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切（一）
蕭晚想了想，這燕三是飛賊，大概是可以賄賂的，于是她用她特有的平靜而面癱的姿态，誠懇地說道：“白銀一千兩。”
燕三一愣，随即搖頭。
“那、兩千兩？”
燕三還是搖頭。
“兩千兩買一個秘密，你劃算。”
燕三笑了，并不好看的臉笑得跟朵雛菊似的。
蕭晚只好默默地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老本，狠了狠心道：“最多一萬兩，再多就真沒有了。”這些年他在宮裏，加上各種賞賜也就攢下這些養老的錢。
“你當我俠盜燕三是浪得虛名嗎？區區一萬兩銀子你也想打發我？爺随便丢出去救濟災民的銀子都能堆成山了。”
這話，似乎還真不算特別誇大。
蕭晚差點要哭了，但面上依然癱得很有水準，“那你到底想幹嘛？”
燕三終于隐隐聽出了一點她情緒上的波動，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衫，端了一個自認為風流倜傥的架子，“這個我暫時還沒想好。在想好之前，我就住這裏了。你只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說不定哪天爺高興了，就放你一馬也未可知。”
蕭晚小心思默默轉動着，這麽說，她還有機會把他毒聾毒啞毒瞎。這一次，她決計不會再心慈手軟！
燕三好歹行走江湖多年，警戒心還是有的，即便蕭晚是個面癱讓他有點難以判斷她的真實情緒，但憑借本能還是警告了一句，“你最好別想再下什麽毒。我若出了事，你的秘密更保不住。實話告訴你吧，在來此之前，我已經寫好了一封密函交給一位朋友。只要我一出事，這封密函便會放到高啓或者秦穆案前。”
看蕭晚的小臉終于露出一點蒼白之色，燕三又道：“要不你來選選，想他們誰第一個知道？”
蕭晚這下便徹底慫了。
一宿沒睡的蕭晚，翌日頂着一對熊貓眼去了內廷司衙屬。翻看卷宗時，她直接困得睡着了，結果是燕三将她扛回住處的。
Advertisement
蕭晚是被吓醒的，從榻上彈起來便看見燕三正翹着二郎腿，優哉游哉地坐在書案前，手裏正拿着拓下來的那四句詩。
燕三附庸風雅地将前三句詩念完，還沖蕭晚挑了挑眉。
蕭晚按住暴跳的神經，問道：“是你把我弄回來的？”這可是內廷司，若是晚上也就罷了，大白天的，你竟然還能來去自如，當內廷司的人都是死的嗎？
燕三邪邪一笑，看似無意地挑了挑腰間腰牌，蕭晚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将軍府上的令牌。
“秦穆竟然會相信你？”蕭晚終于明白了，這厮不是秦穆故意放走的，而是派來監視她的，看來那幾句詩很讓那位大将軍頭疼，莫不是真與他有關？
蕭晚沒好氣地将那張紙抽回來，兀自思考人生去了。
燕三支着腦袋，看着蕭晚輕蹙的眉頭，“我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也看得出這詩好壞。除了第四句出自詩經外，其他三句根本看不出處和典故。”若是作為案發現場的線索，未免太草率，也不知道那兇手腦子是怎麽長的。
蕭晚擡眸，雖然是一雙鳳眼，卻很大，近看特別有韻味。燕三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
蕭晚卻完全沒覺察到這厮的猥瑣思想。
“你見多識廣，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一下。”
燕三立刻正襟危坐，逼格甚高地揚了揚下巴，示意蕭晚繼續。
“軍中來往信件，有沒有什麽特殊方式？比如，即便敵人截獲也看不出它的實際意思。”
燕三尴尬地咳嗽了一聲，“若真是這麽秘密的方式，肯定只有高級将領才能知曉。”頓了一下，他又道，“我沒當過兵……”
蕭晚直看了燕三三秒，才默默地将視線收回，若無其事繼續看那四句詩。
燕三再次受到打擊，“這種事，秦大将軍一定知道！”
秦穆能說她就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了。
燕三眼巴巴看着蕭晚拿着那張紙從早上一直看到晚上，他肚子都餓扁了，蕭晚動都沒動一下，嘴裏一直喃喃念叨着，反反複複地琢磨，終于，他看見蕭晚像是想到什麽，小身板從榻上優雅地跳下去，走進書房，翻騰出一疊書來。
燕三一看名字，“詩經？你該不會認為另外三句也是詩經裏的吧？”
別欺負他讀書少，詩經句式根本不是那樣的。
“既然對方唯一能找到出處的句子來自詩經，說不定這也是個提示。”
蕭晚幾乎将所有詩經的版本都拿了出來，但是很可惜，她并沒有看到能用的東西。半個時辰後，蕭晚去了鳳凰臺的藏書樓，這裏的詩經有最全的版本，包括各個朝代文人的注解。
蕭晚在看到一篇注解時，眼睛驀地一亮。
“怎麽了？”燕三的注意力幾乎全在蕭晚身上。
蕭晚沒擡頭，似在沉思什麽。那專注的小模樣，惹得燕三心口癢癢的，下意識地越靠越近，就在他的腦袋快靠近蕭晚胸口時，一只纖細柔婉的手拍在他腦袋上，将他生生推開。
觍着臉，燕三笑得特和煦。蕭晚沒心思理會他的猥瑣心思，将書頁一合，“我知道答案了。”說罷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燕三接過書，放回架子上前，翻開偷看了一眼，随即眯了眯眼。
“燕大俠，能麻煩幫我去叫陶章。”
聽得一聲“燕大俠”，燕三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就跟喝了神仙水一樣。
陶章急匆匆趕來時，茫然地看着桌上擺放着的那張紙。四句詩已經被蕭晚重新謄抄下來，難不成，這位督主招他來欣賞她的書法？
陶章盡職盡責地欣賞了半晌，很給面子地道了一句，“督主的字愈發的蒼勁有力了！”
誠然，蕭晚的字的确挺好看，也很有神韻，但離蒼勁二字似乎還有相當一段距離。玄武非常直白地鄙視了一眼陶章拍馬屁的功夫。
“反切法，諸位可有聽說過？”
“反切？”陶章驀地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