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幕下的街道，總是那麽熱鬧。不論天氣好壞，總是有那麽一兩對情侶在你的周圍亂晃，惹的你心煩。感受右手傳來的力道，煩躁的心情稍稍平緩了下來，握緊對方的手，将思緒傳達給身邊的人，回以一笑，表示對他的感謝。如果沒有他，或許此刻的我不會有勇氣站在這裏。

“呦，凱諾，來晚了，大家可是都在裏面等着呢。怎麽？甜蜜的忘了時間嗎？”嘲笑又傳進了耳中，為什麽她總是改不了這樣的毛病。

董钰琦擡手摟着我的肩，挂着職業笑容看着走來的小雨，低聲呢喃：“放心，她還不是你的對手。”

“不好意思，我和小諾來晚了，真對不住。我以為是在市裏，所以沒急着出來，直到出發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這。這地方選的，看來裏面一定很安靜，不會吵到咱們。”忍着差點溢出口的笑意，還真是不給人留後路啊。不過這麽孩子氣的吵嘴，我是做不來，只有董钰琦可以和她奉陪。

“琦，我們進去吧。大家應該都在等着呢。”擡手摟上董钰琦的腰，故意放軟了語氣。“小雨，你們兩口子慢慢在門口接人吧，這還真是夠遠的，常在市中心活動的，找這裏一定很困難。”

“走吧，親愛的。”靠在董钰琦身上與小雨擦肩而過，沒有忽略側身時聽到的咬牙聲，以及那鐵青的臉。

“我以為你不會有這麽孩子氣的舉動。”

“我也以為我不會，可就是做了。”

“小諾，我已經報了必死的決心應付那些人幼稚的奚落。”董钰琦嘆氣。

“琦，就在剛剛，我決定和你同赴戰場，幼稚的事偶爾做做有益健康。”

“你這是打算和我生死與共嗎？”

“你想歪了。”潇灑的拍掉肩上的手，改為挽着他的臂彎，頭靠在他的肩上，邊拌嘴邊向着預定的包間走去。

推開門，一室的吵鬧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注視着門口的我們。還真是萬衆矚目，小雨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請到了這麽多打算看我笑話的人。除了曾經的同學，還有一些小雨後交的朋友，真是場精心安排的鴻門宴啊。只是可惜了，看着那一張張臉上的震驚和不信，笑容逐漸在臉上擴大。

“笑是可以，別再扯你的左唇角，想看更好的戲，就別在臉上露出嘲諷，幸福點。”董钰琦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耳語。

好吧，我聽他的，誰讓他是今天最重要的主角呢。挽着他走進包間，和那些原本打算奚落我或者看好戲的人打招呼。找到唯一空出來的兩個位置坐定，便不再理睬他人的目光，自顧自的和董钰琦咬起耳語。

“琦，這個位置還真是絕佳啊，算是風口浪尖嗎？”不是開玩笑，而是事實。桌子很大，如果室內吵

雜一點，遠處的人說些什麽大概是很難聽清的。再看看身邊坐的，都是曾經嘲笑我的人，結果可想而知。

“沒關系，你老公我有萬夫不當之勇，你就乖乖的看戲就好了。”董钰琦擡手揉着我的頭，寵溺的一笑。這在外人看來絕對是故意炫耀，尤其是身後的那群女人。而我期望的戲劇，也真的沒令我失望，在開餐後的五分鐘內正式上演。

“凱諾，聽小雨說你最近過的挺滋潤啊，釣了個有錢的凱子。怎麽？有了小白臉忘了我們曾經的姐妹了？”槍打出頭鳥，你還真是忍不住啊張倩。看來這兩年來你一直都忠心耿耿的扮演着炮灰的角色。

“她說的沒錯，我家諾諾确實過的很滋潤，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買什麽都随意，而我這個凱子呢更是随叫随到，提包刷卡，把我家老佛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不知這位大姐是不是也找到了像我這樣的小白臉供您差遣，以至于忘記了我家諾諾根本和你沒關系。” 董钰琦一臉天真的望着張倩。

“凱諾，你還沒給我們大家介紹一下你身邊的人呢，于理不合吧。”今晚出頭的還真多，不怕死的更多。

“他叫董钰琦，24歲。是我家親愛的，一個小小的主任而已。”側身靠在董钰琦肩頭，暧昧的介紹着。

“不錯啊，不過我挺好奇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記得有人曾經對我說看到凱諾在某個酒吧坐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輕扯唇角，嘲諷的笑再次浮現臉龐，這個聽說還真是時候呢。

“是嗎？請問那位朋友可否親眼看到凱諾和人家出去開房，并且和人上床，還讓他目睹了全過程了呢？”擡頭看着董钰琦潇灑的端起酒杯，用眼角的餘光瞄着第二只出頭鳥。

“額......這倒是沒有。”那人尴尬的回應

“那就說明是他看錯了。我和諾諾也是在聚會中認識的。不過參加的人員和你們可是大相徑庭。那時的諾諾可以說在一出現就吸引了我，讓我不自覺的跟着他轉。這應該就是一見鐘情吧。”放下酒杯，擡手攬過我的肩。“諾諾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追到了，一般的貨色她可是看不中的。我也只是附和了她的最低标準而已。所以啊，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不然說不準哪天就傳出你們在哪個酒吧坐臺的照片了呢。”

戲劇到此謝幕，就是想看也沒有敢出頭的了，誰叫董钰琦已經提醒她們了。回去的路上，我始終板着臉，這場鴻門宴是早就設計好的，如果沒有董钰琦，或者董钰琦沒有那麽老奸巨猾，更難聽的話一定會出現。

“小諾，開心些，她們已經不會再說你什麽了。還在生氣嗎？”

“琦，謝謝你。”

“說什麽呢，我是你老公不是嗎？

”

“哎。”無奈的嘆氣，望着那英俊的側臉，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他知難而退。

車外的街景寧靜的讓人窒息，車內的沉悶也是一絲不減。董钰琦，我終究是會離開的。你的情不會有結果，別再對我那麽好，我真的不忍傷害你。

“姐姐，他很愛你。”

擡手揉亂丫頭的長發，“別老重複我知道的事實，你這小鬼。”

“他很可憐，愛的可憐。”小睿搖頭長嘆。

“你懂什麽是愛情，就知道胡說。”

“我有胡說嗎？你怎麽知道我不懂愛情？那時候的你也比我大，還不是一樣不懂愛情，錯過了那麽愛你的人。”小睿不服氣的反駁，讓我尴尬的不知所措。

那時的我是真的分不清喜歡和愛，分不清心裏模糊的兩段情，所以才讓我和他錯過，再也無法挽回。

“後來呢？姐姐。”

“後來，我離開了，在那件事過後的兩個月，用了一個荒唐的理由。”

人就是這樣，當你認定了一人，就會忽略掉一切，甚至忽略掉心底對這份感情的質疑。如果當時我能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黯然神傷，就不會傷害的他連再愛的勇氣都沒有。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過的飛快，當你緊抓一件事不放時，可謂是度日如年；而當你放下一切随遇而安的時候，卻是時光如梭，所有的事彷如昨天。看着窗外開始掉落的枯葉，才發覺已經到了九月的秋天。

三個月了，回想起這三個月所經歷的一切，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把心底那個重要的人遺忘了很久。雖然談不上快樂，卻是過的很輕松踏實，從未有過的踏實。只是，讓自己異常的害怕。董钰琦，了解我太深的男人，牽引着我的思緒，讓我所有的生活都是圍着他轉。這種沒有自我的感覺讓我心驚。

雖然決定要忘記他，可是這樣的忘記不是我想要的。一陣陣寒意襲上心頭，我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變成什麽樣子。看不到的未來讓胃裏一陣翻湧，止不住的惡心感，在身體內不斷擴散，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無論用什麽樣的辦法，我都要離開，即使會傷的他體無完膚。

是夜，總是帶着漆黑和孤獨，當很久不曾有過的感覺重新回到身體裏，真是異常的難熬，望着牆角收拾好的行李，想着種種離去的理由，等待着他回來，

“小諾，我回來了。”開門聲伴随着他的呼喚，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怎麽又不開燈，還以為你不在。”

突來的燈光刺激的眼球生疼，讓我看不清他的面容。這樣也好，可以不用看到他眼裏的受傷。

“董钰琦，明天我就要走了。時間到了，我準備離開了。”

背包掉落地板，敲出

沉悶的響聲，屋內頓時靜如死灰，沉悶充斥着整個房間。

“你......要離開？”顫抖的聲音溢出他緊咬的雙唇，蒼白的臉色讓我有些不忍。

“是的。”忽視心中所有煩亂的思緒，堅定的吐出自己早已決定的答案。

“是我做的不好嗎？還是我做的不夠？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

“你做的很好。”

“那為什麽你還是要離開。”

“我從不曾愛過你，一開始不愛，現在仍然不愛。這些你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當初也只不過是答應你給你一段時間而已。”轉過身，不再注視他。

“可是我以為不會這麽快......”

“那是你，不是我。”

“......”沉默再次降臨，忍着心內的不舍等待他的再次開口。

“小諾，我想知道，這麽久了，你有沒有愛上我，或者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似乞求般的，喃喃的吐出他最需要答複的問題。

“自始至終不曾愛過你，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将來仍然不會。對你，我只有贊賞而已。再無其他。”我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喜歡嗎？有一點，但是我不會給他他想要的答案。那樣只會讓他無法忘記我。

董钰琦，你我是一類人，卻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不會給你留下任何一絲讓你等待的機會，讓你繼續這樣癡癡的守候。如果是曾經那個天真的我，一定會選擇和你相伴一生，如今的我，心中早有牽挂，又何苦連累你為我等待，等待那就連我都無法說出的時限。許是幾天。許是幾個月，許是幾年，我才能真正放下心裏的那個人。我不會讓你陪着我，這樣的痛苦，我自己承受就好。

“今晚，抱着我睡，好嗎？”

“好。”

關燈走回床邊，鑽進被窩，抱住他有些顫抖的身體，讓他的頭枕着我的肩。這是他最後的要求，我知道這代表的含義。最後擁有我一次，讓這段單戀劃下一個句點，其中的滋味，只有他和我了解。而這樣的要求，我又怎會不答應。

感受着肩頭傳來的濕意，擡手輕撫他顫抖的身體，撫順他鬓角的發絲，擦去他臉頰上殘存的淚。這樣的他，還是讓我有了不忍的感覺，也許真的有一點點喜歡了。

捧起他的臉，送上自己的唇，吻去再次掉落的淚水，吻上他翹挺的鼻，最後落在那柔軟的唇上。

“忘記我，董钰琦，我并不屬于你，所以，今夜過後，忘記絕情的凱諾，重新開始你的人生。”

我的話，隐沒在他的吻中。這一夜，是他三個月以來第一次真正的擁有我，也是最後一次。把自己交給他，作為回報，也為自己留下回憶。就算會有人罵我是濫情的浪蕩女人也無所謂，我

的人生不需要別人插手。

在最後一刻，我聽到了他的答複。“我會聽你的話，徹底的忘記你，不會再想起你。這是最後一次。”

一滴淚落在我的唇邊，伸舌舔去它帶來的濕潤，苦澀遍布整個口腔。原來，淚也可以是苦澀的。這一夜，注定我們無眠至天明。

當清晨的陽光照耀在地板上，我拖着行李箱離開了他的家。我如同過客般，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物質上的寄托品，卻在他的心裏徹底占了一席之地。這三個月的來去匆匆，我和他都不會忘記，只是他會埋藏于心底，而我會埋藏在靈魂中。

臨走前，在他的額頭落下最後一吻，無聲呢喃着我最後的話語。直到關門的一霎那，他仍舊沒有睜開眼，只是那眼角晶瑩的淚水，卻刺傷了我的眼，也刺痛了我的心。董钰琦，你永遠不知道我在最後對你說了什麽。它會永遠跟我的靈魂一起，埋葬在無人問津的角落。

“姐姐，你最後對他說了什麽？”小睿眨着那天真的大眼睛問着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去看窗外紛飛的枯葉，唇角的笑容慢慢擴散。

離開他後的某一天，當我聽到了他要結婚的那天夜裏，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只有我和他面對面而站，我對他說出了我隐藏許久的那最後一句話。

“董钰琦，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如果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你，我會回來找你，卻只限你單身的情況下。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有一點點喜歡你。”

然後，他微笑着伸開雙臂抱住了我。

那場夢裏，我笑的很甜，很幸福，這就足夠了。謝謝你，董钰琦。你讓我明白了什麽叫做真愛。祝福你，我後知後覺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