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晚秦穆是帶着怒意拂袖而去的。第一次看見秦穆如此生氣,蕭晚在害怕的同時竟然有點小興奮,要知道,能讓這位大将軍憋氣,這絕對具有巨大的成就感。

原本的計劃是陶章去亳州,既然現在陶章不能吹風不能出門就讓他留守京城接應。亳州和另外兩個州便派了信得過的緝事暗中查訪。

蕭晚收拾好行囊,去向高啓道別。高啓說,從你七歲到我身邊,便從未離開過。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意識到,他們的路越走越遠,距離也越來越遠,如今,她已經無法想象當年還一起上樹掏鳥窩的情形了。

她說,如今皇上貴為天子,而我,不過還是個奴才。

他們的身份注定了他們的差距,他們的身份也決定了他們從來就不可能對等,即便他偶爾生出的殺意,她都只能坦然承受。

蕭晚跪地拜別,高啓站在九重臺階之上,負手看她,俊朗的面容沉甸甸地,似要在那一剎那變成一尊玉雕。

蕭晚離開時,并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到那個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即便看不見,也一直站在那裏。

秋風掃過昭陽殿,送來淡淡桂花香,天高雲淡。原本他以為她只是一只小小的金絲雀,任他關在籠子裏賞玩,卻不曾想,某一日她會變成一只大鵬鳥,展翅高飛,直沖雲霄,連他也難以駕馭。

薛麒單膝跪地跪了好一會兒,沒見主子回頭,便不确定地喚了一聲,“皇上?”

“去吧。別傷到她!”高啓重重吸了口氣,他突然有些心慌,這樣做,那個小東西會恨他吧?那就讓他恨吧。與其讓他在朕不知道角落蕭遙快活,不如待在朕身邊痛苦堕落,即便只有恨,至少朕知道他心裏是有朕的。

踏上了去并州的馬車時,蕭晚有絲迷惘,看着城牆越走越遠,城門上的大字越來越模糊,她突然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麽,才不枉費來此世走上一遭。

一刻鐘前,燕三在城門口攔住了她的馬車,死皮賴臉地爬了上來,還露出一口大白牙表示幾日不見甚是想念。

蕭晚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秦穆當然不會放任自己去并州查案,怎能不派個眼線跟着。

督主出行,玄武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一直以來,暗中随護這種差事都是玄武幹的,因為他這個人長得夠隐蔽,若是拿到人前,反而容易吓着別人,所以對于蕭晚這個安排,難得能在人前見光的玄武表現得略微有點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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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玄武這裏馬失前蹄的燕三,對玄武一副愛答不理模樣,甚至在玄武好心給他水囊時,他還傲嬌地揚了揚頭。玄武只是眨巴了一下眼,他是看見這厮走了十裏路沒喝一口水的,心道,該是個他壓根就不喜歡喝水,于是燕三傲嬌完終于伸手來接水囊時,玄武已經理所當然地收回水囊,轉身照顧蕭晚去了。

燕三的手涼悠悠地在半空中僵硬了一會兒。

馬車到了十裏亭,便見輕裝簡行的秦穆騎在高頭大馬上,以鄙睨天下的姿态鄙睨着探出腦袋的蕭晚。

蕭晚心道,這位大将軍該是等了很久了,渾身上下都寫着三個字:不耐煩!

果然,他出口便是,“你可真能磨叽。”俨然還帶着昨日離開時的怒火。

蕭晚清清嗓子,掃了一眼四周,“大将軍也去?”還一個人?

貴為大将軍,只身前往千裏之遙的并州,這怎麽看都不太合常理。秦穆也從來不是一個熱心的人。

莫不是他心中有鬼,怕自己真查出什麽東西來?

是了,若說內廷司督主一死,讓內廷司形同虛設,對文武百官都有好處,自然對他這位想要謀逆的大将軍更有好處。

他豈會讓自己重蹈其父覆轍?

在內廷司對他下手之前,先解決了內廷司,倒也合理。

蕭晚忍不住便将随行的玄武看了看,論戰鬥力,這厮能敵得過秦穆嗎?

“怎麽還不走?”秦穆似有耐心耗盡的趨勢。他就不明白了,那個小東西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悠,到底是幾個意思?難不成他其實是真有龍陽之癖的?

蕭晚隔空拜了拜,“大将軍孤身前往,我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秦穆眯了眯眼,“本将軍的護衛豈是爾等能看得見的。”

果然,還是有侍衛暗中跟随。這些人該不會随時準備對他們殺人滅口吧?

作為小小的內廷司督主,蕭晚哪裏敢跟一個大将軍一般見識,膽戰心驚地沖玄武道:“啓程。”

卷宗顯示,關雎的故裏在并州,太宗皇帝封了他爵位,他婉拒了,于是太宗在并州賜給他百畝土地,千畝山林,并且不用向朝廷上繳賦稅,任他做一方蕭遙郎。但奇怪的是,卷宗裏并沒有說明具體的地方。

蕭晚問過管理卷宗的下屬,他們說這種情況一般是因為對方想要歸隐山林避世,只有皇帝才可能知道他們的确切位置。而太宗時期那長安四傑裏,除了一個嫌疑人關雎,還有一個溫馳也選擇了避世。

這并州離京城少說也有千裏之遙,即便他們快馬加鞭,幾日幾夜,可蕭晚沒辦法像一般的士兵一樣做到這樣的日夜兼程,她的馬車就這樣慢悠悠地一路行來,便将這幾日拖成了十幾日,難免惹得秦穆對她橫眉冷對。

偏偏投宿客棧時,還碰到幾次客房不夠的。

第一次,只有兩個房間,燕三便堂而皇之地要與蕭晚同住。玄武眼疾手快,馬上跳過來,抓住燕三,威脅道:“你可以跟我一起睡。”

燕三對蕭晚的色心,內廷司都快人盡皆知了,他豈能縱容不管。

燕三好歹是一代俠盜,豈容被人如此威脅,可當他看到玄武那只黑黢黢地手掏出一把剪刀,“喀嚓喀嚓”演示着剪掉某個部位的動作時,他背一挺,頭一揚,爽快道:“那好!”

蕭晚轉頭看秦穆,秦穆正看似悠閑地靠在櫃臺前,眼睛卻掃視着客棧的角角落落,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吓得掌櫃的只敢繞着走。

“秦兄意下如何?”走出京城,他們為掩飾身份,只以姓氏相稱。

秦穆的視線終于落回她身上,道:“我沒意見。”

蕭晚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可您說話那冷氣壓看起來很有意見啊。

一進屋,蕭晚便發現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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