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內讧
彈劾并沒有因他而停止，反而鼓勵了一批見風使舵的朝臣出面附議，力薦撤除蕭晚督主之職，另尋心腹擔任。
明白內情的人都知道，若要再啓用司禮監的太監，未必有蕭晚好用，若不用太監就只能從外廷司裏調人，按照之前的習慣，那新任督主多半會是中郎将顧甄，這位的沉毅果敢，絕對的鐵腕，內廷司若落到他手上，百官只會人人自危，絕對沒有蕭晚在督主位上時這般溫和。
所以一幫老臣的目的還是想要借機直接鏟除內廷司為好。
即便內廷司如今衰落，但它代表的依然是皇權，依然執掌着百官刑獄，一個疏忽就能給他們羅織罪名讓他們家破人亡，如此禍患豈能不除？今日既然彈劾了內廷司，便要堅持到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是大忌！
但要明言取締內廷司，那便是對皇權的大不敬，所以，所有矛頭只能指向內廷司督主。
這些老狐貍的殺傷力非同一般。
蕭晚站在下面聽得頭皮發麻，內心惶恐，但作為一位資深面癱，她臉上褶子都沒打一個，在外人看來就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加之她面色如玉石般光潔照人，生生把自己襯托成鶴立雞群的那位。
這“有恃無恐”模樣嚴重刺激着衆朝臣的神經，惹得又是一陣口誅筆伐。
蕭晚覺得，若這些話能化作箭矢，她此刻早已萬箭穿心了。
秦穆都忍不住想過去提醒一句，衆怒難犯，最好的應對方法不是死撐硬扛，而是認錯平息衆怒。顯然這只小狐貍還太年輕，并不懂得禦人之術。可秦穆卻忍不住好奇，就這樣一個小東西拿什麽跟滿朝文武對峙，視線便忍不住在那個纖細的小身板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高啓面色沉冷，卻并不發作，一雙利眼慢悠悠掃過朝堂，最後落在蕭晚身上。
“蕭晚，這事，你作何解釋？”
蕭晚深吸了一口氣，躬身對那些彈劾她要她腦袋的人就是三拜，那誠懇樣兒直震得老丞相都多撚了幾把胡須。
“蕭督主，你這是何意啊？”丞相桓曤笑得和藹，他用言語和表情充分表達了今日這戲看得很過瘾的意思。
蕭晚又對他躬身一揖，“下官只是感謝諸位大人耳提面命，警醒蕭晚前車之鑒。蕭晚既然忝為內廷司督主，掌百官刑獄，便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錯放一個壞人，方不負皇上重托，百姓祈盼。”
一番話，并不多精彩，卻将朝堂之上幾乎每個人都顧忌到了。
“此番貿然闖入大将軍府，是蕭晚顧慮不周，只因那飛賊燕三關系重大，若不及時控制住，難保他不為了洗脫嫌疑，而将無辜人牽扯進來。情急之下，冒犯了秦大将軍，還望大将軍海涵。”
說罷，又對秦穆躬身一揖。看似示弱，卻又不卑不亢，彬彬有禮，讓那些伶牙俐齒的言官們竟一時間挑不出錯處來，只得拿了眼去看秦穆。他們此番死咬着蕭晚不放，當然有自己的私心，同時也想在這位權勢滔天的秦大将軍面前表現一翻。
孫哲紅微微有些愣神。蕭晚只是輕描淡寫的兩句話，怎麽就将他方才那翻精心準備了一宿，上朝前還吸取了別人意見慷慨激昂的說辭給輕而易舉地抵消了？他還未從那份激動中冷靜下來，情勢已經莫名其妙地發生逆轉。
秦穆莞爾，猶如陽春三月的清風吹皺了一池春水，人心便跟着蕩漾起來。那粼粼波光，晃得蕭晚的面癱臉都浸染了幾分色彩。
秦穆道：“蕭督主言重了。我們都是為朝廷辦事，蕭督主也是職責所在。”
要論裝逼，秦穆居第二，沒人敢居第一。
他一翻姿态做下來，誰不說他寬宏大度有仁者風範。最後他還好心地關心了一句，“那人可有抓到？”
“已經在廷獄嚴加審問。”
秦穆笑，“這飛賊也是好眼力，諾大的京城，他哪兒也不逃，偏偏逃入我秦家別院，不知道這是何故？”
面上再和諧，關鍵問題還是要點出的。到底是你內廷司想栽贓陷害，還是我秦家做賊心虛，便要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見個真章。
衆朝臣就像是聽到了沖鋒陷陣的號角，雞血又開始沸騰，視線再次變得詭異起來，盡皆看向蕭晚。
蕭晚道：“大将軍且放寬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秦穆但笑不語，那意味便有些深長了。
蕭晚以為這一關就能這樣忽悠過去，誰知道某個不長眼的又挑出了他的漏洞來。
“那燕三也在刑部的海捕公文上，但終究說來，他不過是個偷竊的小毛賊，應該不至于會令蕭督主親自帶兵夜闖将軍府的地步吧？刑部和大理寺的捕快們可不敢如此妄為！”
大理寺卿也出來禀道：“我記得，這個燕三是白展鵬遇害那晚進宮竊取寶物之人，莫不是他與白展鵬遇害有關？若是如此，夜闖将軍府便情有可原了。”
這就像是個大圈套，裏裏外外都是網，蕭晚若說不是，必然犯了前者的忌諱，倒像是她興風作浪，故意挑釁秦穆，若說是，自己便是犯了僭越的錯，同樣有借機對大将軍府意圖不軌的嫌疑。
果然刑部侍郎随即就補充了一句，“白展鵬的案子不是一直是由外廷司的白秋華督辦嗎？為何今日倒是內廷司的蕭督主來追捕燕三？”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便不約而同地朝着外廷司中郎将顧甄看過去，再慢慢移到蕭晚身上。內外兩廷不合，果然是真的吧。
既然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顧甄只好上前說明。
“虎贲校尉白秋華是白展鵬大人的義子，而白大人又死在外廷司任上，為盡外廷司的職責，表他的孝義，皇上特允他查探此案。”
蕭晚微微有些心虛，這才是最大的麻煩之處，因為白展鵬的案子的确是皇上親自交由外廷司處理的，所以她派兵抓嫌疑人燕三便會變成越俎代庖，何況還夜闖了大将軍府，事情才會變得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