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瑞瞠目, 哀嚎,“我總不能叫她連大人,多別扭。”
連棠抿唇輕笑, “就叫我連棠吧。”
連棠比連大人好多了, 林瑞表示勉強可以接受。
這一打岔,小将軍也忘了英雄救美的事,賴在書閣和連棠說話, 直到見她露出真心的笑容,才離開。
常瑞一走,連棠就起身,也準備走。
祁衍掀睫, “棠棠, 朕有話對你說。”
連棠複又坐下。
祁衍伸手從書案的木屜裏拿出那枚金腰帶, 遞給她, “這個還給你。”
連棠沒接, “我和大皇子婚事已退,金腰帶應物歸原主, 還給皇室。”
祁衍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腰帶上的金紋, “可它原來的主人是連将軍,拿着吧, 現在這條金腰帶和祁麟無關,是你父親的遺物。”
連棠見他眼神堅定,不再推拒, 伸手接下,也沒謝恩。
看着連棠把金腰帶收進袖中, 祁衍這才坐直身子, 鄭重其事道:“朕要給你說一件陳年往事。”
連棠認真聽。
祁衍陷入回憶, “六年前在法恩寺,是朕病的最嚴重的時候,不管睜眼閉眼,腦子裏都是父皇被鞭笞的不成型的身體、太子帶血的頭顱,以及累累屍骨,朕像身處一場噩夢,永遠不會醒來。”
祁衍腦中仿佛又出現了那張畫面,他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連棠聽說過這種病症的可怕,但此刻面對沉重的祁衍,她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
Advertisement
緩神後,祁衍繼續,“這時,一個小姑娘闖進了朕的世界,她眼睛看人的時候很亮,大膽又放肆,還饞嘴。”
祁衍轉目看向連棠,“猜到了吧,那個人是你。”
連棠低頭,面帶赧然,“我小時候在邊關長大,沒有規矩。”
祁衍卻不這樣認為,“規矩都是掌權者給別人定的,你那樣很好,有生命力,朕每日坐在窗前看你下河摸魚,爬樹砍柴,忙乎半天就為了一尾烤焦的小魚,就覺得,朕也能堅持下去。”
連棠怔忪,“為什麽?”
看她忙乎的結果是烤焦的小魚,然後就能堅持下去,這有什麽聯系麽?
祁衍嗓音裏悶了一聲淺淺的笑,“因為你為了烤焦的小魚都絞盡腦汁,朕可掌管着一國的百姓,怎能偷懶。”
那場戰争,西戎可汗見祁衍率領的王師來勢洶洶,沒有戀戰,而是保留實力,退守進沙漠裏,伺機反撲。
而大齊雖然勝利了,付出的代價卻不可估量,王師斬羽,皇帝和太子同時犧牲,祁衍若不站起來接手這個破碎的山河,僅憑九歲的祁麟,毫無疑問,前朝遺老必定會犯上作亂。
內憂外患,國将不國。
連棠聽祁衍說完,恍然明白了然大師所說支撐祁衍活下去的信念是什麽了。
是為父報仇,也是驅逐鞑虜。
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個心懷天下的君王。
就是心太硬了,冷的跟萬年冰川似的。
這樣的男子,只适合遠遠的敬仰,不适合走近了相處,否則會凍的遍體鱗傷。
連棠黯然低下頭。
祁衍見她周身的氣壓低下去,安慰道:“如果沒有你,朕不可能活到現在,某種程度來說,你算是朕的恩人。”
“知道了。”連棠聲音裏沒有一絲驚喜。
其實她也納悶過,祁衍為何會幫她,總不會真是因為她有才,即便如此,那上輩子呢,上輩子他們幾乎沒有單獨說過話,他也在關鍵的時候幫了她。
如此看來,一切都解釋通了,因為法恩寺的那段淵源,祁衍對她一直都心存感激。
一國之君的恩人,這是多麽值得嚣張的事呀。
可是不知為何,連棠心裏有點沉,又有點潮,就是高興不起來。
祁衍眸光晃了晃,還是提了大殿上的那件事,“我在殿上的話,不是針對你,你別多想,朕說了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不管怎樣,只要你有需要,我還是會無條件的幫助你,你能懂麽?”
“能懂。”連棠低着頭,聲音悶沉,“陛下放心,我沒想歪。”
“嗯?”祁衍疑聲,“什麽想歪?”
連棠垂着目,面無表情,“您不必為大殿上祁芸的話困擾,我知道您六根清淨,即便對我照顧再多,也沒那心思。”
祁衍簡直要被她氣笑了,他費盡口舌解釋,是怕殿上的話傷害她,她竟悟出這些?
呵,好一個沒有想歪!
目下無塵的天子竟然第一次生出無力感,心底隐隐浮現出一絲征服欲。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落雪的時候,天黑的早。
連棠原本計劃着今日早點回去,待收拾完,天色已暗,書閣裏掌了燈。
她像往常一樣,走之前先來到祁衍的竹簟上,跪坐在書案一側。
祁衍今日早早處理完了政務,此刻正在翻書,看見連棠過來,擡眼皮觑了她一眼,又落下。
連棠在燃安神香,動作優雅娴熟。
等到薄薄的煙絲升騰在兩人中間,她從袖口掏出一卷宮紙,輕輕推到祁衍面前,“明月公主現在用不着伴讀了,這是我的請辭書。”
祁衍接過,展開看了一下,颔首,“好,朕明日就批示。”
連棠颔首致謝,“既已不是公主伴讀,也不适合住在宮裏,我今日回去就将配殿騰出來。”
這點祁衍倒是沒想到,愣了一下問,“那你住哪裏?”
連棠回答,“我回母家忠毅侯府住。”
祁衍蹙眉,“忠毅侯府離皇宮可不近,你每日上值來回奔波太辛苦。”
連棠也想過這個問題,“府裏有馬車,辛苦倒不至于,就是不能在宮裏待太晚了。”
若像這樣,天黑才走,回到侯府都半夜了。
祁衍凝眉,思量半晌,仿佛也沒更好的辦法,只能道:“暫時先這樣吧,你每日來書閣不必拘泥時間,能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還有你身體餘毒未消,搬家又折騰,朕準你三天的假,好好修整。”
連棠起身福禮致謝,站起來後她沒有回原位坐下,而是繞到祁衍背後。
祁衍背後一緊,只聽她說,“以後下值早,不能為陛下按摩助眠了,今晚讓我再為陛下按一次吧。”
話音墜地,她的手像輕羽落在他的額頭,指腹軟軟的,帶着一點冰涼。
祁衍落睫,視線下垂,餘光看到她軟紗的裙擺随着她小幅的動作,圍着他的龍袍迆迆曳動,說不出的缱绻旖旎。
他閉上眼,感受她指腹時輕時重的撫觸,腦中的躁亂被一點點擠進心裏。
祁衍不畏冷,為了保持頭腦的清醒,冬天甚至不燒炭盆,連棠過來後,他讓人搬來四個放在竹簟四圍。
此刻這些烘烘燃燒的炭盆,簡直讓他呼吸不過,臉色發紅。
他本就是白皮,臉色一漲,紅的特別明顯,配上英俊的面容,簡直就像個多情的俏郎子,哪還是那個冷面天子。
少女指尖軟綿,吐息清香,和周圍的熱氣氤氲在一起,把他淹沒。
他控制不住本能的反應,青筋爆出,呼吸開始紊亂。
連棠站在祁衍身後,沒有看到他的改變,只是奇怪,平時按一會他就放松了,今日怎麽越來越躁,她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膚下熱血的翻湧。
連棠暗想,他不是又犯心疾了吧?
她略一走神,手指順着他的側臉滑下來,卻被他猛然握住,他握的很用力,血管外凸,骨指泛白。
連棠疼的嘤了一聲。
祁衍松手,啞着嗓子道:“你回去吧。”
連棠見他情緒不穩,探問,“要不我再...”
“不用!”祁衍回答的很快。
連棠只好轉身告退。
連棠離開後,祁衍命人撤去炭盆,打開窗扉,雙手撐在窗棱兩邊,吹了半晌冷風。
待血管安靜了,他才回去坐下。
她晚上不留在書閣,也挺好。
送走連棠,常福輕手輕腳的走過來,手裏擎着一個托盤,“陛下,這是連姑娘還回來的,她說您的回報已經夠多了,以後都不用了。”
祁衍擡眼,看見托盤裏放着兩塊紫貂皮和一個金腰帶。
自橫兒跟着東陰先生學習後,連棠已經很久沒有回忠毅侯府了。
她這一回來,花嬷嬷和沉露跟過年了似的,就連飛絮都從東陰先生那裏溜出來,看她。
沉露乜他一眼,“平日你寸步不離公子,找你出來說個話都難,這一聽說小姐回來,你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沉露和花嬷嬷從鋪子裏趕回來,飛絮已經在院子裏了。
飛絮咧着嘴笑,“我會飛檐走壁嘛。”
沉露嘁了一聲。
這倆人打嘴仗慣了,花嬷嬷也不管他們,拉着連棠的胳膊就往院子裏走,啧啧,“姑娘又瘦了。”
連棠從宮裏帶回來的東西不多,沉露和飛絮兩個人就拿完了。
回屋子裏收拾妥當,連棠拿出兩塊宮玉,這都是她在攬月閣差事辦得好,元寧帝賞下的。
她讓沉露把宮玉分別給二嬸和三嬸送去。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也沒必要虛以為蛇的去給二房請安,送個玉佩過去,全個禮數,免得落人話柄。
至于不去見三嬸,實則是侯府畢竟是二房掌家,如今她得罪了二房,要和三房保持距離,免得二房因着她給三叔和三嬸小鞋穿。
府裏安排好,連棠換了衣服,打算去鋪子裏看看。
主仆幾人行至前院,突然聽到一道陰陽怪氣,“吆,棠棠這是去哪裏?”
連棠轉身,皮笑肉不笑,“見過二嬸,我去看鋪子。”
姜夫人冷臉,“你還好意思出去,你被大皇子退婚,在京城可是人盡皆知。”
連棠淡笑,“大齊那條法律規定退了婚的人不能出門。”說完擡腳便走。
“你,你給我站住!”姜夫人手指着大門,聲音急厲,“門房,快關大門,我是侯夫人,今天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去!”
飛絮瞪了姜夫人一眼,負氣道:“小姐,我帶您飛出去。”
連棠氣的發抖,沒想到剛失去大皇子妃的身份,姜夫人的真實面目就露出來了,比她想象的還快。
連棠轉過身,直看着姜夫人,“我才知道,侯夫人權利這麽大呢,信不信,你若執意如此,我和你去見官。”
姜夫人眼神一避,色厲內荏道:“見就見,誰怕誰。”
“胡鬧!”背後突然傳來連雲亭的聲音,連蓉跟他一起出來。
姜夫人見丈夫來了,頓時漲了氣焰,“侯爺,你快管管這個丫頭。”
連雲亭眉眼烏沉的看了一眼連棠,蹙眉道,“還嫌不夠丢人,出門幹什麽?”
連棠被大皇子退婚,平時巴結連文亭的人頓時做鳥獸散,時不時還排揎他兩句,他肚子裏早就窩火。
連棠看着那張和父親一模一樣的臉,心裏再也沒有一絲波瀾,聲音冷冷,“連侍郎,您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怎麽見識和宅婦一樣短淺。”
連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連文亭,她現在雖然不是大皇子妃,卻是五品禦筆學士,雖說他也是五品,可跟連棠的五品沒法比,禦筆學士是天子近臣,五品都能和二品大元平起平坐。
連文亭登時沒了氣勢,咬牙一避頭,對着姜氏吼,“回屋!”
姜夫人莫名其妙,她咽不下這口氣,可又不敢得罪丈夫,狠剜了連棠一眼,回屋。
連蓉為顯傲慢,沒有搭腔,但眼珠子都快瞟腦門上去了。
回到屋內,姜夫人不解,“侯爺,你怎麽能輕易饒了那丫頭,就因為她我們不但失了鋪子,還失了金腰帶啊。”
連文亭臉黑的仿佛抹了鍋灰,“她有官職在身,又在陛下身邊辦事,我們得罪不起。”
姜夫人一臉輕蔑,“女子為官,能有什麽建樹,除非她爬龍床。”
“哎吆。”連蓉忙捂住心口,“母親且不要再說爬龍床的事了,我聽着瘆得慌。”
據傳,元寧帝剛登基的時候,後宮空置,新君又年輕俊美,不少宮女都動了心思,夜裏想方設法的爬床,結果每日清晨皇帝的寝宮都拉出一個杖斃的宮女。
血肉模糊,可怕極了。
這之後,再也沒人敢爬元寧帝的龍床。
連棠視察了一圈,抱着布莊和繡坊的賬本進了四寶齋。
她一進來就開始扒拉算盤,手就沒停過。
花嬷嬷端了一杯熱飲子進來,心疼道:“姑娘這算盤珠子都快撥掉了,算什麽呢?”
連棠抱着熱飲子暖手,“嬷嬷,我想買個宅子。”
花嬷嬷駭了一跳,“侯府住的好好的,買宅子做什麽?”
連棠嘆了一口氣,“少給自己找點氣受。”
想到出門前的一幕,花嬷嬷也是神色一黯,但她還是擔憂,“咱避着他們走就行了呗,買宅子可是大事,夠折騰的。”
連棠低頭,“也不光是為這個,我每日要去宮裏當差,侯府離的遠,車馬奔波太勞累,不若在皇宮附近買個小宅子,既方便我入宮,橫兒還可以去落腳,不必休假日也待在東陰先生家裏。”
連棠不在侯府,橫兒也不願回去,寧願待在老師家裏。
經她這麽一說,花嬷嬷也覺得買宅子是不錯的主意,“實話說,老奴也受夠了二房的烏煙瘴氣。”
連棠發愁,“但賬上的銀子不夠,即使買個一進的院子,還短一些。”
皇城腳下,寸土寸金,宅子的價格也高。
連棠又埋頭在算盤上扒拉半晌,一分銀子都沒擠出來。
這時,沉露上來禀告,“柳先生來了。”
連棠忙請他進來。
坐定後,連棠問,“春闱在即,先生準備的如何?”
柳成寅淡然道:“不成問題。”
他一向謙遜,這般說,大概就是胸有成竹了,連棠提前向他道喜。
如此一番寒暄過後,柳成寅欲言又止,連棠大大方方問,“先生是不是想問我和大皇子退婚的事?”
柳成寅畢竟是書生,臉色一紅,拱手道:“我知道這樣問唐突了姑娘,但又擔心你...和連橫。”
連棠不介意,“和他退婚,我求之不得。”
柳成寅明顯舒了一口氣,眼裏登時有了活色,“我就知道,姑娘一向不是貪慕權勢之人。”
連棠謙虛一笑,腦中不知為何閃過祁衍的身影,若論權勢,沒人比他更高。
柳成寅不知她此刻心裏正想另一個男子,指着她面前堆積如山的賬冊,問,“你要用錢?”
不愧是讀書人,一語中的,連棠苦着臉,“我想買個小宅子,還短些銀子。”
柳成寅氣息突然沉下來,他出身清貧,于銀錢上幫不了她。
連棠倒沒往這方面想,同他聊了會連橫的學業,又客客氣氣的把他送出門。
送走柳成寅後,連棠留在一樓看四寶齋的賬冊,她知道四寶齋賬上沒有銀子,倒也沒報什麽希望,就是奇怪,庫房裏怎麽那麽多端硯的存貨。
這要是全賣出去,得是多大一筆銀子啊。
心思轉了幾轉,她又派人去請柳成寅,柳成寅不明所以,急忙趕過來。
連棠問,“我聽說京中年輕的才子喜歡聚會吟詩作對,不知道最近有沒有這樣的集會?”
柳成寅笑,“你問的真是時候,明日在京郊的鹿呦山舉行最大的冬季賞梅詩會,屆時會有很多人參加。”
連棠心裏一喜,“太好了,店裏的硯臺不愁銷路了。”
她立刻對大家公布了自己的計劃:明日鋪子裏的人全體出動,在鹿呦山梅林支攤賣硯臺。
大家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買硯臺的都是讀書人,還有哪個地方一下子聚集這麽多讀書人。
柳成寅也激動,“到時候我發動同窗,給你的生意捧場。”
連棠提前給她行了個謝禮,柳成寅回禮告辭。
這一幕恰好被剛進門的連蓉看見,她咬了咬嘴唇,低頭站在門口,待柳成寅走過去後,又對着他的背影,眺目張望。
連棠見怪不怪,以前柳成寅來府裏給橫兒上課的時候,連蓉就各種借故偷看柳成寅,只可惜,她平時膽子大的很,見到柳成寅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看不見柳成寅的背影,連蓉才進屋,沒好氣問,“你剛才和柳公子禮來禮去的幹什麽?”
連棠忙的很,沒空招待她,敷衍道:“明日他要在詩會幫我賣硯臺。”
鹿呦山的冬季詩會無人不知,連蓉徑直道:“我也要去。”
連棠可沒空照顧這位大小姐,“要去自己去。”
翌日,四寶齋的夥計找了輛牛車,裝了一車最好的端硯,來到鹿呦山。
詩會在山腳下的梅林舉行,雖然天冷,但擋不住大家的熱情,賞梅吟詩,實乃是風雅趣事。
連棠到了才發現,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好位置都被別的攤販占了,他們沒經驗,來的太晚了。
正當連棠準備在梅林外層找個位置支攤時,柳成寅走過來,“連姑娘,跟我來。”
連棠跟着他來到距梅林入口最近的位置。
原來柳成寅一早就來幫連棠占了最好的位置,連棠差點喜極而泣了。
連棠吩咐夥計支好貨攤,挂上幡子,青年才子們正好絡繹不絕的趕過來。
元寧帝登基以後,很重視民間的青年才子,國庫出錢支援各種文學活動,鹿呦山的冬季詩會就是一樁,翰林院還派人來評比,頭名元寧帝有重賞。
連棠不讓柳成寅跟着她忙這些瑣事,催他,“你去把頭名拿回來。”
柳成寅一向不願在這種場合出頭,不過既然連棠說了,他忽然來了興致,放下手中的硯臺,淡笑,“等着。”
連棠點頭說“好”。
今天來的人真多呀,連棠眉眼彎彎,仿佛夢中的小院正在向她招手。
只是經過攤子的人不少,詢價的也有,掏銀子買的卻一個也沒有。
連棠安慰自己,他們現在都是去參加詩會,手裏拿着硯臺多不方便呀,等詩會散了應該就有人光顧了。
她耐心等。
沒過多會,連蓉竟真的自己來了,穿的花枝招展,大冬天手裏握着一把刺繡團扇。
她羞答答的走到連棠的攤子前,道:“棠棠,我來給你幫忙了。”
沉露瞥了一眼她身上繁瑣的馬面裙,白眼快翻到天上。
花嬷嬷沉着臉道,“大姑娘,您擋住我們的幡子了。”
連蓉感受到大家的敵意,轉過身,讪讪往後退了兩步,委委屈屈望着連棠,“棠棠,你就讓我跟着你們吧。”
連棠無奈,“你就在那站着吧。”來都來了,她也哄不走她。
連蓉眉開眼笑,“還是我們棠棠好。”
攬月閣,祁衍正在批閱呈折。
常福急走過來,禀告:“連姑娘今日去了鹿呦山的詩會。”
皇帝的暗哨遍布京城,想知道連棠的行蹤不難。
祁衍猛然擡頭,“她去哪做什麽?”
常福:“賣四寶齋的硯臺,拉了一大車呢,很急着出手的樣子。”
祁衍目有疑光。
常福分析,“按理說連姑娘應該不缺錢,她手下有三間鋪子,還有豐厚的俸祿,這兩個進項可不少銀子,且她開銷不大,也就連橫的束脩,可東陰先生收的又少,花不了幾兩銀子。”
祁衍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問,“她是怎麽賣的?”
“嗨。”常福嘆一聲,“怪辛苦的,大冷天,支個攤子,連個暖爐都沒帶,連姑娘多怕冷啊,在書閣裏都要燒一圈炭盆呢。”
祁衍阖上眼,冷笑,“叫她休息兩天,她倒是能折騰。”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05 23:26:15~2022-06-06 23:34: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青、喵橘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