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奪妻
溫宣魚悚然一驚,低頭看向小莫遠:“你說我叫了什麽?”
小莫遠好奇擡頭看阿姐:“我就聽到一聲,阿姐叫世子不什麽。”
溫宣魚定了定神,問:“可有誰聽見了?”
小莫遠抓了抓頭:“那時候季澤哥哥在門口說話呢,應該沒聽到,只有我聽見了。”
溫宣魚微微松了口氣。
“可能是魇着了——沒事。”
她說罷,回過頭去,看向站在不遠處目送他們的孟沛。
已收割完畢的空曠天地間,他帶着侍者站在暈黃的夕陽中,這樣的距離已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只是那樣站着,便覺那是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
她感覺到他目送的目光,雖然知道他可能看不清,但還是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今日舅舅就會從紫原郡回來,她會立刻提醒舅舅盡快完成準備工作。
在這并不太平的世道,花鳥使的意外可大可小,雖已結案,但穩妥起見,她想盡快盡快離開這裏。
逃避雖然軟弱但是有用。
而今日分別時孟沛的邀約,請他們前去綿州過個暖冬,這個提議來的太是時候了。
想起他方才那微微遲疑生怕她拒絕的猶豫,溫宣魚說要回去問過阿翁時,孟沛臉上露出溫和的喜色。
溫宣魚心裏微微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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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遠處一大一小已經走遠了。
孟沛仍然站着,他臉上似乎有淡淡笑意,而眸色暗湧如海,似乎在想着什麽問題。
在他身後的侍者是他從人市一個一個挑選來的。
和銀弓、雪箭他們一樣。
每一個都忠誠,順從。
在上一世,他們中的某些人後來成為了冉冉的将星。
而現在,一切。
都是他的。
這一次,不會再有一個會出現上一世在戰場背刺他的可能。也不會再出現像萬宗背叛他父親那樣的情況。
他身上的傷痕和流掉的血都不必再來一遭。
在上一世曾經花費了很多時間付出了很多代價才知道的真相和曲折教訓,這一世,都鋪陳在他面前,如同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從一開始,就可以找到所有正确的答案。
就像是曾經的歷程一樣,那個臉上帶着羞意的少女喜歡他,上一世,他收下她的禮物也代表了他的某種接納,那時她用弱小而平凡的方式喜歡着他,讓他在家仇的重負中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個普通人。
他曾經以為自己對她是與衆不同的。
但是後來兩相分隔,他再回到京都的時候,卻發現她已成了別人的妾室,他以為,他于她,不過如此。所以他很快離開了。
那一次離開,變成了永別。
他一想到阿魚最後那封信,便覺得心跟着微微一顫。
倘若那時,他聽從了自己的占有欲和憤怒。
一切,都會不同。
前面,目送的人變成了兩個很小的背影。
上一世的那個少女和他說一句話都會臉紅,而現在的眼前人卻能柔柔向他撒嬌。
她似乎變了一些。
是因為這一世他溫和的态度嗎?如果她喜歡,他永遠都可以在她面前這樣。
這一次,一切都來得及。
也是他的。
這一世,她只需要安安靜靜在他的羽翼下,安安靜靜就可以避開所有風雨。永不背棄。
他微微勾了勾唇。
欠他的,都回一一拿回來。
而屬于他的,就只能是他的。
乖巧軟糯嗫嗫不語的小姑娘,也終于到了長大的一天。
他轉頭向身旁的侍從:“明天安排京都的聘禮押送來。”片刻,“阿魚在說柿子,一會準備一些好的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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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蘿陽村這兩日的八卦議論都是關于沈家和孫家的。
有的說孫羅人心不足蛇吞象,竟拿妻子做橋,有的說那沈瓷本來就不安于室,嫌貧愛富。
因為這些議論,沈瓷從蓮花庵上香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已連飯都不肯出來吃。
縣城的人當日便來了一趟沈家,在她家裏說了好一會。
溫宣魚心裏擔心,等這批人人走了以後,和舅母說了一句便去了沈家,沈家嬸子怔怔的不知道發什麽呆,見她來了,只呆呆看向沈瓷的房間。
溫宣魚進去,只看沈瓷蒙頭在床上,肩膀一聳一聳,似乎在顫抖着哭泣,不由心裏一軟,忙走上前去,她先坐在床邊,喊了一聲阿瓷姐姐。
沈瓷沒應,她又柔聲安撫了幾句,說大家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鄉裏人嘴碎,過幾日也就忘了,讓她不要放在心上,氣壞了自己。
卻沒想到,就在這時,只聽噗嗤一聲,沈瓷一把掀開了被子。
臉上笑出了一朵花。
原來她方才一直都是在偷笑。
她臉上是住不住的笑意,只恨不得立刻就跳起來。
“阿魚,替我高興吧。我就知道,我阿娘給我算過命的,我不可能是嫁給孫羅這樣的人的命數。”
溫宣魚呆了一呆。
她看起來高興極了。
“你知道剛剛縣府裏面的人來說什麽嗎?”她捂住嘴,還是笑出聲,“剛剛他們說,覺得我姿容出衆,所以本次的采選會額外增加上我的名字。只是因為孫羅的事情,讓暫時不要聲張,但是留下了足夠的妝奁銀。我阿兄因為的我緣故,現在已替補了孫羅的代行裏正一職。”
溫宣魚微微張大了嘴巴。
沈瓷臉上粉粉的:“你不知道,那日傳開時候,我瞧着你家旁邊那叢竹樹開花,就覺得事情不對。”
溫宣魚聽說過一句老話,竹樹開花,必有大災。
沈瓷卻笑:“傳說,鳳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實不食。現在竹樹開花,可不就是要結竹米了嗎?這意味着什麽?”她喜滋滋下了床,回頭看溫宣魚,俏皮可愛,“這意味着,這小小的萊縣,是将要出一位了不起的貴人啊。”
溫宣魚定了一秒,還試圖想要讓她稍微冷靜一下:“進宮采選選上了,便很難出宮了。而且聽說,宮中的慕容貴妃要求嚴苛,阿瓷姐姐……”
沈瓷打斷了她:“我再也不想補那些補不完的衣服,穿一件素衣就喜氣洋洋開心整個月的日子。宮裏錦衣玉食,就算是做奴婢,也是皇上的女人。不過阿魚你不用羨慕我,你啊——”她忽的眨了眨眼睛,微微壓低了聲音,“其實我小時候聽我阿娘說過,你可不是莫大嬸生的,你看你現在的模樣可不是她能生出來的。說不定,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沈瓷最後還是頓住了,想起在蓮花庵那人的警告,沒有将當日被詢問的事情告訴溫宣魚。
不過,這可是件好事,如果阿魚真的是富貴人家的女兒,那肯定是選擇親生父母的家庭啦,瞧着當日那問話人的衣着,一個下人也穿得那樣好,指不定是什麽了不得大大福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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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回到了京都的萬淼在京都的軟轎中得到了長随暗訪帶回來的答案。
從那日送花鳥使回來的人的來路入手,玄安很快摸到了孟家,而那位在豐收游神節上扮觀音的小村姑正是孟沛的未婚妻。
“原來是這樣。”他手中扇子在掌心輕輕敲了一下,神色卻有了一絲輕蔑。
昔日的豪門世家,現在卻和這樣的女子結親,落毛鳳凰不如雞。
長随玄安說完得到的情況包括意外得知的那村婦的身份,等待着萬淼的下一步指示。
卻看着萬淼沒說話,徑直下了轎,他目光露出幾分惑然,看着房牙領路的這處桂花巷小宅,微微勾了勾唇:“就是這個。”
當日從萊縣回來的路上經過時,萬淼一眼便中了這裏。
等了一天時間,讓房牙和手下清理了裏面的人和東西。
此刻裏面安靜極了。
他緩步踏足順着石階走進去,這是一處從未來過的宅子,但卻讓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似曾相識感覺。
小宅很安靜清幽,他走到最裏面,先看到一叢碧綠可愛的竹,隔着一道圍牆,外面的桂花香飄進來,夾雜着淡淡的茉莉的氣息。
玄安小心問萬淼下一步該怎麽做?
萬家和孟家曾是世交好友,他和孟沛更曾在同一位夫子門下求學。孟沛是孟家唯一的孫輩,從小便是錦衣玉食,得長輩厚望。而他的母親是甘泉侯的繼室,他頭上還有一位嫡出大哥,下面還有兩個庶出弟弟,他從小就知道,想要什麽,不能靠等。
可是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不過是曾經孟沛與生俱來的。
他起早貪黑的練習騎射,但臨頭還是孟沛搶先得了頭籌。
如果孟沛在京都順利成長,他們兩個将注定是對手。
但父親開了個好頭,孟沛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他現在已在低賤的泥裏。
兩家既已成死仇,萬淼手捏住柔軟的竹心,微微用力,碎裂成齑,他冷然道:“子承父業。既有一個殺父之仇,也不差一個奪妻之恨。那村女是溫家的,就通知讓溫家出面。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弄那個村女回來,就能上選秀名單,走萬家的門路,安排送進宮。”
這并不是重點。
玄安等着下面的話。
果然,萬淼道:“若是孟沛不服——”他将手裏的竹齑傾斜,“打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