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只是想要四小姐确認……
外面的人群都循聲跑起來, 溫宣魚擡眼看去,只見騎侍之後,又是清道二人青衣二人, 執偏扇方扇又各數人,白馬馭車, 流蘇白銅車身, 在城中緩緩而行。
另有數內侍捧着賞賜之物分列左右。
端的一派皇家氣派。
小令踮起腳尖看了一下,回過神來:“小……公子, 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主仆二人立刻結了賬,從後門出去,避開了前面的人群,折身看着方向, 準備穿過巷子提前抄近路回去。
這小酒館向後最近的距離便是穿過火弄,轉過兩條小道, 經過一條巷子,忽然聽見極低的一聲女子的悶叫聲, 溫宣魚微微一怔, 轉頭看了一眼四周的青壁,卻再也沒有動靜。
走到了這巷子門口,才看到上面寫了桂花巷三字。
她頓時心裏微微一緊。
這是慕容鈞的外宅所在之地。
怎麽走到這處來了。
這時小令忽察覺到前面有動靜,向她微微擡手, 兩人放緩了腳步,果然不一會,就看見了一輛沒有标記的馬車從前面的巷子出來。
馬車經過的時候, 裏面是若有似無的茉莉香。
而在更前面,一扇門戶打開,正從裏面走出人來。
溫宣魚立刻轉頭假裝, 這一動作,卻意外發現,之前兩人背後似乎跟着一人,那人猝不及防,立刻轉過頭去。
溫宣魚心中一緊,這是……被跟蹤了嗎?
但那人跟個兔子一樣,只是片刻,就消失在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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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宣魚向小令使了個眼色,兩人正待要走,卻又看那方才已經兔子一樣跑出去的人,又從小巷轉角倒退了過來。那人一步一步,緩緩退出來,等他整個人都重新回到桂花巷口,溫宣魚才看見他脖子前面搭了一把刀。
然後刀身全部顯現了出來,接着出來的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然後便是一身紫錦凫裘大氅的慕容鈞出現,他轉頭看了過來。
溫宣魚咽了口口水。她立刻轉過頭,反正現在是男裝打扮,興許認不出來。
不過這個僥幸很快被打消了。
慕容鈞的刀微微用力,問地上神色緊張的男人:“為什麽要跟蹤四小姐?”
那男人咬緊牙不說話。
慕容鈞示意左右拎起他:“你現在說和一會說,受的罪可就不一樣了。”
他走過溫宣魚身旁:“四小姐,一起聽聽吧。”見溫宣魚遲疑,他一眼看穿她的顧慮,忽的一笑,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幾乎不容置喙道,“放心,絕對趕得上回去聽旨。且還早呢。或者四小姐是想我這樣送你回去?”
小令面色一變,直接伸手想要,而慕容鈞的随扈随之動起手來。小令靈活敏捷,但對方畢竟有兩人,一時之間,彼此不分伯仲。
沉悶的打鬥聲中,慕容鈞已将溫宣魚帶進了內宅:“讓小孩子玩他們的。我們談談別的。”
她踉跄了一下,兩步站穩,四周是蔥蔥郁郁的花園。
“光天化日之下,慕容公子就不怕旁人看到報官。”
慕容鈞笑:“我就是官。況且,這一條巷子都是我的,應該沒有旁人。”
溫宣魚默了一下,她知道慕容鈞此人,向來軟硬不吃,事已至此,倒是要看看他能做什麽花樣來?
溫宣魚很早之前就知慕容鈞有一外宅,但是卻從來沒有來過院內郁郁蔥蔥,并沒有冬日的蕭瑟,海棠抽了新芽,院子裏少有人走動,安靜極了。
所以,那個被抓住的眼線慘叫聲就格外明顯。
不到片刻,他的随扈拎着一根帶血的鞭子走了過來:“回公子,招了。是祥雲閣的人。”
祥雲閣是萬家的産業之一。
慕容鈞臉上是毫不意外的表情。
“看吧,四小姐。是祥雲閣的人,是萬淼要查你。可是他能查你什麽呢?他明明知道四小姐曾在鄉下有個議親的男子,而那人又早就死了。這般細細查你,是怕那人死而複還嗎?”
地磚上仍有鞭子落下的點點血跡,如點點的紅花,慕容鈞揮手讓随扈退下。
“這個人,四小姐想怎麽處理?本公子樂意效勞。”
溫宣魚看他:“慕容公子到底想做什麽?”
慕容鈞站了起來,走向了溫宣魚,他本來生得極為俊美,走得近了,卻叫人生出陣陣寒意。溫宣魚一下推開他站了起來,卻被他一手扣住了手腕,一個轉身,溫宣魚坐在了太師椅上,退無可退。
他的目光逼近。
“我只是想要四小姐确認一件事。”
此時外面的巷子已有了激烈的打鬥聲,但慕容鈞頭也沒有回。
他的手上有一個小小的木雕,那是小令雕刻的,溫宣魚的模樣。
“我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讓他生出應有的興趣。
他的手按在溫宣魚的肩上,她的身體幾乎本能就開始顫抖,她當然知道,慕容鈞想要确認什麽,她也知道慕容鈞的心病是什麽。
慕容家的人無論男女,向來生得美麗動人,當年先帝尚在的時候,年少的慕容鈞進宮見姑母,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卻不料遇見了喝醉的先帝,被當做了慕容家的女眷,這一場意外,讓年少的慕容鈞身心重創。
後來,先帝遍宮尋找當日那個仙子一般的宮娥不着,還頗為遺憾,以為是黃粱春秋一夢。
而自從宮中回來後,慕容鈞便性情大變,越發陰沉。
上一世,慕容鈞第一次見溫宣魚是她被父親處罰執行了家法的時候,那時溫宣魚因為犯錯跪在院中,鞭子落下,她滿背是血,咬着唇忍耐,他看着那張艶麗而脆弱的臉,看完了整個過程,然後便向溫二提出,他要娶她。
溫宣魚一直知道慕容鈞的病。
慕容鈞對她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一種病态的欲望。
火牆讓房間裏的溫度緩緩升高,空氣中有種淡淡的異香。慕容鈞的手沿着她的肩緩緩伸向她纖細的脖頸,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吹拂在他手背,有一種細細密密的酥麻感。
他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疼得她輕呼一聲,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溫宣魚的眼睛,緩緩靠近。
咫尺之中,溫宣魚一下說了出來:“那日是我二哥的藥。”
慕容鈞微微一怔,溫宣魚看着他,看起來驚慌卻又無比清晰:“那日在溫家,慕容公子的馬突然……欺負了萬公子的馬,是因為我二哥的藥——從寶華樓拿的藥。父親很生氣,知道茶水也被下了藥,将二哥禁足在家……除了這件事,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們沒有瞞公子的了。”
慕容鈞聞言一瞬面色變了又變,他幾乎剎那明白了溫宣魚的話。
竟然是這樣……
他當日的反應竟然是因為……這個嗎?
難怪他之後面對那些女人仍然……
他幾乎狐疑看着眼前的溫宣魚,就在這時,只聽外面的院落砰的一聲,是門被踢開了。
有短暫的喧嘩聲由遠而近。
萬淼的聲音響起。
慕容鈞沒有回頭,他聽見了萬淼的聲音一瞬,幾乎惡趣味笑了笑,向溫宣魚道:“萬淼這個人和我不一樣,他為人有潔癖,盥濯不離手,不能容忍女子的任何不潔,實在無趣又僞善。四小姐替我解開了一個疑惑。那我也送四小姐一份回禮如何?”
溫宣魚不太明白他的話。
下一秒,慕容鈞忽然低下頭來,他冰冷的唇猝不及防落在她的唇上,溫宣魚掙紮起來,他的手輕輕一抓,扣住了她的手腕。
本來只是惡趣味的一吻,觸碰到少女柔軟的唇的一瞬,慕容鈞卻只覺指尖一麻,唇邊的痛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感覺攪動他的情緒。
……不,并不是藥物的作用。
和什麽藥物無關。
仿佛頭皮忽然遲緩了一下。
他感受到少女的掙紮,但這掙紮卻激起了某種更深的欲望。
直到一拳落在他臉上,慕容鈞退開兩步,溫宣魚憤怒一巴掌扇向慕容鈞,他微微側頭避開,伸手擦掉了嘴角被咬破的唇,這才轉頭看向狼狽趕進來的小令和幾乎無法控制情緒的萬淼。
萬淼幾步上前,被小令搶在了前面,兩人很快被慕容鈞的下屬隔開。
慕容鈞歪頭看萬淼:“萬公子,真是稀客,怎麽有空來我這裏?哦,對了,是來接人的嗎?”他說罷向外面喊他的随扈,讓他将那個奄奄一息的眼線帶來,“不好意思,這個人開始不肯說,下手重了點。”
萬淼沒有看那眼線,只看着唇上尚有血的溫宣魚,幾乎從牙縫裏叫了一聲慕容鈞的名字,然後直接按住了腰間佩劍。
慕容鈞也按住了腰間的劍,輕輕一笑:“萬世子,一個小小的線人,也這麽生氣,可是忘了我們之間美好的友誼?”
前些日子,慕容家檢舉了萬家派系中的皇商韓家當年參與倒賣軍糧的事情,因為證據确鑿,牽涉到了萬家,萬家嫡長子因為管理不嚴受到申斥,被令閉門思過,剛剛弱冠的萬淼快刀斬亂麻,在慕容家集中攻擊萬家的時候力挽狂瀾,拿出了慕容家嫡子曾私下為岳家占用祭祀用地的內部案子。
兩家唇槍舌劍,直接将此事演變成了慕容家和萬家雙方政黨的攻讦,彼此挖坑,死咬不放。
睿帝被吵得頭痛,暫時擱置,而慕容鈞和萬淼在各自家族的內部競争人卻因為背鍋都大受打擊。
加上抓住了北戎南下的關鍵時候,年輕卻頗有才幹慕容鈞和萬淼開始正式作為兩家後起之秀代表站到了臺前。
這就是兩人之前的合作友誼。
萬淼一字一頓:“離她遠點。”
慕容鈞歪頭:“偏不。”他漂亮的眼睛又冷又狠,如同冷血的蛇,現在生出了獵人的心思,“ 既然萬公子介意她有過未婚夫的事情,如此麻煩跑去金淮郡查來查去,那不如換個纖塵不染的千金,我看甘泉侯夫人最近相看的那位秦家大小姐,還有大理寺李少卿的幼-女,都是極好的人選。”
萬淼聞言怒視慕容鈞。
慕容鈞有些驚訝咦了一句:“怎麽?不對嗎?哦,忘了,還有最近提過一次戴郎中的孫女,這位雖家世差了點,但聽說性情十分柔順。萬世子這麽考慮,不會是想要四小姐做妾吧?也是,四小姐這樣的家世怎麽能配上堂堂甘泉侯世子呢?真是可惜呢,就算是安排了溫家大公子進了宣徽院,又重投樞密院,也改變不了溫家的地位。”溫家的沒落不可能靠着一個毫無根基的溫偉而改變。
“慕容鈞,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麽生氣,被說中了嗎?”慕容鈞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說,我就不一樣了。我可以讓四小姐成為皇親國戚,名正言順嫁進慕容家。”
溫倉兒子們不夠争氣,可他有一群好女兒。若是一位成了後妃,地位自然水漲船高。而慕容家娶妻向來在門第之外,更看重的一條便是容貌,溫宣魚完全夠格。
萬淼忍無可忍,道:“一派胡言。”他松開按住劍鞘的手,去拉溫宣魚:“四妹妹,我們走。”
溫宣魚避開了他的手,慕容鈞見狀微微一笑,他剛剛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但凡是有腦子的女人都會知道如何抉擇。
“四妹妹,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但他的手伸出去,也被避開了。
溫宣魚用手背擦了唇,誰也沒看,沉默着走了出去。
等到回到溫家,從後門翻牆溜進去,溫宣魚一面快速換衣梳洗,小令仍然很生氣,又懊惱自己今日沒有發揮好,沒能好好護住溫宣魚。
溫宣魚卻想的是另一件事,她越想越怕,手再次微微顫抖了一下,按住梳子。
“你聽見了嗎?”她說,“萬淼在查季澤哥哥。”
太大意了,這幾日在外面,若是被有心的萬淼抓住一點線索,都會将線索引向孟沛曾經前去參軍的地方。
而萬家和孟家又是死敵,被他知道孟沛尚活着……
溫宣魚幾乎不敢想下去。
“孟大人可不是他想查就能查到的。”小令道,她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萬淼現在讓大公子随樞密副使前去監軍,正要前去蔚州。山高水遠,大公子不在,那位剛剛封了郡主回來的三小姐怕是真的要想盡辦法折騰荼蘼軒。”
溫宣魚忽道:“那我們一同跟大哥哥走,如何?”
小令有些吃驚啊了一聲。
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儀仗到了溫府。
荼蘼軒裏睡覺的嬷嬷們被叫醒,聖旨到了,全家都要前去聽旨。
溫宣魚同小令到的時候,老太太在前,大娘子和帶着面紗的溫宣珠已經到了正跪在大廳,溫宣魚在後面找了個位置,溫順的柔姨娘輕輕咳嗽着,她的身體看上去似乎更虛弱了,見到溫宣魚來,仍不動聲色給她挪出了一小塊地方。
在大娘子的身後,跪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婦人,正是今日剛剛進門的沈瓷。沈瓷穿得一身玫紅,看上去分外嬌俏,看見溫宣魚來,她咬了咬唇,坦然笑了笑,溫宣魚輕輕嘆了口氣,向她點了點頭。沈瓷的眉眼頓時生動起來。
衆人跪在地上,聽着宣旨的太監念完,再度謝恩完畢,老太太先去了,溫二立刻殷勤扶着帶着面紗的溫宣珠起來向後去了。
溫二大娘子和溫宣珠一走,廳堂頓時松散了下來。
柔姨娘身旁的小五跑過來,伸手抓住她的手,微微搖了搖,溫宣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柔姨娘向小五招招手,帶着她先自去了。
沈瓷走過來,臉上帶着微微的幾分卑微的示好:“阿魚,我剛剛來都沒看到你。”
溫宣魚向她垂眸:“沈姨娘。”
沈瓷為這個稱呼尴尬了一瞬,慢慢笑了一下,她自信極了:“總之,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在這裏過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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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一直沒有說話,溫二心情極好,有些過分殷勤圍着溫宣珠,噓寒問暖,又說她這些日子在宮中,可真是擔心極了。
溫宣珠一直沒說話,到了後院枕煙閣,她直接坐下了。
溫二看見女兒如此,忍耐了一下,看她一直帶着面紗,便道:“都是在家裏,不必這樣拘謹,取了吧。”
話音未落,卻聽見溫宣珠笑了一聲:“父親真的想要我摘下嗎?”
溫二聽着溫宣珠口氣不對,待要說話,卻看見溫宣珠伸手拉住臉上的面紗,用力一扯,發髻顫了顫,面紗脫落,露出她的臉來。
溫二乍一看到,頓時低呼一聲。
只看溫宣珠白淨的臉上,在面紗遮住的地方,是活生生幾道怵目驚心的指甲印,結着紅紅的疤,已半好了,卻格外醒目。
“這……這——”
溫二轉頭吃驚看向妻子,去見大娘子早已滿臉眼淚。
“那慕容貴妃下手太重了,不過是陛下為珠兒求情兩句,她就下了這樣的手。”大娘子用手絹抹眼淚,“當時臉就不行了。若非那時候太後趕到,恐怕事情更糟……然後在宮中看病,卻日日送來重色的菜肴,傷好了。臉上也留下了痕跡……”
大娘子哭:“我苦命的兒,這是做了什麽孽——就算是個郡主,又怎麽樣,這輩子都毀了——”
原來是這樣——
溫二一下坐在椅子上,伸手按住扶手。
這樣一個郡主,根本毫無意義。
“倒是便宜了秦家那個庶女。”溫二憤憤。
溫宣珠只是坐着,眼裏都是無法纾解的憤恨之色,大娘子看一眼她的臉,又開始哭起來,抽抽噎噎想要溫二幾分憐惜的關懷。
溫二卻只覺得頭痛,站起來,神色也沒有了方才殷勤,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這個女兒算是廢了。
他走出去,驀地想起今日新到的沈姨娘,心裏一動,嬌柔新鮮,他的身體還好,若是再得幾個女兒,也不是不可能。
溫二一走出去,大娘子就忍不住罵道:“看看,看看,肯定是又去找那個妖精了。不過半月沒回來,家裏就又塞進來一個妖精……這妖精還是那個小賤-人的同鄉!着實可恨!”她簡直不知如何罵才好。
轉頭看溫宣珠木然的模樣,幾乎無法控制住遷怒的惱:“你真是昏了頭,好好的非要去招惹陛下幹什麽?現在可好——你二姐不争氣,在婆家到現在都沒有孩子,日日站規矩,你又這樣,你那二哥更是個蠢的,我……我真是不知做了什麽孽。”
就在這時,溫宣珠忽然問:“母親今日出宮可聽見了。我們家是能參加慶成宴是因為慕容貴妃想要看溫家四小姐。”
她的聲音很冷:“之所以要看溫宣魚,是因為她入了慕容鈞的眼。”
大娘子心口痛胃裏發酸補充:“人家還入了萬淼的眼。”
溫宣珠順着自己的邏輯:“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進宮,更不會遇見皇上,也不會落到這個結果。”
“都怪她。”她說,這個結論一出來,好像心中那種無法纾解的郁結愁悶一下子都找到了出口,她重複了一句,道,“都怪她。”
“要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
她轉過頭,聲音充滿了惡毒和積累的憤怒:“我要她付出代價。”
後面的聲音緩緩低了下去
……
外間默默等在穿堂後面的柔姨娘完完全全聽完了所有的話,越聽到後面越是覺得心驚動魄,她這會兒手微微發顫,她用力握住小五的手,向她輕輕搖頭,示意不要說話。
兩人沒有再進去枕煙閣,一口氣走出去好遠,她才停下來,冷風灌進喉嚨,走得太急了,柔姨娘低低咳嗽起來,她拿出一張片子,捂住嘴,咳嗽了一會,帕子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她一把握住,不叫小五看見。
走過這片林子,前面的花叢後便是之前溫宣魚和小五一起蕩秋千的地方。
她看過去,好像看見那個早上,小五跟着溫宣魚一起坐在秋千上,溫偉在後面輕輕一推,小五擡起頭笑起來的樣子。
柔姨娘閉了閉眼,她的身子勉強拖了這麽久,眼看已經瞞不住,快不成了。
可她的女兒還這麽小,甚至還不能照顧自己。
她要是沒了,小五怎麽辦?
她是大娘子身旁的婢女出身,太清楚大娘子的手段和心腸。若是由小五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後宅,幾乎可以想象是什麽結果。
必須要為小五争取一些時間和希望。
她頓了頓,下定了決心,轉過了方向,讓小五先回去,轉身走向了溫宣魚的荼蘼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