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舞姬
宴雲河不知他人正為先帝的早逝而悲痛,他正為王府的後續發展而頭疼。
王府現在看似正在發展,但在宴雲河看來,卻是一盤散沙,什麽人空閑了就去管一攤子,這個攤子收了就去下個攤子,太亂了,缺乏管理。
如今人少還好說,若是後期想要持續發展,就不能這樣,必須有個組織框架。
飯後消食的時候,宴雲河獨自一人思考着此事,想着這個組織架構該是什麽樣的,自己想要的效果以及最終的目标。
最終他決定分設各部,明确各部職能。
至于職能的具體劃分,和兩位長史等人商議決策。
打定主意,宴雲河正好消食結束,轉身朝散步的園子外走去,剛出院門,就見一個女子朝他沖了過來。
守在園子口的侍衛當即就拔出了刀,大喝一聲:“再上前立斬!”
那女子一身紗裙,不似王府奴婢打扮,不等跑到宴雲河跟前就「噗通」跪倒在地,口中疾呼:“王爺救命!”
宴雲河阻止拔刀的侍衛,說道:“你們把她帶過來,莫傷了她。”
侍衛領命,上前将那女子押來,動作雖粗魯,但并未使那女子受傷。
等女子上前來,宴雲河才發現這還是個美人,雖形容狼狽,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且看上去有幾分面熟。
“你是何人?為何呼喊救命。”宴雲河問道。
女子跪坐地上,哽咽道:“王爺,奴是府中舞姬魚晚,奴要狀告內侍孫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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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她像是提起了些勇氣,不等宴雲河繼續問下去就接着道:“孫簡因王爺近來甚少召見奴等,竟私下傳舞姬去為他跳舞,但有不從,動辄打罵挨罰,姐妹們忍饑挨餓,身上還有傷,已經病倒了好幾個,眼看就要活不成了,王爺救救她們吧。”
說完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哪裏還有之前的楚楚之态?
“孫簡?”宴雲河一時震驚到沒反應過來。
魚晚強忍眼淚,“這半年來,孫簡克扣奴等用度,将奴等囚禁在小院中,每日派內侍看守,奴并非要冒犯王爺,實在是姐妹們支撐不下去了,求王爺救命。”
宴雲河聽完只覺一股火冒出來,這是哪裏來的人渣?他記起自己确實在宴會上見過這女子,所以才會覺得面熟,既然已經确定她的身份,那就要驗明她所說是否屬實。
宴雲河強壓下火氣,對侍衛道:“把那什麽孫簡叫來……算了,孤親自去看,去個人将大夫請來。”
轉頭對魚晚道:“你帶路,讓孤去看看她們病的怎麽樣。”
魚晚哭聲雖停,但眼淚卻沒止住,邊流淚邊為宴雲河帶路,不一會兒就到了舞姬們住的小院。
宴雲河之前不知道這些人也跟着來了王莊,他一天天的除了去田間記錄數據,就是在各個廠子間忙碌,得空了,還要和蘇墨商讨字典一事,每天不是在忙,就是在去忙的路上。
誰知道,外面還好好的,王府內倒是先出幺蛾子了。
這個院子很小,二十幾個歌姬舞姬住在一起,一眼望去甚是擁擠。
他們一來,小小的院子瞬間就滿了,幾聲驚呼過後,響起了見禮聲。
大夫來的很快,宴雲河前腳到,大夫後腳就來了,宴雲河看向魚晚,“病人在哪?讓大夫為她們看看。”
院子裏的女子本來不敢擡頭,聽見宴雲河發問,才擡起眼睛瞟了一眼,見是魚晚将王爺引來的,就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有幾名女子忍不住偷偷拭去了眼淚,但即便如此,她們仍是安靜的。
魚晚忙帶着大夫去了一間小屋,宴雲河也跟了過去,魚晚在門口猶豫道:“裏面狹小肮髒,王爺還是在外稍等片刻吧。”
宴雲河道:“無事,還是先讓大夫診治,不用在意孤。”
魚晚只得推門進去,就見這屋子果真狹小,進門就是兩張床,那床還不是什麽正經床,是用兩條長板凳加個木板架起來的,人躺在上面連腳都伸不開。
上面躺着的兩個姑娘都瘦的脫了形,病的不省人事,他們進來都毫無反應,大夫忙上前為她們診治。
拉開衣袖,上面纏的布上滿是血漬,解開一看,條條鞭痕已經化膿了。
宴雲河沉默不語,只是一張如結冰的臉,卻能看出他正在暴怒的邊緣。
大夫為這二人診治完,開了方子,擦擦額頭的汗,雖然他不是沒見過比這病更重的人,但此時王爺的壓迫感卻是前所未有的。
“還有其他生病的人嗎?”宴雲河看向魚晚,一雙黑沉沉的眼眸像是醞釀着風雨。
魚晚拭去臉上不自覺流下的淚水,點點頭,引着他們又去了另外一間屋子,如此診治下來,受傷的人數竟有十人之多。
等抓完藥熬煮好,喂這些病人喝下去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期間宴雲河也不曾離去,他像是要讓自己看清這裏,以便記下今天的每一個細節,時時提醒自己,不能忘記。
“走吧,去召集府中所有仆從,到大廳外等候。”侍衛領命而去。
宴雲河走出小院,見裏面的女子都在跪下恭送他這個王爺,扯了扯嘴角,“送什麽?留下兩個照料病人的,剩下的也一起去廳外,過後再來收拾東西。”
舞姬與歌姬面面相觑,像是明白過來了,一個個露出驚喜的表情,她們的苦日子終于結束了嗎?謝天謝地,終于有人來救她們了。
她們忍不住緊緊抱住彼此,淚水模糊了雙眼,只不過這一次終于不用強忍着,可以痛快地哭出聲音,發洩這些時日的恐懼憤怒與壓抑。
王莊內仆從不斷向大廳聚集,這是王爺第一次召集仆從,顯然是有什麽大事,是以,這些人在達到廳外之後。
非但沒有嘈雜,反而個個都安靜的像個鹌鹑,只敢私下以眼神交流。
內侍之中以孫簡為首,此時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有舞姬在王爺面前告了他的狀,之後王爺就随那舞姬去了她們住的小院,他幾次想要入內面見王爺,都被侍衛攔住,此時王爺怕是什麽都知道了。
孫簡想到王爺或許會因此震怒,就不由額上冒出冷汗,雖然他從王爺還小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伺候。
但架不住這些事王爺都不記得了,醒來之後,甚至很是厭煩他的接近。
他嘗試了兩次,都被王爺趕了出去,之後每次面見王爺,王爺都是不耐煩的臉色,讓他再也不敢往王爺跟前湊了,當然,這些并非只針對他一人,之前在王爺身邊伺候的內侍都這樣。
無奈之下,孫簡只得派了兩個膽小的內侍跟着王爺,漸漸也就固定了下來。
雖然孫簡不敢在王爺跟前伺候了,但他的地位仍在,王爺就像是把府內的一些邊緣人物都忘了一樣,只一心忙外面的事業。
加上那時候王爺病重的傳言,孫簡作為當時王爺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自然知道這不是空穴來風,若是王爺死了,他們這些下人還不知有何下場呢。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此時能享受,再多享受一會兒呢?
于是,孫簡行事就猖狂了起來,內侍們都是他管的,王爺已經放手,清荷也管不到他頭上,他就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裏作威作福起來。
誰知,王爺最後不知怎麽的,病竟漸漸好了起來,随着他的好轉,孫簡這邊是越來越提心吊膽,這王爺不會不死了吧?
于是入秋以來,孫簡又開始連連補救,但內侍那邊雖然被恐吓住了,舞姬那邊卻沒有,出了個膽大的魚晚,借口獻舞,中途偷溜出去見到了王爺,揭露了孫簡的惡行。
不一會兒的功夫,宴雲河就帶着一群侍衛過來了,觀雨搬了把椅子擺在宴雲河身後,讓他坐下,宴雲河沒有拒絕。
歌姬和舞姬安靜站在一旁,在場仆從隐晦地打量着她們,遲鈍的人此時才想到,府中好像許久不見她們的身影了。
“今日有一樁案子,孤覺得可以給大家提個醒,就将大家都叫來看看。魚晚,你來說說怎麽回事。”宴雲河面上無甚表情,就連聲音都是冷淡的。
仆從們噤若寒蟬,這是近半年來第一次見王爺這個神情,讓他們想起以前王爺不可冒犯的權威,那種壓迫感讓現場落針可聞。
或許是王爺最近太和善了,乍一看到神似以前的王爺,竟頗有心驚膽戰之感。
魚晚站出來一步,她不似之前面對宴雲河時未語淚先流,反而神情鎮定,收起了所有淚水,“奴狀告孫簡,以權謀私,克扣奴等用度,私囚歌姬舞姬,擅自調用舞姬為自己取樂,對不從者動用私刑,致使舞姬十人命懸一線。奴所說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立時死無葬身之地。”
衆歌姬舞姬紛紛上前道:“魚晚所言屬實,奴等願以命擔保。”
宴雲河看向顫抖的孫簡,“你有何話可說?”
孫簡上前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王爺請聽奴婢說明,那些舞姬确實是奴婢下令懲戒的,但原因并非她們所說的,奴婢也從未以舞姬取樂,此事乃是她們不滿王府規矩森嚴,誣陷奴婢。”
作者有話說:
謝謝清都有我的營養液,來一個大大的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