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落,幾人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名青年走過來,蒲扇似的大手按在兩扇窗子上,呼啦全部推開。頓時半個京城全都收入眼底,華麗公子被呼呼的冷風一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衛金山,你想凍死我?”

被喚作衛金山的高大青年不屑地瞥他一眼,僅用一根手指頭便将他移到一邊,自己占據整個窗臺,将半個身子探出窗外,閱覽難得一見的美景。

才子樓占地極廣,且因樓層較尋常樓房高出許多,站在三層居然比尋常四樓還要高。放目望去,大片院落與街道都收入眼底。

“我也看,我也看!”一名身材嬌小的少年擠過來,與衛金山面容三分相似,探出半個腦袋,朝外一望,頓覺暈眩。一名與他身材相仿的少年嗤笑一聲,占據他的位置,俯視着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又眺望向遠處。突然,他輕咦一聲:“那不是瑜王殿下的府邸嗎?”

聲畢,窗間迅速湊過來兩顆腦袋。華麗公子反應較慢,只勉強擠進來半張臉,俊秀的臉蛋被擠得扭曲變形:“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極遠之處,坐落着一處占地廣闊的院落,格局大氣,建造奢華。從高處看去,好似盤龍之勢。

“可憐的瑜王殿下。”與衛金山三分相似的嬌小少年憐憫地嘆道。

“是啊,據說病入膏肓,已經開始咳血,似乎活不過這個冬天了。”與他身材相仿的少年同樣感嘆道。

“噤聲!”五人中唯一沒有擠過來的白衣公子神情嚴肅,将四人一一撥回來,而後朝窗外望了望,關緊窗子,“隔牆有耳!”

身材嬌小的少年吐吐舌頭:“知道啦,季哥哥總是這麽謹慎。”

季延陵作勢敲他的額頭:“此事非我們可以置喙,若落人口實,小心飛來橫禍!”

少年躲避地往後一仰頭,露出修長的頸子,光滑脂潤,竟是個妙齡少女。她往身材亦不高的另一名少年身後躲去,将其推在身前,“珮紋也說了,季哥哥怎不教訓他?”

被她推出來的少年渾不在意地伸長脖子:“來吧來吧,快點。”露在外面的脖頸亦是脂潤玉澤,且小巧的耳垂上鑽着兩個小孔,居然也是一名少女。

季延陵好笑地搖搖頭,拉開一只凳子坐下,目光卻瞧向華麗公子與身材高大的青年:“趙偉達,衛金山,你們同小雨、珮紋打過賭,可不要忘了。”

話音未落,衛小雨已經興奮地從懷中掏出一疊用宣紙畫的烏龜,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輸了輸了!你們輸了!快往腦門上貼烏龜!”

衛金山郁悶地往凳子上一坐:“他娘的,真邪門,那個少東家明明是個小姑娘,才一丁點的年紀,居然一點也不怕事!”

衛小雨得意地昂頭:“我們女子也可以很厲害!”

衛金山不服氣地道:“聽說她只有十四歲?簡直比你還潑辣!”

聽聞他的話,衛小雨頓時不樂意了,精致的眉毛一挑:“有這麽說自己妹妹的嗎?再說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潑辣了?”

華麗公子趙偉達則擠擠眼:“就是就是,小雨哪裏潑辣了?明明就是淑女的榜樣!”

衛小雨顯然不吃他這一套,白他一眼:“趙偉達,你少拍本小姐的馬屁,不管用!”蔥白的手指頭指着兩人,“讓你們小瞧女子,輸了吧?快,願賭服輸,都把烏龜貼腦門上!”

被點到的兩人相視一眼,同時賴皮地道:“小雨,不用這樣吧?”

衛小雨頓時瞪大眼睛,怒道:“我們來之前都說好了,這些烏龜還是你們畫的!怎麽現在要耍賴嗎?”這時,她旁邊的趙珮紋扯扯她的衣袖,對她附耳說了一句,頓時聽得眉開眼笑,“好,不貼烏龜也行,但是你們以後見了我和珮紋都要喚一聲姐姐。”

趙珮紋立刻彎起眼睛:“來,都叫聲珮紋姐聽聽。”

趙偉達誇張地後退一步:“這怎麽行?我是你哥,怎麽能叫你姐姐?”

趙珮紋沉下臉:“那你是選擇貼烏龜了?”

趙偉達兩個都不想選,礙于趙珮紋的兇悍,可憐兮兮地不敢說話。衛金山看得大怒,拿起一根筷子丢在趙偉達身上,罵道:“真丢人!”又對衛小雨道,“貼烏龜之事不必再提,我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絕不可能做出這等有辱男子漢氣概之事!”

衛小雨噗嗤一聲笑出來:“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出爾反爾,也好意思說?”

趙珮紋則掐住趙偉達的胳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想怎樣?”

雙方一時僵持住,誰也不肯妥協。

不論貼烏龜還是喚姐姐,對趙偉達和衛金山來說都不可能接受。衛金山暗暗後悔,不該冒冒然同兩人打賭。

前幾日碰到江心遠,對他說京中有一家才子樓十分不錯,少東家是個不滿十五歲的小姑娘,氣度非凡,極有手段。他不信,剛嘲諷兩句,就被衛小雨吵着鬧,說他瞧不起女子。而後趙偉達與趙珮紋兄妹摻和進來,吆喝着打賭。

他覺得十五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麽見識?稍微吓唬一下便要哭了,什麽風度什麽手段,不過是騙人的噱頭。衛小雨和趙珮紋則不信,一起慫恿趙偉達換上最華麗的衣裳,故意撞上樓裏的夥計,上演一幕被沖撞的戲碼。

不料樓裏的夥計十分客氣,那位不滿十五歲的少東家也沉得住氣。想到此頓感頭大:“再鬧,下次不帶你們來了!”

才子樓,顧名思義,為青年才子們出入的場所。女兒家若無兄長帶領,冒然進來多半要遭遇尴尬。

衛小雨氣得直捶他,一旁趙偉達也覺掐在胳膊上的手猛地用力,心知趙珮紋要發飙,腦筋急轉,忽舉起手高聲道:“不然我們再賭一局如何?”

“再賭一局?”三人同時詫異地看向他。

“對!”趙偉達嘿嘿笑起來,“再賭一局!這回再輸了,我趴在地上給你們當馬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感恩節,感謝所有陪我一路走來的妹紙,是你們的支持讓我暖着心窩走到這裏,愛你們!=3=

☆、公子動情

“你說真的?”衛小雨問道。

“真的!”趙偉達答道。

衛小雨再問:“如果再反悔怎麽辦?”

趙偉達拍拍胸脯:“絕不可能!”

“好!一言為定!”兩人擊掌為誓,而後趙偉達拖過衛金山到一旁嘀嘀咕咕起來,衛小雨看不得他們小氣巴拉的樣子,趙珮紋更是連連翻白眼:“總之我們不會輸就是了。”

“說的是,聽說齊笙可是鄉下長大的,鄉下人最是彪悍,什麽沒見過?怎麽可能輕易被吓哭。”衛小雨自碟子裏捏起一顆炒得焦脆的豆子,扔在嘴裏喀蹦咬碎。

“倒也不見得。”季延陵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往趙偉達處指了指,只見兩人嘀嘀咕咕講得興奮,幾乎唾沫橫飛,衛金山更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不知心虛還是雀躍。

“喂!你們兩個商量好沒有?”衛小雨不由有些擔心起來,她的哥哥她最清楚,決計不是什麽好鳥。至于趙偉達,可以說衛金山都是他帶出來的,更加一肚子壞水。想到此,威脅道:“你們不許做得太過分,畢竟我們只是打個賭而已,鬧出事來就不好了!”

兩個月前趙偉達同人打賭,居然去調戲街上的貌美婦人,差點害得人家被夫家休棄。之前有過更逾矩的事,險些鬧出人命來,衛小雨越想越不安,站起來喝問道:“你們想出什麽主意?說出來讓我們聽聽,太過分了可不行!”

趙偉達嘻嘻笑道:“哪能呢,你把我們想得太壞了。”

趙珮紋最了解她這個哥哥,也跟着起身問道:“趙偉達,你別作孽,到底想出什麽馊主意?快說。”

趙偉達嘴角抽了抽,不悅地道:“怎麽跟哥哥說話呢?不就是叫金山拔掉她的簪子,想看看她披着頭發什麽模樣嗎?”

衛小雨一聽,大怒:“幸虧我叫你們先說出來聽聽!否則待會叫人家上來,對人家做出這種事,簡直就是卑鄙!下流!”

“說什麽呢?”衛金山不在意地擡擡眉毛,亦不高興地道:“瞧瞧她女裝打扮什麽模樣而已,你們如此激動做什麽?至于嗎?”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季延陵皺皺眉頭,放下茶杯:“是有些過分。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我們這麽做不合适。”

五人中數他年長,說話行事又極穩妥,一直是五人的首腦。是以他開了口,便令趙偉達摸摸鼻子:“那,那怎麽辦?”

樓下,齊笙正同管事說話。管事在她面前頗有些猶豫:“小公子,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我瞧着那幾位都不似尋常大戶,不然我們——”

“不必!”齊笙斬釘截鐵地道,“聽我的,不會錯。”

管事見她鐵了心,便不再多言。正在這時,傳來樓上要見她的消息,管事一愣:“這麽快?”齊笙示意他放寬心,抄着袖子,帶着張瑛與田旋穩穩上樓。

行至門口,令張瑛與田旋在門外等候,獨自掀開簾子進去。

“見過幾位公子。”齊笙微微抱拳,“方才之事實在抱歉,希望沒有打擾幾位的雅興。”

趙偉達擺擺手道:“好說好說,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才子樓賠償我們所有的損失,這事便就此揭過。”

齊笙微微一笑:“賠償一事本該由我們承擔。只不知公子想要什麽賠償?”

趙偉達摸摸下巴,想了一會兒,掰起手指頭算起來:“本公子一件衣裳至少三百兩銀子,耽誤我們這麽多人這麽長時間,怎麽也要賠二百兩。另外本公子一大早就在這丢人顯眼,至少要賠五百兩吧?”

他巴拉巴拉一算,齊笙至少要賠他一千多兩銀子。

齊笙聽後不禁笑出聲來,見衆人目露詫異,不禁掏出手,半遮面略作掩飾。不料幾人的目光又全都移至她的手上,衛小雨與趙珮紋更是目瞪口呆。她臉色微變,迅速将雙手藏起來:“一千兩銀子,不算多,我們才子樓賠得起。”

才子樓進項雖快,但如果人人都像趙偉達這般信口開河,多少銀子都不夠賠的。不過趙偉達既然開了這個口,她也不是沒有應對的法子。故而靜靜等他說完,才緩緩回答:“不知幾位要現銀還是?”

倒是趙偉達一怔,似是不敢相信:“你真的肯賠?”

齊笙點點頭,極誠懇地道:“不錯。此事是我們沖撞在先,驚擾了各位,實在過意不去。一切損失都應由我們賠償。”

“你不怕我們訛你?”趙珮紋有些驚訝,同時又有些失望,本以為終于遇到一位精明能幹的女子,不想是個傻乎乎的冤大頭。

齊笙看着這位五官明麗明顯是位嬌俏小姐的公子,微笑着答道:“幾位一看便知是大家出身,教養良好,怎會因為一點銀子就做出訛詐小商小戶這種沒品的事情呢?”

在座幾人除了一直未參與到打賭當中的季延陵尚顯從容之外,其餘人全部面帶赧色。趙偉達面皮薄,白皙的面上甚至透出微微紅色。

衛金山幹咳兩聲,道:“就給銀票好了。”

齊笙很幹脆地點頭應下:“我這就差人去拿。”頓了一頓,又問:“若是這樣的話,衆位今日在才子樓的花費我便不能做主免去了。”

衛金山一口應下:“沒問題。”

五人自從進了屋,就看了看景,喝了口茶,嚼了幾粒豆子,能花幾個大錢?

齊笙笑着告退:“既然如此,我這就命人将銀子送上來。”

一盞茶後,五人盯着桌子中間一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并二百兩現銀,一個個面面相觑,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趙偉達從未見過這般爽利大氣的女子,不知出于什麽念頭,居然臉皮泛紅:“我們會不會太過分了?一千兩銀子哎,她回去怎麽跟齊五爺交代?會不會被罵啊?”

衛金山也呆呆的,他的兇狀都是裝出來的,其實根本沒有欺負齊笙的意思。再說他老爹是二品大将軍,只俸祿就夠他揮霍的。面對桌面上靜靜擺放的一千兩百裏銀子,咽了口唾沫:“應該不至于吧?那是她親爹,又不缺銀子,哪會因為這個罵她?”

衛小雨則吸着并不存在的口水,猛地一拍桌子:“太有氣魄了!”

唯獨趙珮紋低首坐着,略顯失落。

季延陵淡定地續了杯茶,小口啜飲,欣賞地打量着挂在牆上的水墨畫。

不得不說,才子樓建址選得極好,地域開闊,視野高廣。趙偉達五人将桌子挪至窗邊,将窗子半開,望着樓外片片屋脊,雪樹銀枝,只覺胸臆中升起難以言明的暢快。不知不覺間,一上午時間悄然過去,只續茶便續了七八回。

“珮紋,你有沒有覺得這裏的茶喝起來有一種很特別的香味?”

趙珮紋抿嘴回味,如實答道:“是有些特別。”

衛小雨歪着頭:“好像有股蘭花的味道?又像是梅花的味道?”

衛金山粗大的手掌揉在她腦袋上,粗魯地撥拉兩下:“好喝那就下回再來,老是吧唧嘴成什麽樣子?”

衛小雨頓時着惱,吱吱叫着撓他。

趙偉達雙手放在腿上,支吾着道:“我們把錢還給齊小姐吧?我那件衣裳雖然看起來好看,其實不值多少銀子。我們騙她那麽多錢,多不好。”

衛金山狐疑地看着他:“你發燒了?說什麽胡話?”

趙偉達藏在桌下的手不自在地搓了搓:“本來就是啊,人家小姑娘家家的,比我們小四五歲呢,我們卻騙她那麽多銀子,太,太說不過去了!”

衛金山一想也是,他們當中最大的季延陵已經二十有一,他與趙偉達過年就二十了。至于衛小雨與趙珮紋也十六七歲,都比那個發育不好的小矮子大上許多。便随意地揮揮手道:“好吧好吧,随你了。”

“太好了!”趙偉達冷不丁地站起來,歡呼鼓掌。衆人被吓一跳,紛紛怒目而視,他幹笑兩聲,嗖的卷起桌上的銀票并銀兩,踹進懷裏往樓下跑去。

“等等!”衛金山沒拉住,抱怨一聲,對幾人揮揮手道:“走吧,一起下去。喝了一肚子茶,餓死了。走,結賬,回家吃飯。”

五人前後腳來到一樓櫃臺。夥計拿出花費的賬目,算盤珠子噼裏啪啦一打,揚起清亮的嗓音唱道:“一共一千一百五十兩銀子,客官請過目。”

幾人拿過賬目一看,登時張口結舌,衛小雨的眼裏更是幾乎放出光來。

衛金山惱怒地道:“不可能,我們只點了兩盤糕點,喝了幾壺茶而已,憑什麽收我們這麽多銀子?”

夥計耐心地解釋道:“客官,小的并沒算錯,說起來總共是一千六百兩銀子,因為今早小林沖撞了您,少東家特意吩咐少收您五百兩。”

衛金山啞口無言,一旁趙珮紋奪過賬目眉飛色舞地算道:“兩碟雲蘿纏絲糕,每碟六只,每只五十兩,一共六百兩。梅蘭仙兩壺,每壺一百兩,續水八次,每次五十兩,一共六百兩。寧神香三支,每支五十兩,共一百五十兩。銀霜炭兩盆,每盆三斤,每斤五十兩。共一千六百五十兩,沒算錯呢。”

“……”衛金山如吃了死蒼蠅,噎得半響說不出話來。反觀趙偉達,兩只眼睛幾乎要冒出星星來,喃喃道:“*&¥……¥%。”

誰也沒聽清他嘟囔了什麽,只見他飛快将懷裏的銀票并銀兩掏出來,往自己家錢櫃裏擱似的痛快:“替我多謝小公子!茶很好喝,糕點很好吃,我們下回再來!”

幾人無語地攙起他,一路拖出好遠才将他放開:“趙偉達,你腦子抽筋了?”

“還是——你該不會動心了?”衛金山狐疑道。

趙偉達傻乎乎的表情立刻一變,嚴肅而正經地仰頭看天:“啊!今天天氣真好!”

衆人撇撇嘴,出了才子樓,對面便是與才子樓齊名的淑女閣。牌匾是由隸書撰寫的三個大字,目光穿進大門,淑女閣同才子樓的布置不同,一層并無人影,寬廣的大廳內展覽着花草畫屏,透着專屬于女子的娴靜優雅。擡頭仰望樓上,每一扇窗臺不是關着窗便是蒙着紗,極力望去,依然什麽都看不見。

衛小雨與趙珮紋在才子樓玩得高興,看見淑女閣如此神秘的布置,心裏就有些按不住:“我們什麽時候有空,來淑女閣瞧瞧吧?”

衛金山随口答道:“随你高興,反正去淑女閣就不用我帶你了。”

“你倒是想呢。”衛小雨嗤之以鼻,被趙珮紋扯扯袖子,湊在耳邊說了一句,忽然想起來:“喂,你們又輸了!趙偉達,快趴下來給我當馬騎!”

之前四人打賭,若齊笙反悔不肯賠償,便是他們贏。衛小雨與趙珮紋堅信齊笙不會沒品到那種地步,便賭她會如約賠償。而齊笙果然沒令她們失望,皆是嚣張地大笑道:“趙偉達,衛金山,趴下來吧,哈哈哈!”

衛金山“啊啊啊”大叫一通,揮起一拳打向趙偉達:“你個慫貨!把我害慘了!要當馬自己當!”

趙偉達臉色一變,急忙躲過:“金山,你不能這樣,說好一起的!”

“一起你個頭!”兩人你來我往打起來,越打越遠,任憑衛小雨如何喊也不應,打到後來已經領先半條街,突然對視一眼,撒腿就跑。

“無恥!又耍賴!”衛小雨氣得直跺腳。

季延陵搖頭一笑:“你們這些笨蛋,都被江心遠騙了。”

“啊?”怎麽又扯出江心遠?

季延陵解釋道:“他同我們一直不對付,豈會那麽好心,特地告訴我們哪裏好玩?”

“啊!上當了!”衛小雨大驚,惱怒地跺腳。

季延陵優雅地微笑:“不過齊小公子确實是個妙人。”說着,也邁開大步,漸漸走遠了。

留下衛小雨與趙珮紋面面相觑:“可惡的江心遠,騙我們到這裏來做什麽?”

“管他什麽用意,總之我們同才子樓沒有結怨,還結識到一個有趣的人,不是很好嗎?”趙珮紋明麗的面孔微微帶笑,回頭望了一眼被抛之身後的才子樓,若有所思。

才子樓,齊笙抄着手歪在躺椅上,看着身前的小夥計道:“你今天做的很好,不沖動,不頂撞,這樣不論發生多大的事,客人都不會過分刁難。”

小夥計躬着身連連應是,正是先前沖撞過趙偉達的夥計小林,想着幾人走之前郁悶的樣子,沖齊笙豎起大拇指:“還是小公子厲害,讓他們吃了啞巴虧還說不出苦來。”

齊笙搖搖頭:“并非如此。他們之所以肯善罷甘休,是因為他們本無意為難。若真正來找茬的,少不得要争執一番。你只要記住,我們才子樓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誰若給臺階不肯下,便叫他知道橫着走多了會撞到牆的。”

小林想了想,問道:“若以後遇到這種人,便直接打出去可以嗎?”

齊笙被他小心翼翼又試探的表情逗笑了:“放心好了,才子樓不是尋常莽夫撒野之處。到此而來的多半是有才學的讀書人,心比天高,才放不下架子同咱們為難。咱們只要做好本分,不會有事的。”頓了頓,又為他寬心道:“若真遇到不講理的人,便請周圍的公子們評評理。”

說到這裏,眼角向上彎了一彎:“讀書人罵人向來厲害,從頭到尾不帶髒字。有他們相助,哪怕一人一句也夠搗亂的人喝一壺。”

小林躬身聽着,連聲應是。

作者有話要說:又到周末啦,大家周末愉快~至于阿輕,一定會努力碼字的,嗯!

☆、特殊禮物

大雪之後,天着實晴了幾日。碧藍澄澈的蒼穹之上,一絲陰霾也無,一片潔淨明爽的屋檐連綿在蟄伏半冬的枝丫後,泛着粼粼的光。

積雪融化了數日,仍未銷聲匿跡,背陰處依然殘存着些許銀白,不肯徹底融化了去。齊夫人手捧暖爐,披着銀狐大氅,坐在門口處墊得軟和的椅子上,一雙眼睛不時往院外瞄去。

昨晚跟在齊五爺身邊的下人先一步回來報信,稱齊五爺今日便回,最遲不過晌午。吃過早飯後,齊夫人便命丫鬟搬了椅子出來,坐在門口避風處曬太陽,等候齊五爺歸來。

院中樹下,身穿銀紅色小襖的齊簫難得安安分分,站在桌前,一手執筆,不時在宣紙上落下,竟極認真地在作畫。在她旁邊,齊笙依然是一身白衣白靴,正抄着袖子側頭觀看。

姐妹兩人難得安安靜靜地湊在一處,齊夫人投向院外的目光收回來,落在兩人身上,只見兩個嬌女一個五官張揚,一個眉目溫婉,湊在一處說不出地賞心悅目。

齊五爺遠出多日,今日終于歸來,全家都高興地等在院子裏迎接。不必上課的齊簫本來極高興,以為可以一邊玩耍一邊等候齊五爺歸來。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她不知為何玩心奇重,若非齊笙出了個主意,恐怕整個院子都要被她掀翻了去。

寧靜的氛圍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直到齊簫大大咧咧的“啪”的一聲将筆摔在桌子上,才終于宣告結束:“畫完了,怎麽樣?”

齊簫塗得鮮豔的指甲扣在紙上,将畫好的畫抖在身前,展給齊夫人看。

齊夫人的目光落在畫上,仔細一看,着實吃了一驚:“簫兒,這果真是你畫的?”其實根本不必問,這絕對是齊簫的手筆,因為她就在院子裏,當着兩人的面一點一點畫出來。問出這一句,只不過是齊夫人的下意識反應,原因無他,實在是齊簫畫得出乎意料的好。

齊簫果然不高興地嘟起嘴:“娘怎麽這樣?”

“娘是覺得你畫得太好了,不信你問笙兒?”齊夫人驚訝過後,便是喜悅,沒想到這個她一直操心的小女兒雖然性子頑劣,卻能畫得一手好畫。

“她看得懂麽?”齊簫嘟囔一句,仍是把畫朝齊笙跟前抖了抖。嘴上說着不在意,眼睛裏卻帶着絲絲期盼與隐隐的自得。

齊笙才不枉做壞人,自然美言稱贊:“簫兒畫得極好。這匹馬自你筆下繪出,威武英俊,極有神韻。”

齊簫頓時笑得大眼彎彎,小心翼翼中略帶粗魯地丢下畫,撲進齊夫人懷裏:“爹看見這幅畫定然高興!”

齊夫人摟着她笑:“那是自然,我們簫兒可是一塊璞玉呢。”

“不,是美玉!”齊簫執拗地糾正。

齊夫人寵溺地點點頭:“好,美玉,我們簫兒是一塊美玉,行了吧?”

齊笙站在樹下微笑地看着,一點也不嫉妒。她才不難過呢,她也有自己的爹娘,等她找到他們,到時就有人也這樣寵愛她。

她走到桌前,站在齊簫作畫的地方,仔細看着那匹極有神韻的馬。不得不說,齊簫畫得确實不錯,這匹馬兒身姿健碩,威風凜凜,踏風而馳,馬尾揚起一抹優美的弧度,漂亮極了。

另一邊,齊簫正同齊夫人纏膩,忽見齊夫人不說話了,眼睛看向樹下,對她的話仿若未聞。她不禁生氣地轉過頭,想看齊笙又在搞什麽,哪知轉頭一看,不禁也吃了一驚——齊笙居然在作畫!

她,她也會作畫?

事實上,齊笙并不會作畫。她畢竟只跟在齊五爺身邊三年,豈能事事都學會?于經營一事上最為擅長,所以齊五爺大部分的精力全部放在教導她待人接物上,至于其他,則幾乎完全不管。

可就如說話走路,吃飯飲水乃人的本能一般,信手塗鴉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她纏着紗布的右手握住筆,粗粗幾劃,便描繪出一匹枯瘦的野馬,瘦骨嶙峋,尾巴半禿,左耳殘缺半塊,眼神兇戾,似剛剛同一頭野狼交過手,慘烈的氣息透紙而出。

“你,你這個野人!”齊簫于繪畫頗有造詣,一眼便看出齊笙的畫不在她方才那幅畫之下,心中不願認同,臉色頗為難看。

這個從小在鄉下長大的野孩子,個子比她矮半個頭,臉蛋又沒有她漂亮,憑什麽贏得齊五爺的喜愛,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就連齊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現在連作畫也不比她差,叫她豈能接受!

齊夫人全然沒有注意到齊簫的神色變化,她緩步走到齊笙身邊,低頭望着桌面上墨跡新鮮的畫作,只看了一眼,便被畫中酷烈的氣息沖得眼暈:“你,你這孩子……”

一旁站着的齊簫臉色變幻不定,突然一把拿起桌上的畫,嗤嗤幾下撕了個粉碎!

“簫兒,你?”齊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齊笙亦愣了下:“簫兒,你做什麽撕我的畫?”她詫異地看向齊簫,只見齊簫眼中戾氣滿滿,忽然間明白了什麽,“沒事,不要緊,反正我也畫得不好,即便簫兒不撕,我自己也要銷毀掉的。”

齊笙何等聰敏,眨眼間便意識到齊簫為何而怒。三年前她初至齊府,便同這個名義上的妹妹一直不睦,她心裏明白為什麽,卻一直固執地不肯緩和。

何必呢?她想,那是你的爹娘,又不是我的,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你,全天下只會疼愛你一個。我不過分到卑微的一絲絲,你又何必不滿?

想到齊五爺可能下一刻便回來,而他又最見不得家庭不睦,扯扯齊夫人的袖口,并朝齊簫笑了笑:“簫兒是為我好呢,不然待會五爺回來,看到我畫得這麽差,少不得要怪責我。”

齊夫人示意她不必解釋,十分生氣地看着齊簫,極其嚴厲地道:“簫兒,這件事你做得非常不對,娘很生氣。看在你爹快回來的份上,娘暫時不跟你計較,你自己好好反思。晚上到我房裏來,我有話對你講。”

齊簫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沖動之下撕壞齊笙的畫,此刻已然有些後悔。可是聽到齊夫人嚴厲的話語,不知怎的心中反而更加不願意,咬着唇扭過頭去,不吭聲。

齊笙已經收好被撕壞的畫,折在一起,收在袖子裏。說起來她倒十分感激齊簫,若非齊簫撕壞她的畫,說不得待會齊五爺回來,齊夫人便要拿着兩幅畫一起給他看。

齊五爺對她從未放下過提防,是以時至今日依然對她施行每日驗身,隔三日便以銀針刺腳。若被他看到這幅畫,少不得以為她心有怨念。

說起來,三年過去,齊笙以為自己的性子已脫去棱角,變得圓滑。不想在看到齊簫所畫的駿馬圖時,竟然忍不住手癢,畫出一幅氣息酷烈的野馬。心中暗道好險,面上露出真誠的笑,扶着齊夫人的手臂,溫柔地道:“夫人就別站着啦,一幅畫而已,不值得什麽。我們過去那邊坐一坐吧?”

一邊沖齊簫使了個眼色,齊簫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兒,撅着嘴走到齊夫人另一邊,扶着她一起走回門口的椅子上坐下。

齊五爺在晌午時分準時而至,黑色大氅披在身後,腳下生風,大步而至。剛走到院子門口,便被一道銀紅色身影撞進懷裏:“爹,我想死你了!”

“什麽死不死的,快站好!”齊五爺臉色一沉,大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

齊簫吐了吐舌頭,看出齊五爺只是臉上嚴肅,眼底依然帶着她熟悉的慈愛,禁不住心中一喜,抱住他的手臂,一路黏着進了屋。

屋裏,齊夫人牽着齊笙,站起來迎接:“五爺回來了。”

齊五爺沖齊夫人點點頭,目光落在微微垂眸的齊笙身上,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而後解下大氅遞給齊夫人,快步走至堂中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痛飲一番,而後清清嗓子:“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家裏一切可好?”

齊夫人微笑點頭:“都好。五爺在外面也都順利吧?”

“嗯,都辦妥了。”齊五爺亦笑着道,話音未落,齊簫抓着他的手臂大力搖起來:“爹,你給人家帶什麽禮物了?”

齊夫人微微嗔怪地輕聲喝道:“簫兒,沒大沒小,爹跟娘說話呢。”

齊簫吐吐舌頭,低下頭閉上嘴。只是雙手仍然抓着齊五爺的手臂,不輕不重地搖着,齊五爺被她搖得無奈,便道:“想要禮物?那你最近有沒有聽夫人的話?可有頑劣?”

“哪有!”齊簫立刻駁道,自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幅畫,展開在他面前,“你瞧,這是我畫的,娘說我畫的可好呢。”

正是那幅駿馬飛馳圖,齊五爺打量幾眼,突然大笑起來:“好,不錯!那簫兒想要什麽禮物?”

齊簫轉轉眼珠:“爹給人家帶什麽了?”

齊五爺立刻站起來,拉着她朝外走:“爹帶你去瞧!”

齊夫人看着這風風火火的父女兩人,搖頭好笑,一手牽過齊笙:“咱們也去瞧瞧。”

四人一起來到前院,馬廄裏,一匹棗紅色的小馬正栓在廄裏,長長的馬尾柔順地垂落,濕漉漉的大眼睛烏閃烏閃,極為有神。齊簫一下子就被這匹漂亮的小馬吸引了注意力:“爹,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嗎?”

齊五爺哈哈大笑:“不錯,這就是爹給你的禮物!喜不喜歡?”

“喜歡!”齊簫歡呼一聲,奔到棗紅色小馬面前,嘗試着伸出手想摸摸馬嘴。小紅馬無比乖順,自口中噴出一口氣,溫馴地任由她撫摸,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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