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随着張清提到的名字,張家隆自然地就把視線投到林順河身上。

“銷售商品和買材料之類的事,我的伴侶會負責的。”林順河自己就是注意一下缺什麽回去講講而已。

“他們家有一個城主喔。”張清接着爆料。

聽到有領導階級的,張家隆反射地露出仰望的目光。

“虛銜,只是管雜事而已。”林順河笑了笑,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這不是謙虛,差不多就是這樣,設置城主這個職位只是方便在對外的時候有個發聲口和統率,對內則有個規則的執行者,什麽雜七雜八的事都要問一下。

在人類社會有管理權确實顯得比較有地位,不過規則對有實力的人來說,從來就是他願不願意遵守而不是必須要遵守的事。

在環境更加嚴苛的亞斯提大地上,這個現象更明顯,即使有城主這樣的職位在,個人的能力及武勇才更備受矚目。

不過張家隆可不知道這種細節,依舊投以欽佩的視線。

“阿隆家的也很厲害,好像才……二十五歲而已?中間還要經過五年的考驗,等于二十歲的時候就踼掉一堆人得到資格了。”張清繼續分享聽來的傳聞。

張家隆越聽越覺得哪裏不對,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種熟悉感不如不要。

這不就是早上菜市場裏紮堆聊天的太太們,互相攀比老公的身價,中間還要假意稱贊一下對方……嗯,雖然這裏的氣氛沒有那麽險惡,不過乍看之下就很像那個情景。

張家隆一陣惡寒,他不想當太太……

“小隆?”等在門口的跡已經有點坐不住,視線從門縫探了進來道,還能夠見到幾縷銀發在那飄啊飄的。

“才這麽點時間……”

“有沒有自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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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催催,就會催!”

張家隆都還沒應聲,旁邊幾個異族就同仇敵忾地說了起來,為新人打抱不平外似乎還帶有個人情緒,像是被勾起彼時的回憶之類的。

剛剛擁有異族伴侶的亞斯提人總是希望能夠時時刻刻粘在伴侶身上,等待的忍耐力極差,而顯然其他的異族都是這樣被煩過來的,立刻替張家隆作出反擊。

跡當然不可能和異族們吵架,只能一臉無辜地蹲在門口,眼神一直往張家隆那兒飄。

看着用求救目光望着他的跡,張家隆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似乎放松了些。

雖然同樣是異族,沒有亞斯提人那種壓迫感,但可能他們在亞斯提待得比較久了,張家隆總覺得不太能融入他們,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而且除了林順河,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面,自然還沒有共同的話題。

但當他們一群起反擊,張家隆就覺得……是有人站在他這邊的,再看看罵不還口、一臉無辜,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跡,心情似乎就好了許多。

“他們一定會阻撓你的,別理他們,如果太煩人就來住我家。”張清一副給他靠的樣子。

張家隆露出了來到這裏後難得一見的淺笑。

————

決定去工作這件事自然是要跟那三個人說,倒不是張家隆迅速接受他們,覺得應該跟他們商量,只是張家隆搞不好天天都會去工坊,他們也老是有人跟在他身邊,暪不了人。

雖然說那三人到目前為止都很讓着他,不過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們要是真的不讓自己出門,張家隆也沒辦法做什麽反抗,還是提前先打好招呼比較好。

三個人知道後的情緒差不多,不過由于個性上的差異,表現的方法各不相同。

一向把情緒明顯外露的跡立刻沮喪的蹲牆角畫圈圈,嘴巴裏還咕咕哝哝地念着什麽,不過沮喪了一會兒後大概是覺得之後跟着張家隆的時間又少了,就死活粘在人家身上不放手,煩得本來裝乖的張家隆差點沒忍住踹他。

沉默寡言的朔伊則了呆了好一下,然後整個人像是慢慢從彩色褪成黑白的,雖然不像跡那樣號叫吵鬧,但那副飛幾片枯葉更襯景的樣子反而讓張家隆心底不安,好像做了什麽對不起別人的事情一樣。

朔伊不像跡那樣會如大狗般蹦跳撲上來,只是靜靜地跟着他,不聲不響地貼到他身上但卻也不打擾,張家隆因為那一點莫名的愧疚也就不去趕他了。

夏澤的表現和朔伊比較接近,不過朔伊看起來是一下子受了打擊,整個人死寂了好一下,而原本就比較體貼溫和的夏澤雖然愣了一下,眸光稍黯,卻是馬上就反應過來,笑着說他喜歡就好。

一路講到第三個夏澤,前面一個又號又叫,一個作死灰狀,到這裏張家隆也是心裏惴惴的,怕會看到更驚人的反應。

雖然夏澤看起來一直顯得溫譪和煦,但可能是亞斯提人這個種族就是有一種戰意的本質,不管他們外在表現出的是什麽個性,都無法掩飾他們那種幾乎要跳脫出來內在。

一開始張家隆也覺得夏澤溫和好說話,可是久了以後就察覺出不一樣,因為他沒辦法打從心底認為夏澤是真正的溫和,還是有些顧忌,要說的話……就是可能比較講道理而已吧。

不過道理這種東西人家願意講就講,不願意講,處于絕對弱勢的張家隆無法有任何意見,所以他才顧忌。

再說看起來脾氣好的人發作起來才可怕,張家隆作了無數的心理準備後,卻得到了一個非常合乎常理又善解人意的回應,反而讓他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後來證明張家隆的狐疑還滿準的,看上去很正常和平時沒兩樣的夏澤,總是不小心碰巧不經意之間用一種飽含憂傷的目光看向他,而且還會和張家隆的視線對上,感覺非常吓人。

“……”張家隆對此無言以對,如果事情不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他可能會以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奇怪了,他明明只是提出說要去學做手藝,怎麽他們一個個都弄得像生離死別,但他去找返回人類世界通道的時候,他們倒是都很無所謂,非常有信心他找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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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隆沒有馬上迫不及待地就跑到工坊去,倒是在家閑晃了好一陣子。

不是他漫不經心或提不起勁,只是那天張清他們跟他說,他們的伴侶之前是怎樣騷擾煩纏他們,工坊又不禁亞斯提伴侶出入,雖然亞斯提伴侶們都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會一直蹲在裏面,但三五不時地進來騷擾他們還是辦得到的。

手頭的工作一直被打斷,效率會好嗎?加上他們當初才剛剛開始還不太上手,一打斷就很容易忘了下一步是什麽,只好再重頭開始算,如此反複,白秏了他們多少時間啊。

異族們都覺得當初要不是有亞斯提伴侶在那礙手礙腳,他們的學習進度起碼可以加快三分之二。

抱怨完了當年,張清好心地跟張家隆說,看要不要安撫一下他們家那幾個,省得到時候來亂,不過想想他初來乍到對這種關系一定很無法接受,所以改口說不理他們也沒關系,擺個臭臉他們就知道該滾了,只是可能會被多煩幾次而已。

張家隆哪知道要怎麽安撫,安撫男性友人他會,安撫女性友人……雖然不太會,但結結巴巴說幾句也還可以,但他沒安撫過伴侶這種東西好不好。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所謂的安撫絕對不是馬上撇下他們,自己開心地跑到工坊去弄自己的東西。

雖然沒什麽想法,張家隆覺得反正就是在宅子裏待幾天,先讓他們不要這麽激動,其它的就……順其自然吧?

至于張清他們其實也不是那麽替張家隆擔心被騷擾而無法順利展開作業的問題,雖然會被騷擾是事實,不過亞斯提伴侶頂多也是騷擾而已,不會真的試圖惹惱他們,騷擾久了就習慣了。

就目前張家隆的心情而言,張清他們的想法可以算得上是不懷好意了。

大家一開始都是這樣,對亞斯提伴保持戒心,對尋找回到人類世界的通道念念不忘,這些他們都經歷過,可直到現在他們仍然不得不留在這裏。

沒有親眼确認是很難說服自己放棄希望的,所以林順河和張清沒有試圖阻止他,即使知道那是徒勞無功。

不過既然已經注定知道結局,張清還是比較希他能夠盡早接受自己的伴侶,反正無法改變,掙紮抗拒得越少,張家隆自己也痛苦煩惱得越少。

而且看起來張家隆也不是那種個性激烈的人,不會跟人硬杠,讓亞斯提伴侶這樣成天死磨硬磨的,遲早會被攻陷的,張清和林順河只不過是在旁邊扇點風而已。

張家隆當然不曉得他們另有些想法,只是覺得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自己沒辦法給那三個人他們想要的,但……至少聊表心意?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講的,三個人也不曉得為什麽小隆沒有馬上跑到工坊去,窩在裏面不肯出來,他們都已經想好了如果小隆怎麽也不肯離開工坊,他們要怎麽一哭二鬧、死纏活賴的了,沒想到……

不過他們也沒有打算問,萬一問了讓小隆想起來,跑掉了怎麽辦,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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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待在家裏粘粘膩膩也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夏澤知道小隆會覺得無聊,即使現在小隆看起來自願蹲家裏也一樣,他希望小隆能開心點,嗯……心情好防備就會降低的,所以夏澤帶着張家隆出來閑晃。

“小隆,你要在工坊做衣服?”夏澤攬着張家隆的腰漫步在街上,低頭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熱氣撫過耳垂,張家隆不自在地躲了躲,不過所謂的躲就是腦袋偏了下而已,抱持着嗯……賄賂的心态,張家隆也不好閃得太過分。

夏澤見好就收,沒有再逼近,擡起頭,就着自己比小隆還要高上一個頭的身高優勢,在他發頂蹭了蹭。

“嗯……”張家隆應聲的時候微微蹙眉,不管是貼在他耳邊說話或是磨蹭對他而言都是太過親密的舉動,但任何事情都是比較級來的,有了前一項當基準線,改成後一項的時候就會覺得比前一項好多了。

所以張家隆也就沒什麽反彈,只是仍然下意識地感到別扭就是了。

可他不是講過了嗎?為什麽要再問一次?是想找什麽理由阻攔他了?張家隆狐疑起來,戒心提升。

“要不要去看看布料?”夏澤提出和譪可親的建議,他才不要去當那個壞人。

不想和自家異族伴侶打壞關系當然就不會出手攔阻,而且根據異族的歷史,幾乎沒有人成功過,白白招異族伴侶讨厭而已,所以夏澤決定改阻攔為誘導,看能不能往理想的方向拐過去一點。

“……我還沒開始學。”張家隆的戒心持續升高,照他的想法,這三個人不想盡辦法礙手礙腳就已經是萬幸了,看布料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發生,其中必定有詐。

“看看而已,也不一定要拿,這裏。”夏澤話還沒說完,腳跟一轉就把張家隆連摟帶抱地帶進旁邊的店面裏。

夏澤力量大技巧好,讓張家隆轉個向那輕而易舉,張家隆都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強制力量,眼前一花就踏進了陳放着各式布匹的店裏了。

“這家是我開的店,如果以後你有需要,可以直接過來拿。”夏澤一邊說一邊趁他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在他發頂上親了口。

張家隆的确是反應不過來,尤其眼前那些布料還五顏六色、花裏花俏的時候,一時間他的視線都沒辦法定焦。

“你開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張家隆确認地問道。

“嗯,我是商人。”

這倒是滿符合夏澤看起來溫譪的氣質,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讀書人這種類別的職業,商人比之前那個殺手要靜态許多了。

“主要的職業是商人,不過我們圖騰族雖然有職業上的區別,但不管是什麽職業,一個月還是會跟随參加狩獵三至五次,我的成績一向不差。”夏澤解釋道。

亞斯提大地以勇武為最高欣賞原則,夏澤當然要解釋,怎麽可以被誤會成只會數錢其它都不行的人,這很影響他在自家異族伴侶眼中的形象的。

————

“布料行……?”不過張家隆可不了解亞斯提的最高欣賞原則,狩獵什麽的更是沒聽過,直接跳過自己不曉得的部分接話題。

“布料鋪只有這一間而已,其它還是以為各種原料的大宗批發為主,像是荒獸的毛皮血肉骨胳、寶石礦物或是植物藥草之類的。”夏澤向他介紹自己的産業。

在異族伴侶初來乍到時,首先要讓他從恐慌不安裏撫順下來,再來就是希望異族伴侶可以了解他們,展現自個優秀實力的同時也順便介紹下亞斯提的人文風俗樣貌,好讓小隆不會因為一急就往危險的地方撞,也能夠知道萬一真的真的不小心他們不在身邊,他能夠透過什麽方式找到他們。

而這間布料行是五年前他知道自己得到考驗的資格才籌建起來的,第一理想當然是希望透過這間店面,拿到許多适合襯托小隆的美麗布料,不過歷來異族們的動向,這項功能維持得應該不太長。

第二就是如果他們的異族伴侶決定要自己做衣服,可以讓他們來自家店裏拿,除了自己可以供給異族伴侶想要的東西好自我滿足外,還可以先把布料篩過一遍,避免異族伴侶選中太過低調的花色。

在知道小隆想要學做衣服後,夏澤就在想要用什麽借口帶他來店裏看看,先洗腦一下,雖然不一定有用,不過至少有努力過啊。

張家隆看着那些帶着繁複花紋的布匹皺了皺眉,他就是不想穿那些閃瞎人的衣服才想自己動手做的,怎麽可能還會選這種花裏花俏的布料?

見他盯着布料皺眉,夏澤就知道小隆不甚滿意了,連忙帶着他轉向另一處,“這邊的怎麽樣?”

這邊的比剛剛那些繡金線穿銀線的要低調許多,上頭的花紋幾乎都采同色系,松散地分布在料面上。

“……”張家隆想象了一下,仍是得出了六個點點的無言以對。

這種的……給女孩子做裙子、做包包應該是很可愛沒錯,但他一個大男人的合适嗎?!

“那再看看這裏的?”夏澤不死心地再勸。

不過張家隆已經對他沒有任何信心,既然要自己做衣服,他當然就覺得素色最好,成天看那一衣櫃的花俏衣裳他都視覺疲勞了,覺得現在夏澤根本就是像張清他們說的那樣,想要阻撓他。

只是張家隆也不好甩開他自己跑掉,這幾天自己是專門留下來陪他們的,看就看,反正要不要用是他自己決定的。

不過這一批倒是跟前面的不太一樣,乍一看還以為是素色的,仔細瞧了瞧才發現上面印着很不顯眼的暗紋,分布得很遠,張家隆單看朝上的那一面就只有二個半的暗紋而已。

雖然是這麽低調的暗紋,但夏澤怎麽甘心真的只有這樣,偶爾有一個暗紋還是用其它顏色挑亮了點,不過數量不多。

如果說一開始那些花俏的布料像是暴發戶土財主用的,現在這些就比較像是穿在富家文人公子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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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太單調了,你看這個花紋不明顯,摸起來又很舒服。”夏澤努力游說着。

其實他一開始的目标就是放在這裏,只是他怕放第一個會被小隆果斷地拒絕,堅持要純素色才肯,所以才循序漸進了一下,當然如果有機會,能看上前面兩種也是很好啊。

張家隆有些動搖,主要是覺得對方退讓了這麽多步,自己似乎也應該退讓一下,只是這個料子雖然看起來沒那麽顯眼了,但他一個長年在太陽底下曬、麥色肌膚的男人,這種文雅富家公子哥款的花色真的适合他?

不過上次看張清和林順河他們也是用這種布料,大家應該都做了些妥協吧?

“小隆……”夏澤努力不懈地想繼續游說,整個人都貼到他背上伸臂抱着他磨蹭着。

“呃,沒那麽快,到時候再看……”張家隆沒有把話說得很肯定,只是語氣已經透出了些妥協,至少不再是果斷地拒絕了。

他沒有做過衣服,從零學起,一開始當然就是先拿廢布練練手而已,還用不到這種光澤漂亮、質地柔軟的布料,應該可以再觀察一段時間然後再決定。

不過更令張家隆手忙腳亂的是夏澤這不知道什麽時候整個巴上來姿勢,尤其他又站在自己正後方,簡單明了的形容就是自己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裏了。

張家隆剛剛忙着思考,根本沒注意夏澤的動作,一回神就是現在這個狀态了。

習慣成自然,張家隆現在對摟肩摟腰都沒什麽反應了,但整個人被抱進懷裏,居于弱勢的感覺太明顯,讓張家隆一直試圖要忘記那三個人別有居心的這件事又想了起來。

“那個……如果要拿的話,找你陪我來?”很少主動找話題的張家隆很認真地想了個話題出來,試圖想要借着開啓對話擺脫現在的窘境,說話好歹也要看着對方,這個姿勢……可以換一下了吧?

不過鑒于今天是順毛安撫來着的,張家隆也沒有太大的掙紮,只是稍微動了下再開個話題,想要不着痕跡地把位置換了。

對于這種不明顯的小小動作,夏澤當然地無視掉,但還是稍稍松了松手臂讓小隆舒服些。

“我很歡迎你找我一起,不過如果你要自己來的話也可以,店裏的人會認得你的,直接拿就好。”夏澤稍微向前拉伸了脖頸,和側頭看過來的張家隆對上視線。

“?”張家隆一邊覺得疑惑一邊不自在。

疑惑是疑惑夏澤什麽時候讓他的店員都認識自己了,自己好像沒有逛過他說的那些原材料店吧?

而不自在則是因為兩個人鼻尖對鼻尖貼得太近,尤其還是正面,讓張家隆反射地就把腦袋往後仰,拉開點距離。他沒注意到的是,這樣他看起來就像整個人倒在他懷裏似的。

“看你的耳飾就知道了,上面有我的代表圖騰。”非常滿意現下姿勢的夏澤還得寸進尺地用唇碰了碰他的左耳垂,親昵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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