉放在桌上,“銘銘,快坐。”
楚森上前一步,将手裏提的幾個袋子放到桌上,說道:“爺爺奶奶,我是季銘的同學,來的匆忙,只來得及買一些小禮物。”
季銘心裏翻個白眼,對于楚森的睜眼說瞎話的行為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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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森聽要來他老家,幾乎把學校超市最貴的禮品全搬光了,對于他的阻止根本不加理會。
那些小吃也不愧它們的價格,單是外面精美華麗的包裝成本就不小。
這時,兩個老人家終于注意到了楚森的存在。
季銘的爺爺顫顫的說道:“老婆子,給銘銘的同學搬、搬個凳子。”
見老人家開始在門後找凳子,楚森趕忙擺擺手,道:“奶奶,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吃過飯了。”
季銘的奶奶動作一頓,然後又動作遲緩的把凳子放回原位,眯着一雙四周全是皺紋的眼說道:“那你這孩子就在床上陪他爺坐會兒。”
“恩恩。”楚森尴尬的笑着點點頭,湊到季銘耳邊小聲說了句,“你奶奶真……有意思。”
推辭是中國人一貫的謙退禮儀,想不到還真讓他坐在一旁看季銘吃肉啊!
雖然他也沒有窮到連炖肉都吃不起的地步,但心裏就是有些怪怪的!
即使聽到楚森似真似假的抱怨,季銘仍是面色不變的在原地站着。
季叔是在外面混的人,看桌子那些禮品的牌子就知道大概的價格,他皺皺眉,親自搬了三個凳子放在桌子邊上,“我們一起吃,誰都別推脫了,娘,你也坐,別忙活了,銘銘又不是外人。”
季銘被季叔硬壓着坐到小板凳上,楚森為了不讓季銘尴尬,也順着季叔的意思坐下來。
被四人圍着的小飯桌,中間盆子裏的炖肉散發着香噴噴的味道,但季銘卻感不到絲毫溫暖,甚至感覺還不如跟襲業那個在餐桌上習慣沉默的人來的溫暖。
季銘的奶奶和叔叔都拿起了筷子,但季銘并沒有動,他擡起眼,冷靜的問道:“為什麽要把我送給襲業?”
季銘的奶奶一愣,眼珠不由轉向季銘的叔叔。得到季叔的示意,淚珠子又掉了下來,“銘銘,你也知道奶奶家裏的情況,你從小是在城市裏長大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奶奶怕你受不了農村的苦,所以只能迫不得已的答應那個人的要求。”
“那我父母在城裏的房子呢,把房子賣了,再加上保險公司給的保險費,也能夠讓我吃幾年了吧,而且還有襲業的賠償費用,像他那樣的大人物,封口費肯定非常可觀吧!”
季叔沒有預料到季銘會這麽問,表情不停的變化着,“銘銘,叔一直沒告訴你,那幢房子是爹娘貸款買的,在他們去世前并沒有還清餘款,所以不久就被銀行收回去了。至于保險費和那個人給的錢,那是你以後娶媳婦的錢,你爹娘去的早,你又不注意存錢,爺爺奶奶怕你瞎花花光了,所以幫你存着呢。”
季銘低着頭,下唇被咬的慘白,他桌子下的手收緊再收緊,良久,他站起來,說道:“所以,我現在姓‘襲’,不姓‘季’,我今天在這保證,那筆錢我不要了,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再找我這個外姓人。我下午還要補課,就先離開了,楚森,我們走。”
“銘銘,你在說什麽,什麽姓‘襲’不姓‘季’,難道你想讓你爹你娘在下面也不得安寧麽!”季叔拉住季銘的手,苦苦勸道。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把我送給襲業的時候,我爹娘在下面能不能安生!”季銘發出了自來這裏後的第一聲大吼,随後,他深呼口氣,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你們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你們自己明白,我也不想再深究,但請不要再來找我。”
季銘大力掙開他的手,楚森在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此時正站在季銘身邊。
“滾,有本事你繼續回去認賊作父,我們季家要不起你這種狼崽子!”床上季銘的爺爺顫巍巍的下了床,光着腳站在地上對着季銘大罵。
“爹,你別激動。”季叔趕忙過去扶住老人,痛心疾首的勸道:“銘銘肯定是被那人給騙了,不知道事實真相。銘銘,你爹娘就是被那人撞死的,你不能再回去了。”
季銘身體一顫,季叔以為他戳中了重點,又連忙勸道:“銘銘,回來好不好,叔近幾年做了點生意,掙了點錢完全能養活你。”
但,他不知道,季銘的顫抖是氣的。
季銘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楚森也趕忙追上去。
“銘銘,你等等,叔開車送你回去!村裏是打不到車的,銘銘……”
☆、晉江獨家發表
季銘自出那個家門開始就沒等着他那個所謂的叔叔。
而且由于他跟楚森眨眼的工夫就迷失在了村裏的條條小路上,他那個叔叔就算想找也找不到他。
“季銘,咱們現在這是在哪啊?”楚森抓着頭看着一樣的小路,快崩潰了。
“我也不知道。”季銘苦苦一笑。
“這不是你老家麽!”
“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來啊!”
“腫麽可能!”楚森差點仰天長嘯,“算了,我還是去找一個村民問問怎麽出去吧!”
左問右問,季銘和楚森終于出了這個如迷宮一樣的村子。
在村口還很幸運的打到一輛車。
坐到學校,下了車,楚森看着神色低迷的季銘,忍不住說道:“你們這一家的關系還真複雜,是不是你家裏人把你給賣了現在又想讓你認祖歸宗?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想聽到的,但你們偏偏無所顧忌的在我耳邊談,我也是半懵半猜得出的結論。”
季銘無奈的抿抿唇,低垂着眉眼邊走邊低聲陳述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把我給賣了,你應該知道我沒父母,那是因為我父母在一年半前被襲業醉駕撞死了,那件事之後我就被送到了襲業家裏。楚森,你知道嗎,其實我父母留給我的那幢房子已經還清貸款了,還有襲業賠給我爺爺奶奶的錢最少有這個數。”
楚森看着季銘比出來的七個手指,驚訝的叫道:“一百萬,怎麽可能那麽多?不對,個、十、百……百萬,操,真的一百萬!”
季銘搖搖頭,“我曾隐晦的問過襲業,前前後後,他最少拿出了七百萬。但是我那個叔卻說幫我存着這筆錢娶媳婦。”
“啊,七百萬,這得娶什麽媳婦啊!不對……季銘你是說……”你叔叔或是你爺爺奶奶把這筆錢給貪了?楚森咽口口水,沒能把後面一句話說出來。
季銘輕輕點下頭,“還有我爸媽那幢房子,那幢房子地理位置雖然偏僻,但最少能賣五十萬,還有我爸媽出事後的保險金,這兩筆錢,我一毛錢都沒有看到過!”
這是他回B市的前幾天拜托襲業調查的,他不相信襲業會在這種事上騙他。
“季銘,”楚森像想到什麽似的,猛然間瞪大了眼睛,擡手狠狠敲着季銘的頭頂上,“你剛才說,那筆錢你一分也不要了,季銘你傻啦,就算是你親爸親媽,那麽一大筆錢你也應該要回來啊!”
“那些錢算是我爸媽孝敬老人的吧,我這麽大的人,能養活自己。”季銘傻傻一笑,在老家時,如果那些人能告訴他這筆錢的去向,哪怕一分錢不給他,他也不會如此的絕情。
但那些人到現在還在騙他,當初恐怕也是擔心他占有這筆財産所以才會半推半就把他送給襲業的吧!
看着季銘單蠢的笑臉,楚森可嘆的搖搖頭,“你簡直是朽木不可雕,蠢得無可救藥!”
“是嗎?”季銘突然傻笑的撓撓頭,“好像是這樣,反正我一個人勤儉節約慣了,要是突然有這麽一大筆錢,我會發愁的。”
“真是的,算了,小四,走,大哥請你去吃火鍋,你真該長長火氣了。”楚森把胳膊搭在季銘肩上,就開始往學校外的小吃街上拖。
“你确定你還有錢,別到時把我壓在那給人家洗盤子!”季銘本來對于楚森請客還挺積極的,但當一只腳跨進店裏時,他腦子一個激靈,不放心的問道。楚森在超市掃蕩掏的錢看的他都肉疼,這麽一時半會兒,楚森還能有錢請他吃奢侈的火鍋?
“操,就算壓我自己也不能壓你啊,就你這三四兩肉,人家還怕把你累着掏醫藥費的!”楚森的大巴掌狠狠扇在季銘後腦勺上。
琳琅滿目的小桌子上,楚森把一盤子紅薯直接扔到沸騰的辣料湯裏,又撈出一大筷子八分熟的羊肉沾沾碗裏的芝麻醬,一口氣吃進嘴裏。
楚森一邊吧唧吧唧吃着,一邊對季銘的吃相唾棄,“小四,火鍋要大口大口的吃才香,你那娘們的吃法真招人氣。”
“太燙。”季銘不為所動的繼續慢條斯理的吃着碗裏煮熟的蔬菜。
“切,你的舌頭是不是太嬌弱了,舌頭就是用來刺激的,這樣才能保證它的味覺蓓蕾靈敏,得,我也不跟你說這麽高深的知識了。”楚森又舀了勺火鍋湯澆在芝麻醬上,“季銘,你現在知道你那個幹爹是你的殺父仇人,接下來你要怎麽做?跟他斷絕關系?”
“喂,楚森……”季銘吃着碗裏的肉,突發奇想的問道:“如果是你站在我的立場上,你會怎麽做?”
“小四,我跟你說實話,我對你那幹爹的第一印象就是個有錢有兒,成功人士範兒十足的爺們,那就是我以後奮鬥的目标啊!老子嫉妒!嫉妒他,也嫉妒被他護着疼着的你,”也許喊得太猛,嗆到了嗓子,楚森灌了口酒,“有這種幹爹可以少拼搏十年,不,是三十年,一輩子做人上人,當然,如果你忘記他是你仇人這件事。哎,這種複雜狗血能拍成連續劇的事還是你自己想吧,我這個外人沒經歷過,還真不好給你提建議。”
錢?是啊,如果不是因為錢,他們能累的像條死狗還要心甘情願的被成績學位壓迫麽!但,他跟襲業之間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季銘接過楚森遞過來的酒,灌了口,意外的辛辣苦澀,“楚森,你竟然在啤酒裏摻白酒!!!”
“這不是哥們想讓你清醒一下呗!”
“你、你、很好,那下面……麻……麻煩……你……”斷斷續續的話還未說完,季銘頭一彎,栽倒在桌面上。
聽着那重重的“砰”的一聲,楚森咧咧嘴,好像撞疼的是他的額頭,他把碗裏的最後一口肉填進嘴裏,似感嘆似無奈的說道:“小四啊,你知道自己酒量不行還喝什麽酒啊!”
結了賬單,楚森比了比自己懷抱的大小還有季銘的身形,最後還是決定把季銘背到了背上。他的懷抱是給他親親可愛的,怎麽能浪費在小子身上。
在衆人注目下,楚森面不紅氣不喘的把季銘背進宿舍扔在自己的床上。
給季銘扯上被子,楚森看着牆上、門上挂的牌子,笑的郁悶。
一個本來以喧鬧垃圾場著稱的宿舍今年竟一連摘得了“最佳衛生獎”、“最佳紀律獎”、“最佳宿舍獎”等獎項。
這宿舍現在只剩他一個,嗓門最大的飛美國了,臭襪子,成堆的飯盒沒了,不得獎倒是發獎的那些人眼瞎了!
哎,下學期他還是跟他親親可愛去外面租房住吧,他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小時候鬼片看多了導致現在怕黑!
“我師弟在嗎?在嗎?在嗎?”宿舍門被從外面一腳踢開,一個俊俏的青年兩手叉腰作茶壺狀的大吼。
“計辭學長,能不能請您下次開門換個方式?”楚森無奈的扶額,門被踹壞了是他賠錢啊!!!
“沒辦法,腳有點癢,”計辭無所謂的聳聳肩,“我師弟呢!我來見他最後一面,你別告訴我他不在哦,否則你死定了!”
最後一面?
楚森瞬間震精了,媽的,他的門終于可以安度晚年了。楚森極力控制住臉上的每一根神經,讓來人看不出自己壓抑的喜悅,“人被我灌醉了,學長你自己想辦法。”
“醉了,”計辭走過來,擡頭看看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某人,委屈的撇撇嘴,握住季銘露在外面的手,低低說道:“‘何當重相見,尊酒慰離顏。’”
楚森瞬間被雷得外焦裏嫩,這個不着調的學長是不是受什麽刺激了?!
“操!”還沒等楚森焦透,計辭猛然一反剛才的低迷憂傷,跳起來指着季銘大罵道:“這才是送別啊!為什麽現在只讓老子一人傷心,你他媽的在那呼呼大睡!”
楚森下意識的堵住耳朵,想着要不要出去暫避一下風頭。
“季銘,你給我聽着,數到三,如果我數到三你還是不醒的話,你以後就別想見到我了!”
可惜白酒的後勁兒,尤其是摻了啤酒的後勁兒,不是單純的以人的意志就能抵抗的,況且季銘現在的內心也想麻痹自己。
“3、2、1、0.5、0.4、0.3、0.2、0.1……0”等數完最後一個字,計辭明亮的眼睛漸漸黯淡下來,他在季銘耳邊輕聲說道:“拜托你了,記得,等成功後一定要告訴我!”
計辭把一個筆記本塞到季銘被子下的手裏,對楚森大聲嚷嚷道:“楚森小師弟,你要替偉大英俊萬種風情的學長我傳個話哦,就說,老子要去飛黃騰達了,以後千萬別來找老子來攀交情,括號,補充,老子最讨厭連離別都不送送我的季銘師弟了。楚森小師弟,你一定記得要傳哦,否則……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你!”
計辭陰森的磨磨牙,大步流星的踏出宿舍,留下風中淩亂的楚森石頭一枚。
一出宿舍樓,計辭原本紅潤的臉蛋立刻變成了慘白,眼前都是黑色的星星,費力尋到自己的車,手還未搭上車門,身體就不受控制的軟了下去。
他本來還以為能撐着出學校的。
他太高估這副軀體了。
身體在落地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一個身影扶住了他,然後身體陷入一片柔軟之中。
“少爺,您再堅持下,我們馬上就能到醫院。”
原來是家裏的人,他們怎麽知道自己從醫院逃跑了,還這麽快追到學校?
是自己逃跑的技術還待加強嗎?
不過,也許這會是自己最後的記憶吧!
還真是不美好啊!
☆、晉江獨家發表
忙了一整天,襲業扯松領帶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擡手揉揉發酸的太陽穴,要管理這麽大的公司,即使是他都會覺得累,況且,他還要分出一部分的精力随時注意着季銘的動态。
他只是給季銘一段考慮的時間,并不是要他脫離自己的掌控。
這時,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襲業正正領帶,坐直身體,瞬間恢複了商業精英模樣,伸手按了通話鍵。
“襲總,蕭先生要求見您。”
蕭炫?
他回國了!
“請他進來。”
很快,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面推開,蕭炫一身黑色風衣的,從頭到腳裹得嚴實。
“什麽時候回來的?”襲業玩着手裏的筆,驚奇的問道,他還以為蕭炫把人追到手才會回國。
蕭炫把墨鏡別在口袋上,溫和的笑着,“今天早上,辦了點事,順便倒了個時差,就過來了。”
襲業挑挑眉,他總覺得這次再見到蕭炫,感覺有什麽不一樣了,但那種不同又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蕭炫成了“真人”,不像以前總給人一種虛假感。
“晚上我請你吃飯,慶祝你回國。”
“好,也叫上吳幼君吧,正好有件事我要跟你們商議。”
蕭炫的回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同他走的時候那樣無聲無息的。
滿漢樓的包廂,在襲業和吳幼君到達時,蕭炫早就點好了一桌子的菜,桌上還擺着幾瓶他之前幾年收藏的87年名酒莊的紅酒。
一般葡萄酒的最佳飲用期大概是3~8年,但因為名酒莊的酒的品質遠遠高于普通酒莊的酒,即使過了最佳飲用期,依然能保持香氣和風味不變。1987年的紅酒雖然酒本身的品嘗最佳期過了,但它的收藏價值已經遠高于酒本身的品嘗價值,而蕭炫這時把這種老酒拿出來,是代表他對這頓飯局的重視程度。
襲業和吳幼君一前一後,都在約定的時間到達了餐廳包廂。
最後到達的吳幼君直接跟蕭炫來了個友情的擁抱。
蕭炫也沒有說話,他只是拍了拍吳幼君的後背,兩個人合作了這麽多年,默契早已達成。
當吳幼君注意到飯桌上的襲業時,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伸出手,道:“襲先生,您好。”
“吳先生,你好。”襲業很給面子的伸出手與吳幼君握了下。
如果只有襲業一人,吳幼君肯定很拘束,但飯桌上有着他們相同的朋友,吳幼君很快就放開了,平時他就屬于那種愛玩會玩的公子哥類型,調節飯桌上的氣氛自然是他的長項。
一頓飯有說有笑的,外加不斷調侃蕭炫竟然舍得把收藏品無私的奉獻出來。
蕭炫倒了三杯紅酒,一一擺放到三人面前,表情漸漸變得凝重,“業,你還記得上次你給我提的建議麽,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想,我要不要邁出那一步,能不能邁出,如果失敗了,我不僅會變得一無所有,還會失去我為數不多的自信,但現在我想通了,也決定了,我要邁出那一步。”
頓了頓,蕭炫轉向吳幼君鄭重的說道:“吳幼君,我決定要開一間業內最大的工作室,你要不要來當我工作室的第一批藝人。”
“啊?”吳幼君驚的半張着嘴,良久,他呲着牙,似真是假,低聲恐吓道:“你能保證讓我更大紅大紫嗎?蕭炫,我告訴你哦,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如果加入你的工作室,我的藝人生涯就此停滞不前,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吳大歌星,我的工作能力你還不放心麽,我一定能捧紅你,讓你邁上一個新的領域。”蕭炫臉上霎時露出一個假真摯真狐貍的笑容。
吳幼君捏着下巴喃喃道:“你的能力是沒什麽問題,”但他就是感覺忽略了什麽,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那你早點拟好簽約合同,你什麽時候拟好了合同,我就能什麽時候給你簽約。”
解決掉一人,蕭炫笑着轉向襲業。
襲業抿了口酒杯裏的紅酒,放下,十指相扣,了然的說道:“酒還不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襲總想不想入股,娛樂圈可是塊肥肉,襲總只要投資一點錢,不用出一點力,每年就能分到一份十分可觀的純利潤。”蕭炫不管話語還是表情中都洋溢着濃濃的自信,讓人不禁順着他勾勒的藍圖方面想象。
但,襲業是這方面的老手,又怎麽會這麽容易被蕭炫繞進去。
“你說的所有可能都是在能賺錢的前提下發生的,如果工作室夭折了,那我投資的資金不是都打了水漂。”襲業毫不留情的打擊道。
蕭炫哭笑不得,“襲業,這做生意有賺就必有賠,但我能保證賺錢的概率比賠錢大的多。”
“好,我同意,想讓我投資多少,做好預算後告訴我。”他等的就是“襲業”這個稱呼而不是“襲總”,他不喜歡親兄弟明算賬,也不喜歡朋友間摻雜着利益關系,雖然他平時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這個。
這時,襲業端起酒杯,表情諱深莫測的舉向吳幼君。
見此,吳幼君怔愣了片刻,茫然的舉起酒杯跟襲業碰了下。合作成功,襲業應該向蕭炫敬酒吧!那他現在為何向自己敬酒?
等蕭炫的工作室成立之後,吳幼君才深刻體會到了襲業向他舉杯的含義,尼瑪那簡直就是赤|裸裸替他哀禱啊!他也明白了當初心裏的那股濃濃的違和感究竟是為什麽。蕭炫就他媽是個工作狂,為了工作連命都不要的人,他現在成了這種有工作強迫症的手下,生活簡直比牛還牛!
三杯相碰,蕭炫的“炫陽工作室”成立了。
吳幼君是工作室的第一批藝人,蕭炫和襲業各占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另外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分給了吳幼君這批藝人。
*******
翌日清晨,季銘才從醉酒中清醒過來。
但腦袋卻是疼痛的厲害。
對于他來說,酒,還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楚森?”看到對面床鋪上高高的一團,季銘試探的喊道。
像剝洋蔥似的,那高高的一團最外面的大衣先滑落下來,接着是薄被,再是床單,最後終于露出了穿成北極熊的楚森。
“靠,季銘,你他媽終于醒了,昨晚差點凍死我!”說着,楚森還應景的打了個噴嚏,“一整個宿舍就我那一床被子,結果都被你霸占了,要不是還有點暖氣,老子肯定凍成哈爾濱人形冰雕!”
季銘揉着酸疼的腦袋,半埋怨半道歉的說道:“誰讓你昨天故意讓我喝了我摻着白酒的啤酒,你這就是自作自受。”
呃,什麽東西這麽硬?
季銘反手把硌着腰的東西拿出來。
竟然是計辭那本禁止任何人觀看的筆記本,當初他只是“不小心”看了一點點,就被計辭撓了半個小時的癢,最後還是笑岔了氣,計辭才不盡興的放了他。
“楚森,計辭昨天來過?”
“來了,”楚森重新把亂亂的一團堆在身上,雙手撐着後腦勺重新躺下來,眼睛盯着白白的屋頂說道:“說什麽來‘見你最後一面’,對了,那個神經錯搭的學長臨走時還讓我替他給你傳句話。他說,他對你不送他這件事非常不滿,他現在要去飛啊騰啊什麽的,叫你以後別去跟他攀交情。”
“‘最後一面’?”
“是啊,那個學長就算再脫線也是大四的學生,今年畢業,年前就應該把工作找下了,他們只要把畢業設計做完,還呆在學校幹嘛!現在大四的學長學姐們都走的差不多了,要回來也是六月份回來照畢業相。可不就是最後一面嘛!”
季銘看看手裏的筆記本,那計辭為什麽會把這個筆記本送給他?難道要他也掌握“超越沐雨”的秘籍嗎?
呵……開玩笑的……吧?!
一定是計辭不小心把筆記本掉在了他的床上。
等會兒得給計辭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取,他很看重這本筆記,丢了肯定會很着急的。
吃早餐的時候,季銘仍在打電話,但那頭卻一直無人接聽。
季銘告訴自己,應該是計辭出門忘了帶電話。
那之後的幾天,季銘經常給計辭打電話,前幾次同樣無人接聽,後幾次直接變成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計辭到底在幹嘛啊,手機不接,竟然還玩關機!
天天面對着那個“迷霧重重”的筆記本,季銘覺得肚子裏有只小貓像玩毛線團似的一直不知疲憊的抓自己的心髒,好奇啊!
十天後,對真相的探知欲終于戰勝了計辭學長那雙癢癢手的可怕,季銘躲在被子裏,慎之又慎的翻開第一頁。
呃?
“送給我親愛的師弟……”
☆、晉江獨家發表
季銘下意識的把筆記本合上,臉蛋臊紅,有種探查別人隐私又被發現的羞愧感!
不過……
“送給我親愛的師弟”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他要仔細斟酌斟酌。
大腦快速運作着,“送”?難道這本書是計辭故意留給他的,所以才會在第一頁寫上這麽一句贈語?!
季銘屏住呼吸再次掀開第一頁。
“親愛的師弟,學長我要去飛黃騰達了,表想念我哦,還有,這個筆記本送給你/////吶,季銘,如果可能的話,幫我一個忙,我想留下一點東西證明我曾成功過……存在過……”
季銘将每個字看了無數遍,最後合上筆記本,深呼口氣,這種事為什麽要拜托給他,計辭學長自己也可以做啊!
季銘翻到自己上次在計辭書桌上看到那一頁,慢慢看下去。
正宗的歷史劇,字數不多,但可以擴展的空間非常大。
季銘又在上次評價上加上了這麽一句。
消化了會兒剛才看到的,季銘不由再次翻回第一頁,在看的第二遍中,他才發現裏面竟有這麽多自己剛才沒有察覺到的線索和基情!
一晚上的時間,季銘在不知不覺中看了三遍,最後竟然也沒感到絲毫倦意和視覺疲勞,這麽精彩的小說,計辭為什麽不把它發表到網上,他敢保證,這本小說絕對超過了沐雨最巅峰的作品!
到時,世紀第一大神交椅肯定會換人!
再看看第一頁的“請求”,季銘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将小說一個一個字的敲在電腦文檔上。
小說是手寫稿,但送到編輯部的只能是電子檔或是打印版。
三天的不眠不休,季銘終于将小說的電子檔完成了。
他當即打開網頁開始在網上尋找信譽良好的出版社。
上次,他那本《葬墓》是在新文化出版社出版的,他只對新文化比較熟悉,而且新文化的編輯非常負責,在修稿的時候能給出很大的意見,前期宣傳和後期制作都非常有力度,所以季銘最終選擇了向《新文化》投稿。
季銘一上線,那邊的編輯非常熱情,如果不是隔着一層網絡,季銘甚至覺得那個編輯會谄媚的笑着給他端茶遞水,一切從優。
即使先前的《葬墓》為新文化贏得了豐厚的利潤,但在新文化眼裏,他的價值仍比不上自己旗下培養的寫手。而面對現在這種超乎尋常的熱情,季銘不得不聯想到在上次慶功會中,襲業親自将他介紹給了新文化的高層。
難怪襲業會說這個圈子不比娛樂圈簡單!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才覺察到襲業在他生命中的影響可謂無處不在啊!
這樣的讓他如何忘得了那個人!
季銘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将情況大致陳述了遍,說,他有個朋友有本原創小說,希望出版社能幫忙審核是否可以過稿出版。
季銘并沒有把小說的精彩之處說的天花亂墜,他只是說了一句,“我很喜歡這本小說,拜托編輯了。”
最後,當季銘把小說的文檔發到編輯的郵箱後,整個人從椅子滑到了地上,手指累的連動一下都困難。
本來他可以不用這樣壓榨自己的精力的,但那種見證神作出世的激動讓他停不下鍵盤上的十根手指。
其實,計辭學長也想證明它的價值吧!不然的話,他怎麽又會把它送給自己,并讓自己替他見證它的價值。
他們這個圈子愛說一句話,“我的作品就是我的孩子。”
作品中的每個字,每個詞,都是作者細細雕琢出來的。
作品一點點完成,孩子也慢慢長大成人。
有的作者相信自己的孩子,将它大大方方展示出來。但……有種作者,他不自信,或者說他不想毀掉自己心中那種期盼來的更加準确,所以,他将孩子藏着掖着,每晚在心裏靜靜告訴自己,我的孩子是最優秀的。
“號稱萬年第二”的計辭将他最優秀的作品藏了起來,他也許怕別人告訴自己,他珍藏的寶貝不過是一文不值的廢品。
但他如今把它拿了出來,讓它面向世人。
……計辭,是不是出事了?
從三天三夜的疲倦中醒來,季銘腦子裏瞬間閃現出這個念頭!
他慌忙取出手機,手指放在按鍵上,鍵還未按下,不由苦笑一聲,自己睡覺都睡傻了,計辭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出事,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出事了,計辭又不能預測未來,怎麽會提前将他最重要的東西交由自己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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