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齊夫人自覺安慰,就連齊笙都頗羨慕,漸漸更不愛着家。
四月中旬,吳清婉派來的宮人尋到齊府門前,載着齊笙趕往宮中。
齊笙坐在并不算陌生的馬車裏,一路平穩地來到吳清婉的宮殿。走進殿內,驚訝地發現不僅吳清婉在,五殿下吳正明、趙偉達、衛金山、趙珮紋、衛小雨居然都在。
“阿笙來了!”衛小雨最先站起來嬌笑着沖齊笙招手。
齊笙雙手交握在身前,先對吳清婉、吳正明認真行禮,而後問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大家都到齊了?”
卻不怪她多想,趙偉達尚好說,與吳正明有絲血緣關系,衛金山年過二十乃是實實在在的外男,為何也能毫無顧忌地坐在這裏?
“說起來都是因為阿笙呢。”吳清婉示意她免禮,十分高興地請她坐下,“今天有兩個好消息要宣布。第一個呢,父皇已經答應除了淑女閣的封。”
“皇上聖明!”衛小雨帶頭鼓掌道。
齊笙也很高興,眼睛亮晶晶地問道:“第二個呢?”
“第二個,便是下個月在天麓山上舉辦詩會。父皇雖不答應選秀男,但是卻想了另一個法子,由太子殿下帶領,凡京中滿二十歲的未婚男子皆參與進來,限一個時辰內爬上天麓山,否則被取消參加資格。”吳清婉掩嘴笑道。
“呀!”齊笙驚呼,“這可真是——”
天麓山那般高的山,一個時辰內徒步登上去?就是頭牛也得累趴下了!想着是皇帝親口下的旨意,“太狠了”三個字便沒說出口。不過心底卻是好笑,山頂上衆多千金小姐們望眼欲穿,卻叫一衆公子哥們作難,又要快又要保持風度,真真是難為死了。
從一群狼狽不堪的汗牛裏頭選相公?虧皇帝想得出來!
“公主覺得,約有多少人能爬上去?”
吳清婉轉轉眼珠子,不說話。
衛小雨插嘴道:“不說別人,我哥哥定是第一個爬上去的!”
說着自盤子裏抓起一顆果子,丢到衛金山頭上。衛金山正與趙偉達、吳正明三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聽到腦後細微的破空聲竟是頭也不回,反手精準地抓住果子塞進口中。
齊笙沒注意別人,卻看到離她最近的吳清婉臉色嫣紅,無比嬌羞。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更新不守時的事,阿輕鄭重道歉,說來是阿輕太矯情,想着能不能藉此炸出兩只霸王催更什麽的。然後看到有妹紙留言說寫得很好,如果更新守時就更好了,忽然無比慚愧。寫文本就是自娛自樂,留言什麽強求不來,寫得好自然會有留言,寫不好慢慢改進也就是了。
再次道歉,下不為例!
☆、詩會之上(小修)
淑女閣重新開張,經由吳清婉的邀請與衛小雨、趙珮紋的及時通知,淑女閣內很快擠滿活潑洋溢的少女們,談笑聲聲,比之前更熱鬧三分。
許多之前不曾踏足的千金們也來了,譬如太傅孟家的千金孟玲珑,工部侍郎林家的千金林芙蓉等,皆收到吳清婉的邀請,齊聚雅室為五月的詩會出題目。
孟玲珑出身于對女子教育嚴厲的孟家,從她的姑姑已故的孟皇後有多受尊崇就能看得出來。不僅容顏标致,才華也是一等一,只聽她緩緩開口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五月初五,天麓山上的桃花開得正好,我們不妨以‘桃花’為題?”
“‘桃花’不錯。”
“我也覺得好。”
“好,‘桃花’便算一個。”吳清婉淺笑颌首,“古人稱之多情花,最惹詩人情懷,願咱們都走‘桃花運’,拈到自己那一朵!”
坐在她右手邊的趙珮紋便蘸墨而書,寫下“桃花”兩字。
衛小雨坐在齊笙旁邊,托腮道:“天麓山說高也不算高,昨日我哥哥跟趙偉達去爬了一遭,不說我哥哥,便是趙偉達都只用了半個時辰。豈不是太沒有難度了?”
“若難度太大,豈非全都被比下去了?”趙珮紋放下筆墨,沒好氣地道。
孟玲珑也道:“珮紋說得對。要知道一個人是否良配,身體康健只是其一,心性好壞也很重要。否則那些先天積弱的好兒郎豈非可惜?”
遭遇齊齊打擊的衛小雨吐吐舌頭,湊到齊笙耳邊,悄聲嘀咕道:“若身體不壯實,夫妻之間動手動腳時将人打壞怎麽辦?”
她聲音脆利,雖然壓得很低,仍然被屋中的女孩們聽到。如此模棱兩可的話,令人浮想聯翩,女孩們紛紛掩嘴輕笑起來。
齊笙卻知道她滿腦子暴力傾向,攤手道:“若身體太好,一不小心将你打壞可怎麽是好?”
一句話令大家全部笑出聲。衛小雨微窘,撓撓頭道:“男人怎能打女人?”憨裏憨氣的模樣,與衛金山同出一轍。
齊笙似不經意地看向吳清婉,果然見她耳垂微紅,湊到孟玲珑身邊說話,故意不看向這邊。
幾個女孩們本來不甚熟悉,經此一事,互相之間的隔閡散去許多。一直不曾開口的林芙蓉羞澀一笑,輕輕說道:“我這裏也有一個題目。是由方才小雨所說衍伸而來,常言道‘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那女兒家在夫家受了委屈怎麽辦?咱們便出個題目叫‘低門嫁女高門娶婦’,如何?”
衆人一怔,這個題目出得妙,此次詩會舉辦的目的便是為了擡高女子的身份。皇上有這個心思,想必在以後的日子中,出嫁從夫等夫綱對女子的約束便會愈來愈淡,逐漸不那般重要。
“好,珮紋将這個也記下。”吳清婉對林芙蓉鼓勵一笑,随後看着女孩子們道:“如此咱們已經有兩個題目了,大家再想一個,湊齊三個好送到太子殿下處。”
女孩子們便又凝眉苦思。
不多會兒,齊笙慢慢開口:“我有一個題目,叫做‘一生一世一雙人’。”她藏在袖子中的拇指緩緩摩挲內衫衣料,緩緩說道:“若當家主母一無所出,為續香火納妾便罷。可是若家族香火有繼,屢屢納妾又是為什麽呢?”
一室的女孩子們全都怔住,自古男子多薄情,不論家中嬌妻有多麽貌美聰慧,總也不見癡情之人。從一而終者古來罕見,齊笙所出題目,實為揭露真性情之良選。
五月初五很快來到。詩會前一天,京中十五歲至十七歲之間未有婚約的少女各自乘坐馬車,于辰時一刻在城門口集合。此行人數衆多,未免隊伍過于龐大,吳清婉下令女孩子們三到四人共乘一輛。
一陣騷亂之後,女孩子們很快平定下來,共二十輛馬車。前後兩隊兵士陳列,身着铠甲腰佩刀,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天麓山。
齊笙被吳清婉請到她的車辇上,吳清婉初下令時招來許多異樣的目光。想她一介平民,渾身銅臭味,何德何能被公主邀請?不過無論吳清婉還是齊笙對此都不甚在意,同被邀請的還有衛小雨與趙珮紋。
“阿笙,聽說你妹妹定親啦?”衛小雨剛進入車內,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蹭着齊笙的肩膀擠眉弄眼地道:“你定給了哪家?捂得怪嚴實,都不讓我們知道。”
趙珮紋倚在車廂壁上但笑不語,吳清婉則吃驚地看過來:“什麽?阿笙定親了?什麽時候的事?”
齊笙面色窘然,擺手道:“哪有的事?定親的是我妹妹,相中東城一戶姓淩的人家。我沒有定親,若是定下怎麽也跟你們說一聲才是。”
吳清婉輕拍胸口,噓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然我們可無地自容了。”
趙珮紋勾起唇角,伸手過來在衛小雨手臂上掐了一把:“叫你作弄人。”
衛小雨瞪起杏眼,辯駁道:“怎麽怪我?本來嘛,哪有妹妹趕在姐姐前頭?我還以為阿笙不好意思,偷偷瞞下了呢。”話說到一半,見趙珮紋猛沖她使眼色,縮縮脖子,小聲咕哝道:“我又說錯話了嗎?做什麽瞪我。”
眼角瞄到吳清婉捉住齊笙的一只手,驕傲地道:“都是我們阿笙太出色了,配得上她的男兒難找呀。”
趙珮紋笑着接話道:“可不是?阿笙年紀最小,心性也是沉穩,滿腹才華不知把多少才子都比下去。不知将來要便宜了誰家小子?”
齊笙羞澀地垂首。趙珮紋不動聲色地将話題轉到詩會上面。
齊笙心中感動,掌心按在鎖骨下方,摸到一塊圓圓的硬硬的物事。正是數日前吳正瑜交付與她,五年前她親手埋在小鎮外河邊唯一能證實她身份的那塊玉。
吳正瑜交給她時,道她的身份已有線索,至多兩個月便能查出來。她激動得整晚未眠,翻來覆去腦子裏全是父母可能的容顏。心中的怨恨仿佛全散去,唯一腔委屈哽在胸中,只想問一句當初為何抛棄她。
齊五爺只把她當棋子,沒關系,她有自己的爹娘。他們會為她擔心,為她開懷,為她牽腸挂肚,為她尋求好姻緣。
午時三刻,一行人到達天麓山腳下。傾目望去,綿綿的山帶圍成一條翠綠的屏障,起伏于清澈的碧空之下。以手搭簾,數百丈高的天麓峰直直,因是正午時分,雲霧俱都散去,山頂化為一點劍芒,令人胸中陡生意氣。
各自飲水用食,稍作休息之後,少女們由丫鬟們扶着往山頂爬去。
日頭正熾,将将爬了不到百米,便有許多女孩香汗淋漓,攥在手心的帕子整條濕透,雙腿又酸又脹,望着高聳的山頂生出絕望。
齊笙四人不慌不慢地走在最後,一邊欣賞兩旁的風景,一邊徐徐向上攀爬。山間槐樹茂密,棵棵高大繁盛,一簇簇淺黃色的槐花綴在枝頭,被正午的日頭曬得芬芳撲鼻。
很快四人由隊尾趕至中間。此時多數人皆露不支之态,吳清婉便下令休息。
女孩子們既累且渴,或坐或立,無不解開水囊暢飲。有位身穿粉衣的少女索性叉開腿坐在徑旁的岩石上,捏着帕子扇風,頓時招來一句嘲笑:“喲,林月娥,你不是最講究淑女風範的嗎?平日裏見着誰笑得大聲就橫加指責,怎麽這會兒似老婆子似的粗鄙?”
被稱作林月娥的女孩瞪起圓眼:“你說的是江夢予吧?”
對方頓時噎住,官家千金中最難纏不好惹的無疑是江夢予。此時雖然不在,卻不代表在場說的話不會傳到她耳朵裏去。惱恨地跺了跺腳:“你就等着吃挂落吧!”
“都歇息得差不多了?我們繼續向上!”
吳清婉發話,一衆女孩兒們紛紛打起精神。便如這般一邊攀爬一邊歇息,最終爬上山頂時已近未時末。
女孩子們幾乎站不住,腿軟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回首望去,滿目的嶙峋山石,炸裂的山谷,陡峭的石壁埋沒在蔥蔥郁郁的樹林裏,幾番拐轉,早望不見來路。
山風漸起,身子較虛弱的姑娘紛紛打起噴嚏。吳清婉微微蹙眉,齊笙安慰她道:“不怕,咱們帶了許多姜片,待會讓寺裏的小師傅多熬些姜湯,捂一夜就沒事了。”
吳清婉便擰擰她的鼻子:“我們阿笙是最體貼的。”這時趙珮紋點完人數回來,六十七位女孩,無一遺漏:“大家進寺院吧。”
山麓寺院雖大,住上數十位姑娘仍是不夠。好在衆人自帶了棉被與厚衣裳,由兵士們自山下扛上來,三四個女孩子擠在一屋,雖心中不滿,到底沒力氣争執。匆匆喝了碗姜茶,鋪了被褥沉沉睡去。
翌日。
天剛蒙蒙亮,一隊駿馬穿過城門,向着天麓山的方向飛馳而去。嗒嗒的馬蹄聲驚飛林中雀,帶起一路煙塵。年輕公子鮮衣怒馬,意氣飛揚。
作者有話要說:------------《冷笑話劇場》-------------
從前有一個作者,她想不出冷笑話了,于是有一天,她憋死了。
╮(╯▽╰)╭
全劇終!
☆、詩會之中
卯時三刻,天麓山寺的廂房裏亮起燈光,勤快的姑娘們已經穿戴完畢,愛睡懶覺的女孩子也開始起床打扮。
齊笙與趙珮紋披着厚厚的大氅,抱臂立在寺院後方的空曠地上。身旁有一株碗口粗的老松,半截身子壓在巨石下,寵辱不驚,迎風而立。
望着遠方自滾滾雲霭中騰躍而出的璀璨旭日,靜默片刻,齊笙率先開口道:“小雨的哥哥,今年多大年紀?”
“二十一歲。”
“不曾有婚約嗎?”
趙珮紋側首看過來,嘴角噙笑:“你想問什麽?”
“沒什麽,”齊笙赧然地垂下頭,“只是覺得公主最近有些不太一樣。”
趙珮紋閉口不答,眼中映着東方旭日的萬道光芒,輕聲道:“你且瞧着。”
辰時剛過,女孩們紛紛用過早餐,在吳清婉的帶領下從側門走出寺院。清晨的山頂頗有些寒意料峭,幸虧各自帶了厚衣裳。
即便身着厚衣,女孩們看起來仍然嬌态可掬,容顏鮮亮。原來紛紛上過妝,只為迎接太子殿下一行人。要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只有一位正妃,側妃妾侍通通沒有,若能被太子殿下看中,将來可謂一步登天。
“林月娥,你穿得也太厚了吧?待會兒公子們上來,看見你這副鼓鼓囊囊的臃腫身材可不要吐了,咯咯。”
林月娥?齊笙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名披着粉色小襖,手抄袖筒,擁有一雙圓圓大眼的俏麗女孩,正揚起下巴對前面一位穿着單薄的女孩不客氣地道:“孫雯雯,你閉上那張臭嘴會死啊?”
當着衆人的面,被稱作孫雯雯的女孩頓感難堪,頓了頓,反唇相譏道:“怎麽?你行為不雅還不許人說了?”說話間扯着身邊的同伴,往旁邊挪了挪,“我們走開一點,待會誰挨着她誰倒黴!”
“你說什麽?!”
“我有說錯嗎?你從昨天到現在穿衣裳有洞,吃飯摔碗,走路被絆倒,不是掃把星是什麽?你自己倒黴罷,別連累了我們。”孫雯雯挑着細細的眉毛,不乏得意地道。
話音剛落,旁邊的幾名女孩子低着頭走開幾步,林月娥身邊頓時空出一片。她氣得自袖筒中掏出一只蔥段般的手,指着孫雯雯道:“你別嚣張,小心眼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別吵了!”衛小雨豎着眉毛蹦出來,瞪了孫雯雯一眼,牽起林月娥的手,緩緩環視衆人道:“公主有命,再起紛執者取消旁觀資格,立刻遣下山去!”
經她嚴厲喝道,衆人頓時安靜下來。孫雯雯擰着手中的帕子,瞪着林月娥的後背,目光灼熱得仿佛要在其上穿一個洞。
林月娥跟着衛小雨來到吳清婉身邊後,恭謹地行了個禮:“林月娥謝過公主解圍。”
“嗯,不必客氣。”吳清婉并沒問她為何屢次被針對,官家小姐之間或關系親密,或相互之間針鋒相對,年輕氣盛起梁子再尋常不過,無傷大雅就好。
衆人行走在山間,流連觀賞起來。時間過得很快,又似乎極慢。日頭一點點升起,大約一個時辰後,有兵士來報:“參見公主,太子殿下已帶領衆公子攀上山來,正在寺內歇息。”
衆人頓時眼前一亮,好快!
無怪乎她們驚訝,現在離正午還有一個半時辰,昨日這時候她們還在來路上,而太子殿下已經到了?
有人頓時明白為何吳清婉帶她們出了寺院,原來是為了維持太子殿下一行人的儀态。不少人醒悟過來,紛紛感到惋惜。
“請他們到桃花林。”
一刻鐘後,桃花林中,望不見邊際的淺粉深粉晃了衆人眼。早有侍從布置好桌椅茶水,雙方各據一方,行禮過後,吳清婉親自将題目奉給吳正廉。
吳正廉打開紙箋,寥寥數行字看得他濃眉皺起,臉色臭得要命:“胡鬧!”
擅長察言觀色的公子們圍上來,斜眼瞄去,看清紙上的字跡紛紛面面相觑。女孩子這邊只有吳清婉、齊笙等出題人曉得題目,其餘人一概不知。
齊笙站在吳清婉側後方,只覺兩束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刺在身上。擡頭一看,一身深紫錦衣的江心遠嘴角噙着笑,對她微微點頭。這一幕落入不少人眼中,紛紛做恍然之狀,目光或嫉恨或冷漠,不一而足。
齊笙神情不變,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
詩會很快開始,第一個題目——以“桃花”為題,限時兩刻,賦詩一首。
此題并不難,在場諸位無不在學堂中被師傅押着做過詩詞。且筆墨紙硯皆齊全,有那才華橫溢之人冥思片刻,很快執筆而就,慢一些的也在兩刻鐘之前落筆吹墨。
将寫好的詩詞以鎮紙壓住,青年們退後兩丈,空出空地給女孩子們賞評。
衛小雨興致盎然,飛奔過去尋視幾眼,挑出一張墨跡半幹的字,脆利的聲音念道:“……聞得桃花香,夢中神女來。”眉毛一擰,不甚滿意:“輕挑!俗不可耐!”
此時孟玲珑捧起一張紙,淡雅的聲音柔柔念道:“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1)”她目光擡起來,掃過衆公子,“林玉芝?”
此時從人群中走出一名文質彬彬的青年,斯文地拱手:“在下林玉芝。”
“你的詩寫得很好。”
“多謝姑娘贊譽。”
兩人都十分客氣,随後孟玲珑收起字,拿在手中往下走去,繼續品鑒其他人的詩。
最後有三首詩得到贊賞最多,其中以林玉芝的《桃花》為最。女孩子們湊在一處,狀似不經意打量對面之人,互訴悄悄話。
只有孫雯雯嫉妒地看向林月娥,目光仿佛要把她燒穿一個洞。林月娥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毫不示弱地瞪過來,而後笑眯眯地走到孟玲珑身邊,清脆地道:“林月娥替家兄謝過孟小姐的贊賞。”
孫雯雯恨得幾乎絞斷手帕。
接下來便開始第二道題——論“低門嫁女高門娶婦”。
“自古只有‘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卻不知何時興起‘低門嫁女高門娶婦’?”有心态比較保守的人不解地問。
吳正廉抿緊嘴唇,很想沒好氣地答:“本殿下如何知道?又不是本殿下出的題。”只是作為未來的君上,禮賢下士非常重要,便保持一貫的冷酷負手答道:“她們出題,我們論題。有想法直言便是,無需保守。”
此話方落,立時便有人道:“‘低門嫁女高門娶婦’, 夫綱何在?簡直荒謬!”
也有人望向女子這邊,搖頭晃腦地道:“兄臺何必如此激動?倘若你有個女兒,難道不希望她嫁得好?所謂嫁得好與不好,可以八個字來解,正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旁邊有人附和道:“正是如此。女子倘若低嫁,在婆家總是高人一頭,無人敢欺侮于她,又有何不好呢?”
衆人議論紛紛,各抒己見,唯有吳正廉與江心遠從始至終不發一言。吳正廉便罷了,他身份尊貴,不想說也沒人敢觸他黴頭。江心遠便不一樣了,很快被人纏住,問他關于此事的看法。
只見江心遠眉毛一挑,狹長的眼睛朝女子那方望去,目光落在人群中一張疏淡的面容上,見她始終垂首不語,勾唇輕笑:“門當戶對。”
這一場辯論要得并不是争個結果,而是令女孩子們通過觀察他們的表現與言行,更加了解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是否适合自己。
這場辯論持續了半個時辰,原先淡雅矜持的青年見女孩子們并不做表态,很快就被激烈的讨論吸引過去,按捺不住地争個臉紅脖子粗。
此時剛過午時,因辯論也花費不少力氣,故雙方商議過後,決定稍事休息,待午後再進行第三場。
女孩子們在趙珮紋的帶領下回寺院休息,青年們則留在桃花林中,由侍從們端來茶水點心,欣賞山中美景。
吳清婉帶着齊笙走至吳正廉身前:“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對這次詩會的題目不甚滿意?”
吳正廉将紙箋抽出來,低頭看着第三條題目,臉部抽搐:“這種低劣的題目也拿出來?你們出題的人都是死的嗎?”
“回殿下,此題是民女所出。”齊笙原本站在吳清婉側後方,聞言踏前一步,擡起頭盯着吳正廉的眼睛道:“不知殿下何以為此題低劣?民女曾有幸目睹太子妃殿下的容顏,端得是無雙絕色。而以太子妃殿下的智慧,也是世間女子罕見。民女更有幸為太子妃殿下搖一盅骰子,‘生生世世’,曾祝願兩位殿下三生結緣。莫非殿下并不稀罕?”
她此話問得激烈,吳正廉縱然心中不悅,然而她先前數句好話墊底,亦不好發作,只道:“稚女懵懂!”
吳清婉心中暗笑,适時拉着齊笙退下:“既然如此,清婉告退。”
第三個題目便不作改動。
一路無話。
回到天麓山寺,寺內卻有一場異常情況在等着她:“這是怎麽回事?”
女孩子們紛紛後退,露出被圍起來的趙珮紋、孫雯雯、林月娥三人。林月娥坐在地上,衣衫散亂,孫雯雯半張臉腫起,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趙珮紋把林月娥扶起來,對吳清婉道:“公主請入室內。”
吳清婉看着她異常平靜的面容,不知為何,心中忽感不安:“你們三個,随我進來。”
誰知趙珮紋卻道:“林月娥随公主進去,阿笙跟着公主。孫雯雯且慢。”
至于她自己,則守在門邊,待三人進去後關上門,一張豔麗的面孔肅然淩厲。
作者有話要說:附注1:
元稹《桃花》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
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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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如果阿輕寫得拖、水、劇情太平、沒有爆點,非常歡迎妹紙們指正!
愛你們=33=
☆、詩會之下
“你所言當真?沒有騙我?”吳清婉靈動的面孔上透着從未有過的鄭重之色,語氣嚴厲地盯着跪在下方的林月娥。
林月娥重重叩首,擡起臉來盡是誠懇:“月娥句句屬實,不敢欺瞞殿下。孫雯雯原話如此,請殿下為月娥做主。”
吳清婉按捺住心驚,輕輕吸了口氣,目光審視地在林月娥面上探尋幾番來回,見她神情直率,不似有欺瞞,沉吟半響道:“你可知這些話她還曾對何人講過?”
林月娥側頭想了想,搖搖頭道:“月娥不知。那些話是她方才欺我時湊在我耳邊小聲說來,當時其他姐妹均離得遠,想來并未聽清楚。至于孫雯雯之前是否對別人說起過,月娥并不清楚。”
吳清婉面容微怔,盯着她良久,而後視線穿透房門。就在十幾步之外,隔着一扇門,有一個面容豔麗的少女神情嚴肅地守着房門,在她到來之前已杜絕了更大的隐患。她心中一動,再看看地下跪着的林月娥,面上神情便放緩許多。
午休過後,一片粉黛顏色緩緩步入桃花林中。淺青淡粉,桃紅碧藍,一片錦色交相輝映,使得豔麗的桃花林更加可愛起來。一張張或清新或活潑,或嬌羞或端莊的面容,令早就等在桃花林中的公子們暗呼不虛所行。
卻是諸小姐們趁午休時重新洗面上妝,褪去厚重的大衣,展現出精心準備已久的衣裳首飾。絕美陣容迷花了衆人的眼,竟無一人瞧出其中少了兩人。
吳清婉與齊笙走在女孩子們前面,向對面的公子們略施一禮,而後吳正廉宣布詩會開始。
當他念出“一生一世一雙人”七個字後,桃花林中一片靜寂,公子們若有所思,竟無一人出聲言語,唯餘山風裹挾着豔麗的花瓣在空中緩緩掠過。
吳正廉體會着靜寂的氣氛,心中暗惱,不悅地看向對面的吳清婉,這種題目簡直俗不可耐,他真是昏了頭才将之讀出來。正在擰眉思量間,身後已有人開口,聲音清爽悅耳:“既娶婦,便不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張兄所言極是,若家有賢妻,外芳何足道哉?”
顯然看出女孩子們出此題,便是為了考察他們的心性品格。
有人對此十分贊同,有人則嗤之以鼻,好話而已,誰不會說?難道嘴上說得正經便是正經人嗎?如此膚淺的題目,簡直一廂情願!何況成親之後本性漸露的比比皆是,既已嫁人,又有何退路?便有如下聲音:
“在下以為并不現實。”
“左擁右抱,方我男兒本‘色’。”
“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在天下。若不嘗盡世間美食,覽遍人間美景,閱盡天下美女,此生枉為男兒!”
“說得甚好!我堂堂七尺男兒,難道要為一個女子守身如玉不成?聖人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果不其然!”
初發言者寥寥無幾,很快大言不慚的人紛紛冒頭,反對者竟遠多于同意者。
對面的女孩們聞言,不由目露惱怒,或悲涼,或氣憤,恨不能沖上去抽他們一個耳光。
可是他們說得也沒錯,要錯也是錯在不該說出心裏話。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男尊女卑,男子娶妻納妾招通房,紅粉無數只是美談。而婦人但凡與外男多說幾句話便會惹來非議,出閣前尤甚,被冠上輕挑之名,便再無好親事可挑選。
男子則不然。且不論家財豐厚者,但說家境赤貧者,雖看起來老實人居多,卻是受限于財物不足。無數曾經貧賤後來發跡之人大肆收買美姬,便連市井小民攢足銀錢後也要逛窯子偷腥。為何?正對應方才一人所說,以四字可表:“男兒本‘色’。”
“不知你老母在你老父閱覽美女嘗盡歡愉而黯然流淚時,你在哪裏?難道就在身邊訓斥她說這都是應該,你老父當年也曾如此閱覽過她,她應當知足罷?”衛小雨氣憤不過,這些混賬話再也不願聽,索性大步走出陣來,站在衆位小姐們的前面,雙手叉腰,大大的杏眼瞪得滾圓,神情充滿譏諷:“所以她一把年紀人老珠黃合該輸給嬌美的小姑娘們,勸她死了這份心,當體貼相公為其大肆購買美妾為重?”
如此毒辣的言語令衆人瞠目結舌,方才大言不慚者頓時憋得臉紅脖子粗,好半響才急惱地道:“我父母自是恩愛圓滿,從不曾有第三者插足!”
衛小雨仰頭哈哈笑道:“你現在又這樣說?那剛才呢?剛才的話怎麽解釋?什麽‘當閱盡天下美女,否則枉為男兒’?既如此你當天天贊你老父抛棄黃臉婆,但凡他給你老母好臉便該罵他沒出息乏追求,攆着他盡快閱美女去了吧?”
言詞比方才更加犀利,直把那公子氣得幾乎吐血,慘烈敗下陣去。
衛小雨叉腰站在前頭,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威風凜凜的模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衆人捧腹,齊笙暗暗沖她豎起大拇指,感嘆趙珮紋不在,否則以她的口才,哪怕婉轉的言詞照樣敗倒一幹人。
她心中羨慕不已,這個題目是她所出,原就是為表達不滿。可惜她口才尋常,不善機辯,做生意時尚有兩分急智,可面對這般場景就有些不夠用了。
視線不經意掃過對面,只見如鶴立雞群的衛金山抱着雙臂,神色稀松平常,看着衛小雨言出犀利甚至粗俗并未有羞愧等,仿佛衛小雨說得極對,濃眉中依稀隐藏驕傲之意。
不禁微微怔住,竟還有這樣的兄妹,兄長毫無立場地寵溺,仿佛妹妹說什麽都是對的,再驚世駭俗也值得驕傲。腦中不由升起一個青色身影,肩膀寬闊,腰別跨刀,總是面無表情,然而看着她時大大的眼睛裏盡是柔軟。
又想起那些難捱的晚上,她蜷着身體睡去,醒來時總能在床頭發現香甜的糖果。不自覺地摸摸雙袖,目光冷然地看向吳正廉,那個跟他面容相似的三殿下還欠她一把匕首。
吳正廉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耳邊叽叽喳喳吵得他頭疼,突然兩束充滿不善的目光投來,頓時敏感地擡起頭。對面吳清婉身側,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白衣白靴,打扮得不倫不類。此時一雙如浸水墨玉般的寒眸正正向他望來,對上他的視線毫不避退。
好大的膽子,吳正廉眉毛一挑,就要站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己方人群躁動起來,視線掃去,只見高大的衛金山揪起一名公子的衣領,如抓小雞仔般拎起,與其目光平視:“向我妹妹道歉。”
那位公子雙腳離地,臉上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充血,漲紅一片,不服氣地道:“我可有說錯?令妹言辭犀利,舉止潑辣,這般潑婦行徑——”
啪!衛金山掄起巴掌掴在他臉上,淡淡地道:“跪下向她道歉!”
那人簡直愣住了,當着衆人的面被如此羞辱,可恨的是身後數十位尊貴的小姐正在看着,臉面盡丢,遏制不住地瘋狂起來:“衛金山,你算什麽東西?皇上早晚收了你老子的權,到時你可別跪下來求我——”
啪!這一下可不比方才,衛金山盛怒之下,一掌下去令其右臉迅速腫起來,鼻子都被打歪,鼻血流了半張臉,滴滴答答落在月白的衣襟上,顯得尤其狼狽。他此時再也嚣張不起來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