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靖北

邊關将領無事不可擅離職守,來的人自然不會是靖北軍中的将領,而是将領的家人。

慕宏幾人一見到宴雲河,當即就幹脆利落跪下行了個大禮,宴雲河許久不曾受過如此隆重的大禮,忙将人叫起,安排落座。

當初因為鉛筆一事,宴雲河覺得是有人要試探自己,所以除了讓留守洛城的兩萬靖北軍活動一番外,還給北境的靖北軍去了信,表面使人獻毛皮,實則彰顯自己在靖北軍中的威信不曾減弱。

但那試探在兩萬靖北軍稍加威懾之下,迅速偃旗息鼓了,雖然王府依然給靖北軍去了信,但時間一長,宴雲河漸漸就将此事抛到了腦後,直到今日慕家來人,宴雲河才想起此事。

慕宏落座之後不動聲色地暗中打量宴雲河,只見王爺确實比以前在軍中時清減不少,面上還隐見疲态,且整個人的氣質也與以前大不相同。

軍中将領之間早有忠王病重的傳言,将軍更是為此憂愁不已,雖然後來又有病情見好的消息,但終歸是不安心,這次收到王府傳信之後,幾位将軍很是重視,上好的毛皮準備了不少,又挑好了護送的人手。

消息來回,加上準備時間,不知不覺幾個月就過去了,慕宏這次被選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護送夫人和自家五歲的小姐回洛城,當初慕夫人不願和将軍分離,非要跟着去邊關,在邊關誕下了小姐。

如今小姐大了點,邊關苦寒,怎麽比得上洛城?為了小姐好,夫人這次就帶小姐回來了。

宴雲河也正打量幾人,從這幾人的狀态來看,靖北軍應被訓練的不錯,最起碼行止有度。

“幾位遠道而來辛苦了,邊關的衆位将士可都還好?”宴雲河問道。

慕宏抱拳道:“大家都好,只是挂心王爺,小的看王爺清減些許,還請王爺保重自身。”

宴雲河道:“孤現在已經好多了,只是忘了許多往事,實在愧對将士們的挂懷。”

“只要王爺以後康健,吾等就能放心,以後王爺若是有用到我們的地方盡管吩咐,将軍們都誓與王爺共進退。”慕宏的聲音铿锵有力,其中的堅定清晰可聞。

說起來靖北軍前任統帥正是宴雲河的外公,外公只有宴雲河生母這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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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靖北軍天然就對忠王親近,現如今的幾位将領就是宴雲河外公在世時培養起來的,無一不是當作自己的親子般對待。

惠文帝時曾為了掌控靖北軍更換過幾任将領,但在平八王之亂時,宴雲河又給換了回去,所以現如今的靖北軍才能被宴雲河所掌握。

“外公半生都在邊關駐紮,抵禦北契的入侵,保我大鄭太平繁華,孤只願這太平能夠持久,只是辛苦衆位了。”宴雲河道。

“守衛邊關本就是吾等的職責,這些年仰賴王爺支持,日子也好過了許多,此次将軍們就獻上不少東西供王爺挑選,還請王爺莫要嫌棄邊城物賤。”慕宏連忙道。

他們這次來洛城可謂是大張旗鼓,上百輛車馬浩浩蕩蕩在洛城城門處排了半天隊,引來圍觀者無數,進城之後直奔王府,之後才得知王爺在城外王莊,于是又緊急趕了過來。

“将士們的一片心意自是貴重無比,孤豈有嫌棄之理?這次也是孤任性了,勞動将士們奔波,回去的時候孤會備好給衆位将士的禮物,還要勞煩諸位運送。”宴雲河當時同意鐘百道的主意,未嘗沒有和靖北軍加深聯系的意思。

想來鐘百道也知道失憶後的王爺須得與靖北軍重新接觸,所以才在當時提出了這個建議。

宴雲河也對大鄭現在的邊關是什麽模樣很好奇,趁着這個機會和幾人交談起來,對北契這個游牧民族也多了一些了解。

和大部分歷史上的北方游牧民族類似,這個世界的北契正處于逐漸融合的時期,北契這個名稱是大鄭對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的一個統稱。

融合的過程必定少不了争鬥與流血,所以之前八王之亂時北契并沒有形成強大的勢力,讓靖北軍有能力掃平八王,反而是南邊發生了叛變。

但融合的過程總會結束,十年之後北契就有能力南下侵略了,《青雲掩月》中,還是楚靜安力挽狂瀾,生生靠殺打潰了北契。

宴雲河不禁陷入了沉思,有一句話說得好:“鄰居屯糧我屯槍,鄰居就是我糧倉。”宴雲河可不想看到大鄭變成北契的糧倉。

所以,除了靖北軍不能輕易動用外,還要想法對其進行武裝,時刻保持靖北軍的戰鬥力,最好趁着北契還沒有完全融合時,進去插一腳。

晚上他一邊看評論,一邊想着還是應盡快将反射爐煉鋼法琢磨出來,北邊終究是個隐患,該如何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呢?

他可以參考現代的經驗,但那時候畢竟和大鄭背景大有不同,此事得從長計較,急不來。

評論區的留言不少在歡呼期末結束,将宴雲河帶回了校園生活中,他忍不住想念起那個世界。

放任自己懷念了一會兒,他突然微微皺眉,他記得讀者們即将期末考的留言是在上個月,這期末考進行了一個月嗎?

他心中有些不安,往回翻起了評論。平常除了知識傳遞類的評論,其餘他都很少細看,尤其是很忙的時候,他的精力也不允許。

果然,大部分說要期末考的時候是在上個月,難道他們把考前準備的時間也算進去了?

他仔細翻着評論,又發現不少評論稱呼他為「打字機」、「八爪魚太太」……雖然系統更文是從沒斷過,但每天三千字也稱不上打字機吧?

宴雲河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恰在此時,最新一條評論證實了他心中猜想。

“大大太厲害了,考試結束來看,三天就有二十多章更新,想要看看大大的存稿箱。”

三天……二十多章……可更文系統明明只在晚上九點更新的,所以,那邊三天不到的時間,他這邊就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了嗎?他腦中空白一片,許久才尋回思緒。

他還想着等自己好起來了,就努力傳達信息給學妹,讓她幫自己給家人傳遞下消息,若真相是這樣的,那還有必要嗎?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個時空是什麽狀态,也許他和原本的攝政王是靈魂轉換,而不是身死呢?他腦中思緒繁雜,一時想着或許有一天他還能回去,一時又想着回不去了,家人知不知道也無所謂,何必再給家人添一道傷?

他想起家鄉屋後的楊樹,想起池塘中的蓮藕,想起家中朱紅色的大門,卻不敢再去想那門後的人。

這一刻,他只想放縱自己在夜色中哭泣。

一夜無眠,當鐘百道見到宴雲河時,被狠狠吓到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消沉的王爺,甚至比他大病時的臉色還要差。

“王爺可請劉良醫診過脈?沒有的話,要不要請他來一趟?”鐘百道說道。

他面上有掩不住的關心,宴雲河稍稍提起些精神,不想讓他跟着擔憂,于是道:“孤過會兒就讓劉良醫來看看,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長史不要擔心。”

保重身體的話,鐘百道已經說了不少,此時只能寬慰道:“王爺若是有什麽煩惱不妨和屬下說說,不要什麽都憋在心裏,郁積于心傷身。”

宴雲河無法對鐘百道訴說個中緣由,只能籠統道:“是想到了家人。”

鐘百道一臉恍然,昨日剛見了靖北軍,想來是想到王爺的外公和生母了吧?正巧他今日要說的事,也與王爺的家人相關,真是撞的巧了。

“說起來,先帝的忌辰就要到了,王爺到時候是必定要去祭拜的,不知王爺可還記得祭拜的禮儀?”鐘百道說出此行的目的。

宴雲河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搖了搖頭,“孤都忘記了,還要請長史教孤。”

“此事不急,王爺先讓劉良醫請了脈後我們再談不遲。”鐘百道說着就起身找了侍從去請劉春。

換季的原因,此時正是風寒多發的時候,劉春自然是忙了些,之前只為王爺一人看病的時候,是能輕松不少,但劉春顯然更喜歡如今的生活。

統計各個季節的常見病,研究出對症藥方,隔一段時間去義診一下,充實忙碌的生活讓他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知道王爺的侍從來請他去為王爺診脈,劉春這才驚覺自己失職了,忙提了藥箱,跟着侍從面見王爺。

其實,劉春雖然不是每日都來請脈,但隔三差五還是會來一次,上次的時候王爺的脈相明明又有好轉。

所以這次一看宴雲河面色就心中一驚,怎麽才兩日不見,王爺就憔悴許多?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劉春道:“悲則氣消,過度的悲易損傷心肺,王爺切忌大悲大痛,下官這就給王爺開兩服藥,梳理氣血。”

宴雲河點點頭,雖然看似聽醫囑,但鐘百道觀他神情,卻也能看出他心中并未放下,心下暗嘆:“王爺是重情之人,只望王爺早日放寬心吧。”

之後不提其他,只教王爺禮儀,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使他一味沉浸在傷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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