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開玩笑說,哪個女孩要是嫁給他,羅素都能被他打扮成仙女。

袁遠一溜小跑,将喬雪的車鑰匙和門鑰匙交給了門衛,給喬雪打了個電話:“我今晚家裏有事,出來可能會很晚,你不用等我,繼續折騰吧。”

可是那輛紮眼的LFA還是不折不扣的停在那裏,半落的車窗裏,那張妖孽的臉盯着她的身影,象被警察盯稍的犯罪嫌疑人。

袁遠停了一下腳步,裏面的妖孽才下車走過來。

“有約會?”他看都沒看一眼旁邊那輛車,眸子裏的冰冷情緒寫着他“很不滿意”幾個字。

“我大院的阮阿姨,和我後媽他們說好了一起聚聚,我沒理由缺席吧。”袁遠如實的說,這種事情,原本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坦白一點,倒顯得乖巧了很多。

果然,喬铮的一只手就落在了她的發絲上,揪起來放在指腹上一撚,輕呼一口氣,發絲瞬間飄散開來:“一個省級領導親自來接你,你确定自己很重要?”他的聲音很輕,很妖孽的妩媚,但聽在袁遠耳朵裏卻怎麽都覺得是威脅。

“幹嘛呀,她只是我爸爸的朋友,看着我長大的一個阿姨而已,是不是領導那是在外人面前,與我何幹。”袁遠白了他一眼,最讨厭他這個動作,從小到大,她的頭發簡直是他手中的玩具,如果哪天她的頭發掉光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因為這個妖孽拔沒了的。

喬铮擡起的手臂放下來,盯着她的眸光裏多了一份寒意:“是誰看着你長大的?她嗎?”

袁遠驀地明白過來,原來在這問題上,她一直是有着錯覺的。長大,在軍區大院的那五年,只不過占了她二十幾歲生命裏五分之一的時間,但她卻将那段時間那麽牢那麽深刻的記住了,并從潛意識裏,将那裏的人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卻忽略了,站在眼前的這個妖孽,才是真正陪着她一起長大的“親人”。他被喬伯伯強行帶走的那天,她覺得那是她生命的末日。她緊緊的抱着喬铮的胳膊不放,很少眼淚的她,那天哭得天昏地暗。但最終,他還是被帶走了,就象有人拿刀剮着她的心肝,有什麽東西,被生生的從她的生命裏剝離了。

“不會太晚啦,只不過吃一頓飯而已。”一想起這些,袁遠的心一下子柔軟下來,聲音綿綿的,伸手,抱着喬铮的胳膊,用眼神撒嬌。

喬铮看着她,半晌,沒說一句話,轉身走開。

聚寶閣就象古代帝王的深宮,豪華且地形複雜,踏入其中真就有那麽一種豪門深深深幾許的錯覺,令人無端的壓抑。

袁遠跟着阮靓穎進去的時候,包間裏只有孟欣辰陪着孟梓娟聊天,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唏哩嘩啦的笑聲門外就能聽得見。

“欣欣,你跟你姑姑這麽親,我可真懷疑你是你姑姑的兒子了。”阮靓穎邊往裏走邊笑着打趣。都說養女象姑姑,養兒象舅舅,可孟欣辰卻生得跟她姑姑一個模子裏出來似的,如果是陌生人站在他們面前,任誰也不會猜到欣辰會是阮靓穎的兒子。

這點很是讓阮靓穎傷肺。

比起孟梓娟來,阮靓穎是那種耐看型的,漂亮,但不妩媚,很端莊很優雅的類型,倒跟孟逸辰有幾分神似。

“嫂子這話都說了十來年了,也沒見有什麽真格的行動。不是我非要奪人之愛,欣欣這孩子,我是真喜歡呢。”孟梓娟起身迎過來,卻連眼神都不掃袁遠一眼,視她無物般的從她身邊飄過,令袁遠那一臉的笑容和瞬即就要說出口的問候卡在半途。

24、找茬

阮靓穎向來會隐藏自己的表情,孟欣辰就沒麽深的城府,兩步走到袁遠身邊,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被蚊子盯了?”他指着袁遠耷拉下來的眼泡,一臉心疼。

“嗯,一只巨型蚊子,名字叫失眠的那只。什麽事兒這麽高興,老遠的就聽到你這破鑼嗓子了,說出來聽聽。”袁遠裝作不在意的随着孟欣辰坐下,伸手提了茶壺,挨個兒的往兩個女人的杯子裏續水。

“姑姑喝水。”袁遠放下茶壺,親手将水杯送到孟梓娟的面前。杯子是單色的紅釉,只有杯壁上用金絲镂了兩條盤龍,在盈綠色的茶水中輕輕晃動,頗有幾分葉公好龍的創意。

孟梓娟傲慢夠了,勉強擡頭,沖袁遠詭異的笑出:“小遠呀,幾年不見,豐滿了,這胸是胸臀是臀的,有些女人味了呵。”

這句極刻薄的褒獎,雷得孟欣辰剛喝下去的茶水忍都不忍地噴出來,笑趴在桌子上。

阮靓穎急忙拍了小姑子一把:“越老說話越沒邊了,得好好跟你哥學學。”

明面上這是一句褒獎,可任傻子都聽得出來這話中帶着譏諷。阮靓穎以為袁遠會發脾氣,趕緊伸手招呼袁遠坐下:“小遠,你別管我們了,你跟欣欣玩會兒去,跟你爸爸打個電話,他們怎麽還不來。”說完,給孟欣辰遞了個眼色。

孟欣辰站起身,袁遠卻坐下了:“我跟姑姑幾年沒見了,先聊兩句啊。”袁遠一臉笑意的拈起果盤裏的瓜子,剝了殼兒往孟梓娟面前放,一副絲毫沒為剛剛那句“褒獎”生氣的樣子,倒是令阮靓穎另眼相看了。

“小遠還真挺懂事的,嫂子,你叫小遠的時候有沒有跟她說清楚是“我想她了”?”孟梓娟拿着手機一邊翻看短信一邊漫不經心,對袁遠的招呼半天愛搭不理。

“你這是什麽話,小遠可是巴巴的盼着跟你見面呢,瞧你這張臉。”阮靓穎的臉上已顯出了不快,有一種被人當槍使了的愠色。轉向袁遠。

“小遠,那天去看房子,怎麽樣,裏面都需要裝飾些什麽,怎麽個擺置法,有什麽好的意見和建議?”人是她請來的,雖然只是個孩子,總不能讓她下不來臺。

袁遠放下手中的茶杯,優雅地拭了一下嘴角:“阿姨真是高看我呢,要早知道那幢房子那麽氣派,我就不應該攬這個活兒了,去了,一看才知道我竟然做了二十幾年的井底之蛙,對居家裝飾完全是門外漢。光顧着驚羨了,哪兒還能想得出什麽意見建議的,倒是辜負了阿姨的一番心意呢。”

袁遠的每一句話,進退取舍恰如其份,即給阮靓穎留夠了面子,又不顯得太矯情。

果然,阮靓穎的臉上顯出了很沉穩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哪天你就抽個時間,找個居家事務所過去看看,你也乘機好好學學人家的理念,都是大姑娘了,馬上就會有自己的生活,打理居家飾物這可是第一課,用點心學。”

袁遠答應了一聲,似乎并沒搞明白阮靓穎此番安排的真正意圖,倒是孟梓娟聽出了門道:“嫂子這是在給兒媳婦補課呢,我這個外人在這兒是不是不妥當?”

打完電話回來坐在一旁的孟欣辰笑了,一只手輕擡,搭在姑姑肩膀上:“姑姑今天怎麽由紫娟花變刺玫瑰了,是不是叫我們來吃飯,突然又後悔不想買單了。那可不行啊,我上個月已虧空,這個月工資還沒發呢,不能累我舉債啊。”

從一進門孟欣辰就看出姑姑對袁遠似乎有成見,想方設法的借機找茬,便把話題的重心往自己身上引。

孟梓娟會意,暫時擱下袁遠,順着孟欣辰的話往下溜,伸手拍打孟欣辰的臉蛋:“放心吧,冤誰也不能冤你。卡上是不是沒錢了,我這就給財務打電話,馬上就給你劃。”

孟欣辰被姑姑這對待小孩子一樣的親昵動作搞得不好意思,臉一紅,立馬跟姑姑拉開了距離:“那卡上的錢我還沒用過呢。”

阮靓穎把話頭接過來:“欣欣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別再給他錢花,這大手大腳的花錢,可不是個好事。”

孟梓娟頗不以為意的反駁:“你這是老思想了,一點都不開通,沒聽過時下的流行趨勢嗎:兒要富養。許多調查發現,男孩子長期生活在普通質量的生活水平線上,對未來的生活要求就不高。

比如擇偶吧,不管女方是什麽生活背景什麽教育程度,一概會被他忽略掉,沒有一點高标準的奢望和要求,就象久不打開的窗戶,突然一打開,沒有防護措施,什麽蒼蠅臭蟲的都往裏飛,只要是個母的他就……”

“梓娟,你越說越離譜了,今天這是要請我們來吃飯還是要給我上課呀。”阮靓穎臉上挂不住,直接推開杯子站起來。

“媽,姑姑不是那意思。”孟欣辰趕緊站起來拉住阮靓穎的胳膊,被阮靓穎一把甩開:“你個白眼狼。”欣辰從小就跟姑姑親,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疼自己的兒子,是根本就沒有機會疼。現在小姑子這種陰陽怪氣的樣子,明擺着是針對袁遠的,可人是她叫來的,怎麽着也得給她留個面子嘛。一個長輩,在孩子面前如此口無摭攔的說話,明擺着是在打她的臉。

“阿姨,您別生氣,姑姑是開玩笑呢,也就是一個思想觀念而已,二哥哥不就是人間極品麽,阿姨您教育的多好。”袁遠很知趣的站起來,一臉的笑容,似乎剛剛孟梓娟的羞辱并沒有傷到她的要害。

“小遠,你不會又盯上我們家這極品了吧?什麽極品,都快成臭肉了。”

“姑姑。”孟欣辰首先拉下臉來。

阮靓穎更是惱火:“梓娟,你好好兒的說話,都是有素質的人,怎麽跟個市井村婦樣的學會指桑罵槐了。”

孟梓娟眼睛一翻,鼻子裏冷哼:“嫂子,明白的說吧,我就是看不上這丫頭,前幾天聽說她回來了,我這心裏就老覺着不踏實。八年前我就說過,這個丫頭有心計,沒有表面上看着的那樣實誠,你偏不信。怎麽樣,害得辰辰差點把命都搭進去,現在更是了得。

嫂子你怕是不知道吧,昨晚跟辰辰胡鬧,跟別的男人争分吃醋,都鬧到派出所去了,轉回頭來又跟欣欣不清不楚……”

“姑姑,小遠哪兒得罪你了你這麽排斥她?”孟梓娟正說得義憤填膺,包間的門被一把推開,孟逸辰繃着臉一步跨進來。

25、沖突

讓袁遠沒想到的是,今天這個家宴,居然連爸爸都來了。顯然,剛剛包間裏的對話,他們是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的,所以進來的時候,除了林楠母女笑着跟孟梓娟打招呼,其他的三個男人幾乎是表情一致的一臉冷漠。

倒是林楠,一進門就嗲嗲的沖到孟梓娟身邊,不由分說送給她一個後背式的擁抱:“姑姑,有些日子沒見,我可想你了。”

孟梓娟原本就在氣頭上,被林楠這麽一抱,索性動了脾氣:“你是想我了還是想我的錢包了?”一句話,頓時讓林楠的臉紅到了脖子根,搭在孟梓娟肩上的手放不是取也不是:“姑姑!”

林楠含着一臉的委屈,長長的睫毛不停的眨巴了幾下,被宋佳拉開:“梓娟你這是怎麽了,跟個孩子置氣。”

“我是賤,哪兒敢跟別人置氣。”孟梓娟象報複似的端起面前的水杯,一口喝盡。

“梓娟,好好兒的說話,大家在一起聚一聚,本該是高興的事情,要耍潑,回你自己家去耍。”一直沒說話的孟梓桐陰沉着臉,對妹妹吼了一聲。

孟梓娟委屈的瞥了一下嘴,一出聲就哭了:“我哪兒是耍潑,我心裏苦,就不興我往外倒一倒呀,不就是一個來歷不清不楚的野丫頭嗎,她今天害我這麽慘,你們還都護着她,難不成我是撿來的呀。”孟梓娟一哭,一桌子的人全都靜了。

袁遠正提着茶壺往爸爸的杯子裏加水,聽到孟梓娟的話,拎着茶壺的手頓了一下:“小遠哪裏做的不對,請姑姑明訓。”沉默,相當于默認,原來在他們的心裏,她只是個撿來的孩子!

“好,你揣着明白裝糊塗,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震哥哥,你也來評評理,我有沒有冤枉你的寶貝“女兒”。”孟梓娟把女兒兩個字咬得很重,一聽就是很有成見很具諷刺的。

林震陰着臉,兩只眼睛裏射出寒光:“小遠以前是愛作事兒,可這次剛回來,即便是得罪你,也沒這麽快吧。”

“你們都以為我在胡攪蠻纏,可我是那樣的人嗎?”孟梓娟不問還好,這一問,直接讓桌上的一圈人象人默契似的集體低頭不語。

沉默,相當于默認,這個家庭式的真理又一次被印證。

“好,那我就擺事實讓你們信。昨天晚上,有個女人到我的辦公室去鬧,說她的男人吃了定遠樓的包子食物中毒了,住在興華醫院,是由一個叫袁遠的大夫下的醫療鑒定。

她鬧了我們半夜,為了不擴大事态,我給了她一筆錢,她應答這事就這麽算了。可今天一早,工商局、衛生局等等去了一大幫子人開始查,現在,定遠樓已經關門了。

可我到下午才打聽清楚,原來下這個結論的那個袁大夫,就是我們面前的袁遠!

她一個剛剛入院的新手,憑什麽下這樣的鑒定。

我定遠樓的包子有毒,怎麽那麽多人吃了都好好兒的,偏就他一個出了問題,我倒要問問了,袁遠,你是大夫還是女巫,你說我的食物有毒就有毒啊。

那好,今天我就當着兩家人的面吃給你們看,如果真有毒,我先死給你看。”孟梓娟打開桌上的一個盒子,抽出食屜,在衆目睽睽之下夾起包子送進嘴裏。

林震沒看孟梓娟,把視線移到了袁遠的臉上:“怎麽回事?”

袁遠沒想到孟梓娟對她的成見是從這兒來的,瞬間明白了早晨那個女人臉上的嚣張氣色,臉上顯出了一絲愧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定遠樓是姑姑的産業。但是,就算我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隐瞞真相,這點很報歉。

另外我糾正姑姑剛剛對我的成見。我只是個醫生,只負責治病救人,不負責食品安全鑒定。而且,我也從沒跟任何人做過任何事故鑒定,因為那不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情。

而且,據我所知,病人當日出現狀況後的病源體檢驗,到目前為止還沒出最終結果,也就是說,姑姑所說的我的病人是因為吃了定遠樓的包子而中毒的說法,至少目前是謠傳。”

袁遠的回答淡定從容,林震輕輕的點了點頭。但是孟梓娟卻不認同。

“小遠,這番話你敢到媒體面前說嗎,如果你真的問心無愧,我明天早晨就舉行記者發布會。”

“姑姑剛剛還沒聽明白我的回答,也許是我解釋的還不夠清醒。我的患者到底是因何種物質中的毒,目前還沒有結果。但就算是結果出來,我要不要到媒體面前說清楚一些什麽事情,也要看我院醫政科如何安排。我是醫院的醫生,我只對我病人的治療負責。”

“小遠,你別避重就輕,我現在要的是說法。”

孟梓娟咄咄逼人的語氣很令袁遠反感,但是當着兩家人數雙疑惑的目光,她卻不能發火。

“姑姑,小遠剛剛說的已經夠明白了,這件事情目前證據不充足,誰也沒有權力妄下結論的。”孟欣辰替袁遠擋住了姑姑的逼問,要是依袁遠以前的脾氣,此刻應該拂袖走人了。

“小遠,你一個醫生,一個月也不過幾千塊吧,可你知道我關門歇業一天要損失多少嗎?如果你還想進我們孟家的門,今天,當着兩家人的面,你就必須給我一個說法。”孟梓娟咆哮了,但下一刻咆哮的是孟逸辰。

“姑姑,你過份了。不管小遠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那是她的工作,這跟她進不進我們家的門沒有任何關系。而且,你也已經嫁人了,我們孟家的事情,暫時還輪不着你來作主。”

孟逸辰的話一出,林楠唰地站起來,端起面前的杯子照着孟逸辰的臉潑過去:“你這個混蛋,你屬狼的呀,當初袁遠抛棄了你,害得你還不夠,現在傷疤還沒好你就忘了疼了,替她說話。”

一桌子的人,瞬間懵了!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的!阮靓穎的臉陰成了幕霭,孟梓桐表情看似波浪不驚,眼眸卻低垂下來,盯着杯中的兩條龍,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

孟逸辰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

袁遠擔心孟逸辰會因此而發火,緊張的雙手交握,指關節都白了。

桌子底下,孟欣辰悄悄的伸手過來,将她的手用力的握住。

26、誰錯

林楠盯着孟逸辰,臉上卻依舊是不依不撓的怒色:“當着爸爸媽媽的面,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麽還跟袁遠不清不楚的?”

但是,出乎袁遠的意料,孟逸辰并沒有發火,而是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臉色是從沒有過的平靜:“楠楠,看在林叔叔的面子上,今天我不跟你計較,凡事都有個度,你別逼着我做出傷害我們兩家人情感的事情來。”

林楠原本就氣得不輕,這次當着袁遠的面他更是對她這樣的冷漠,也不管爸爸此刻是什麽表情,也不管孟叔叔一家人是什麽反應,一下子撲倒在宋佳的懷裏大哭:“媽,逸辰他不要我了。”

阮靓穎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線,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視線都懶得往林楠身上落:“楠楠,注意點場合,又不是在家裏,這樣鬧就不怕被外面的人聽着。”

“林楠。”林震一聲斷喝,打斷了兩個孩子之間的争吵。這個女兒,簡直是被他寵壞了,不管什麽場合,随時都可以把他的臉皮扒下來一層當手紙使。可是他卻不能對她發火,只能轉向妻子。

“宋佳,管好你自己的女兒,別總拿丢人當着學禮行了。”

林震黑了臉下來訓妻子,孟梓娟心裏高興,但臉上挂不住。這個家庭聚會,必竟是她鼓動起來的,如果就這樣鬧得不歡而散,誰面子上都過不去。

“震哥哥你也別生氣,楠楠她一個小孩子家,任性點沒什麽。其實這事也都怪我……我也是氣糊塗了,分不清場合,我現在就讓上菜,大家別吃邊聊點家常話兒吧。”她伸手按鈴叫服務員。

可一起風波,症結沒有消除,哪能說平息就平息。

早已準備好了的服務聽到總臺的指令,排着一字長龍,将各式精美菜肴擺上了桌。孟梓娟招呼着大家動筷子,可一桌子的人,卻誰也沒有食欲。

尤其是林楠。挨了爸爸的訓,心裏老大的不樂意,又有剛剛孟梓娟在後面為她打氣,她的大小姐脾氣再次高漲。

“不行,今天既然是家宴,如果逸辰不當着爸爸媽媽的面給我認錯,我就不吃。”孟逸辰看她的眼神有幾分憎惡,讓她心裏很不踏實。如果他當着兩家長輩的面給她道歉,以後就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但是,她對孟逸辰一貫對她的忍讓押錯寶了,換句話說,她根本就沒有看透過這個男人。

孟逸辰這時擡起頭,眸子中的陰冷看得一桌子人倒抽涼氣。

“我道歉,我錯了!從頭開始就錯了!我們所有的人都錯了!林楠,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把你當成林叔叔的女兒。”孟逸辰的道歉很有諷刺性:這種潑婦氣勢也配做林叔叔的女兒?換回來說,他願意跟她走得近一些,也只是因為你是林叔叔的女兒!汗!

誰也不傻,孟逸辰的話不但是在打林楠的嘴巴,而且更是在搧林震的臉。

林震的臉黑得更甚,手裏握着的茶杯“啪”一下被他捏成碎片,茶水在桌子上蔓延。

眼看着一場風暴就要襲來,阮靓穎側目剛瞪了兒子一眼,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那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孟梓桐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照着孟逸辰的臉揮過去一巴掌。

孟逸辰還來不及反應,這面,阮靓穎已照着孟逸辰的另一邊臉給了一巴掌。這兩個巴掌打得都很重,孟逸辰一張白淨的臉霎時紅了一大片。

這是他們第一次動手打大兒子!

桌子上的人,全都被震住!

這一掌,不是在打孟逸辰,而是在對這場鬧劇給一個終結。

一桌子的人,各自數着自己的心跳,不知道下一刻還會發生什麽,就連剛剛準備端湯進門的服務員都縮回了踏進門來的腳步。

好在不早不晚,袁遠口袋裏的電話響了。是外線。突兀響起的鈴聲簡直就是對衆人的救贖。孟梓娟繼續揚聲招呼着各人吃東西,袁遠躲在洗手間裏接電話,暫時感覺輕松了一些。

“什麽事?”是喬铮。很早以前,她就把喬铮的電話設置成了一個數字二。此刻一看這個數字,簡直就覺得這是個吉數,語氣中不由的帶着些欣喜。

“有幾個朋友,過來招呼一下。”喬铮簡短的話語傳過來,瞬間打消了袁遠心頭的欣喜。

“你沒搞錯呀,我不是說我家裏有事麽,怎麽過去?”

“放心吧,不用跑太遠,就在你隔壁。”

“什麽隔壁?”袁遠愣了一下:“你也在聚寶閣?”

“為什麽不能?”喬铮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來,袁遠則不高興了。

“你在跟蹤我?”

這回,喬铮樂了:“我值得我跟蹤嗎?好了,出來吧,我也是臨時赴約,他們事先也沒告訴我的。”

袁遠的心這才放松,但是陰雲很快又籠罩上來:“不行,現在,這裏已經亂成一團了,怕是要鬧僵。”

聽出了袁遠語氣中的無奈,喬铮多了絲擔憂:“不是家宴麽,發生了什麽?”

“都是因為我……”她本想跟喬铮傾訴一下,可轉眼一想不合适,不管怎樣,這都是她的家事,說給外人聽也幫不上什麽忙,倒是……

“你不是已經在孟逸辰面前充當過一回我的先生了麽,要不,你就過來再充一次,我爸爸正好在,說不定這場由我而起的危機也就化解了。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去招呼你的朋友。”相互利用,不是他先提出來的麽。

袁遠說得滿心歡愉,那邊的喬铮眉頭卻收成了一條線,對着聽筒,只冷冷地甩過來兩個字就挂線了:“不去。”

他不是不去,而是不想在這種情形下以這種方式去見她的父親。

袁遠無奈的合上電話,悶悶不樂的走出來。

洗手間的另一頭,孟逸辰看着鏡中的自己。

袁遠原本想不管他,直接走人。但腳步卻還是不聽使喚的向着那個落寞的身影靠近。

27、轉身

逸辰的臉,被孟伯伯打過的那一半,已經腫起來了,連眼角的地方都青了一塊,可見他下手之狠。袁遠伸手,輕輕地觸摸到他臉上的那片紅腫,莫名的心疼。

“痛嗎?”她問。其實這話顯得多餘,但還是忍不住。

孟逸辰沒說話,袁遠的手剛想撤下來,他卻猛的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将袁遠的手緊緊的壓在自己的臉上,緊閉雙目,眼角有一絲濕潤滲出。

“小遠,對不起。”他的聲音很輕,象受傷後的輕吟,心痛卻無法表述。小遠,對不起,即便是在這種場合,這種情形之下,我都不能給你一個承諾,都不能挺身而出的保護你!

但是袁遠卻懵了。挨打的人是他,怎麽反倒跟她說對不起?

“大哥哥,你,沒事吧?”

孟逸辰的一只手,輕輕的放在袁遠的手上,象是在尋找一個依附似的,将她的掌心按在臉上,張嘴,輕輕的咬住她的掌腹,喉頭狠狠的抽了兩下。

袁遠沒有動,不迎,不拒,保持着如一的姿勢接受孟逸辰的依附,這一刻,心裏複雜到了極限。一直以來,逸辰展顯給她的,都是無所不能的強勢形象,卻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如此無助的時刻!

兩個人以一種特殊的姿勢相依在一起,直到孟逸辰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了,才眨了眨睫毛,松開袁遠的手,對她微笑。

“吓着你了?”

“沒。”袁趕緊搖頭。孟逸辰眸中的晶瑩,突然讓她的心有絲絲的震顫,很早以前就壓抑在心頭的那份柔軟,鬼使神差的鑽出來,縱恿着她擡起另一只手,捧住了孟逸辰的另一側臉,貼上去,吻,蜻蜓點水般落在那雙幽黑如漂的眼眸上。

不得不承認,此刻,她被孟逸辰這副憂傷的表情完全迷住了!

這次,被懵住的人換成了孟逸辰。男人的感覺總是來得比女人遲緩比女人直接,所以,當袁遠松手要離開的時候,他慌了。一雙大手,瞬間給力,将剛剛還保持着暧昧距離的身體完全拉近,貼在自己懷中。

“遠,給我點時間。”他的眼睛裏閃着一抹光亮,在承諾落下的時候,唇同時落下,噙住了袁遠的雙唇。

袁遠沒明白孟逸辰這句突然而出的話是什麽意思。是給他時間讓他吻?還是給他時間平靜心緒?亦或給他時間重新收拾那段不歡而散的感情?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她現在完全被孟逸辰環抱在懷裏,正忐忑不安的接受着他的吻!

孟逸辰并沒有霸道地占有着她的芬芳吻到忘情,那極溫柔的舌尖,在她舌尖上勾纏了一圈之後就放開了她。雖然臉依舊紅腫着,但情緒卻好了許多。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進去吧。”他松開手,袁遠頓時感覺身體涼了許多。

就在袁遠轉身的時候,洗手間走廊的盡頭,一個身影快速轉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袁遠正要推包間的門,手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才要回頭,一個巴掌帶着掌風扇過來。孟遠下意識地一歪頭,巴掌扇空,林楠咬牙站在面前。

袁遠看着林楠這副氣鼓鼓的樣子,知道她所為何事,但不想跟她吵。

“你給我記住了,如果你再敢勾引逸辰,我會花了你這張臉。”林南壓低聲音,顯然是怕裏面的人聽到她們吵架的聲音。

袁遠嗤一下笑了:“那要是他勾引我呢,你也要去花了他?”

“袁遠,你別給臉不要臉,別忘記了五年前你承諾我的事。”

“你這算是威脅嗎?如果不是,我記住了。如果是,我也記住了,你可以寬心了吧。”袁遠答得不卑不亢,在林楠看來,這個應答莫棱兩可,等于她什麽都沒說。

兩人還在門外喋喋不休,林楠不依不撓在堵住袁遠,門卻從裏面被宋佳突然拉開:“有什麽話進來說啊,這姐倆,站在門外唠個什麽勁。”

包間裏,不知道孟梓娟和孟欣辰說了什麽,引得阮靓穎也跟着一起笑出聲來,而剛剛還板着臉的林震,也低聲的和孟梓桐說着什麽。

一頓飯,大家吃得索然無味,一桌子的珍馐美味,大家幾乎都沒怎麽動。

快結束的時候,包間的門推開,一身職業裝束的何玉一臉微笑的走進來,禮貌的跟衆人招呼。

孟梓娟卻沖她直接翻白眼:“有事就說,都是自己人。”

何玉臉上顯出愧色,猶豫了一下才張口“孟總,對不起,我買單遲了一步,已有一位姓喬的先生替我們買過單了。”

姓喬的先生?衆人疑惑,袁遠的頭卻嗡一下大了。

“哪個喬先生,我認識嗎?”孟梓娟咽下了一口水,有些不以為意的得意。

“吧臺服務員告訴我,是袁遠的……男朋友。”其實吧臺的服務員告訴她是袁太太的先生,何玉當時還想了半天這先生太太的,到底是何人,直到看到留言條才醒悟。

何玉說着,将吧臺服務員遞過來的留言條遞給袁遠,卻被孟梓娟霸道的一把抓走,随即就念出了聲:“沒告訴我爸爸在,沒準備禮物,不敢冒失的進去。這頓飯算是見面禮,等爸爸哪天有空,我們再專程上門拜訪。”

一張小小的紙條,讓凝重氣氛莫名複雜。孟逸辰盯着眼前的盤子,一語不發,林楠看着他則一副辛災樂禍的得意。

好在事先袁遠已說過自己有對象的事,現在,林震和孟梓桐夫婦才沒有表現出訝異來。

大家都往門外走,袁遠的腳步在隔壁的包間門口頓了一下,還是擡腳走開。

28、意外

袁遠輕裝簡行,低調抵臨清城,原本想先探探路再說,但老大不放心,愣是腳跟腳地把老四喬铮攆過來,名義上是說讓袁遠鞍前馬後差遣的,但實質他閃心裏想什麽袁遠比誰都清楚。

她跟喬铮是發小,真正青梅竹馬的發小,雖然這麽多年來兩人一直哥哥妹妹的相處,始終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其實兩人誰都明白,他們之間存在的那點小暧昧。誰都不捅破,就這麽不冷不熱的保持着一種特殊的關系。誰也都明白,他們之所以用這種方式相處,是因為他們各自己的心裏都長駐着另一個人的屠門大影。

袁遠踏門進去的時候,喬铮正冷着臉坐在辦公桌後面訓人:“一個孟梓娟,有多深的背景?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清楚,不然的話,你知道怎麽做。”

喬铮的助理背對着門口,低着頭臉部表情隐在光線的陰影裏,袁遠在門口踱了一圈,直到裏面的咆哮聲已聽不到才轉身往裏進。

喬铮依舊冷着臉,袁遠進門他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一擡手,一個黑色的巧克力抛向她面前。

袁遠往喬铮對面的椅子上一坐,一只腿順勢就勾在另一條腿上,态度明顯的輕慢:“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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