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千金墜/睡美男》BY輕笑生

簡介:

原名《睡美男》,請為立志脫離标題黨的無良輕鼓掌!

曾經有一個全天下最年輕最英俊最有前途的美男擺在齊笙面前,她沒有珍惜。

于是她被一頓暴打+威脅+綿綿不絕的虐待。

最後……

她屈服了。

這大約是腹黑高富帥調教不馴屌絲的故事吧(*^__^*)

內容标簽: 強取豪奪

搜索關鍵字:主角:齊笙,吳正瑜 ┃ 配角:江心遠,齊五爺,吳清婉,趙珮紋,衛小雨 ┃ 其它:虐身,小虐,成長

☆、有女待嫁

一雙略帶薄繭的手滑過柔嫩的頸側,冰涼的指肚擦過肌膚,頸間頓時敏感地冒出一層細碎的顫栗。那雙手由上而下,自胸前緩緩滑落至小腹、腿間,隔着一層薄薄的單衣,将肌膚寸寸捏遍。

良久,一聲冷漠的命令:“轉身。”

齊笙低垂着眼,順從地背轉過去。纖薄的脊背爬上十根手指,粗魯而肆意地摩挲,攀着脊柱一路游移,漸漸落到翹起的臀上,再緩緩滑至綿軟的股間。

“蹲下。”伴随一聲略顯輕蔑的命令,齊笙屈膝半蹲,平伸出雙臂,溫馴得猶如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綿羊。

頭上一輕,束發的簪子被抽離,一頭烏黑的長發頓時垂落,掃過翹臀,發梢幾乎垂至地面。十根手指恣無忌憚地插入發間,穿梭而過,仔細而謹慎地搜索過每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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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耳孔、肚臍、趾縫等一一搜查完畢,那雙手的主人方取過帕子,仔細擦拭:“快些穿上衣服,五爺和夫人都在等你。”

言罷,丢下一塊細白的帕子,大步而去。

微暗的室內,身攏俏白單衣的少女光着腿站在泛着冷光的大理石地面上,赤着的腳邊堆着一圈散落的衣物。她垂首斂目,彎下腰将衣服一件件拾起,展平抖正,再一絲不茍地穿在身上。最後套上一雙白靴,原地輕跺兩下,不疾不徐走至梳妝臺前,對鏡挽起頭發。

鏡中,一名溫眉婉目的少女靜靜而立,膚若白瓷,如蝶翼般的睫毛輕顫,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鏡中的自己,烏幽幽的眸子如冰層下的暗流。她眨眨眼,微微抿起唇角,清冷的氣質頓時融化,整張面容如同春風拂過,溫和煦暖。

少女展袖踮腳,輕盈地轉了個圈,背後順柔的發梢輕揚,霎時似有一股幽香流出,傾瀉滿室。她定定望着,半晌後緩緩龇牙,十指握鈎橫在胸前,眼神兇戾,猶如初生的小獸。

屋外冰雪晶瑩。院中尚幼弱的三兩株桃樹被沉沉雪色壓得彎下腰,枝梢點綴顆顆剔透的冰珠,映着炫目的晚霞,折射出絢爛的色彩。

齊夫人的院中,一陣陣歡樂的笑聲傳來。尚未走近,便能感受到那融洽蜜意。齊笙眸子微垂,片刻後複又擡起,如浸水墨玉般的眼睛浮起一層溫和的笑意。

“五爺,夫人。”齊笙走進屋中,對着上座福了一福。

“喲,我們的齊笙大小姐回來啦!”一聲略帶譏嘲的聲音響起,齊笙循聲望去,目光落在屋中最明豔的一抹色彩上,“簫兒,怎又坐在母親腳上?仔細累到母親,快快起來。”

目光所至,一名身穿粉紫小襖的少女扁嘴,下巴昂起,輕哼道:“要你管?好似全天下只有你一個人心疼母親似的。”嘴上如此說道,身子卻利索站起,她的身段比齊笙高出半個頭,五官明豔而張揚。大步走下來,露出身後一位溫柔婦人:“笙兒回來啦,來,到娘這裏。在外頭跑了一天,凍壞了吧?”

“午後雪下得緊,外頭倒真極冷,不過我卻沒有凍着。”齊笙笑道,“我待在坊裏,同六叔家的小琪琪玩耍來着。”

說話間腳下不動,并不順着齊夫人的話走近同她親熱。齊夫人微怔了怔,緩緩收回手:“嗯,沒凍着就好。”

話音剛落,坐在她左手邊的中年男子接過話問道:“坊裏沒什麽事吧?”

說話之人身材偏瘦,下颌兩寸山羊胡,一張深紫的面孔不茍言笑,正是齊五爺。齊笙面對他時總比旁人要恭敬些,垂首斂目,恭敬地答:“沒有什麽大事。只不過午後有兩只不懂事的猴兒偷了銀子,被六叔教訓一頓之後丢出坊去。”

“嗯,沒事就好。”齊五爺點點頭,“擺飯吧。”沖門外擡擡手,吩咐下去。

婢女很快将飯菜擺上桌,六菜一湯,葷素俱全。每只碗碟皆比尋常器皿高出許多,其下方皆續有半燃的炭火,防止半途菜冷羹涼。盅蓋掀開,霎時間騰騰熱氣冒出,香膩誘人。

齊笙坐在桌尾,捧着一碗白米飯端坐細嚼。在她對面,齊簫偎着齊夫人,不時夾飯布菜,期間說一些自夫子那裏聽來的趣事,妙語連珠,逗得齊夫人眉舒目展。右上首齊五爺端坐,一絲不茍地用餐,一只實實在在的白面饅頭落在他手中,不過三兩下便被撕碎咽下。

一頓晚飯十分融洽。

飯後,齊簫黏在齊夫人身上,直嚷撐到了,央着齊夫人為她揉肚子。齊五爺自袖中掏出一方藍色的方格帕子,慢條斯理地淨嘴擦手,梳理胡須。齊笙則坐在旁邊,細細品茶。待她一盞茶畢,齊五爺方撣撣身上,起身朝她道:“跟我到書房來。”

齊笙便放下茶杯,起身随後。

到了書房,齊五爺往桌案後一坐,問題一個接一個抛來:

“才子樓近日進項如何?”

“進項比之前略有不足,然大勢漸佳。”

“詳細說來。”

“近幾日大雪封城,天寒地凍,街上難見人影,人數減少實屬常理。然而熟面孔越來越多,且三層以上的訪客漸多,長此以往,才子樓将毫無疑問成為京城最風流之地。”

“淑女閣的情況又如何?”

“較之前人氣旺盛許多。”齊笙緩緩地答。

這是一個慣例,每月逢五,但凡齊五爺在家便會叫她到書房,或詢問近日發生的大小事情,或找她參謀生意之事,或尋刁鑽問題考校,幾乎雷打不動。

齊笙應付慣了,此時不慌不忙,躬身垂首,慢條斯理地将近日發生的事按輕重緩急一一道來。語畢,緘口默立,等候齊五爺的安排。

“過年你就十五了吧?”

齊笙恭敬地答:“是。”

“按大烏朝律例,女子滿十五歲可論婚嫁。等四月份你的及箅禮一過,便該考慮婚事了。”齊五爺說話時并沒有刻意看她,但齊笙分明覺得一束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垂着頭,并不接話。

齊五爺也不再言,垂眸翻動着書案上的書卷。薄脆的紙張被翻動的嘩嘩作響,屋中忽然靜得厲害,齊笙靜待半晌,終于忍不住擡頭偷偷瞄了一眼。不意齊五爺此刻也正擡眼看她,兩道目光相撞,齊笙連忙垂下頭,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脫離胸腔。

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耳邊清晰地聽到咕咚一聲,想到齊五爺此時可能在看她,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正盯在她頭頂上方,頓覺頭皮發炸。

然而齊五爺并未如何,依然翻動着書卷,屋中嘩啦啦的脆響不時流動,單調而靜谧。齊笙垂首站了半晌,激烈的心跳漸漸平複下來。她又站了一會兒,漸覺腿腳有些酸痛,正欲擡首詢問,齊五爺似終于想起她來,自高高摞起的書卷後擡起頭,沖她面無表情地揮揮手:“無事便回去吧。有時間仔細考慮一下婚嫁之事。”

齊笙再欲說什麽,然而齊五爺已經再度埋下頭,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閉上。輕聲告退,帶上房門。

她并不知道,在她走後不久,自屏風後走出一個人來。

白衣白靴,長身玉立,烏發雪膚,貴雅到極致的一位青年公子。白衣公子嘴角含笑,扶住就要跪拜的齊五爺:“莫跪,五爺每次都跪在同一處,不怕這地面被你跪得凹下?”

齊五爺慣是不茍言笑,聽罷這話,一張僵刻的面孔頓時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僵硬地扯扯面皮,後退一步拉開書桌後的椅子:“少爺請坐。”

白衣公子順從如流地坐下。

“一晃又是一年過去了。”白衣公子的目光落至桌上一只烏木筆架,指尖滑到數支毛筆其中之一,屈指輕輕一彈,頓時叮叮咚咚數只筆杆就碰撞在一起,“就連小笙兒都長成亭亭佳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齊五爺恭謹肅容,聞言只深深埋首,神情不見絲毫得色。

白衣公子随意撥弄着叮咚作響的筆杆,目光落到之前齊笙站立之處,感嘆道:“你這個女兒可真了不得,也不知誰家男兒有福氣能娶到她。”

齊五爺立刻挺直背脊,一字一頓如發誓地道:“縱她一生,只聽命于公子一人!”

“哦?若她不肯呢?”白衣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齊五爺毫不猶豫地道:“齊五以性命擔保,此事必不會發生!”

白衣公子這才微笑點頭:“我自是信得過五爺。”

同一時間,齊笙已經洗漱完畢,在婢女的服侍下,解帶寬衣,爬進被窩。

夜一刻比一刻更靜。外面的風聲似乎停止,雲破月來,銀霜一般的月輝透過窗紙灑入室內,給漆黑的夜色蒙上一片薄軟輕紗。

面向牆壁而眠的齊笙忽然緩緩睜開眼,輕輕地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下床。不顧地面涼如冰,赤腳跪地,伏身用力将手臂夠向床底。摸索片刻,掏出一只外皮粗糙的鐵皮盒子。

打開盒子,露出點點銀白與金黃。

低頭看着這些比月光還要寒冷之物,齊笙心中燃起一絲火苗。她微微垂首,掌心向上,湊在唇邊,自口中吐出一塊隐在舌根下良久的小巧玲珑的物事。

借着微弱的月華,隐約看清這是一塊指肚大小的碎銀,上面沾有絲絲晶瑩唾液。她掀起衣角擦拭幹淨,将這塊仍然帶着體溫的碎銀放入鐵盒。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羞澀挖新坑……扭捏求收藏~~

☆、揮漢如土

東方漸白。

齊笙在婢女的服侍下穿戴洗漱完畢,抄着袖子走出卧室。剛行至房門口,迎面刮來一股剛烈至極的寒風,小團小團的碎雪劈頭蓋臉地砸來,立時便有些睜不開眼。她略略側首,避過這剛勁的風頭,雙手往袖中更深地抄了抄,擡腳在雪地上留下兩行秀氣的腳印。

齊夫人的院子裏,靜寂裹素,呼呼寒風卷着雪粒擦過屋檐,發出輕微的沙沙之響。兩名青衣婢女端着盆子匆匆進出,見齊笙走近,忙屈膝行禮:“見過大小姐。”

齊笙點點頭:“快進去服侍老爺與夫人吧。”擡腳走上臺階,從容地來到正屋一側,尋一張椅子坐下。約莫等了兩刻鐘,齊五爺與齊夫人方自卧室中走出,穿過通道來到正屋,坐于上首。齊夫人接過婢女遞來的冒着騰騰熱氣的白茶,輕啜一口,擡首朝她望來:“笙兒又起這樣早?天如此冷,怎不多睡一會兒?”

“見過五爺,見過夫人。”齊笙自椅子上起身,給齊五爺與齊夫人認真行禮,方緩緩坐下答道:“多謝夫人厚愛。只是我早起慣了,倒覺得睡足便好,睡多反而難打起精神。”

齊夫人便朝旁邊的齊五爺看去,細長的秀眉輕輕蹙起:“可是五爺又安排給你許多事?五爺慣來嚴苛,你不必一味遵從。咱們女兒家生來嬌弱,比不得他們男子粗糙,當休息時便休息,無需同他們比能幹。”

齊笙低頭答是。齊五爺此時輕咳一聲,擱下茶杯,目光朝外一掠,張口問道:“簫兒呢?怎還未過來?”

齊夫人順着他的話朝外望去,目光所過,盡是一片白茫茫,并不見那道明麗的身影。遂收回目光,搖搖頭道:“這個懶丫頭,一準兒還賴在被窩裏沒起呢。青翠,你到二小姐院子裏瞧瞧,若她還沒起來,便叫綠寶綠珠伺候着。告訴她若晚了夫子的課,又該被打手心了。”

門口站着的青翠領命,低着頭冒雪匆匆離去。

齊夫人轉過目光,呷了口茶,又對齊笙道:“你這孩子就是心實,在自個兒家裏也講究許多。我是你母親,你便多睡一會兒我與五爺難道會怪你不成?你總這般小心翼翼,只會苦了你自己。你瞧簫兒,何時守過規矩?我與五爺可曾不喜她?”

“簫兒便是這般,天氣一冷便恨不得紮根在床上才好。”齊笙抿嘴笑道,“只是我身為長姐,便該做出一番表率來。何況我從心裏尊敬五爺與夫人,自願早起侍奉,夫人如此說,可是覺着我……”

齊夫人微微一怔:“我一片好心,倒叫你誤解了。”見齊笙垂首抿唇坐在那裏,說不出的娴靜端莊,忽然不知說什麽,嘆了口氣,伸指朝她額上虛點幾下,“我知你孝順,只是咱家不缺銀子,你少忙一刻也短不了吃穿,何必如此賣命?五爺便再財迷,也不應對你如此嚴苛。”

齊五爺便高聲咳嗽起來,齊夫人側過頭看他,難得地高高挑起眉毛:“今兒笙兒就不出門了,便在家陪我一日。”

齊五爺輕咳數聲,手掌往桌上抓去,低頭飲茶之際,眼角掃過齊笙的方位。齊笙便輕輕一笑,眨一眨眼,舒臂展袖,抖着身上的衣袍對齊夫人軟軟地道:“夫人這話應當早說,您瞧我這一身衣裳,如意一早給我換的。早知我便不換了,回頭出不了門,如意可要念我。”

她此時白衣白靴,烏發高束,一副俊俏公子的打扮,俊俏得不得了。齊夫人想到如意愛較真兒的性子,也不禁以帕掩嘴,笑道:“如意那丫頭,倒真是連我都說不得。”

這時,青翠自院外匆匆而回,齊夫人在她身後望了望,問道:“二小姐呢?怎未跟你一起過來?”

青翠抖落身上的雪,站定後答道:“回夫人,二小姐說今日夫子休假,不必早起趕課。”

“這麽說她仍在床上懶着?”得到青翠的回答後,齊夫人頓時好氣又好笑,“這個懶丫頭。”搖頭笑笑,無奈地看向齊五爺,“五爺,現在怎麽辦?都是你給慣壞了。”

齊五爺嚴肅的面容頓緩,微露笑意:“再去叫她。”

青翠便又一頭鑽入風雪中。兩刻鐘後,雙頰通紅地小跑回來,對上齊夫人詢問的眼神,明快地笑道:“綠寶綠珠要伺候二小姐穿衣裳,被二小姐一人賞了一腳。奴婢跟着勸,也吃了二小姐一記香足。”

“這個懶丫頭,簡直無法無天了!”齊夫人拈着帕子的手輕推齊五爺,“你慣出來的好女兒,真是管不得了。”

齊五爺哈哈大笑:“管什麽管?我齊五的女兒誰敢說一句不好?”大手一揮,“擺飯!”

飯罷,齊笙行禮告退,出得門去。齊五爺擦嘴淨手,吐出一口漱口水,扭頭見齊夫人一動不動地坐在桌邊,面色沉凝,不由詫異地問:“怎麽了?為何做出這副模樣?”

齊夫人有些賭氣地道:“怎麽了?你說怎麽了?”

齊五爺一頭霧水,想了想道:“你說簫兒?她自小嬌氣慣了,不起來便不起來吧,也值得你生氣?”

“我不是氣簫兒!”齊夫人真的生氣了,溫婉的面容透着怒色,“我在氣你!同樣是女兒,為何你對笙兒便如此嚴苛?若你不喜她,當年為何把她接回來?既然接回來了,便該好好待她才是!”

“原來是為這個。”齊五爺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你不懂,我不同你說了,我出門了。”

齊夫人拍着桌子站起來:“我不懂!我是不懂,為何她一直叫我夫人,而叫你五爺!”

天下間沒有這樣的道理,做女兒的對着母親不叫娘,而叫夫人。對着父親不叫爹,而叫五爺。

齊五爺容色驟厲,一聲冷哼,扭頭出門。齊夫人氣得指着他的背影,連連跺腳。

雪愈來愈大,齊笙走至半路,如豆粒的雪團已經接近指甲般大小。路中央的雪被就近的店家掃去,堆在道路兩旁,不過片刻,又積起薄薄一層。

齊笙腳踩雪泥,在街上不緊不慢地走着。一身白衣白靴,走在白色的雪地上,很是引人側目。有想搭讪的地痞,在看到她身後兩名青衣侍從後都打消主意——開玩笑,他們是嫌腿腳長得太正了才會招惹那兩名明顯不凡的練家子。

一路穩步走過,停在一家有些年頭的店鋪門前。

這家店鋪門前鋪就一條青石小徑,臨近門前的臺階中央鋪着麻袋,齊笙擡腳踏上,一只腳尖翹起,挑開門前厚厚的氈布簾子。霎時,一股悶潮的熱氣迎面撲來,夾雜着濃濃的汗臭味兒,與紛亂的骰子撞擊聲和男人粗渾的呼喝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喧嚣熱鬧。

站在門簾子後面的年輕夥計本來在眯眼打盹,看到齊笙的一瞬間,登時滿面笑容地迎上去,摘下肩膀上的毛巾為她輕掃身上的落雪:“小公子來啦!今兒天冷,您先上樓坐下喝杯熱茶?六爺那邊有點小事,待會兒處理完就去找您?”

略呈昏暗的室內驟然進來一抹白色的身影,衆人頓時眼前一亮,好一個俊俏人兒!更奇異夥計對她非同尋常的恭敬,不由紛紛猜測她是何身份?有熟識的客人已經沖她拱手作揖:“見過小公子。”

齊笙點頭微笑,向夥計問道:“六爺現在哪兒呢?”

聲音尚顯稚嫩,然而聽在衆人耳中卻是出奇的溫和,仿佛天生就有一種令人親近的力量。夥計略頓了頓,斟酌地道:“樓下有兩位客人不小心砸壞桌子,六爺方才帶了人下去清理。”

齊笙點點頭:“我知道了。”

腳步剛剛擡起,前面已經有人主動讓開一條過道。剛走出兩步,旁邊便有人高聲叫道:“小公子,待會兒忙完記得過來玩兩把呀!這些小崽子不知您的高明,紛紛以為自己才是神乎其技呢!”

齊笙并不作答,只微微一笑,抄着袖子緩步離去。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衆人才重新拿起骰子,紛紛接着剛才的玩起來。有初來乍到,一頭霧水的新客,對此訝異不已,向身邊方才對齊笙拱手作揖的熟客問道:“這小公子是何人?看起來年紀輕輕,氣派真是不小!”

“你不知道?這是五爺家的千金,閨名齊笙,是五爺的左膀右臂。自三年前從鄉下接回來後,一直替五爺打理名下諸多産業,手段厲害之極,人尊稱一聲齊小公子。”

新客恍悟:“原來是名小娘子,我說呢,怎會有這般俊秀的小公子?”

為他解說之人冷笑:“五爺為了她,特意從武館請了兩名出色的打手,生怕她被人沖撞。你若不想斷手斷腳,對她最好放敬重點。”

新客不禁大奇:“不過是一名小姑娘,便是五爺家的千金,又能厲害到哪裏去?緣何值得五爺對她如此倚重?況且你說她三年前方自鄉下接回,我不相信她如此厲害。”

“你不相信?你若不信,盡可到街中高呼,我敢保證十個男人裏面起碼有三人願意上門做婿。”他面露狂熱,“不肯的七人中,有三人年邁,兩人已有家室,一人眼瞎,一人斷袖。”

旁邊有人颌首贊同,嘆道:“只是我等凡夫俗子,便是又哭又喊地奔去做上門女婿,小公子也不見得稀罕。”

齊笙自不知曉身後的議論。她順着臺階往下,來到地下一層。

樓梯拐角處,桌子空出七七八八,桌面上淩亂放着骰子碎銀等物事,凳子歪歪斜斜地擺在四周。向裏一望,才發現人們全都擠在室中央,隐隐圍成一個圈,或抱臂或倚牆,望着中間争執的兩人紛紛面露看好戲的神态。

“陳六爺,我敬你是掌櫃才不與你計較,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人群中央,一名矮壯漢子叫道。

被他指名道姓的是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地伸出白淨的手掌,笑眯眯地道:“平樂坊規不可違。兩位破壞坊中財物,按規當償二十五兩銀子,方才鄭兄已還一錢,還餘二十四兩九錢。”

站在矮壯漢子旁邊的一位高瘦男子怒哼:“你确定?”擡掌按下,桌子一角頓時咔嚓被切掉,露出平滑而整齊的切面。

陳六爺依然斯文笑着,仿佛沒有看到:“平樂坊規第四條,破壞桌椅一套罰銀二十五兩。算上方才未償還的二十四兩九錢,兩位兄臺已欠下本坊四十九兩九錢銀子。”

矮壯漢子與高瘦男子頓時大怒,禁不住擡手搡他,動手動腳起來。

三人争執間,難免磕磕撞撞,周圍幾張桌上的骰子并碎銀便滾落下來,彈跳着掉在地上。其中有一角黃澄澄的金塊,形狀別致,猶如雀喙,指肚大小,煞是可愛。

這一角金塊掉到地上之後,便骨碌碌一直滾,直到撞上一只雪白色的毛靴方停下。陳六爺眼簾微擡,對上白衣白靴立在人群中無比顯眼的齊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随即飛快隐去,扭頭對神情嚣張的高瘦男子道:“這位兄臺,有事說話就好了,何必動手動腳呢?”

作者有話要說:齊笙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淺睨過來:“若你們為我撒很多很多的花,下章我便發威喔~~”

☆、上下求索

陳六爺自诩潇灑風流,架不住對方野蠻兇橫。

高瘦男子步步緊逼,拳拳對準他的臉,矮壯漢子則逮住機會,狠狠踩他的腳。雙拳難敵四手,陳六爺很快不支,左頰吃了一拳,一雙青布靴子也被踩得慘不忍睹。眼看一只黑瘦的拳頭就要砸在眼眶上,急忙向後仰頭,高聲叫道:“笙兒,你待看熱鬧到何時?再不出手,六叔要變花貓了!”

齊笙淺笑:“花貓可讨喜呢,琪琪妹妹見了一準兒歡喜。”

嗓音溫和得毫無火氣。高瘦男子往這邊瞄了一眼,見說話之人只是一位嬌小瘦弱,顯然是女扮男裝的小公子,并不怎麽在意地扭過頭。高高揮起拳頭,朝陳六爺臉上狠狠落下。

就在這時,場中驟然響起一聲凄慘到變腔的尖叫,猶如雞鴨豬驢齊鳴,尖銳貫耳。矮壯漢子突地橫飛出去,肉墩墩的身體撞在一張桌子上,連人帶桌擦着地面吱吱滑飛。

高瘦男子尚來不及反應,便覺臉上一痛,突然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擊飛。

“真是後浪推前浪,”陳六爺望着飛向兩邊,倒在地上吐血落齒的兩人,揉着左臉啧啧感嘆:“六叔年輕之時也沒有随随便便一掌,便打得百來斤肉橫飛過。”

齊笙不理他,只對場中立着的青衣人道:“張瑛,回來吧。”

青衣人正是原本站在她身後的兩名侍從之一。陳六爺呼救之前已經得到她的暗示,此刻一只腳踩在矮壯漢子鼓起的肚皮上,拿着一塊細白的帕子淨手:“臉上擦過什麽?油死了。”

聲音清冷而脆利,竟是一名女子。

矮壯漢子方被她一掌扇掉兩顆牙齒,正痛得厲害,此刻被一只細白的帕子丢在臉上,頓覺又羞又侮。陳六爺微微一笑,體貼地朝身邊一個夥計道:“快把人扶起來。”

小夥計立着不動。

陳六爺瞪他兩眼,并不管用,便往他小腿上蹬了一腳:“小公子最恨不懂禮貌的人了!”

小夥計頓有所動,目光往齊笙處看去,不出意外望見一張溫和的笑臉,頓時如同得到莫大鼓勵,腰杆一挺,撸撸袖子蹲□。他幹柴似的手腕伸進矮壯漢子的懷裏,卻并非真要扶他起來,而是在他周身摸索一遭,掏出一張二十兩面額的銀票并四五兩碎銀。随後換到高瘦男子身邊,對高瘦男子威脅的目光完全無視,自顧上下摸索數趟,摸出兩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并七八兩碎銀,連同矮胖漢子的一起遞到陳六爺手中。

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氣得又吐出一口血,無奈已成他人案上肉,大氣不敢吭。

“世人總是這般,不吃一塹,不長一智。若你們早将銀子賠上,哪還會吃這些苦頭?”陳六爺垂眼挑眉,接過銀兩頗有些嫌棄地數:“一兩,二兩,五兩,八兩……啧啧,才十來兩銀子,窮成這般哪來的臉皮到我平樂賭坊搗亂?”

至于那三張銀票,早被他毫不客氣地收進懷裏。唯留下十幾兩碎銀擱在手心裏翻來覆去地數,數罷随手抛給夥計:“記住這兩個人了嗎?以後別再放進來了,沒錢沒人品,不夠添亂的。”

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被氣得直翻白眼,口中連罵:“黑心!”

“無恥!”

“奸詐!”

“缺德!”

“缺德并非在下的名字,”陳六爺斯文拱手,“陳留德才是在下的大名。”

周圍頓時轟然而笑,然而随着陳六爺接下來的一句話,又紛紛趕緊閉上:“讓大家賤笑了。”

開玩笑,陳六爺豈是好調戲的?洪大,白三,許四,齊五,陳六,五兄弟個個手段非凡,給他們長了豹子膽也不敢惹他們。也算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奇葩,不打聽清楚就來耍賴。

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心中氣得更厲害,一陣陣地翻白眼。

“別這樣。”陳六爺見狀勸道,居然又将那三張銀票掏出來,夾在指尖抖啊抖,“莫非兩位兄臺覺得被坑了?別這樣想,你家六爺出了名的心地軟善,大家夥都有目共睹。什麽?你們不信?好吧,那我把它還給你們。”

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對視一眼,頓時有些掂不清,陳六爺會這麽好心?又看到周圍衆人俱帶着興味的目光,心中更有些打鼓。高瘦男子咬咬牙,把心一橫,伸手接過三張銀票。他倒不信了,衆目睽睽,陳六爺能把他們怎樣?

只聽陳六爺清清嗓子,猶如唱道:“平樂坊規第四條,破壞桌椅一套罰銀二十五兩。方才兩位共破壞兩套桌椅,交賠償金一錢,仍差四十九兩九錢。”

“平樂坊規第六條,擾亂秩序者罰銀十五兩,破壞氣氛者罰銀五兩。”

“平樂坊規第七條,在坊內動手動腳者罰銀五十兩。”

“平樂坊規第九條,對掌櫃及夥計動手者,動手斷手,動腳斷腳。”

他身後的小夥計不知從哪裏拈過一只算盤,噼裏啪啦打起來:“一共一百八十九兩九錢。”

陳六爺點點頭,對目瞪口呆的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道:“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念你們是初犯,算你們一百八十兩銀子好了。”

“這不對!”高瘦男子強撐着站起來,“方才夥計算差了,我二人一共只需賠一百一十九兩九錢才對。”

陳六爺搖搖食指:“不對不對,是你算錯了。我平樂坊的夥計從未算錯過。”

高瘦男子待要辯解,陳六爺伸手一指近處一人:“你告訴他,六爺可曾算錯?”

那人一笑,搖頭道:“這位兄臺想必誤會了,第六條與第七條并非只算一人,一人壞了規矩,便罰一人。兩人俱犯,則兩人皆罰。夥計所講一百八十九兩九錢并無差錯。”

高瘦男子頓時結舌。

“償金拿來吧。”陳六爺微笑。

高瘦男子哪裏拿得出來?他與同伴傾盡全身的錢財不過一百三十兩餘,其中十數兩仍在夥計手裏攥着。

“若按方才我規勸你們的法子,你們早就還清了。”陳六爺嘆氣道,面露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表情,沖身邊的小夥計揮揮手,“還站着做什麽?扶兩位起來!沒眼色的小崽子。”

兩人不再像剛才那般不懂事,以為陳六爺真心想要扶他們起來。捏緊銀票,懊悔惱怒的情緒在臉上一一閃過。高瘦男子望着斯文秀氣的陳六爺,眼中陡然閃過一抹陰狠。就在這時,驀地聽到一聲輕咳,轉眼一看,方才一掌将他扇飛的張瑛正清清冷冷地看過來。頭皮一麻,捏着銀票的手指頓松。夥計瞅準機會,揪住銀票迅速抽出。

矮胖漢子終于自地上慢吞吞地爬起來,望着陳六爺嘟囔一句:“奸商!”

高瘦男子深以為然:“黑心!”

兩人原先只小聲低罵,見陳六爺并不找他們麻煩,聲音漸漸大起來,越罵越離譜:

“什麽平樂坊規!”

“狗屁!”

“定這規矩的人生兒子沒□!”

“吃什麽長大的?心肝黑成這樣!”

“必是米田共無疑!”

又罵了半晌,發現陳六爺并不動怒,反越笑越開懷,不由升起一絲不妙之感來:“你笑什麽?”

陳六爺答:“我笑你們好可愛。”指指他們身後,“呶,你們罵了半天的人,在那裏。”

兩人登時傻眼,懊悔不疊。

一個張瑛就夠他們受的,兩個青衣人?他們不如自挂東南枝。

另一位一看便是貨真價實的男子,只會比張瑛更厲害。嘴裏如同吃了苦瓜,口舌發苦:“我二人嘴欠,小公子您大人大量,千萬莫與我二人計較。”

齊笙靜靜站着,不置一詞。

張瑛與另一名侍從卻明白她的意思:“扒掉衣服,丢出去。”

所謂實力便是一切。高瘦男子與矮壯漢子再蠻橫不講理,也只有被張瑛與田旋拎着脖子丢出去的下場。

場中頓時肅靜下來。

齊笙與陳六爺正待上樓,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人,望着齊笙面露狂熱:“都道小公子賭術一流,不知今日可否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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