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鋒芒(二)

秦穆看着那只小狐貍一臉淡漠的聰明樣兒,心頭像是被什麽撓過一般。

蕭晚又道:“諸位若還懷疑蕭晚的推測,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證實,那就是開棺驗屍。”

“若是幸運,那枚針或許會在胸骨上留下痕跡。若是沒有,蕭晚甘願領受欺君之罪!”

白秋華噎下一口氣,這個混蛋的确比他料想的要聰明一點。

老丞相聽得興起,“蕭督主分析得在理。我看就不必去打擾亡靈了。”

蕭晚對桓曤一揖,又看向高啓。

“繼續。”高啓的臉比之前冷了幾分,滿朝文武竟然真被他給忽悠了。

于是蕭晚拿起另一件衣服,“這是王廷勝身前所穿的貼身衣物。王廷勝死因也是心髒驟停,但身上毫無傷口,也驗不出來毒,看起來似乎跟唐玉安的死很像……”

“莫不是又是針刺心髒殺人?”已經有興趣的朝臣開始接話。

“果然是連環兇殺案,這兇手可真神了。”

排除了自身的嫌疑,衆朝臣似乎都有了興致繼續聽下去。

蕭晚卻打斷他們道:“那是只表面。王廷勝不是因為心髒受傷而死……”

“那是因為什麽?”

“秘密就在這件衣服上。哪位大人有興趣來看看它有什麽特別之處?”

白秋華站出來,狠狠剜了蕭晚一眼,從蕭晚手裏接過那件衣服,翻開了一下,是普通款式,連唐玉安那樣內置的口袋都沒一個。

“白校尉嗅嗅看。”蕭晚提醒道。

“不過陳年黴味,還有什麽?”

秦穆也走了過來,拿起嗅了嗅,“除去黴味之外,似乎還有一股藥香。莫不是被藥浸泡過的?”

像是問,其實他已經有了答案。

“大将軍莫非認為浸泡的藥物也能殺人?這未免天過危言聳聽!”秦穆一向與內廷司不合,白秋華豈能不知。蕭晚被逼得盜墓掘墳,起因還是因為得罪了秦穆,所以,在他看來,秦穆是不會當衆幫蕭晚的。

秦穆卻沒有順着別人織好的網跳的興致,他解釋道:“雖然氣味很淡,大概是因為浸泡的次數太多,藥物已經浸透了每個紋理,要嗅出來并不難的。現在都能聞出氣味,兩年前的氣味肯定越發濃郁,王廷勝不可能聞不出來,那麽,那只能是他自己授意要浸泡的。”

秦穆分析入理,蕭晚忍不住将他多看了一眼,那俊美的輪廓的确挺迷人的。

秦穆被那眉眼一晃,突然想起前日裏他對自己說的話,“大将軍,你真好看……”

那輕飄飄的一句話,撩在耳邊,惹得人全身都發癢。

“那秦大将軍覺得王廷勝怎麽會穿這種用藥浸泡過的衣服?”

“……他該是為了治病吧。”

蕭晚點頭,眼中有一股平日難得一見的神彩在裏面。

“王廷勝曾經為高祖皇帝擋過刀,傷在胸口,每逢刮風下雨,心口便會疼痛難忍。我詢問過他身邊服侍的人,自他擔任內廷司督主後,這種情況似乎緩解了。”

“我問過太醫院的太醫,這衣服上的藥可能是能夠緩解其風濕骨痛的。這類藥裏,很多有些會導致肝髒受損,比如黃藥子、菊三七、蒼耳子、何首烏、雷公藤、艾葉等,用藥不當或吸食過量,都是大忌。”

“這麽說,王廷勝只是病死的?”

“雖然是病,沒有足夠的誘因,也不容易死得這麽快。王廷勝好酒,這一點,想必很多大人都知道。很多藥酒能治療風濕骨痛,但酒多傷肝,這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酒,大概便是他死亡的另一個誘因。”

“只要在藥物上做些手腳,便能殺人于無形,此等手段果然高明!”秦穆由衷贊嘆道。

高啓對臺下一唱一和的兩人頗有些不滿,內蓄的怒火愈發熾烈,面上便越發冷凝。

“那崔浩的死又是怎麽回事?”

“他的死跟王廷勝倒有些相似了。”

“他明明是燒死的,怎麽能相似?”

蕭晚不急不緩地回應道:“崔浩是突然身體着火,全身燒焦,但身邊物什卻并沒有多少損傷,這足以證明,他的火是起于內而非被人引火焚身。”

“根據當日仵作的筆錄和現場的圖可以看出,他的肚腹含水最多的地方幾乎被化為灰燼,骨頭燒得最徹底的是幾條肋骨,和盆骨。胸口甚至有輕微炸裂的痕跡。四肢雖然也被燒焦,但是跟胸腹的骨頭相比,差別很大。由此,可以推斷,他的起燃點應該在胸腹部,而這裏唯一的通道便是胃。所以,他可能是服食了某種東西,讓腸胃和血液裏積累了大量的可燃物質,到達一定節點時,只需要稍稍一根引線,便能将他點着。”

這個結論有些駭人聽聞,衆臣再度議論紛紛。

一個文官跳出來道:“蕭督主,先前那兩人的死法我沒有異議,但是人非草木,豈能說點着就點着的?”

“劉大人莫急,蕭晚自是有證據才會如此說。”蕭晚從韓昭手裏拿出幾瓶藥,“崔浩喜好求仙問藥,這便是他生前服用的丹藥。我找太醫院看過,這些丹藥裏含有大量的磷粉和硫磺,以酒送服,身體吸入得最快。我問過崔浩的妻妾,她們可以作證崔浩是冬至那日換的這些丹藥,來年端午天氣驟熱時,便發生了自燃。”蕭晚頓了一下,說得有點累了,“也幸好是自燃,若是自爆,怕還會傷及到與他同桌飲酒的同僚。”

這裏還真有人當日在崔浩宴席上的,如今一想,難免背生冷汗。

“那那些為崔浩煉丹的道士可有抓到?”

“據言,崔浩死後,他們便自行散去,如今蹤跡難覓。”

聽完這個死法,滿朝重臣似乎都有點經受不住了。他們甚至不太願意去想最觸目驚心的白展鵬的死法。據說,很多人都看見過他臨死前看着自己肚腹被剖開還露出的微笑……

宣政殿突然有陰風凜冽之感。誰都沒有說話。

秦穆想,縱使這殺人手法高明,能查出這種高明手法的人自然更高明。

他忍不住朝蕭晚看了看,依然是單薄的小身板,依然是那張吹彈可破的面癱臉,明明瘦弱得沒有任何威嚴,卻将最血性勇猛的将軍都震懾當場。

“那白展鵬的死又是如何的?”老丞相桓曤終于在靜寂中說了一句話。

白秋華也開始心慌,那麽詭異的死法蕭晚都能查明,那他義父的死……

蕭晚幾乎感覺到一股寒氣直往自己後腦勺撲,“陶章,白展鵬的案子,你來說說。”

其實,現在滿朝文武已經不太想聽了。那些個文官都要懷疑今晚回去得做噩夢。

一些多心的也在想,蕭晚既然連這樣離奇的死法都能破解出來,那若他要殺誰,豈不是也可以無聲無息讓人不知不覺便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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