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賭注
一個月後。
“池绫,你不會是在騙我吧?于知……夫人他真的有東西留給我?”
姜磊狐疑地看着在前頭帶路的池绫。
于知義都跳樓一個多月了,陳皓他們其實都默認他已經死了,誰知道他的助理會突然打來一通電話,姜磊原本不想接,可池绫卻說于知義留給了他一份厚禮。
“怎麽會騙你?知義常說他在陳家包括後來住院的時候都是你在關照他,我也是整理他的東西時才發現他為了報答你給你留了點珠寶……他最後被陳皓控制着手裏沒什麽現金,珠寶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沒想到夫人還是個知恩善報的人吶。”
姜磊嘿嘿一笑,他正是缺錢的時候,于知義這個冤大頭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活該被陳皓他們欺負得跳樓。
“不過夫人留給我的是什麽珠寶?還要我親自來拿?”
“主要是知義的母親想見見你,她老人家應該也想感謝你一番,畢竟你是唯一一個在最後幫襯過知義的人。”
池绫裝作糊塗地回答道,把對姜磊的厭嫌都壓抑在心底。這姜磊長得文雅秀氣,底子裏卻比誰都市儈狹隘。
“那多不好意思。”
姜磊撓了撓頭,于知義之前大紅大紫,肯定給他媽存了不少錢,他可得想一個合适的說辭,多騙點兒“感恩金”才行。
池绫帶他來的臨山縣并非于知義的老家,而是她的家鄉。
而安頓于知義的私人醫院也正是池绫母親工作的地方。
“咱們在哪裏見面啊?”
池绫的車穿梭在城鎮交錯複雜的小路間,她沒有開導航,姜磊早就被繞得分不清東西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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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頭的茶館。”
池绫一腳剎車踩下,姜磊差點一頭撞上前擋風玻璃,
“小地方,沒有什麽像樣的大酒店,姜管家別介意。”
“不會不會。”
姜磊搓着手和善地笑着,下車時看到滿地的黃土路則悄悄咂了咂嘴,這于知義好說歹說也曾經是個大明星,怎麽也沒說把他爹媽接進城裏去享福。
池绫帶着姜磊一路上了茶館二樓,地方不大,走廊只夠一個人走,所以池绫在某個包廂前突然駐足時姜磊差點一頭撞上她的腦袋。
木門吱嘎一聲被拉開,姜磊在心裏把一會兒忽悠老太太要用的詞兒已經想好了,正打算大展拳腳時卻傻了眼——屋裏煙氣環繞,哪裏有什麽老太太,只有一個于知義坐在桌前懶散地等着他。
“……!”
姜磊第一反應是要逃跑,可包廂的門已經被池绫牢牢守住,他咽了咽口水,只得裝作心正眼直地直面于知義,
“夫……夫人你這麽快就醒了…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哈哈。”
于知倦沒有立刻理會他,只是輕輕撣了撣指間那支香煙的煙灰,
“我剛醒來不久,耳朵還不太好使,姜管家站那麽遠我聽不太清。”
“夫人你既然康複了,怎麽也不告訴我或者陳先生一聲,我早點接你回家才是呢。”
姜磊很快穩住了心态,咬着牙在于知倦對面坐下。
茶樓裏裝潢簡陋,連張像樣的桌子也沒有,兩個人面前的還是一臺自動麻将機,于知倦正摸着一顆麻将子兒狀似随意地把玩,
“我怕先告訴陳皓了就沒有命回去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東莨菪堿,那東西可不好弄到手,是誰給你的?陳皓嗎?”
于知倦開門見山,将那份食物成分分析報告推到了姜磊面前,“這東西屬于管制品,你給我下這麽大的劑量,不怕坐牢嗎?”
“……你這一摔倒是把腦子摔清醒了,”
姜磊看于知倦不與他虛與委蛇,便也不再強裝,語氣反倒猖狂了起來,
“可那又怎樣?陳先生會保我的,你以為事到如今他還會在意你是死是活嗎?就算我在這裏把你殺掉,他也能幫我擦幹淨屁股。”
“可你敢嗎?”
于知倦輕輕一笑,和從前的于知義一樣輕快明亮,可姜磊總覺得他身上發生了一些不可估量的變化。
“就算我不敢殺你,你也不敢報警。這事要是讓陳皓知道,他肯定會殺你滅口。你醒了也好,我給你指條明路,你就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換個城市換副面孔好好茍活吧。于知義只有做一具活死人才有可能繼續活着。”
“那我要是想拉一個墊背的呢?”
于知倦将兩子麻将推到了姜磊面前,一枚紅中,一枚東風,“這樣吧姜管家,你來猜猜紅中在左還是右,如果你猜對了我就讓你回去,今天的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怎麽樣?”
“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姜磊冷哼一聲。
“我給你十次機會,猜中一次給你十萬,只要你總共能猜對五次以上,我可以繼續做一個不會說話的死人。”
于知倦笑笑,手下已經将麻将翻了個面開始移換位置,
“要不要試試看?”
“……哈,”
姜磊嗤笑一聲,猜中一次給十萬?意思是于知義很可能白送給他一百萬?不管于知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先猜一次便是。
“右。”
姜磊随便選了一邊,于知倦攤開手掌,右邊的麻将上赫然映着一個鮮紅的“中”字。
“看來姜管家運氣不錯,”
于知倦說着便點開了手機,“收款碼打開。”
“……”
姜磊将信将疑,将收款碼展示給于知倦,只聽叮咚一聲脆響,十萬塊錢轉眼就到了賬。
不止是姜磊陷入了震驚,連池绫也琢磨不透于知倦這是想要做什麽。
“繼續猜嗎?”
于知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再一次開始挪換手下兩張麻将的位置。
這次姜磊一改此前吊兒郎當的态度,轉而聚精會神地盯着于知倦手中的麻将——只要他緊盯着那張紅中,不出兩分鐘就能得到一百萬!
“在哪邊?”
于知倦又換了幾輪後瞬然停下,擡頭饒有興致地盯着姜磊。
“左!”
姜磊信心滿滿,然而于知倦擡手翻過麻将,上頭印着的卻是一個大大的“東”字。
“怎麽可能……!”
姜磊不可置信道,他沒想到于知義的手速居然能那麽快,都怪他剛剛一開始沒看清楚,這次他一定要盯準了紅中,眨眼都得忍住!
“繼續吧。”
于知倦重複手上的動作,再度開始一番輪換,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加快了節奏和速度。
“哪邊?”
“右!”
“哪邊?”
“還是右!”
“哪邊?”
“左……又錯了!再來!”
姜磊盯得雙眼發紅,這不可能!他明明死死追着那張麻将在看,怎麽老因為一瞬的晃神和猶豫錯失機會?!
于知倦的手越換越快,姜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紅中,視線不停地左右搖晃,活像一支鐘擺。
該停了……馬上就要停了,這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于知倦要慢下動作,姜磊已經控制不住地彎起嘴角,突然聽見一陣風聲,只見于知倦的右手突然握拳,朝着姜磊的面中毫不猶豫地揮了過來——!
“閉眼!”
“……!!”
姜磊被吓得陷入無法動彈的驚愕,緊接着用餘光看見了于知倦忽然起身,另一只手抵在了他額頭上,
“睡吧,我會接住你的。”
緊繃到臨界點的腦波恍然趨平,姜磊的目光幾乎不受控制、沒有任何猶豫地渙散開來,于知倦将他推靠在椅子上,活動了一下酸軟的手腕。
“他……他怎麽了?”
親眼見證這一切的池绫錯愕地走上前來,事情發生得太快,她幾乎沒看清于知倦到底做了些什麽。
“他被催眠了。”
于知倦端起茶杯抿了口清水,池绫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在姜磊面前晃了晃,姜磊的目光始終沒有嚴合地聚焦。
“那我問什麽他就會說什麽嗎?”
“你問沒有用,他只認我的聲音。”
于知倦拖着椅子坐到了姜磊面前,
“給我下藥是誰的主意?”
“唔,你是……于知義。”
姜磊緩緩擡起頭來,渾渾噩噩地回答着,“給你下藥是……陳先生安排的,他嫌你太吵了。”
“那推我下樓呢?也是他安排的?”
“沒有人推你下去,”
姜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崩,急得池绫直握拳頭,于知倦倒是不急不躁,耐着性子等着姜磊的回答,
“但周晖晖撤走了警戒線,你喜歡靠在欄杆邊想事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為什麽?”
“陳先生都在家裏為你修了高空花園了。”
“你在幫陳皓做事?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他給我……錢,”
姜磊頓住了嘴,似乎對于繼續往下挖掘有所抗拒,但于知倦直覺馬上就能問出來重點,于是趁熱打鐵地問道,
“還有什麽?他能給你別人給不了的東西?”
“唔……骨、骨髓……”
姜磊僵硬地回答着,池绫和于知倦對視一眼,一時間都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妹妹需要骨髓……移植,她有白血病……”
“你妹妹是誰?”
于知倦怕一次性問太多姜磊反應不過來,只得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擠。
“我妹妹叫姜江……她就在濱海醫院……唔、你是于知義,我……我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
“襯衣門你有沒有參與?陳皓有沒有參與?!”
池绫心急,搶在前面想追問出她一直無法确定的真相,然而姜磊這次卻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裏不知道小聲咕叨着些什麽。
“他要醒了。”
于知倦反應極快,立刻将姜磊的腦袋按到麻将桌上擺出一副自然熟睡的模樣。
等姜磊一個顫栗驚醒時,面前仍舊擺着兩顆麻将,而于知倦則一如往常那般夾着煙坐在他對面百無聊賴地等着他。
“什麽情況?我、我怎麽會睡着了?你不會給我下藥了吧?!”
姜磊揉着發懵的後腦勺警惕地盯着于知倦。
“你進門以來就沒有喝過水,我怎麽給你下藥?”
于知倦挑了挑眉,
“看來這個游戲不适合你,你回去吧。我決定不報警了。”
“什麽?!”
姜磊實在是捉摸不透于知義到底想幹嘛,耍他玩?還是在計劃什麽大動作?
“但我醒來的事情你最好也不要讓陳皓知道,否則我會告訴他,是你向我告發了他給我下藥的事情,要死咱們一起死。”
“……”
姜磊低頭看了眼手機,确認了最開始的那十萬塊錢實打實地打到了他賬戶上才松了口氣,這一趟倒也不算是白跑。
“姜管家,你說我從樓上摔下去的時候,你妹妹會不會剛巧從窗戶看到。”
“……你、你說什麽?!”
姜磊驀然一頓,于知義怎麽會知道他還有個妹妹?這不可能……除了陳皓沒人知道這件事!
“你心裏清楚。”
于知倦言辭含糊,姜磊只得硬着頭皮道,
“我可沒有什麽妹妹,你這個神經病。”
“慢走,我們就不送你了。”
于知倦緩緩吐了口煙氣,目送着姜磊離開。
等姜磊的腳步聲漸遠後他才猛咳一聲嗆地喉嚨發痛。
“你沒事吧?”
池绫幫他拍着後背順氣,無奈于知義私下裏有煙瘾,于知倦就算再不習慣也得硬着頭皮适應。
“沒事,咳咳……”
于知倦閉了閉眼,無法理解于知義怎麽會喜歡這麽嗆人辣肺的東西。
“咱們就這樣放姜磊走?”
池绫憂心忡忡道,“他不會和陳皓打小報告吧?”
“不用擔心,咳、他很快就會回來找我的。”
于知倦将手裏還剩一大半的煙尾碾進了煙灰缸裏,
“池绫姐,還要麻煩你幫我準備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