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遇蛇
薛柳檀見天色尚早,快得話還趕得及回來吃中飯,便別了黛金到山裏去了。
之前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時開始變得陰沉沉的,太陽看不見啦,烏雲又聚了過來,朔風大作,“看樣子是要下雪啊。”薛柳檀返回房裏拿了件連帽短鬥篷,這才再次出門。
那雪蓮薛柳檀前陣子見過,大致方位他是知道的,于是便直奔目的地而去。之所以上次看見沒有摘它下來,是因為它所生長的那塊岩壁看起來不太牢固的,而且需要跨過一道一步多的空隙,雖然這空隙不深,但如果失足踩到空裏掉了下去,還得費力爬上來實在是讨厭。那雪蓮雖然珍貴卻也不是什麽必需品,因此他上次嫌煩沒有摘下。
可這次是無論如何都得把它帶走了。
雪蓮生長的地方并不遙遠,約莫半個時辰薛柳檀就走到了,此時天色愈發陰郁起來,氣氛也壓抑得很,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要從天上壓下來,人們說的“黑雲壓城城欲摧”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因為昨夜的雪,雪蓮寬大的花瓣上落上了一層晶瑩,看起來倒也十分美麗。薛柳檀脫下鬥篷,上前用手拂了拂一會兒要踩的岩石,一腳跨踩在雪蓮旁的岩壁上,另一腳死死落在這邊的岩石上,剛好卡住。他從簍子裏拿出藥鐮,輕聲對雪蓮說:“對不起啦。”而後細心地割着,盡量不傷到它的根莖,只是想把它的花朵部分割下。
就在快割完的時候,落在那邊的腳下一滑,薛柳檀心道不妙,整個人就順着空隙掉了下去,未被完全割斷的蓮莖被這大力一拽撕下了一層表皮來。薛柳檀看着手中的雪蓮聳了聳肩。站起身來,之前所站的地方距頭頂僅有一尺,但要爬上去也不容易啊。
就在薛柳檀把裝着雪蓮的竹簍先扔上去而後自己也準備也爬上去的時候,發現在不遠處似乎有團什麽東西。黑色的,落在雪地裏特別的顯眼。仔細一看,那是一條蛇,周身分布着金色的細紋,看起來倒也十分精美,茶杯那麽粗,目測大概有一丈長。薛柳檀松了口氣,心道還好自己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沒有壓到它。
那條黑蛇一動不動,似乎完全不具備攻擊力,薛柳檀知道蛇類有冬眠的習慣,但在這雪地裏出現也不是尋常,他上前大膽地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蛇身,果然是冰涼非常,就像雪一樣,而且似乎有些微微的僵硬。
薛柳檀見那條蛇沒有一點反應,想是被凍暈了,現下也不知它是死是活,他輕輕撥了撥蛇身,才發現在那蛇身下有一片黑色,想是血跡吧?薛柳檀輕輕颦眉,自己不救它的話它定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然萬物皆平等,救蛇一命何嘗不是一樣?
薛柳檀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扯開自己的衣領,寒風瞬間灌了進去,他不禁一噤,他把那條被凍硬了的蛇塞進了自己的衣裏,禁不住一哆嗦,他想用胸膛的熱量來溫暖它。只是不知它醒來之後是不是會咬自己一口?薛柳檀自嘲地笑了笑,救便救了,想那麽多幹什麽?如果真的有什麽異常,自己早早抽身便是。重新拉好衣領之後,他這才想起自己還要爬上去呢。
在努力通過踩着岩壁上不平的小坑爬上去之後,薛柳檀已然覺得身體微微發熱,似乎要沁出汗來。這樣的天氣如果出了汗再受一下風,肯定馬上就中了風邪。薛柳檀忙撿起地上的鬥篷披上,急急往山宅趕回。
薛柳檀在宅子四周有布下陣法撒下硫磺專防防蛇蟲鼠蟻,但他帶進去的就另說了,并不受陣法控制。回來的時候黛金也已經歇息夠了,正在中庭認真看着薛柳檀的那幾盆盆栽,手中還拿着塊兒棗糕。
“呀!檀哥哥你回來啦!”黛金見到薛柳檀回來了忙迎上去,薛柳檀微微一笑,“雪蓮采回來了。”黛金把手中的棗糕塞進嘴裏,接過他背上的竹簍,輕輕用手碰了碰那朵雪蓮,觸感細滑像上好的緞子一般,不禁道:“果真不是凡物。”薛柳檀淺笑道:“再給你看個東西。”說着從懷中掏出那條蛇來。
黛金一驚,倒也不怕,好奇道:“哪裏來的蛇?是抓來泡酒的嗎?”薛柳檀哭笑不得,答道:“是我救下的,它凍僵在雪蓮旁,我見有緣便帶回來了。”
“你就一直把它放在胸口?”黛金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問道:“你不怕被它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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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将仇報?”薛柳檀搓了搓自己的雙手,解下鬥篷,道:“那我也不能剝奪它生的權利呀,對吧?”
“檀哥哥你還是那麽好。”黛金戳了戳被薛柳檀提着的的蛇身,問道:“這蛇真的還沒死麽?”薛柳檀點頭,雖然那蛇确實一副一動不動任人宰割的樣子。
“那……黛金有個不情之請。”
“怎麽?”薛柳檀微眯眼笑着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家妹子。
“檀哥哥,如果這蛇死了,你把它送給我吧,我把它帶回去給師兄做胡琴。”
薛柳檀看了眼手中一動不動的蛇,表情有些微妙,語氣中略帶着寵溺,應道:“好,我答應你。”而後又說:“我一會兒再去給你做飯,我得先把他弄到我房裏去。”
一聽到飯,黛金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也不再管那蛇的事情,抱着薛柳檀的手臂甜甜笑道:“确實好久沒吃到檀哥哥做的飯了呢。”
薛柳檀把蛇放到房裏的木質地板上,想了想,特地把窗口的陣法給解了,他想這蛇如果醒了要走,自然會從沒有危險的地方走掉。
薛柳檀的房間看起來卻比黛金住的那間客房樸素許多,十分簡單的一張床,床邊立着一盞燈,燈罩上提着小楷,一點都不華麗的一套桌椅……這些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不過雖然簡單卻也都樣樣精細,可以感受到制作者的用心。窗口的那個梅瓶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東西,摸起來十分粗糙,顏色也并不純正,跟客房風靈山莊送來的那個梅瓶根本沒法比,但瓶身上提着的字卻是極好的“如此絆人心”。
這些東西都是薛明思親手做的,父親母親逝世之後,薛柳檀便把自己房裏的擺設全換成了他們做的東西,這樣可能不會那麽寂寞吧。薛柳檀已經獨自生活十年了,性子是越發的親和緩慢,做事一點都不急越發地成熟,但心底的寂寞卻是有增無減。
黛金雖想多住幾日,奈何師命難違,待師傅點名要的那幾件藥都齊了,只得動身回家。她此次前來也并非除了跑腿之外全無收獲,她從薛柳檀那兒要了許多小玩意,比如木刻人偶啦,風筝啦,這些都是他平常閑着的時候打發時間做的,黛金還纏着薛柳檀給她繡了張梅竹帕子。這下她的包袱反倒是比來時更重了些。
臨走前黛金終于想起恩師還有東西要送給薛柳檀這件事。
黛金在包袱裏翻了許久才翻出一個檀木小瓶來,上面塞着塊紅布塞。黛金搖了搖手中的藥瓶,道:“黛金知道檀哥哥擅于制藥,但這東西貌似并非凡物,師傅說是用什麽西方妖獸的犄角和牙齒磨粉,再加入什麽什麽藥材,哎呀具體我記不住了,然後還要再鍛烤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制成,且一定要存與檀木瓶內,總之就是很難得的東西。至于藥效嘛,是重傷或痼疾難醫時緊急保命用的,師傅說這一瓶是服用三次的量,說是可以護住心脈。”說着就把瓶子遞給薛柳檀。
薛柳檀沒有接。他說:“這靈藥你還是給靳伯伯帶回去吧,我用到的機會總是少些。”
“檀哥哥莫推遲,且不說你一人獨居深山危險難料,單說此藥,雖珍貴稀少卻還不至于是世間獨一份兒的東西,既然是師傅給你的你拿了便是,推遲倒是沒勁兒了呢。”黛金笑答,她早料到薛柳檀會推遲的。
薛柳檀還在遲疑中,黛金補充道:“這藥名叫‘來歸’,不用我解釋檀哥哥也能明白的吧。”
薛柳檀沉思片刻,微微一笑,接過藥瓶,“代我謝過靳伯伯,他日定登門拜訪。”
黛金聽他要登門拜訪,十分欣喜,“那檀哥哥一定說話算話!”
薛柳檀堅定點頭,“對了,你等一會兒。”說着便到後面去了,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酒壇。
“這果酒名叫‘輕甘’,是用今夏新鮮的果子混入蜂蜜再一同浸入春季第一場雨水、夏季雷雨天的雨水、秋季草木上的凝露以及拘陽峰頂的融雪水所制,算算日子這幾天該釀好了,便賞你了,路上喝着暖暖身子。”
黛金接過,剛湊近鼻尖,混合着清爽果味兒的酒香便穿透封泥襲了上來,黛金喜道:“檀哥哥最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