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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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徒
野豬好成群結隊,且這是新種最為關鍵的一年,毀了可就不只是耽誤一年的事了。想到地裏珍貴的苗株,宴雲河對趙青道:“給莊子上再加派些人手,尤其是幾塊試驗田那邊,務必要做到時時有人看顧。”
趙青也知道那些作物的珍貴,其他不說,但土豆他是見過的,且知道它的産量非常高,這一批也是要用作留種的,相信明年他們這王莊就能放開吃土豆了。
王爺對莊稼向來重視,趙青更加不敢怠慢,領命下去之後,就布置了更多的人手巡邏,白天黑夜不停歇,唯恐再被畜生糟蹋了莊稼。
而另一邊,鄧術見左相楚海德優柔寡斷,不甘心坐以待斃,于是又找上了右相路之言。
要說鄧術之所以能成為楚海德心腹,還是因為鄧術當初是走在反對攝政王宴雲河第一線的。
宴雲河初入洛城之時,鄧術就曾在一次文會上,大書特書攝政王藐視皇權,竟敢公然帶着靖北軍入洛城,其後更是留下兩萬靖北軍駐紮城外,這是在天子腳下興風作浪,其心可誅啊。
也是憑這一點,坐實了攝政王野心勃勃的形象,衆人都相信,宴雲河必定不會安于現狀,遲早有一天是要對小皇帝發難的。
此後,鄧術又不斷發表高論,投靠在楚海德麾下,也很是為左相黨拉了不少人,所以尤其被楚海德重視。
本來已經傳出攝政王要清理一批亂傳謠言的人,但也就在這個時候,攝政王突然墜馬受傷昏迷不醒。
即便醒來也忘了前事,甚至還有命不久矣的傳言,鄧術把這當作老天保佑。
然而忠王非但沒死,反而一天比一天康健,鄧術又怕他想起之前的事,自然要千方百計阻止忠王回來當攝政王。
若是新糧種一出,到時請忠王回來的呼聲必定不低,只能現在想想辦法了。
另一點,鄧術本身的學識不足以支撐他更進一步,投靠左相,本就是打算投機取巧的。
但宴雲河一走,鄧術的矛頭就失去了方向,沒了用武之地,如何還能憑此青雲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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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鄧術一直緊盯着忠王,就想在他那裏找出什麽破綻,一來是想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二來也是怕忠王再次得勢,清算自己。如今終于被他尋着了,左相卻又瞻前顧後,自然導致了鄧術的不滿。
鄧術又把目光投向右相,近一年來,鄧術也看出路之言的立場,那必然是和忠王對立的,左相指望不上,只能轉而與右相尋求合作了。
路之言在客廳接待了鄧術,對于鄧術為何會找上自己,路之言也不解,還以為是左相又有什麽幺蛾子。
于是,态度也不怎麽熱情,甚至就連熱茶都沒上一盞,等鄧術見禮之後,直接開口道:“鄧大人怎麽來老夫這了?莫不是左相大人有什麽要指教老夫的?”
鄧術心念一轉,知道路之言不信任自己,于是開始了一番唱念做打。
只見他起身對着路之言深施一禮,起身時雙眼已是滿含熱淚,口中悲戚道:“如今陛下危在旦夕,下官不忍陛下遭受磨難,故而來求右相救陛下一救。”
路之言不曾料到鄧術竟說出此話,“陛下怎麽了?快如實道來,你若是敢危言聳聽,本官必定要治你的罪。”
于是鄧術又将對左相楚海德說過的話,照樣對路之言說了一遍,末了更是激動到淚水直流,還在路之言這裏給楚海德上眼藥。
“左相公子和忠王走得近,左相不曾有絲毫阻攔,竟至朝堂內外皆有所耳聞的地步,下官不知左相到底是忠于陛下,還是忠于這皇位上的任何一人?”
路之言聞言自然是認同鄧術此話的,他早就對左相的做法嗤之以鼻了,不好好扶持皇帝外孫。
反而放任自己唯一的兒子與忠王相交,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想法。
莫非是想效仿世家做派,兩頭下注?恐怕楚海德心裏也對年幼的皇帝不甚放心,害怕幼兒中途夭折,到時那皇位必定歸屬忠王,楚海德這是在為自己的家族留後路?
路之言是鐵杆忠君派,自然看不起楚海德的行為,此時聽鄧術将話說破,對他倒是沒有先前的敵意了。
且鄧術的話完全在理,他之前還在想着讓忠王再入朝堂牽制楚海德,此時卻打消了念頭,其中就有以上的兩點原因。
“那依你看,該如何阻止忠王?”路之言問道。
鄧術一臉正直,說出的話卻連路之言都覺得此人陰險,“我們可暗中派人将那新良種挖過來,剩餘的一把火燒了,之後将那良種種在陛下居所附近,到秋收,就可向天下宣布發現了可食用的高産新糧種,陛下福澤深厚,天降神種,誰人會反對天佑大鄭,天佑陛下呢?”
“可……王莊已經傳出過土豆一說,蘇墨甚至還為這土豆作過詩,雖還沒到天下通傳的地步,但在洛城也是有很多人讀過的,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敗壞了陛下聲名。”路之言提出質疑。
他的顧慮可以說是和楚海德一樣,但鄧術一心想要做成此事,哪裏會管這些,一味勸道:“那土豆自然是王莊種出來的,可咱們發現的是神豆,和土豆有什麽相關?”
見路之言神色動搖,鄧術又道:“右相大人,您想想陛下吧,先帝将年幼的陛下托付給衆臣,可這滿朝堂誰真正為陛下思慮過?難道就任由忠王聲望蓋過陛下?到時忠王振臂一呼,豈不是天下景從?”
路之言臉色有一瞬恍惚,最後逐漸堅定下來,“此事老夫會考慮,時間不早了,鄧大人也該歸家了,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萬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鄧術心中一喜,看路之言神情,知道他已然心動,遂不再多說什麽。
離去之後,方顯出志得意滿的神情,只要忠王不回朝堂,那他就沒什麽可懼的。
王莊之中,宴雲河囑咐了趙青之後,還是不放心,又和鐘百道說了下,讓他發動群衆攻勢,見有什麽風吹草動,一定要及時禀告,情況屬實的,重重有賞。
宴雲河在佃戶之間的信譽可是最高等級,聽聞有賞錢,農戶們熱情高漲,趙青帶人巡邏時,就遇到不少在周邊轉悠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要在外面亂跑,小心有野獸和拍花子,被拐跑了可就回不來了。”趙青吓唬小孩子們,板着一張硬漢臉,高大威猛的個頭,別說,還挺吓人的。
小孩子們聽了,一哄而散,你呼我喊地跑遠了,趙青扭頭就提醒巡邏隊:“注意着靠近這邊的可疑人員,別真讓孩子出了事,王爺心善,要是因為咱們防護不力出了這樣的事,那可沒有好果子吃。”
于是侍衛們守衛更加嚴密了,如此過了幾天,抓了田鼠若幹、灰兔子幾只,大家都覺得不會出什麽事的時候,意外就出現了。
那日夜黑風高,因為趙青謹慎,晚上加派了不少人手,恰好就被一隊人遇見了一群穿夜行衣的兇徒。
這群人訓練有素,見行跡敗露,一聲口哨就要撤,巡邏隊哪能放過他們,跟着邊吆喝邊追,路上又聚集了兩隊巡邏的侍衛,本以為二十多個人抓這幾個小賊應是手到擒來。
不料那隊歹徒見衆侍衛窮追不舍,恰好又跑到了一處佃戶聚居地,幹脆一頭紮了進去,想着這裏好隐藏。
歹徒手裏帶着點火的東西,進來了就四處放火,又将衣服翻了個面穿,這衣服裏面和尋常衣服一樣,一夥兒不到十人的歹人瞬間就混入了救火的人群。
侍衛們一見火光就知不好,這一年來,因為王爺在王莊下了新令,佃戶們重新分地之後,住處集中了不少,這一片又臨近王莊,選這邊的人尤其多,怎麽說也有四五十戶人家。
這把火一燒,想在黑黢黢、亂哄哄的夜晚找到這幾個人,那難度可以說是非常大。
要說把這裏包圍起來,他們人手又不夠,且也不能眼睜睜在這看着火燃燒,這種情況下只能派一人先去回禀情況,剩下的人先救火再說。
等趙青帶着人趕到時,還有幾處的火沒有撲滅,于是一邊指揮人救火,一邊讓人去周邊尋找歹徒蹤跡,但因為現場實在太亂,那些歹徒早沒影了。
所幸,火勢被控制的及時,并沒有造成人員死亡,只不過佃戶的財物損失了不少,他們本就貧困,當即就有人受不了,坐在地上嚎啕起來。
次日一早,一夜沒睡的趙青一見宴雲河就跪下請罪,将昨晚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
末了道:“是屬下護衛不力,才給了歹人可趁之機,還請王爺責罰。”
宴雲河最關心的卻不是懲戒,第一時間問道:“可有人員傷亡?”
趙青道:“有幾人輕微燒傷,劉良醫已經去醫治了,并不嚴重。”
宴雲河松了一口氣,又問道:“地裏的莊稼可有損傷?”
趙青忙回道:“因為發現的及時,歹徒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莊稼都無礙。”
宴雲河一手扶起趙青,道:“既然如此,你們保護了莊稼,該是有功才對,孤怎會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