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葉珈冕喝完姜湯，老爺子欣慰了許多，取來一只精致的木匣，遞到葉珈冕跟前。

“給大學生的禮物。”老人難得微笑，眼的皺紋更多了。

葉珈冕禮貌接過，打開後，随意看了兩眼，“謝謝賀伯伯。”

嘴上很甜，心裏卻有些不屑。

擁有近百年歷史的賀氏集團，一直在跨國金融、文化科技等領域叱咤風雲。

賀家人雖然常駐國外，對随手資助的小姑娘卻很大方。在國外，除了額度高企的信用卡，葉珈冕每天收禮物收到手軟。

當然，所有的禮物，都由集團專項工作人員包辦，昂貴，珍稀，卻也冰冷。

僅看一眼木匣上的LOGO，她就猜到，裏面是一套古籍，說不定還是十幾世紀某位知名劇作家的手稿。

相比之下，賀律琮送的禮物就接地氣多了。

又是一只Steiff毛絨玩偶，只不過今年的是小豬佩奇聯名款。

從她七歲到十七歲，賀律琮把龍、蛇之外的生肖玩偶送了個輪回，可見他為她選禮物是多麽随意。

“謝謝琮哥哥，我很喜歡。”她笑得虛假又甜膩。

賀律琮動了動嘴角，“不客氣。”

葉珈冕抱着半人高的小豬佩奇回到房間，門一關，臉上的笑容盡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倔強。

她把玩偶随意丢進角落，脫掉臃腫的禮服，換上了行動方便的牛仔褲和球鞋。

**

萬籁俱寂的深夜，阿莉還在花園裏忙碌。

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差點叫出聲。

“噓，是我。”

“葉、葉小姐？”

阿莉驚魂未定，“這麽晚了，您應該在房間裏休息！”

如果管家看到大小姐深夜還在外游蕩，肯定又要抓狂。

“我睡不着，她們都去照顧兩位賀先生了，你陪我聊聊天吧。”

“呃，小姐喜歡聽什麽？”

葉珈冕回想着阿莉的資料，狀似随口道：“你是南城人，為什麽來這裏打工，家裏有小孩嗎？”

說到家鄉，阿莉有些觸動。

“我去年離婚了，有一個五歲的兒子，一直由外公外婆帶着。老家太困難了，出來能掙得多一點，賀先生給的薪水也很高……只是可憐了孩子，他太小了。”

葉珈冕安慰她：“小孩子總會理解媽媽的。”只要媽媽還肯回到他們身邊。

“是啊，我家小寶很懂事，幼兒園每天都會給他發小紅花。上周他打電話說，跟着小小葉學會了做菜，等我過年回家，要親自做給我吃！”

“跟着……小小葉？”葉珈冕瞪大了眼睛。

“小小葉是我和小寶最喜歡的電視劇《漂泊葉》的女主角。這部劇播出十年了，在國內家喻戶曉，少兒頻道每年寒暑假都會重播。”

阿莉以為，葉珈冕從小住在國外，不了解這部劇，因而介紹得很詳細。

葉珈冕故意問：“電視劇好看嗎？講了什麽故事？”

“好看的！”阿莉用力點頭。

“小小葉從小就沒有媽媽，五歲時爸爸也失蹤了。但是她很堅強，從來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希望。她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做菜……

“還好最後，小小葉被外婆接回家，找到了媽媽，也和爸爸團聚了！”

葉珈冕笑笑：“結局挺不錯，可惜童話都是騙人的。阿莉姐姐，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平靜地開口。

“飾演小小葉的小女孩，現實裏的名字叫做小紅帽。有一天，爸爸告訴小紅帽，媽媽當初離開家，是因為錯怪了爸爸。

“只要小紅帽去外婆家，向媽媽解釋清楚誤會，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這個故事的邏輯有點奇怪，阿莉卻很好奇：“那後來呢？”

“後來，小紅帽勇敢地跑去外婆家。卻沒想到，外婆早就和兩只大灰狼串通一氣，出賣了她。他們不僅抓走了爸爸媽媽，還把小紅帽單獨關進國外的學校裏。”

葉珈冕幽幽地看着她，“他們在國內有個莊園，莊園裏有個嚴厲的女管家，還有一個新來的女傭，名叫阿莉。”

阿莉呆住，半晌回味過來，非常震驚：“您的意思是說……您就是小小葉？這、這怎麽可能呢？”

葉珈冕點點頭，找了找當年本色出演《漂泊葉》時的感覺，念了一句劇中臺詞。

“小小葉長大了，一個人洗衣服、一個人做飯，媽媽一定會為我驕傲的。”

拍這條時，葉珈冕其實有點慚愧。事實上，她至今不會洗衣服也不會做飯，在劇組全由程少安代勞。程少安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阿莉聽到這句經典臺詞，幾乎就信了，她看着葉珈冕的眼睛，果然和當年的小小葉一樣，純真又美麗。

難怪，第一次見她，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阿莉：“可是國內媒體說，小小葉拍完戲，就出國和父母團聚了？”

葉珈冕“委屈”極了：“并沒有，他們把我送出國，反而故意不讓我和爸爸媽媽團聚。所以你知道，那兩只大灰狼有多壞了吧。”

葉珈冕指了指別墅的頂樓。

“您是指賀先生和賀少爺？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葉珈冕咬了咬唇，故作難以啓齒的樣子：“因為他們一直想讓我做賀律琮的……童養媳。”

“怎麽會？賀少爺不是這種人，他那麽英俊、那麽有才華……”僅見過一面，阿莉就想用所有美好的詞彙形容他。

“那只是表象。實際上他也是我的粉絲，當年他看了《漂泊葉》，喜歡得不得了，就把我拐來了。”

葉珈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幸虧那家夥沒有洛麗塔情結，所以一直等我到十八歲，才肯吃了我。”

她補充道：“對，就是今晚，就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吃法。”

“天哪，那麽優秀，那麽紳士的少爺……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所謂的紳士，不過是道貌岸然。你們可能不知道，私下無人的時候，他會對我親親抱抱舉高高。剛剛在餐廳，他還把手伸進了我的裙子……”

葉珈冕“羞憤欲死”。事實上，晚餐時他倆總是相隔十萬八千裏，但阿莉作為新人，對此并不知情。

阿莉吓得跌坐在地上，她怎能允許自己兒子的偶像，遭受這樣非人的虐待。

“葉小姐，我會為您報警！”

“沒有用的。”葉珈冕很憂傷，“他們家大業大，沒有人會幫我。”

聯想到大小姐屢逃屢敗、屢敗屢逃的事跡，阿莉很同情她，卻又無可奈何。

“今晚，如果能離開這裏就好了。運氣好的話，我能搭上便車，回到南城，就能找到爸爸了。

“我的爸爸媽媽一定還在家等我，那時候的《漂泊葉》，才會有真正圓滿的結局。”

葉珈冕看着她，流出傷心的淚水：“阿莉姐姐，你回去吧，我不想令你為難。”

此時的阿莉已經毫不懷疑，眼前的人就是小小葉本葉。

她心中的正義感不斷膨脹。

“小姐。”她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

“這是療養院後門，以及工作車的鑰匙。您一定要平安！”阿莉堅定地說。

阿莉“避嫌”離開後，葉珈冕握着那一串救命鑰匙，簡直興奮上天。

心裏哼着小曲，她悄悄往後門移動。

然而沒走幾步路，就發現榕樹下，站着一個颀高又清俊的男人。

男人應該是出來打電話的，手機一明一暗，将他的臉映襯得格外……陰險。

“賀律琮？”

葉珈冕大驚失色，手上的鑰匙也應聲掉落。

“琮、琮哥哥，你怎麽會在這裏啊？”她慌亂地盤算着應對策略。

賀律琮竟然笑了。

他按掉手機，一步步朝她走來。

葉珈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嗎？”

賀律琮伸出手，撿起地上的鑰匙。

“我在這裏，當然是等待我的匹諾曹新娘，親親抱抱舉高高。”

他體貼地解釋。

“然後……吃了她。”

“……”

葉珈冕笑不出來。

她心裏非常清楚，在賀律琮面前，所有的僞裝只是小打小鬧。

她收起先前的楚楚可憐，恢複了小獸的本來面貌。

“哼，既然你都聽到了，就識相一點，讓開！”

賀律琮仿佛聽到了笑話。

“葉珈冕，你還是七歲小孩嗎？就算你離開療養院，外面還有山路、農場，甚至無人區。壞人會對年輕女性感興趣，尤其像你這種幼稚而愚蠢的。”

葉珈冕：“你少吓唬我。你和老頭子只是想讓我一輩子困在這裏，你們只想報複葉昕柔和程少安而已。”

賀律琮：“既然知道自己是替身和玩偶，就該有自知之明。”

替身和玩偶，果然他們是這樣定義自己。

“賀律琮，你有什麽資格嘲笑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不要你，他們為了錢，才把你繼給老頭子！相比之下，我比你幸運，至少程少安沒有一出生就抛棄我！你才是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她可真懂得踩人痛點。雖然事實不完全是這樣，但賀律琮沒有解釋。

見他沉默下來，葉珈冕适時轉換攻略，放低了姿态。

“琮哥哥，既然你也不喜歡我，就放我走吧。我都成年了，我想回南城，我爸爸還在等我回家。”

“葉珈冕，程少安失蹤超過十年，已經被定義為死亡人口，并注銷了戶籍。”

賀律琮冷靜地陳述事實。

“你胡說，不準你這麽詛咒他們！”葉珈冕帶着怒氣。

程少安明明承諾過，只要她用心演好故事，他就會帶着葉昕柔來接她。

“詛咒？那你想知道，昕姨真正的死因嗎？”

賀律琮冷冷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