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提親

溫宣魚放緩了腳步, 但身後的溫宣珠聽見這似曾相識聲音,卻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四妹妹,你看那邊的燈, 牡丹花的,多好看。”她伸手親親熱熱挽着溫宣魚的手, 在外人面前, 她實在是個溫柔友愛的好姐姐。

溫宣魚看了一眼那不遠處牡丹花下的魚結,也向前走了去。

一叢小小的花圃中, 卻是幾位小姐在說話。

領頭的便是秦國公家的嫡女秦筝,而她身旁一個神色怯怯的是自家庶出妹妹秦蓉,正低聲道歉。

秦筝正在教育妹妹:“當我不知你心思,便是瞧着那邊前庭的男子, 想要去露臉。”

秦蓉怯怯說并不是,只是看到前面盧家小姐, 想要打一聲招呼。

秦筝聞言口中多了一分傲然:“盧小姐是什麽人,她雖在秦家讀書, 卻原也是正經小姐, 不要以為她和離就和你一樣可以等輩論交,記得你是個什麽身份。今你讓你小娘求着父親讓你來,可不是來給秦家丢臉的。我且勸你安分些。”

溫宣珠聽得笑了笑,走了一步直接插話進去:“哎, 筝姐姐這是惱什麽?”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庶女秦蓉,生得的确不錯, 楚楚可憐嬌嬌怯怯的模樣,便故意開口往庶女小家子氣心比天高上面的措辭上靠,明裏暗裏諷刺。

秦蓉紅着眼睛聽着, 溫宣魚內心毫無波瀾,正好是個脫身的好時候,她便道:“方才喝了些茶湯,兩位小姐見諒,我尋宮娥去更衣。”

溫宣珠正說得來勁,忽然被卡了殼,呆了一下,只能看溫宣魚先去了。

溫宣魚方走,秦蓉也紅着眼睛怯怯道:“大姐姐,我……我也。”

秦筝蹙眉:“去吧。”

溫宣魚走出幾步,忽然察覺身後還有人,她回過頭,便看見一個拎着風燈的臉生小太監正站在溫宣珠外面的位置,她一出來,沒多久,那秦蓉便出來了,接着那太監就走了進去,和裏面的溫宣珠說了什麽,溫宣珠聘聘婷婷走了出來,卻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原本已經走出來的秦蓉,在看着溫宣珠和小太監離開的背影呆了幾秒,忽然向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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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宣魚回過身,這一片花園精心裝扮,周圍間或有小宮娥捧着齊眉手燈路過。她繞了兩叢花樹,然後重新去看那近在咫尺魚結。

順着魚結下面都有一個小小的指引,再度向前。

她拎着裙擺走到了這花叢的邊緣,然後便看見前面一個涼亭,涼亭後面是方肅穆的配殿,配殿左右各有數房間。

溫宣魚走到這裏,忽然心裏有些不安。在宮中私會,若是被發現,那後果并不是她和孟沛能承擔的。

雖然也很想見到他——

她收住了腳,在最後一個宮燈下,伸手想摘下那枚魚結,代表自己來過。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四小姐可還喜歡?”

溫宣魚的聲音漏了一拍。

這個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萬淼。

怎麽會是他?這些……難道是他?

她的脊背僵硬,緩緩站定,這亭臺此刻周圍無人,只有他們兩人。

他的聲音清雅安靜,帶着幾分冷。

她轉過身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見過萬公子。”

萬淼道:“四妹妹不必這麽客氣。”

溫宣魚想要離開,但就在這時,萬淼突然上前了一步,他伸出手,巨大的陰影撲面而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壓迫感和氣息。一瞬間,溫宣魚竟忘了躲開。

下一秒,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手上多了一枚魚結。她的溫順讓他的神色柔和了兩分。

“今年宮燈的懸結樣式,宣徽院議定的時候,我便覺得這個不錯。沒想到四妹妹也喜歡。”

他攤開手,将溫宣魚剛剛想要摘下而不得的東西攤在手心,等待她來取。

溫宣魚一下擡頭,他的臉背着月光看不出端倪。一陣蕭瑟風吹過,兩人鬥篷上的毛鋒細細擺動,涼亭中的走馬燈搖曳生輝。

他那雙冷靜深沉的眼眸看着她等着她,卻沒有說話。

溫宣魚心中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垂頭行禮待要準備離開。

萬淼忽然開口了:“我們……”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帶着幾分不确定和不易覺察的期待,“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一息之間,溫宣魚唇色白了一分,只覺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從自己身上抽離。

四周的黑暗緩緩逼近,仿佛那無數個夜晚,他沉默而又拒絕她懇求的模樣。

她緩緩搖頭。

但她的反應卻給了萬淼某種确認的勇氣。如果是真的不認識,那當他問出這個問題,第一反應,應該是疑惑,而不是這樣的……幾乎無法控制的……懼。

害怕?她為什麽會害怕他?

萬淼電光火石之間,也想到了那旖旎缱绻的夢意,他還想知道更多,于是幾乎瞬間,他就做出來決定。

“我做過一個關于四妹妹的夢,在一棟種着竹子的別院裏。”

萬淼說。

溫宣魚的長睫顫抖了一下。

萬淼伸出手去,微涼的風從溫宣魚身後吹來,她身上淡淡的熟悉陌生的香,如同一張細密的網,在這半明的世界緩緩收緊,他心中生出某種晦暗的渴望。

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了溫宣魚的肩膀。

而溫宣魚卻手指僵硬,仿佛驚雷擊打過脊背,她用盡全身力氣只穩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不可能。

他只是在訛她。他向來心思就深,更從不信鬼神之說。

英俊的臉近在咫尺。

而就在這時候,只聽一聲破風聲從身後響起,伴随着濃重的酒氣,一個冷硬的拳頭從溫宣魚身後伸出,反應不及的萬淼驀然一驚,只能全力一退,這才有些狼狽湛湛避開這直到下颔的一拳。

但下一秒,那一雙蒼白有力的手上多了一把暗色的匕首。

薄薄的利刃如同一片樹葉,卻準确避開了旁邊的溫宣魚,萬淼猝不及防,胳膊上拉出一道細厲的血線。

但這還不夠。

來人仿佛帶着難以遏制的怒氣,兇狠撲向萬淼,接着一個橫掃而出,和萬淼直接打在了一起。

彼此沉默而又淩厲進攻對方。

而來不及走的溫宣魚被擋在了中間。

仿佛她是一個風暴眼,所有的攻擊都準确避開了她,卻也不讓她離開。

雙方來回的騰挪和拳腳相擊,而沒有武器的萬淼略遜了一籌,但因為中間溫宣魚的存在,又給了他喘息的時間。

最後這場打鬥,最終以萬淼拔出了腰中軟劍彼此都隔空指向溫宣魚而結束。

萬淼薄薄的肌膚被利刃劃開,空氣中有淡淡的腥味。

他有些狼狽地擡頭,看向來者不善慕容鈞。

“慕容公子這是何意?暗中偷襲非君子所為。”他說完卻是一愣,停下這一刻,才看清慕容鈞那張俊美出衆的臉此刻青一片,眼睛也腫了,發冠微微亂了些許,顯然卻是比他還要狼狽。

這些自然不是他的收筆。

可是這宮中還有誰敢如此出手?而且還能單方面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将慕容鈞打成這樣?難怪今日宴會,他作為寵臣,竟遲遲未到。

可是不管是誰……

都——

萬淼忽然覺得身上的傷不是那麽痛了。

萬淼眼裏的笑意再次激怒了慕容鈞:“萬淼,若是有本事真刀真槍來,以宵小之輩暗地裏偷襲搶劫可算不得本事。”

萬淼搖頭否認了自己所為,忍住笑意解釋道:“若是真刀真槍,今天慕容公子能否站在這裏向我興師問罪倒是未可知。”

他并不誠心的解釋激怒了慕容鈞。

慕容鈞冷笑:“你可是想試試?”

萬淼忽的促狹再問慕容鈞第二個問題:“方才慕容公子說的搶劫?是劫了什麽?”

慕容鈞聞言卻是餘光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溫宣魚,伸手按了一下腰間原本放香囊的位置。

他能說他剛剛進了宮,被一個小太監領路,然後在就去宴會的路上,遇到了不知哪裏來的登徒子,趁着他轉彎的時候将他拖進了樹叢,然後兩人直接在樹叢動了手,等他回過神來,臉也腫了,腰上的香囊和荷包也沒了。

那荷包是他從溫偉那裏得來的。溫宣魚的手筆。本來是想另有用處的。

但現在卻被人搶了!!

東西被搶得不多,侮辱性極強。

一個侍衛馬步都虞候,在宮廷之中被人暴揍,還搶走了東西,最難堪的是,竟然還沒看清楚那人模樣。

他能說嗎?他不能。

但是只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有動機有膽子又有能力能在宮中這麽做的是誰。

待他在身上灑滿了酒,假裝是自己摔了一跤跌成了這般模樣,從禦花園無人處一來只等去找萬淼,正好看到這一幕。只看那萬淼果真是賊心不死,那邊拖延時間,這邊就來找溫宣魚,瞧瞧,明明人溫四妹妹都吓得臉色發白不知所措了,那萬淼竟然還想伸手過去。

倒真是他萬淼陰嗖嗖不要臉的做派!

他愈發氣惱。

在兩人的争鬥中,溫宣魚放緩了呼吸,生怕打擾到這兩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她只以緩慢而小心的慢動作,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想要偷偷溜出去。

誰知道眼看就要走出去了。

慕容鈞冷笑一聲,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正在移動的溫宣魚的手腕。

“不必怕,有我在。”

溫宣魚:……你更可怕。

萬淼一瞬面無表情看向慕容鈞握住溫宣魚手腕的手,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道:“慕容公子,別太過分。”

慕容鈞挑釁的意味分外清楚,道:“過份?如果這就叫過份——那我迎娶四小姐的時候,萬公子是不是要殺上門來。”

話音未落,萬淼目光猝然一冷:“什麽意思?”

慕容鈞道:“我已準備向溫家提親。”

溫宣魚只覺背上剎那落上了一道灼燒的目光,好像一瞬間要把自己側臉燒穿,這是什麽瘋話她才不要繼續聽。她垂頭用力伸手去掰慕容鈞的手指,一根一根,真是一刻都不想同這兩個人在一起呆了。

她的手溫暖小巧,用力按在慕容鈞手指的時候,他忽然不說話了,只低頭看着她的手指。

纖細的素手帶着暖意的觸感,細密的用力,按在他的手上的手背上。新鮮傷口的痛漸漸清晰,卻循着這痛,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自傷口循着他的手指傳到肌膚。

仿佛那日在溫家那種久違……的感覺。

他忽的感覺身體有了一絲變化。

他本來只是和萬淼一時置氣,按照他原來的想法,便是要溫宣魚,也不過是将這個小小的庶女留在身邊,或者給個襯得起她身份的妾室名分放在別院。

但現在他忽然真的開始考慮方才那句話。

而就在這時,忽聽見那邊一陣喧嘩聲,遠遠的,幾個宮娥都跑了過去。

溫宣魚趁機抽出了自己的手,連連退了幾步。

而慕容鈞則叫住一個不知從後面跑過去的宮娥:“何事如此?”

那宮娥認得慕容鈞,面色慌張,卻還是行了禮回話:“回慕容大人。聽傳話的德鑫殿嬷嬷說,是……是陛下喝了酒,不小心輕薄了赴宴的小姐。現在貴妃娘娘正叫人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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