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以...”連棠小心翼翼的試探,“陛下願意留我在身邊麽?”

祁衍以拳支頭,唇角隐瘾似乎帶笑,“你已在書閣做事,還怎麽留?”

連棠緩緩的提了一口氣,睜圓了美眸看他,她想要更确定的答案,“也就是說,制牙簽結束,我還可以留在書閣?”

祁衍斜觑着她那雙靈動的鹿眼,故意晾人似的,不置可否。

連棠的心猛然往下墜,明亮的眼睛一瞬失去光澤,軟軟的嗓音裏帶着一點乞求,“陛下,可以嗎?”

祁衍幹咽了一下嗓子,沖她點頭,“可以。”

連棠燦然一笑,盈盈謝恩,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放下來,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

祁衍讓常福送她,行至門外,她又退回來,沖元寧帝欠身一福,低聲道:“明日是逢休歸家的日子,恕近兩日不能來書閣伺候。”

公主伴讀半月可以休息兩日,出宮歸家,這還是重生後連棠第一次回忠毅侯府,生怕元寧帝拒絕。

祁衍擡起頭,小姑娘亭亭立在門口,皙白透亮的小臉半隐在風帽裏,如熠熠生輝的明珠,水盈盈的眸子裏,是怯怯的期待。

他點頭,準奏。

一炷香後,常福回來,祁衍放下書,吩咐,“南面靠窗收拾出來一塊地方,擺上桌椅軟塌。”

常福連聲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給連姑娘用最好的。”

祁衍掀眼皮瞥了他一眼,常福身子一哆嗦,慌忙跪下請罪,“奴才多言。”

祁衍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凝眉又吩咐道:“查一下品蟹宴那天發生了什麽。”

之前她和祁麟都好好的,直到那天她闖入書閣,他還記得她張徨失措的表情,難道她在恐懼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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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派人盯着點祁麟。”

一應吩咐完,祁衍頭枕在椅背上,一臉倦容,他掐了掐眉心,“燃上梵木香。”

常福面露不忍,子夜已過,陛下這是又打算一夜不睡,他小聲勸告,“陛下閉上眼試試,興許連姑娘的香有用。”

祁衍臉色一下肅穆,“你跟着朕多少年了,怎麽還會說出這種話。”

常福忙不疊熄了蓮花香爐,重新燃上梵木香。

陛下失眠乃是五年前和西戎大戰後留下的心病,藥石無醫,更別說助眠香了。

翌日,出宮前,連棠去明月宮和祁芸打招呼。

連棠不能進宮學,祁芸求了生母也無濟于事,心裏有點愧疚,想補償她,“要不我去跟太後說聲,讓你回府多待幾日?”

若是沒有昨晚那檔子事,沒準連棠還真會同意,左右她被關在宮裏也無事可做,不過現在不同了,她是攬月閣的人,元寧帝不扣她出宮的日子,她就滿足了。

連棠找了個理由拒絕公主的好意,而後提着一個小木匣,從側門出宮。

看到大紅的宮門,她的心還小小的提了一下,側門偏僻,往來人少,以往每遇她出宮的日子,祁麟都會守在門外,送她一程,宮外沒有顧忌,一路上他小動作特別多,之前她堪堪能忍受,像在想起來直犯惡心。

等連棠走出來後,沒看到祁麟,倒是見常福立在一輛寬敞的馬車旁,笑盈盈的望過來。

在等她麽?

一看見連棠,常福立刻打了千,眯着眼笑,“知道連姑娘今日出宮,奴才奉命給您帶些東西。”

奉誰的命不言而喻。

常福一閃身,指着車轅上的一套書,壓低聲音,仿佛生怕別人聽了去,“這是您先前手抄的那些書,陛下讓您帶回去給令弟研習。”

連棠吓了一跳,左顧右盼後,慌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這麽重要的書,福公公快帶回去。”

這世上大概只有她一人知道這套書日後會掀起什麽樣的驚濤駭浪,她不能帶出宮,也不敢帶。

常福道:“姑娘莫怕,陛下說了,令弟也不白讀,完了之後要寫讀後感的,權當提前研查。”

一套嚴謹的科選用材必然要經過多次研查,其中也包括童生秀才的讀後感,聽到這裏連棠才放心收下,“公公替我給陛下道一聲感謝。”

常福像終于完成任務似的,松了一口氣,又指着書籍旁邊的木匣子說,“這是一些鮮果、吃食,攬月閣太多,您走了又沒人吃,恐壞了去。”

連棠吃驚的看着那幾個碩大的木匣,暗嘆,在書閣做事,福利真多。

橫兒這下有口福了。

她沒有推拒,欣然應下後,四又處張望了幾圈,還在想祁麟會不會出現。

常福知道她擔心什麽,斂目道,“今日宮學安排了校考,天未亮皇子就進學堂了。”

連棠蹙眉,她之所以半月能出宮兩日,是因為宮學也放學兩日,哪來的校考?

嗐,不管了,只要不妨礙她出宮就行。

這麽多東西,好在常福細心準備了馬車,還随附了一個侍從,連棠踩着錦凳進去,和常福道別。

忠毅侯府離皇宮不遠,馬車轉過幾條街市,就看到侯府大門,門外兩個翹首以盼的身影是連棠的乳母花嬷嬷和婢女沉露。

兩人看着迎面過來的馬車,怯生生的不敢認,算着時候應是這時回來,可小姐哪舍得租賃這麽華貴的馬車,得多少銀子啊。

馬車停下後,侍從掀開車簾,連棠笑嫣嫣的鑽出來,脆生生喊:“嬷嬷,沉露,我回來了。”

一瞬的驚詫過後,沉露飛快的迎上去,牽自家小姐的手下馬車,花嬷嬷慢了兩步趕過來,圍着連棠的身子打量幾圈,也不管馬車不馬車的,心疼道:“姑娘又瘦了。”

沉露抱着連棠的胳膊,打趣,“嬷嬷,小姐哪次回來,您不是這句話。”

連棠親昵的往嬷嬷身邊蹭了蹭,“不管真廋假廋,您老人家這兩天可得給我好好補補。”

花嬷嬷忙不疊的道好,三人不分主仆熱熱鬧鬧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侍從和車夫跟在後面搬東西。

橫兒還沒從學堂回來,連棠讓沉露撿了各種鮮果,裝了滿滿一大柳滕匣,準備先去看二嬸,姜夫人。

沉露邊裝邊撅着嘴,小聲嘀咕,“這麽好的果子送過去,太便宜她們了。”

不怪沉露不樂意,如今忠毅侯府二房掌家,五年來府裏受的節禮、宮裏得的賞賜,小姐和公子可是一星都沒見過,曾經侯府的嫡子嫡女,活的還沒他二房的一等丫頭體面。

連棠嗔了沉露一眼,“不管怎麽說,他們畢竟是我的長輩。”禮節還是要顧的。

走到正院,下人見二小姐帶了那麽大一個匣子過來,徑直把她領到後院,“二小姐請,夫人在主屋。”

連棠也沒多想,以為是二嬸懶得去正堂見她,叫她來日常起居的後屋。

“二嬸,棠棠進來了。”打個招呼,連棠掀開門簾走進去。

就聽屋內一陣慌亂的盤碟相撞聲,姜夫人和大小姐連蓉堪堪轉過身子,正襟危坐,而還未入族學的連超則雙手捂住鼓鼓的腮幫子,嘴裏似乎含了什麽,被撐的老高。

待連棠走到近身,姜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故作親熱,“棠棠回來了?今日竟比往常早呢。”

“想家了,就趕着回來了。”連棠今日沒見到祁麟,自然回來的早。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姜夫人幹笑幾聲,也沒有請連棠坐下的意思,連蓉更是一反常态,沒有對她陰陽怪氣,眉眼間的焦急,倒是迫不及待想讓她走。

連棠目光漫不經心的朝連蓉身後一瞟,她登時母雞護食般撐開了身子,姜夫人甩了甩手裏的帕子,耐着性子問,“大皇子對你可好?”

連棠聞着空氣中甜膩的味道,氣極想笑,她把這些人當親人,她們倒好,不過是吃點禦貢的櫻桃,防她跟防賊似的,開口關心的也是她有沒有可能當上大皇子妃。

可嘆,上一世祁麟造反,她們急于和她撇清關系,十年的時候都沒敢問一聲她和弟弟為何無故失蹤。

原來有些血親,不管過了幾輩子,都是冷漠的。

她不想再假裝若無其事的和她們讨論祁麟,冷聲道:“二嬸也是守禮之人,我和大皇子非婚非娶,您怎能當着大姐和幼弟的面問出這種話?”

姜夫人一愣,面色登時變得鐵青,以前她都這麽問,也沒見這丫頭反駁,怎麽現在還漲志氣了,偏侯爺說皇帝可能打算賜婚,讓她待這丫頭好點,否則她在自己屋裏想吃什麽吃什麽,還能顧忌誰的想法不成。

“棠棠,你怎麽可以這樣和母親說話,她也是關心你。”姜夫人隐忍不發,連蓉卻見不得母親被說。

連棠淡漠一笑,“棠棠知道二嬸是好意,只是事關皇家清譽,須得謹言慎行,否則不會帶來任何好處,反倒會引火燒身。”

侯爺也常常這樣勸導,連蓉無法反駁,只悄悄把不悅壓在眼底。

連棠一點都不想在這裏多待,轉身告辭。

左右那母女倆都巴不得她趕緊走,雖然被堵了一口濁氣,也只能暫時咽下。

沉露守在門口,見小姐出來,以為是要她把東西送進去,雙腳剛踏進門檻,就被連棠一把拽着又退了出來。

沉露不明所以,指着屋門問,“不...不送了?”

“不送了!”連棠胸腔仿佛被人灌了一盆涼水,四肢百骸的跟着生冷,她不是聖人,既然長輩不慈,那也不能怪她不孝。

沉露心情頓時變好,緊緊抱着懷裏的木匣,語氣輕快,“現在我們去哪?”

“去看看三嬸。”三叔是侯府庶房的一支,沒什麽地位,平日被二房壓的氣都喘不過來,但三嬸對連棠姐弟不錯,正因為有他們照拂橫兒,連棠才能放心入宮。

“好!”沉露這下不心疼果子了,樂呵呵的跟着連棠往最偏僻的東院走。

而這邊,連棠離開之後,姜夫人喚來下人,氣急敗壞的吼道:“為什麽不讓二小姐在正堂等,而是帶來後院?”

她嫁進這破落侯府數年,侯爺好不容易得了一次禦賜櫻桃,為了揚眉吐氣,昨日就忍着心痛分出去很多,就剩這麽幾顆給孩子打牙祭,誰都不能給了。

下人戰戰兢兢,“小人見二小姐身後的丫鬟懷裏抱着一個大木匣,料想是她宮裏得了好東西,拿來孝敬你,想着讓您盡快高興,就...就把人直接帶過來了。”

連超作證,“是的母親,我趴窗上看到她們抱了好大一個柳滕匣子呢。”

姜夫人見東西親,心裏隐隐有點後悔。

連蓉卻輕嗤,“嘁,她又不是沒從宮裏回來過,哪帶過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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